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暴君当药引——绿药
时间:2019-11-07 08:25:48

  “去洗。”卫瞻沉着脸。
  霍澜音收了手,往浴间去。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望向卫瞻,嘴角挽出一抹笑,问:“殿下要一起洗吗?”
  卫瞻嗤之以鼻。
  霍澜音那双噙着笑意的眼睛一瞬间黯然下去,浮现淡淡的失望。她转过身,略低着头离开。
 
 
第27章 
  小豆子和莺时提着热水几进几出。小豆子在卫瞻身边伺候惯了,可莺时见着卫瞻吓得一直低着头,即使卫瞻坐在窗下写回信根本没抬头。她脚上像踩着轮子,恨不得飞过去。出去后,惹得小豆子发笑:“你怕甚?殿下又不吃人。”
  莺时没理他,脚步匆匆地走了。小豆子摸了摸鼻子,讨了个没趣。
  下人退出去房门被关上,卫瞻写完最后一封回信,放回信封。他望了一眼耳房的方向,起身走向十锦架的格子,在里面翻了翻,找到那个针线蹩脚的藏青色香囊。他随意扫了一眼,嫌弃地将香囊扔了回去。他刚想转身,脚步又停下,视线落在角落里的一个灰盒子。盒子掀开,里面是一条女人的碧色心衣,上面绣着山峦和层云。
  卫瞻面无表情地取出心衣,凑到鼻前闻了闻。香味儿已经很淡了,除非贴在鼻子上,否则几乎闻不到。他用力一扯,扯下一块布条,塞进香囊里。
  “殿下?”
  后面忽然响起霍澜音的声音。卫瞻一怔,迅速将塞了一半的心衣布条完全塞进去。面无表情地问:“怎么?”
  “殿下……你真的不来一起洗吗?”
  卫瞻不动声色地将香囊放回去,才转身。
  霍澜音外衣已经脱下,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胭脂红心衣,裹着柔软的身段,细细的肩带越过锁骨绕到身后。心衣下摆贴着白色的衬裙,纤腰衬得不盈一握。她人半躲在门后,身子只露出一半。一手撑着推开的门缝,另一只手攥着雪白衬裙,露出一小节雪白的小腿。
  卫瞻的视线落在搭在她锁骨的细肩带,问:“怎么?喜欢在水里搞?”
  霍澜音脸上的笑一僵。
  “不、不是!”霍澜音慌张地退进耳房,将门关上。
  卫瞻望着已经被关上的房门,他回头望着格子里的香囊,眼前浮现霍澜音身上石榴红的那一件。
  这女人,还是穿红更好看些。
  霍澜音过来时已经子时,当她洗完收拾好时辰着实不算早。屋子里只点燃一盏灯,卫瞻已经躺下。床幔放了一半,遮了卫瞻的头脸。
  霍澜音压低了声音问:“殿下可睡了?”
  没有回应。
  霍澜音提着裙角,踮起脚尖走向床榻,掀起半落的幔帐去看卫瞻。卫瞻仍旧带着面具,阖着眼。
  看见卫瞻睡着了,霍澜音松了口气。她不由去猜测卫瞻面具下面孔到底被毁成何样,才会让卫瞻再也不肯摘下面具。不过霍澜音只是有一点点疑惑罢了,她并非好奇心很重的人,也绝对干不出因为好奇,趁着卫瞻睡着偷掀他面具的蠢事来。
  再说了,他长什么样子与她何干?要不了多久她就要远走高飞,与这怪脾气的人再不相见。
  霍澜音放下床幔,打算去将头发擦干。
  她刚转身,脚步又停下。她动作轻轻地坐在床边,弯下腰来,将一个湿软的轻吻落在卫瞻的手背。然后她为卫瞻拉了拉被子,起身放好床幔。
  霍澜音刚放下床幔,合着眼睛的卫瞻睁开眼,略诧异地看向自己的手背。
  隔了一层厚厚的玄色床幔,霍澜音狡猾地翘起唇角。她步履轻松,拿着棉帕坐在炭火盆前,仔细去擦湿漉漉的长发。
  霍澜音熄了灯,打着哈欠上床,刚在床外侧背对着卫瞻躺下,困倦地小声嘟囔:“好累好困哦……”
  卫瞻刚要将她拽进怀里剥了她的衣裳溺在她浓郁的香味儿中,听见霍澜音细软的自言自语,他刚刚抬起的手不由放了下来。
  半晌,卫瞻在霍澜音背后小心翼翼地挑起一绺儿她半干的长发。他将滑软的一绺儿墨发卷在自己的食指上,递到近处闻了闻。
  邪功所损,体内另外一个他像一头困兽,折磨得他夜不能眠。最近几日倒是能入睡。江太傅这道活药,当真有效。
  第二日一早,霍澜音跟着卫瞻启程。
  天不过蒙蒙亮,霍澜音已经穿戴整齐,裹着毛茸茸的厚斗篷。她站在周府门前,不舍得地望着生活了十六年的家。明明那么盼着早点离开这里。可当这一日真的到了,原来她心里还是有不舍。
  周玉清将一个檀木盒交给霍澜音。霍澜音刚要打开,周玉清道:“只是一些钱银,没什么可看的。”
  霍澜音果真不再打开,将沉甸甸的檀木盒递给莺时。
  姚妈妈一夜没睡,哭了一夜,眼睛又红又肿。她勉强笑出来,将食盒递给霍澜音:“给你做了些点心,拿着路上吃。”
  霍澜音重重点头。
  那边卫瞻已经坐上了马车,周玉清便催:“不要让殿下久等,去罢。”
  霍澜音转身,纵有万般不舍,她狠狠心,没有回头。
  车厢的门开着,卫瞻的目光落在霍澜音的微红的眼睛。他看着她走近,猜她是否会回头。这女人比他想得还要狠心,竟真的连头都没回。
  莺时扶着霍澜音登上马车,霍澜音弯腰,刚要钻进车厢,前面的马忽然往前迈了两步,车厢随之轻晃。霍澜音急忙伸手去扶车厢门。她没抓到车厢门,却在慌乱中抓住卫瞻的手腕,由着卫瞻拉进车厢。
  莺时把周玉清和姚妈妈送的东西递给霍澜音,小跑着上了后面的那辆马车。
  出发了。
  姚妈妈提着裙子在后面默默地追,追了好远好远,就像多年前送霍石出征。眼前是霍澜音从小到大的一颦一笑。
  霍澜音探出头,使劲儿朝她挥手,喊着让她回家。可是姚妈妈耳边只有风声和自己的喘息声。
  马车到底是越来越远,远到消失在视线里,再也看不见。姚妈妈力竭,跌坐在地,气喘吁吁。她怕,她怕此番相别一如送她父亲出征,今生再不得见。
  稻时追了好半天才追来,她一屁股坐在姚妈妈身边,大口喘息了两声,劝慰:“姑娘说了,她以后一定会回来接您的。您要好好保重身体才行!”
  回来?
  霍石走的时候也是那么说的。
  她扶着稻时的手慢慢站起来。以后的日子里,她的生活又成了无尽的等待。从等待霍澜音的父亲,变成等霍澜音。
  姚妈妈望着刚升起的朝阳,喃喃自语:“回不回来都好,只要平平安安……”
  车厢里的霍澜音低着头,用帕子抹去眼角的湿意,打开姚妈妈给她带的糕点。几层的盒子里摆着桂花酥、酒酿玉糕、玫瑰丸子、芙蓉饼……都是她自幼喜欢的。
  她将盒子一层又一层地打开,打到最后一层,里面放着她昨日留给姚妈妈的全部银票。
  明明眼泪已经忍了那么久,这一刻却一下子滚落下来。
  她会回去接阿娘走的,一定。
  卫瞻一直看着霍澜音的情绪转变,见她收起情绪平复了心情。卫瞻收回视线,闭目养神。
  马车一路向西,西行了大半日。傍晚时分,经过棣康关谷。在前面骑马的陈老三对陈老大使了个眼色。
  陈老大向弟弟点了点头。
  这棣康关谷狭窄僻静,偶有山匪,平日里几乎见不到人影。甚至相传这里有吃人的野兽。就算是有人赶路不得不经过这里,都要快马加鞭。
  往西荒走的路有很多条,陈老大故意选了这一条。
  陈老大以人马都要歇息为由,暂停了车队行进。人在马车里坐了太久,也的确需要下去走动走动。
  霍澜音扶着莺时的手下了马车,环视四周,忽然转身去寻卫瞻:“殿下,这里是棣康关谷。不该选这条路。”
  卫瞻看了一眼前面交头接耳的陈家兄弟,没说话。
  霍澜音以为卫瞻不信自己,她还欲再说棣康关谷的凶险,可再看一眼卫瞻不当回事的样子。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谨慎为上,她不想再乱走,转身打算回马车。她刚转身,就发现陈老三在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那种目光让她浑身不舒服。
  陈老三忽然摔了手里的酒壶,万福镖局近三十个人一下子涌了上来,将卫瞻一行围在当中。
  陈老大慢悠悠地走出来,笑着说:“我三弟看上了你的女人。”
  陈老三“嘿嘿”一笑,“前头凶险,没我们护送,你们过不去!你只要把这个女人给我。我们仍旧送你们过棣康关谷。嘿嘿,像你这样的富贵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女人一堆?应该是不介意把她给我嘛。如果不把她给我……”
  莺时气白了脸,紧紧靠着霍澜音。
  霍澜音倒是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见惊慌。
  卫瞻看了霍澜音一眼,沉声道:“你要她?”
  “对对,就是她!嘿嘿,上次你带她去俺们镖局的时候,俺就看上她了!”
  “要就过来拿。”卫瞻道。
  陈老三得意地看了大哥一眼,那意思好像在说——看,我就知道很容易得手!
  陈老三搓着手地朝霍澜音走去。
  霍澜音向后退。
  “你男人都不要你,把你送给了我,你还能躲哪儿去?来,日后我宠着你!”陈老三一副色眯眯的样子。
  奚海生疑惑地看向江太傅,不清楚是不是该出手。下一刻,他手中的重刀已经被卫瞻拿走。
  银光一闪,一颗硕大的人头落地,一直滚到霍澜音的身前。
  霍澜音骇得连连向后退,看着朝自己滚来的人头,脸色发白。
  卫瞻动作太快,收刀时,陈老三的身体才倒下。他将重刀交还给奚海生,接过小豆子递来的帕子擦手上的血迹。他把脏了的帕子扔到陈老三瞪成铜铃死不瞑目的脸上,烦躁地说:“去阴间要你奶奶。”
 
 
第28章 
  陈老大目瞪口呆,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三弟被一刀断头。他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三弟的人头。鲜血逐渐湿透了覆在其上的帕子。
  “啊啊啊啊啊……三弟啊!我的三弟啊!”
  陈老大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愤怒的时候眼如铜铃,声如洪钟。那一声“啊啊啊啊啊……”式的咆哮雷劈一样。
  卫瞻刚转身,被陈老大吼得皱了眉。他指了指奚海生,说:“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是!”奚海生爆喝了一声,将手中的长刀朝陈老大掷去。
  重刀准确无误地刺中陈老大张着的血盆大口,从后脑刺出,刀柄堵在嘴外。鲜血从陈老大口边流出,陈老大瞪圆的眼睛和陈老三死前一模一样。奚海生拍了拍手,夸自己:“漂亮!”
  卫瞻瞥了奚海生一眼,道:“把你自己的嘴也堵上。”
  奚海生立刻收了笑,板起脸,使劲儿抿着嘴。
  卫瞻烦躁地跳上马车。
  奚海生用胳膊肘捅了捅小豆子,拼命给他使眼色。小豆子挠了挠头,再摇摇头,不解其意。气得奚海生吹胡子瞪眼,偏偏不敢开口说话。
  江太傅笑了笑,对万福镖局剩下的接近三十个打手说:“继续赶路,到了阳遥郡,你们自可归家。要是不愿意,现在也可以立刻离开这里。”
  万福镖局的这些打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犹豫不决。好像谁都害怕他们转身的下一刻,那柄夺命的重刀就从身后射过来,将他们刺穿……
  片刻之后,终于有人试探着转身往回走。有了第一个人,就会有第二个人。看见先走的几个人平安走远,其他人一边哆嗦着腿,一边撒腿就跑,心里只想赶紧离开这群可怕的人。甚至忍不住在心里咆哮:这身手要什么护卫!逗人玩呢!
  江太傅摸了摸胡子,说:“这和我想得不大一样啊,怎么就没几个弃暗投明的可塑之才?”
  林嬷嬷笑着摇摇头,朝后面那辆马车走去。
  小豆子嬉皮笑脸地说:“可能咱们这伙人着实不像好人。”
  他也不等江太傅训话,一溜烟小跑着跳上了后面的马车。这次他没进车厢,只是坐在前面。万福镖局的人走了,他自然要赶车。
  “看来只能到了阳遥郡再寻个镖局,装成招摇的样子了……”江太傅念叨着,也朝后面的马车走去。
  莺时捏了捏霍澜音的手,霍澜音低头看她,看见莺时脸色发白,吓坏了的样子。毕竟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霍澜音拍了拍莺时的手背,安慰她别怕。
  马车里的卫瞻挑起垂帘,看向杵在外面的霍澜音,沉声道:“还不上来磨蹭什么?”
  “这就来。”霍澜音应了一声,再次安慰莺时别怕,才脚步匆匆地提裙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继续往前走,奚海生和小豆子分别坐在两辆马车前赶车。
  到底也是霍澜音第一次见到死人,还是这样的方式。她掀开车窗旁的垂帘,探头望向后方。
  棣康关谷地处偏险,不仅不见阳光,还伴着常年的大风。大风吹起地面的积雪,很快将陈家兄弟的尸体覆盖,只留下隐约的血迹,要不了多久血迹也会消失不见。
  “霍澜音。”
  霍澜音急忙放下了垂帘,回头看向卫瞻,嘴角弯起,甜声软语:“殿下?可是风吹进来让殿下不舒服了?”
  她朝卫瞻挪了挪,温顺地伏在卫瞻的膝上,侧躺身段自然而然勾勒出柔软的曲线。
  卫瞻垂眼看着她的眉眼,视线下移,扫过她的身子,视线又移回来。他捏着霍澜音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霍澜音一动不动温顺地由着他审视。半晌,她才温声开口:“殿下看什么?可是我的脸上哪里脏了?”
  卫瞻沉默地松了手。
  着实让人猜不透。
  霍澜音弯唇,重新枕在他的腿上——做出依赖他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卫瞻忽然轻轻拍了拍霍澜音的背。
  霍澜音微怔,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隐约有丝不敢置信。她仰起脸看向卫瞻,说:“殿下,我不怕的。有殿下在,我一点都不怕。”
  卫瞻轻拍她脊背的动作顿了顿,收回手,冷淡地说:“别像只猫儿似的那么黏人。自己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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