酸梅——黄三_
时间:2019-11-06 09:43:44

  他觉得自己贱,她从来没看上过他,对他说过两次滚,他发了那么多誓再也不管她,到头来,她一出现,他还是上杆子往上贴,忍都忍不住。
  ……
  夏藤还是上了车,闹归闹,那么多东西还在他这儿,她不能撒手不管。
  途径西梁,过桥,底下的河水依旧湍急,从那年一直流到今日,护栏越架越高。
  夏藤不由自主往坡上看,还能看到参差不齐的房屋,祁正余光瞟到,放慢了车速。
  “想看我就停车。”
  这是上车后他俩的第一句话。
  年纪长了,谁都得学会迅速翻篇,给台阶就下。
  不过,这是夏藤的想法。
  祁正不是,他不想浪费时间在没必要的冷战上,弄得他不痛快。
  车停在坡下,夏藤和他一前一后。
  昭县再怎么变,西梁没变。还是那些个自家小院配幢房,绿树红门,蓝色路牌,标明几街几号。
  有几家窗户打开的,还能听着里面锅铲铲过锅底的炒菜声,和一股子油烟味。
  祁正走在路边,阳光从树缝中投下的斑驳落在他肩上,他的头发理短了,不像以前刘海快能扎眼睛,走路有点儿驼背,脑袋上总喜欢扣着帽子,好像总是行走在黑暗里。
  夏藤静静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前行,看着他顺手拔下一根草叼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看着他走一路踢一路脚底下的石子儿,看着他装作不经意地侧一下头,看她还在不在。
  她眼睛有点疼,脚步停住。
  祁正没有变,他甚至,一直留在这里,都没有长大。
  …
  走到熟悉的那一片,夏藤看见了江澄阳家的房子。
  只不过,大门紧闭,土墙围起的狗窝也空了。
  “江澄阳和江挽月呢?”夏藤几步走到祁正身边,问他。
  “高考完那年就搬走了。”
  夏藤惊讶,“去哪了?”
  “都考到山东了,他们家就在那边租了房。”
  山东。夏藤问:“不回来了?”
  祁正说:“谁知道。”
  心里一阵空落落,她眨了眨眼睛,又回想起一个人名,“秦凡呢?”
  “容城技校。”
  “他没出去?”
  祁正嗤笑,“容城对他来说已经算出去了。”
  “……”
  夏藤有一会儿没说话,也就是说,曾经的那伙人,高考毕业后就分道扬镳了。还记得江挽月说过,是不是一路人,做选择的时候才看得出来。
  她念叨出来,祁正听笑了,“江挽月给的选择,也得看秦凡选不选得起。”
  她看他,问:“那你呢?”
  他表情一收,没有立刻回答。
  夏藤轻声说:“问你呢。”
  走的走,离开的离开,他留在这儿,像是意料之中的结局,又让人觉得怅然。
  他本是他们那群人里,最不该困在这里的人。
  祁正淡淡说:“你不看见了么。”
  夏藤想了下他现在的身份,“没上大学?”
  “没考。”
  “……”她一愣,“什么?”
  “我和陈彬后来又打过一次,我把他们从昭县弄出去了,闹挺大,就不想上了。”字眼触目惊心,祁正说的风轻云淡。
  “不是说让你离他们远点……”
  她脱口而出,又猛得止住,祁正不走了,靠墙上垂眼打量她,眼神充满玩味。
  她及时止损。
  看她那样儿,好像以前的感觉回来了点。祁正笑了一声,道:“别瞎操心,我过得挺好的,认祖归宗了,这几家店也是他们帮忙开的。”
  “你妈妈家?”
  “嗯。”
  “你爸呢?”
  “给我看店,我发他钱。”
  这样听着,好像一切都终于归于平静。
  至于那是个怎么样的过程,他没有说,她也没有问。
  拐角就是沈蘩家,祁正下巴抬了抬,问:“还去么?”
  夏藤回头看了一眼,很久没人住过,那棵院中参天的大树也多了几分颓败之意,孤零零地伫立着。
  哪能永远生机勃勃,什么都会老去。
  夏藤敛起目光,“没什么可看的,走吧。”
  沈蘩从这儿被逼走的那天,让她怀念的,就不剩什么了。
  *
  天色将息时,小院中升起了白烟。
  几个人分工明确,切菜的,穿串儿的,烤肉的,夏藤最闲,负责把串好的串儿递过去烤,再把烤好的装盘放桌上。
  烤肉的是祁正,工具全是他提供的,他们硬要留下他一起,他也没推脱。
  夏藤把新串好的一盘肉端过去,祁正站架子后面翻烤着,吃喝玩乐方面的经验他总是很足。
  烟雾缭绕,夏藤扇了扇,把铁盘放他旁边,“何德何能,连我们烧烤老板都亲自下厨帮忙。”
  “我怕你们把我院子烧了。”祁正头都不抬,手上继续,“不然我留下是因为你么。“
  夏藤说:“我可没这么想。”
  “你一脸自作多情。”
  夏藤啧了声,还没说什么,那边乔西喊她:“先过来吃吧,不够了再烤!不然要凉了!”
  夏藤应了一声,再转回来也不想多解释了,悠悠看他一眼,“一起吧,祁老板。”
  就这一声,这一眼,祁正半个身子麻了。
  *
  酒肉穿肠,很是畅快。
  一群人聊着天发着笑,在座的很快都被酒精熏红了脸,姿态也闲散起来。
  夏藤在餐盘里找烤土豆,她喜欢土豆,不过都被吃完了,叶博安让她等一会儿,又问他们还想吃什么,过去拿了几串生的,捅捅烤肉架里的煤炭,火又旺了,搁上面烤起来。
  乔西瞅了两眼,胳膊搭上夏藤,“唉,为照顾你一个,还得把我们都算上。”
  夏藤喝了一口酒,辣劲直冲嗓子,她挤了挤眼睛,看到坐她斜对面的祁正,那几个学长和他聊得正起劲儿。
  融入得还挺好。
  乔西每次提起叶博安,她都这样,心不在焉的。
  她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凑她耳朵边,“喜欢这种的?”
  夏藤低下眼,看乔西两个脸蛋红扑扑的,“你喝多了?”
  “这老板确实挺帅,脸够绝。”乔西下巴垫她肩上,嘴里嘀嘀咕咕地分析着,“不过类型太少见了,一看就特野,不差女的追。还是我师哥比较沉稳。”
  夏藤说:“你师哥也不差女的追。”
  “但是他心有所属。”乔西说着说着就上手了,往她胸前摸,“美女,你的心呢?别老这么冷漠啊。”
  夏藤打掉她,“起开。”
  乔西龇牙咧嘴地推她,“拿两串肉来,我还没饱。”
  夏藤拨开她,整理好衣服走过去。
  叶博安烤的差不多了,正在收尾。
  她要装盘,他拉住她的手腕,举起来一串,“你先尝一下,我不怎么会。”
  夏藤没来得及反应,就势尝了一口。
  咬了一嘴香辣,味道不错。
  “可以,熟了。”她舔了舔唇。
  叶博安只抓了一下就松开她,“嗯”了一声,把烤串儿装进盘子里,和她一道回去。
  夏藤安静地想,他是这样的,注意她的感受,分寸拿捏的刚刚好。
  既能让她感受到,又不让她厌烦。
  刚坐下,萧雅就笑得神秘兮兮的,“好吃吗藤藤?”
  她没听懂,点了下头,还没点完,萧雅又调侃道:“学长喂得能不好吃吗?”
  “……”
  原来是这么回事,被看见了。
  她懒得解释,随意笑笑。
  目光划过他那边,他恰好仰头喝酒,眼睛沉沉望着她,眼神很深。可再去探究什么,又都被藏了起来。
  他一饮而尽,不轻不重地放在桌子上。
  “怪不得我之前觉得昭县这名儿熟悉。”萧雅突然一拍桌子,“藤藤,你当年是不是来过这儿上学?”
  夏藤也不打算藏着,简单道:“高三的时候。”
  “怎么不说啊,那你对这应该挺熟了?”
  “一般。”她语气轻淡,“就呆了半学期,没什么印象。”
  那边,祁正动作一顿。
  幅度不小,乔西注意到了,她往他那儿看了一眼,耳边又听夏藤和萧雅的对话,好像想起了什么。
  她正要说话,叶博安出声道:“行了,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对她来说不是好回忆,能忘就忘了。”
 
 
第59章 
  “你怎么知道不是好回忆?”
  祁正突然开口,桌上的视线全都聚过去,夏藤喝的酒瞬间变成冷汗冒了一背,她坐起来,还没说话,叶博安接话:“你不了解她。”
  了解这种词都用上了。祁正气得牙根痒痒,脸上还似笑非笑的,“那你有多了解?”
  夏藤给他使眼色,他看不见。
  叶博安觉得他态度奇怪,但还是答了,“我和她三年同学。”
  三年。
  祁正在舌尖品了品这个年份,他和她才多久,半个学期?
  他重新倒了杯酒,笑得邪气,“三年还没追到手啊。”
  夏藤怕他越说越没个把门,一拍桌,“你够了没?”
  祁正酒劲上头,她发火,他就高兴,“不就聊天么,发那么大火干什么?”
  老板虽然帅,但一直不怎么和人搭话,看着怪冷的,没想到这会儿对夏藤反应这么大。一桌人都看出点猫腻来,氛围顿时变得意味深长。
  叶博安摩挲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西喝得也有点多,趴桌子上,压低声音问祁正:“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我们家藤藤了?”
  夏藤把她往回扯,“你喝多了就进去睡觉。”
  祁正目中无人得很,“看上了又怎么样?”
  乔西一听,完蛋,敲敲桌子,“你得讲先来后到啊!”
  “先来后到?”祁正笑容一深,满脸讽刺,“你知道个屁。”
  乔西“嘿”了一声,还要说什么,夏藤筷子一摔,拿了烟盒从座位上起身,祁正这个疯子,他从来都是这样,不看脸色,不看地点场合,不计后果。
  惹不起躲得起,她不管了,爱说什么说什么。
  庭院外,她靠着门抽烟,风大,烟烧得很快,快到头时,门开了,叶博安出来站她旁边。
  月色浓郁,他身上飘来的酒气挺重。
  他靠在另一边,看了她一会儿。
  “你们认识吧。”
  夏藤弹掉烟灰,“和不认识差不多。”
  “不认识你不会这个态度。”
  夏藤轻嗤道:“你不会真以为挺了解我的吧。”
  “本来真以为。”叶博安自嘲地笑笑,“刚才不了。”
  夏藤把烟头扔地上踩灭,看向别处。
  叶博安又说了一句:“他挺特别的。”
  祁正是有这个本事,见过他的人,没有人不对他印象深刻。
  大门开了半扇,能从院子里看到门口说话的两人,隔太远了,什么都听不见,但祁正能看见那姓叶的看向夏藤的眼神。
  他和他一样,所以他看得懂那是什么眼神。
  酒杯越捏越紧,祁正气得胸口发闷。
  他半天不回话,乔西催促,“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祁正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同学。”
  “就同学?”乔西不信,“可是你好像看她不顺眼。”
  祁正说:“那是她欠我的。”
  “欠你什么了?”
  乔西这顺势一问,却让祁正愣了半天。他一直觉得夏藤欠他的,她让他高兴,也让他恨得想掐死她,他反复无常,患得患失,给她低头认错,能豁出去的都豁出去了,他看不见她的任何回应。
  可是现在让他说个一二三出来,他发现,她其实没做错什么。
  如果这样,他就找不到欺负她的理由了。
  祁正不想承认这个事实,紧紧盯着门口,说:“她就是欠我的,你知道这个就行了。”
  ……
  门外,东扯西扯了一会儿,夏藤跟叶博安说:“进去吧。”
  两人进去,里面的几个都喝得有点儿多,面红耳赤说话含糊,俩学长就差坐一块抱头痛哭了,满桌酒瓶东倒西歪,只有祁正看着还算正常。
  又不是什么生死局,怎么就喝成这样。
  夏藤过去扶乔西进屋休息,她趴她肩头,手舞足蹈的,“你这同学很能喝啊。”
  这同学是谁,她不用猜。
  祁正说是她什么她都不惊讶。
  夏藤瞥她一眼,“你被他灌了。”
  乔西不服,“他为了套你的消息,也被我灌了好多呢。”
  “那他怎么没倒?”
  乔西智商已经为负,拐不过弯,手一挥,“反正他也喝了好多。”
  夏藤把她推床上,让她把鞋蹬了,然后给她铺上被子,“睡觉吧你。”
  她转身要走,乔西不知抽什么风,突然从被子里探出身来,一把拽住她,“你等会回来睡吧?”
  夏藤莫名其妙,“不回来睡我睡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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