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茵深吸了一口气,在茶几下方找出了个袋子,将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一股脑的扔进了袋子里。
烛光晚餐,动人的爱情影片,温柔缱眷的枕边风……地上的一切无一不是嘲笑着她那美好的设想不过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舒茵肩膀微耸,嘴角挂着抹自嘲的笑。随后提着一包加起来几千块钱的衣服,拿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在门口换好鞋,把拖鞋放回鞋柜里时,她忽然看到鞋柜外面被零乱分来的两只深棕色棉拖鞋,她愣了一下。
这两只鞋放的,像是昭示着它主人当时是怎样的匆忙又急躁。她看着这隔着半米来远的一对鞋子,有种林璟行落荒而逃的错觉。
舒茵的眸子沉了沉,再次弯下腰将被某人拆散的鞋子合在了一起,将它们整齐的放回了鞋柜里。
*
林璟行垂着头在床边安静的坐着,他下意识的想来只烟。在伸手去拿烟时又堪堪停住,他忽然想起这是在卧室,阿茵很不喜欢烟味。
算了,免得她回来的时候又要不高兴。阿茵是个向来不爱表达自己感受的人,即使是被满屋的烟味呛到她大概也只是会捂住口鼻,然后自行躲到一边去。
从不会向他撒个娇抱怨一下,说:“林璟行,你就不能出去抽么。”
林璟行有些迷茫,想去拿烟的手又缩了回来,手指无意识的捻着。他换了个姿势,半靠在床上,脑子里思索着她可能去的地方。
却发现除了她家里和公司,他竟想不到任何别的地方。她似乎也没什么朋友,只有一个同事关系还算不错,但这应该也只算是比一般同事关系近点的那种。
阿茵好像没什么朋友,或者说没和他提起过。事实上他们从认识到现在,平心静气聊彼此的次数很少几乎没有过,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
林璟行想,他应该先和她公司打个电话问问,按照阿茵的性格如果不去上班她至少会请个假。他看了眼手机,已经十二点了,这个时候即使是大客户打电话过去也是在是不礼貌。
他也应该打电话问问阿姨,这几天有没有过来打扫做饭。
或许他可以耐心的再等等,等明早再给阿茵打个电话试试,万一接了呢。
从刚知道阿茵不在短暂的慌乱后,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如果阿茵是出了事,一定会有人联系他要钱的,再不济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不是图钱去的,也不会那么傻傻的开着机等他电话打过去。
所以八成……她是懒的理自己。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这一走一个星期没联系,临走前还有过那么一个不愉快的夜晚。
林璟行自我反思,自我疏导着。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度过漫漫长夜,免得发起疯来再产生没必要的伤害。
他目前还没想要给阿茵家里打电话,他知道舒茵和家里不是十分的亲厚。再说,这种事实在是难以启齿:和老婆吵架了,她是不是回娘家了?
林璟行忽然觉得阿茵实在是太乖了,离家出走连个能去的地方都没有,至少也应该给自己备个安乐窝的,他漫无天际的想着。
林.老古董.璟行并不知道,他口中没有个安乐窝的人此时正在青海的某处酒店里呼呼大睡,睡的不知道有多香。如果不是他那两通电话,简直就更好了呢。
有风吹过,暂时的打乱了他的思绪。林璟行有些诧异的皱眉,哪来的风?
他顺着那边看过去,才发现原来窗户没关严,微微开了个小缝。外面的寒风就这样持不断的飘了进来,仔细看竟然发现窗台那边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尘土。
不过林璟行仍旧没去管,就让风钻空的吹进来。这样能让他稍微清醒,更主要的……他想等着阿茵回家打扫,他喜欢看她在家里忙里忙外的样子。
在收回视线的时候,他忽然被床头柜上的东西吸引,视线再次定格在那处。他眯着眼看过去,只露出白白的一个小角,在灯底下压着。
林璟行心念一动,略微探身伸手将那东西拉了出来。是一张打印纸,当看到上面娟秀的字迹时,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林璟行,是我考虑不周,但是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难堪。等我们彼此都冷静了,我们再好好谈谈。
林璟行用手捻了下纸,上面已经有些尘土了,也不知道在这吹了多久。大概是刚刚进来开灯时,不小心将本是压在外面的纸推了进去,才让他错过了如此重要的消息。
他反复着看着舒茵娟秀的字迹,现在在这个处处打字的年代,还能把字写得这么好看的人已经很少了。大概只有心中宁静的人,才能把字写得如此沉稳,不骄不躁。
其实林璟行不知道,当初才和张修远分手的时候,她整个人焦躁的整日焦躁,每次只能用练字来让自己静下来。久而久之,越是心里焦躁不安便越能把字写得端正,落笔时沉稳的几乎可力透纸背。
没有写时间,简短的两句交代,却让他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当时太过混乱,其实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都说过什么,不过大概是很伤人的话。
她要谈什么呢?揭露这两年来风平浪静的假象,逼迫他去看背后的鲜血淋漓残破不堪吗?
林璟行便如此静坐了一夜,直到天亮他终于再次拿起了电话。
远在几千公里的外的舒茵再次被电话吵醒,眉头微皱闭着眼睛没有动。她全身懒懒的像是怎么睡都睡不够,她将头埋进被子里,试图和电话那头的人比耐性。
困意还在半睡半醒,只要那头电话挂点她就能继续舒服的睡下去。在坚持一下,电话马上要自动挂断了。
浅眠的舒茵嘴角微微上扬,电话震动声结束了。她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在美美的睡下去,可是下一秒——
“嗡嗡嗡~嗡……嗡嗡嗡~”
她上扬的嘴角彻底僵在嘴边,烦躁的睁开眼睛捞起旁边的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人名时,她想都没想的将电话给挂断了。
挂断电话后她又看了眼手机,还不到七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舒茵的起床气已然达到了巅峰,直挺挺的把自己扔回了床上,气的心跳加速胸口都在剧烈起伏着。
什么人呐,一个星期不找自己,一找就扰人清梦。这是故意找茬是吧,行!她把账都一笔笔记下了,等回去以后慢慢算。
而远在G城的林璟行,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中被挂断的电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等他在打过去的时候发现电话已经打不通了。他嘴角勾起抹苦涩的笑意,这是给自己拉黑了?
一夜没睡林璟行觉得有些头疼,他走出卧室给自己点了支烟清醒清醒,随后分别打了几个电话。
他先是找到做饭的阿姨,态度仍旧像往常一般有礼且矜贵,问,“阿姨您什么时候过来做早饭?”
阿姨明显的愣了下,“茵茵前两天和我说,这段时间不用过来了,她出去旅游您也不在家,就当给我放个假。”
“啊,是。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公司,今天忙完了才回来。”林璟行眸色黯了黯,随后不动声色道:“我这几天忙的忘记了时间,阿茵是几号出的门来着?”
阿姨没听出任何异常来,笑着说:“茵茵呐,上周五中午的时候就告诉我晚上不用来做饭啦。”
林璟行像是一口水噎在了嗓子里,不上不下的。得,这是第二天中午就走了啊,比他离家出走走的还要早。论起心狠来,阿茵绝对胜他不止一筹。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阿姨,您还记得她说她去哪了么。我这几天事实在是太多了,阿茵打电话过来我都没来得及好好听。现在刚好忙完,想悄悄过去陪陪她,给她个惊喜。但是我也不敢再问她,免得她生气。”
阿姨是从两个人刚结婚那会就过来帮他们做饭的,到现在跟两个人也十分熟悉。外加上林璟行他们两个都没有有钱人家那种颐指气使的坏毛病,平时还时不时的给她放放假,有什么稀罕的好东西碰到她在也会偶尔给上一给。阿姨对这两个年轻人十分喜爱,更像是看自己的孩子一样。
一听林璟行这么说,阿姨没有丝毫的怀疑,只不过却十分愧疚道:“啊呦是该多陪陪,茵茵总是一个人在家怪孤单的。可是……茵茵没跟我说去哪啊,要不我忙你问问?”
林璟行一听便心里有数,笑着说:“不用了,您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吧,每天的工资照常就当是放假。”
阿姨一听心里没坏了,又客气的推脱了两句“那怎么好意思”之类的。好在阿姨也就说说两句意思意思,林璟行疲于应付几句那边便急匆匆笑着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后,林璟行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来。这是在故意躲他呢,阿姨问也不会问出什么的。他不得不感叹,万事还是得靠自己,朋友多了路好走,这真是千年不变的真理。
他在电话簿里找出了一串许久未联系过的号码,轻轻的按了下去。
第55章
舒茵在床上懒了会,在行李箱里把羽绒服找了出来。她当时从家离开忽然发现无处可去,再去机场的路上忽然想起了大学时光的自由自在,转头便买了去天津的机票。
那里的炸糕、麻花、茶汤……;中西交杂融合的建;人说话时又贫又皮的调子;校园操场的慢步;夜市的热闹笑语……可真是让人怀念呐。
她来的匆忙,谁都没有联系。之前的舍友都是外地人,也没有谁留了下来。其他的同学大多都是点头之交,有的人甚至连名字都想不起来,这座城市空有那些美好的记忆,可是好像一切都随着那场浩浩荡荡的毕业便尘封了起来。
只是记忆中的美好,没有了那些人那些事,这座城便陌生极了。
她一个人走过钟鼓楼;去了小白楼;南开大教堂外的梧桐树落了叶子,即使打扫的再快教堂上方还是被落叶覆盖,平添了几分萧索。
寒风从解放桥下的海河拂过,带来了海水独有的腥味。舒茵坐在旁边的木椅上,冷的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搓了搓胳膊。
她休息的差不多,便又坐着走着去坐地铁。地铁二号线坐到终点,下车后步行十来分钟便是她的学校。
以前她们没课出来逛街时,经常走的一个路线。那时候和两三个朋友一起,一人举着杯奶茶有说有笑。那时候的时间似乎总是过得那样快,四个寒暑假便将四年的生活拆分成段,还未来得及细细享受便已悄然飞走。
地铁里每隔一段的报站她都是那样的耳熟能详,记得以前她们还会无聊的跟着广播异口同声的说着站的名字,可是那些陪她欢笑的人如今又在何处,她们过的好么,生活是否如当年所设想的那般美好。
应该都不会比她还糟糕吧,那就好。
出了地铁站被一阵寒风吹过,太久没有感受到过北方的冬天,一时间让舒茵冷的受不了。她站在地铁口,冻得鼻涕都快要出来,狼狈的不像话,可是忽然却笑了。
她想起大一刚来的那个冬天,她和张修远打电话时彼此抱怨着北方的寒冷,两个人说着话的同时还是不是的吸鼻子。在给自己买围巾的时候,还顺便给张修远寄了一条。
她自己的早在分手时便不戴了,压在了箱底。后来毕业收拾行李的时候她便刻意的扔掉了,也不知道张修远的那一条又是什么时候丢的。
舒茵愣了下,兀自摇了摇头,怎么想起他了呢。
这半年多来,她已经很少的主动想起张修远来,每天和林璟行吵吵闹闹似乎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精力。她忽然有点想他,都一个星期没见到人了。
气还是要生的,他不道歉她就不回去。舒茵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清醒,好不容易任性的跑出来,要玩的开心才是。
舒茵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刚好赶上下课。学生们热情洋溢,全身充满了年轻人独有的朝气。舒茵着实慕了,她才不过比他们大个三四岁,却好像已经看破这世间太多的无奈。
逛得久了她又冷又饿,好在学院食堂一整天都开着,她心念一动尝试着去找自己经常吃的那家店。
过了两年多,那个摊位竟然还在。这多少让她找到了些熟悉感,只不过里面打饭的阿姨已经换了人,厨师倒是没换,她只需要吃一口便尝出来了。
地道的炸酱面配上黄瓜丝,她小筷子的夹着滋溜嘬进嘴里,这些东西传到他们那里总会失了味道。
学校在她毕业那年装修了一次,大门口的花坛扩建翻新了,后操场也变成了五颜六色的塑胶跑道,以前散步的时候总是嫌弃走两圈回来身上全是土。可是如今换了模样,她倒是不适应了。
好在面条熟悉的味道安抚了她这种格格不入的陌生感,但也仅此而已了。
舒茵站在校门口有些遗憾的和这个曾经在这座城市里最熟悉的地方道别,从毕业那一刻开始再回来便是客人了。
她住的地方在市中心,临回酒店的时候路过了天津之眼,没想到这么大冷天的上面的人竟然还不少。一起在学校的时候,这个时间段她都是躲在寝室里避寒的。她从来没这个时间段坐上去过,好奇的到一旁去买了票。
摩天轮上都是成双入对的,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像个异种入侵似的可怜鬼。停到最高处的时候,她在这个城市的最高处俯瞰着下面的车流商场,她忽然明白这种难以承受的孤单感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她早已心有所向,有了一个之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归属。等她彻底和过去告别,无论那个人有没有先和她道歉,她都要回去找他了。
在摩天轮上下来的时候,她一时间有些头晕,扶着旁边的墙缓了会才过了那阵眩晕。她无奈的摇头,身体真是越来越差劲了。
第二天她睡个自然醒,出门吃了份嘎嘣菜,又带着份煎饼果子便坐上了火车。从天津到西安,再从西安到青海。她曾经在脑海里深深记住的路线,甚至连每个时刻会到那个城市她都非常的清楚,可是却从没亲自走过。
——这是张修远以前每次来找她,走过无数次的路线。
她从西安转车等了一个多小时,再到青海时已经晚上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没休息好,还是这种长期的车程奔波让她的身体实在无法附和,在车上的时候就又头晕又恶心,之前在车上吃的两口煎饼也全吐了。她整个人就像个蔫打的茄子,软趴趴的无精打采。
是以舒茵下了车便打车直奔酒店,简单的洗个澡便睡了过去。要不是中途被林璟行吵醒,她会一觉睡到大天亮。
也就是因为这通电话让她没睡好,才让她今早起来依旧头晕晕的不舒服。讨厌!烦人!舒茵嘟囔着嘴小声嘀咕着,“那么久不来找我,现在可想起还有我这么一号人,一找就不分时间。不是大晚上就是大早上扰人清梦,简直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