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听了大喜,千恩万谢接过了包子,当她捏着装包子的袋子时,蓦地想起什么,颤抖着手,脸色煞白的央求道:“主子,我不吃东西,我走就行了,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窦青岚冷笑:“怎么,还怕我下毒?你不过一个烧火丫头,我用得着下毒吗?”
那丫鬟还是不肯吃包子,窦青岚便道:“你不吃也行,走之前,帮我做一件事。”她说着,低低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
柴房里,汉子被捆在地上,并没有人管他,一粒米一碗水都没人给他喝的,他在地上饿的打滚。
正百无聊赖之际,蓦地柴房的木窗棱中央扔进来一样东西,滚在了地上,他定睛一看,不由得眼睛发亮。
“包子!”
他正饿的两眼冒金星,磨蹭着地面凑到了包子跟前,闻着香喷喷的,张了嘴,正准备咬下一个,蓦地,听到柴房门“哐当”一声被人踢开了。
无赖吓了一跳,惊慌失措道:“你做什么?难道连个包子都不准吃了?”
进来的少年手里拎着一个死命挣扎的小丫头,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包子,冷冷一笑:“蠢货,你就这么想进阎王殿吗?”
无赖一听大惊,目光惊悚的望着那包子:“难道……有毒?”
“废话!没毒给你吃啊!”另外一个白衣少年迈步进来骂了他一句。
这两人正是明月和清风。
亥时,众人被请到了玉安阁的大厅中,这个时间点还聚集众人,大家心里都各自揣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老太太已经睡下没有惊动,但是沈宽和窦夫人都在。
齐玉轩和光华轩的人亦是来的齐齐的。
一个个子小巧的丫鬟跪在地面上哭哭噎噎抽泣个不停,旁边捆着一个神色惫懒的闲汉。
沈曦白日里在外面,并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沈胤却是知道的,此刻眼神如冰。
窦青岚低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仿似什么都不知道。盛棠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冷笑。
张管事将白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沈宽大为震惊,窦氏禁不住看向了窦青岚,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洛梨道:“为了我的事情,今儿这么晚让大家过来,我先给大家道一声歉。只是今儿这件事若不现在处置,就怕别生枝节,因此将大家此刻请来耽误一会功夫做个见证。”
沈胤看了明月一眼,道:“你将东西拿出来!”
明月将手里的包子用银针刺过之后,给众人看了一遍:“这包子里下了毒,显然是要杀人灭口。白日里有人指使了这闲汉非礼,现在幕后指使人担心闲汉说出自己的身份,才用这包子毒杀闲汉。”
捆着的无赖气的嗷嗷大叫:“太恶毒了!”
明月让小丫鬟说话,小丫鬟没奈何抽抽噎噎说了几句话,他问闲汉:“是她给你银子和牌子,让你进沈府做坏事的吗?”
闲汉一只脑袋点的如同拨浪鼓:“就是她!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这声音,竟然还想我死?太狠毒了!”
明月指着小丫鬟:“你一个烧火丫头,哪里来的银子?哪里来的牌子?你直说,是谁给你的,若是说实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然的话……”
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可是却一个字不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洛梨冷笑了一声,“她可是威胁你了?”
小丫头依旧不说话,只知道摇头。
窦青岚紧紧攥着双手,瞥着那丫头,一颗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角滚落下来。这小丫头的母亲是窦家的奴才,倘若她敢说半句话,她母亲便只有死路一条。她料想她断然是不敢说出口的。
洛梨有点着急,没想到这丫头倒是忠心的很,居然不愿意指认窦青岚,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要多费一番功夫了。
这时,却听到一人冷声道:“你不必问她了,只问问我的两个丫鬟便罢。”
众人抬头,惊讶的看向盛棠。
只见盛棠身后走出两个丫鬟,一个是豆蔻,一个是莺儿,齐齐的指向了窦青岚,豆蔻道:“我方才瞧见窦姨娘鬼鬼祟祟的出门,便和莺儿跟了出去,窦姨娘正是跟那个丫头碰面呢!”
窦青岚大惊,她万没想到,按住了那小丫头,竟被这两个丫鬟给瞧见了。
“胡说!”她委委屈屈的红着眼道:“我知道盛棠姐姐素来不喜欢我,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儿你可以用你自己的丫鬟捏着这个罪名在我头上,又怎知明日不会又捏个别样的罪名给我?”
盛棠冷笑:“我捏罪名给你?你倒是一人能抵百人舌,什么事都做了,却只一条,抵死不承认,便以为别人拿你没法子么?”她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这个,你总该认识吧?”
当窦青岚看向那瓶子时,惊得一双眼珠子差点滚出来:“你怎么……”
盛棠转头对窦氏和沈宽道:“这瓶子是从窦姨娘屋里搜出来的,那日在兰花会上,如烟同她撞了一跤,这瓶子从她袖子里掉出来,当时我便留意了。我们沈家从来都是用御品的香膏,根本不会用这种什么乱七八糟的西域波斯的香膏。之后,我的丫鬟便瞧见,窦姨娘偷偷将这瓶子里的东西加进了给洛少夫人的酒水里。今天晚上,我趁着窦姨娘出去见那丫鬟,带了人去搜了她的房间,当着她丫鬟的面将这瓶子搜了出来。现在,便可以请了府中的医师过来验一验,这瓶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窦青岚万万没想到,她防了那头,却防不住身边的人。盛棠和她住同一个院子的对门,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监视之中。她恍然明白了,盛棠一直都在找机会对付她,如同一条潜伏的狼,伺机而动罢了。
洛梨瞧着盛棠跟窦青岚争锋相对,不由得好笑,她倒是省了力气了,没想到盛棠盯她盯得这么死。
医师很快就到了,鉴定之后对沈宽说:“这药的确来自波斯,是一种麻痹药,只要在酒食里加一点点,人便会失去知觉,任人摆布。”
沈宽震惊极了,恼怒的看向窦青岚:“你到底在做什么?!”
沈胤冰冷如剑的目光扫向窦青岚,吓得窦青岚瑟缩了一下。
蓦地,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众人皆惊,原来是沈曦砸了手中的杯子,满地雪花碎瓷。
众人从未见过他如此震怒的样子,眼底血红,仿佛要吃人一般。
沈曦咬着牙,大步上前,拎起窦青岚的领子,怒道:“你疯了吗?你是不是疯了?!下毒、杀人,还有什么你做不出来的!我告诉你,窦青岚!我齐玉轩断然不会再要你这种龌蹉的女子!便是做洗脚婢,你也不配!”
说罢,蓦地狠狠一推,窦青岚软软的倒在了地上,眼泪骤然涌了出来。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能说什么?她以为只要她抵死不认,洛梨便没法将她盯死,谁能想到,盯死她的人竟然是盛棠呢?
洛梨在一旁瞧着,觉得心中快意,这个人做了那么多恶毒的事情,早就该有报应了。
“盛棠!”窦青岚气极,一腔怒气都涌向那个红衣女子,她指着她骂道,“亏你是百年盛家的大家闺秀,我再也想不到,你这样的大家闺秀,竟日日窥人隐私!现在我倒了,你得意了?你得意了是不是?我早就知道,你想我死,你一直都想我死!可是你知道吗?即便是我死了,你想得到的却永远都得不到,因为那根本就不属于你!”
“闭嘴!”盛棠恨声斥道:“你若是没做亏心事,何必害怕鬼敲门?你若是没做阴损事,又何必害怕被人揭穿?我不过是向众人展露了一个事实,揭露了你的本来面目而已!”
窦氏瞧着两人争吵,说的话越来越不像样,喝道:“都给我闭嘴!”窦青岚丢脸,她也跟着丢脸,窦家脸上无光,但是这件事她到底还是要帮着窦青岚度过,倘若窦青岚被休,她没法跟娘家交代。
她转头对沈宽道:“小孩子家胡闹,一时想岔了也是有的,今儿这事儿,我会家法处罚青岚的……”
眼见着她要息事宁人的架势,旁边几人同时冷笑了。
沈胤冷声道:“下毒、杀人,我们沈家的家法里并没有这样的处置条款,不若交给府衙如何?”
盛棠嘲讽道:“婆婆,这样的女子,齐玉轩恐怕是容不下吧?”
沈曦恨恨道:“我立即写休书,今日之后,同这女子再无瓜葛!”
窦氏脸色铁青,咬着牙看了众人一眼,气呼呼对沈宽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一个个的,怎的没有一点宽容之心,这不都是一家人嘛?为何要闹出去,难道脸上就好看了吗?侯爷你说一句话吧,今儿这事怎么办?”
沈宽揉了揉额角,叹了一声:“今日起,窦青岚休出沈家,自此之后,同沈家再无瓜葛!其他共犯按律处置!”
窦氏大惊失色:“侯爷!”
沈宽摆摆手,起身进了内室,冷冷道:“不必再议!”
窦青岚呆呆望着沈曦,不敢置信的呐呐道:“你真的要休我?真的要休我?”
沈曦皱眉,高喝:“拿笔墨纸砚来!”
笔墨纸砚立即送了过来,他扬笔唰唰写了一回,盖了印章,伸手扬起那休书,飘飘悠悠的落到了窦青岚的身前。
她低头去看,墨迹未干,开头清清楚楚的写了“休书”二字。
泪水朦胧了她的眼睛,她抬眼看,见原来的位置上已经没有那个清雅少年,他已经走了,休书写罢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
泪水滚滚落下打湿了她的衣襟,朱色衣角停在她的面前,她听到那女子在笑。
“窦姨娘不必回齐玉轩了,你的丫鬟你的行李,一会便叫人送过来。趁着这空当,你好生的同你的姑母话别吧。”说罢,那朱色衣角无情的拂过她的身体离去。
窦青岚紧紧的攥着休书,一直没法相信这是真的。她努力了,一直都很努力,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下场?她一直都在争,最后争到的就是这个吗?
“害人终害己,你早该明白。”洛梨轻轻说了一句,抬头看到白衣男人向她走过来,便扶着他的手一起离开了。
众人陆续离开,窦青岚的行李和丫鬟很快就送了过来。烧火的小丫头被打了一顿撵了出去,闲汉直接打断了腿然后交到了有关府衙。
大厅里,只剩下窦氏和窦青岚,她郁闷的望着一直呆坐在地上看着休书的侄女。
“起来吧,还坐着做什么?如今没法挽回了,难道你就不活了?”窦氏叹着气将她扶起来。
窦青岚泪眼朦胧的望着姑母:“姑母,你觉得我还能活的下去吗?”
窦氏斥责道:“傻话!寡妇也有二嫁的,何况你只是被休了。虽然丢脸,以后未必不能再遇到好的。”
到了此时此刻,仍然为着她说话的,也只有窦氏了。她紧紧抓着窦氏的袖子,茫然的摇着头:“没有,再也没有比二表哥更好的人了,再也没有了……”
洛梨回了光华轩,大晚上的对质审讯,她真的累坏了,她靠在沈胤温暖的怀中,叹了一声:“如今窦青岚被休了出去,以后这家里头应该也稍微清净一点吧。”
沈胤眼底微寒,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若不是你阻拦我,我定然将那无赖汉子杀了。”
洛梨握着他的手,笑道:“他虽然做了坏事,毕竟没有得逞,这晋安不是战场,乃是法制严谨之地,岂能随意杀人?”
男人冷哼一声:“算得他走运!”
洛梨想起今夜盛棠的所作所为,倒是真有点吃惊,她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也不怎么与人争锋相对,想不到蛰伏日久一鸣惊人呢。她虽然没有窦青岚刻毒,但是心机城府也叫人无法小觑。
第二天中午时,便有一个惊人的消息震动了整个沈家,窦青岚被休回家的当晚便自缢死了。
这消息着实让洛梨震惊了许久,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她真没想到窦青岚会寻死。
洛梨在青华苑中同姑母和表妹谈论着这个事情。
洛涟漪道:“听说夫人很难过,一整日都不肯出门。”
凌波道:“她难过的恐怕不只是因为侄女,还因为她以后回娘家都觉得为难了吧。毕竟窦家的家主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洛梨微微蹙眉,没有作声。
洛涟漪怕她多想,劝慰道:“这件事与你无关,她便是真没了,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当初她就不该设计害你。”
凌波附和:“就是就是,她自己不好,如今死了倒成了别人的不是了?”
洛梨摇头:“我没觉得我的做法有错,只是这件事恐怕会牵扯到那个人……”
洛涟漪恍然明白了,“你担心窦夫人会迁怒于你?”
凌波不同意:“该迁怒也是迁怒盛棠,明明是盛棠最后指证的呀。”
洛涟漪摆手:“你不明白,盛棠是窦氏最满意的儿媳,自然不会迁怒她。她素来看不惯阿梨,迁怒的也只有阿梨而已。”
凌波撇嘴:“迁怒就迁怒呗,不稀罕她喜欢。”
洛梨淡淡一笑,不想姑母担心,道:“无妨的,一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顶多多看几次冷脸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洛涟漪轻叹一声,抚了抚她的手背:“到底委屈你了。”
洛梨摇头,其实也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哪家婆婆和媳妇还没些争执跟隔阂,搁在大户人家都是寻常事罢了。
第68章 叮咛
洛梨拎着姑母给她做的糕点同红豆一起走在回光华轩的路上,半路经过一个园子,却听到园子里传出笑声。
她立在在绿篱笆之外,探头一看,园子里鲜花盛开,盛棠正和丫鬟们在扑蝴蝶呢,她脸上笑靥如花,倒是难得的开心。
红豆在一旁低声道:“齐玉轩那位死了,这位高兴的很呢,多久没见笑成这样了。”
洛梨睨了她一眼:“少说几句,我们走吧。”
红豆点头,跟着她一起回了自家的院子。
进了房里,洛梨叫厨房将糕点先放着,打算等到晚上沈胤回来再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