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暴君当药引——绿药
时间:2019-11-07 08:25:48

  霍澜音退而求其次,抿着唇去推卫瞻。自然是推不动的,她无力地放开手,偏过脸去,整个人安静下来,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反正她现在衣服下涂着一层泥,卫瞻不会动她。
  ……更何况动她也没什么,她早没了最初的抵触,甚至有时候也能体会到小册子里说的那句“初时怕些,后来回味却觉妙不可及”。
  “咚咚咚。”莺时在外面叩门,“姑娘,风寒药给您煮好了。”
  卫瞻低头看着他的小泥人儿,想起她还病着。遂松了手起身。
  “进来。”
  莺时推门进来,扫了一眼屋子里的情况。卫瞻大大咧咧坐在土炕边,正在系面具后面的带子。而霍澜音,她撑着刚刚坐起来。
  莺时不敢乱看,赶忙将药递给霍澜音,说道:“江太傅说才刚染上风寒,尽早喝药不会碍事的。江太傅还说晚上要多盖两层被子,千万不能冷着了。”
  因为卫瞻在屋子里,莺时有些畏惧,声音小小的叮嘱着。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偷偷注意着卫瞻的态度。分明他戴着面具,可莺时还是感觉到了卫瞻的不耐烦。她也不敢多陪霍澜音,等霍澜音将整碗风寒药都喝光,她便拿着空碗匆匆退了出去。关门的时候,莺时不由在想:大殿下这么可怕,姑娘要天天面对大殿下真是好可怜哦!真希望赶紧来个天神救姑娘于水深火热才好。
  莺时一走,卫瞻暴躁地摔了面具。
  ——因为药的臭味儿。
  霍澜音不去招惹他,安安静静地摸索着去铺被子。她惜命得很,把莺时带的话记得牢牢的,今晚不能着凉,得盖两层被子发汗。
  卫瞻上了炕,拎住霍澜音的后衣领,将她从土炕里侧拎到近处,一脸嫌弃:“霍澜音,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身上有多丑?”
  原先,霍澜音体香还可以中和药的臭味儿,如今淤泥遮住了她身子原本的香,再也没有东西去遮药味儿。偏偏玉克县这样的小地方寻来的草药也都不算上等,药的味道也更重一些。
  霍澜音不懂卫瞻为何对草药的味道这么敏感,她也不想去弄懂。
  她乖乖地抱紧被子,可怜巴巴地低着头,小声说:“那、那我今天晚上睡在地上好了。”
  卫瞻板着脸:“夜里会有老鼠在地面乱窜。”
  霍澜音吓得缩了缩肩,越发将自己的身子缩进被子里,又说:“那我今晚去隔壁林嬷嬷和莺时的屋子挤一挤。”
  卫瞻继续黑脸:“咱们可是在扮演恩爱夫妻。”
  霍澜音怯生生地仰起脸,朝向卫瞻的方向。
  隔着红绸,卫瞻指腹捻了捻霍澜音的眼角。眼前浮现霍澜音眼泪欲落不落的委屈样子。
  卫瞻松了手,朝后躺去。睡觉。
  霍澜音侧耳听了又听,听不到卫瞻的响动。她摸索着去整理被褥。躺下来后,去扯两层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到底是什么都看不清,动作显得十分笨拙。磨蹭了好半天,她才将身子缩进两层被子里,连头都一并给蒙住。
  卫瞻欣赏了半天小泥人摸着黑把自己当成蛹一样裹起来的操作,他将自己身上的那层被子扔到霍澜音的身上,然后把霍澜音连人带被子拉进怀里。大长腿一搭,搭在霍澜音的腿上。
  有三层被子裹着,总能裹住药臭味儿吧?
  哎,还是臭。
  凑合睡吧。累。
  大概是风寒药的缘故,霍澜音第二日醒来已经过了中午。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红红的。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的眼睛患上了雪盲症。她撑着土炕坐起来,犹豫了一下,解开蒙着眼睛的红绸布。
  做了番心理准备,她才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灰漆漆的,模糊一片。只能看见大片不同色块的影子。想象当中的睡一觉醒来就会痊愈并没有出现。
  虽然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可霍澜音还是难免觉得失落。
  隐约听见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霍澜音听出莺时的声音,还有王大娘的声音。她重新将红绸蒙上眼睛,才推开窗户,轻声喊:“莺时?”
  “哎!姑……夫人醒了!”莺时赶忙起来。
  王大娘笑着说:“哎呦喂,你这丫鬟可真不会看眼色。人家恩爱小夫妻,哪里用你进去帮忙?这是小娘子脸皮薄,想喊自己的男人不好意思呦!帮你家夫人穿衣洗脸的事儿自有他男人来做,你这丫鬟去打打水、端端饭才是正经!”
  莺时被说懵了。她当然记得眼下一行人撒了谎,她无措地望向霍澜音,可是霍澜音的眼睛看不见,哪里能给她什么眼色指使。
  “去罢。”卫瞻开口。
  莺时更懵了。去哪儿了?
  小豆子轻咳了一声,笑嘻嘻地说:“莺时你去打水,我去端饭!”
  “哦……哦!”莺时赶紧应了一声,又看了霍澜音一眼,才脚步匆匆地去打洗脸水。
  “看来昨夜娘子睡得不错。”卫瞻走进房中,弯下腰来,摸了摸霍澜音的头。
  霍澜音一怔,被卫瞻这一声“娘子”叫得毛骨悚然。
  莺时端着热水进来,卫瞻捞出浸在水中的帕子,看着霍澜音,慢条斯理地拧干帕子上的水。他扯开蒙着霍澜音眼睛的红绸,给她擦脸。
  ……霍澜音觉得脸有点疼。
  卫瞻立在炕前,即使是给霍澜音洗脸,也站得笔直,一副高高在上的尊贵样子。他忽然弯腰,凑近霍澜音的脸,说:“娘子,你有眼屎。”
  霍澜音一怔,忽然就红了脸。
  卫瞻面具后的唇角轻轻扯出一丝笑,他站直身体,顺手将窗户关上。拿起放在一旁的衣服,瞥了一眼莺时:“出去。”
  他将莺时赶了出去,才伸手去脱霍澜音的衣服,给她换身干净的衣服。霍澜音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露出里面涂了泥的身子。她身上大片的泥已经皲裂,看得卫瞻皱了眉。
  “真丑。”他说。
  霍澜音刚想说话,卫瞻将她拎了起来,去扯她的裙子。霍澜音沉默起来,不吭声了,任由卫瞻给她脱衣服,穿衣服。
  穿戴整齐,霍澜音扶着卫瞻的手臂走出小房间,去厅中吃饭。农家小院,屋子都很小,里面除了一张土炕和一个小柜子,并没有能吃饭的桌子。她睡到这个时候,的确饿得很。
  “饿了吧?快吃些东西!都是些农家的饭菜,你可别吃不惯。”王大娘十分热心。
  “还没有吃闻着就很香,味道一定很好。”霍澜音又一次次道谢,才接过莺时递过来的筷子。
  卫瞻夺过筷子,缓缓说道:“娘子眼睛受了伤,当然是要为夫喂你才行。”
  “还是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我可以。”霍澜音摸着去抢回筷子。
  “不成,不成。这是为夫应该做的。”卫瞻语气很慢,也听不出情绪。
  王大娘掩嘴笑,觉得小两口真恩爱!
  霍澜音却浑身不自在,不知道卫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昨天不是因为她乱叫还发了脾气?
  每当卫瞻不紧不慢的语气说着听不出情绪的话,霍澜音都觉得有点危险。
 
 
第38章 
  霍澜音怀疑卫瞻会故意喂她吃些她不吃的东西,怀疑他会故意欺负她看不见,弄脏她的唇角和脸颊。还怀疑……
  她一边默默一口一口吃着卫瞻喂过来的东西,一边在心里怀疑了好多种被卫瞻欺负的方式。
  直到卫瞻开口说:“娘子,还没饱吗?再吃可要撑着了。”
  霍澜音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好像吃了不少东西。
  卫瞻将最后一口粥喂进霍澜音的嘴里,俯下身来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缓声低语:“少吃些罢。吃撑了,为夫还要扶娘子去茅房,给你擦屎擦尿。”
  “咳咳咳咳……”霍澜音剧烈地咳嗦,被口中还没有咽下去的那口粥呛到了。
  “哎呦喂,这是说了什么悄悄话,小娘子都不好意思了!”王大娘捂着嘴笑。
  霍澜音真想堵了王大娘的嘴!
  卫瞻慢悠悠地去拍霍澜音的背,给她顺气。
  林嬷嬷走进来,扫了一眼屋中情景,说:“江郎中在隔壁等着给小娘子瞧眼睛。”
  听了林嬷嬷的话,霍澜音连莺时递过来的温水也没喝,作势就要起来。现在没有什么比她的这双眼睛更重要。
  然后霍澜音就听见王大娘又笑了。王大娘一笑,霍澜音就觉得没什么好事儿。
  霍澜音正这般想着,已经被卫瞻抱了起来,抱着往外走。
  王大娘还在后面笑:“哎呦喂,这小两口感情可真是好!这小娘子好福气,男人疼着宠着,一时也分不开!舍不得呦!”
  霍澜音尴尬得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王大娘还在念叨:“诶?这地上怎么这么多的泥?我记得早上扫过了啊……难道忘了这一块?那也不至于这么多泥……二柱子!赶紧过来扫地!”
  霍澜音悄悄捏紧自己的袖子,想得到那些泥是从她身上掉下去的。事实上,那些泥在她身上一点都不舒服。昨天还只是觉得闷热,今天甚至觉得有些痒和刺痛。
  隔壁房中,江太傅正在整理药匣里的药材,猛地见到卫瞻直接将霍澜音抱进来,不由愣了一下。
  这……让他们演一对患难小夫妻,演得也太像了吧?这都快连体婴了。
  卫瞻把霍澜音放在椅子上。
  “夫人眼睛可觉得疼?”江太傅询问。
  “有一点,但不是一直疼。”
  江太傅点了点头,说:“睁开眼睛,我看看。”
  红绸解下来,霍澜音适应着睁开眼睛,眼前仍旧是大块的阴影色块,甚至连色块的颜色区分也没有睡醒时清楚。
  江太傅给霍澜音检查了眼睛,立刻在原本写好的药方上,又添改了一番,交给奚海生出去买药。
  “江太傅,我的眼睛什么时候可以好?”霍澜音急急问。她心里不可能不急。
  “夫人不要着急。这雪盲症不是一副药即可药到病除的症疾,先喝几服药看看。若是仍没有恢复,再施针调理。这几日夫人千万注意眼睛,一定要避着强光。更是不要再看大片的白色。”
  “有劳江太傅了。”霍澜音温声道谢。
  她心里闷闷的,有着很强的不安全感。
  纵使卫瞻口气随意地说过会护着她,可是身份的巨大差异,让她并不信卫瞻的话。兴许眼下他对她有兴趣会带着她,而明日后日哪一日不小心惹了他,他就会把她丢在半路。什么都看不见的她,和十三岁的莺时……
  霍澜音心里越来越闷。
  喝过药,霍澜音坐在小院子的角落,有着凉风吹在身上。她以前很怕冷,如今倒是喜欢凉风灌满襟,可以让人变得清醒。
  莺时小跑着过来,拿着毛茸茸的斗篷裹在霍澜音的身上,说:“姑娘,您染了风寒还没好。可不能再冷着了。”
  霍澜音轻轻摇头:“我心里有数,不冷的。”
  莺时挨着霍澜音坐下。
  “姑娘这一路受苦了……”她吸了吸鼻子,眼睛立刻红了一圈,“这一路上,莺时看着姑娘如何讨好大殿下……瞧得心酸又心疼。”
  她用手背使劲儿去擦眼泪,想哭又不敢哭,怕惹了霍澜音的情绪,只好自己使劲儿憋着。
  霍澜音摸索着拉住莺时的手,像哄一个小妹妹一样,把她拉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温声细语:“莺时别怕,以后都会好起来的。咱们对于大殿下来说不过蝼蚁,如今寻求他的庇护,自然要千方百计地哄着他。有付出才有得到,理应如此。没什么可委屈的。”
  可莺时还是觉得心酸。忍不住想起先前姑娘还是周澜音的日子……
  “日后不要再说这些,总归是祸从口出,隔墙有耳。”霍澜音叮嘱。
  莺时重重点头,擦干眼泪笑着说:“莺时都知道,以后不管怎么样都听姑娘的吩咐就好!”
  吃过晚饭,霍澜音又喝了两副药。一副疗养眼睛的药,一副治疗风寒的药。
  霍澜音晓得卫瞻讨厌药的味道,在小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又仔细簌了口,才回到屋子里。她已经不烧了,可是头脑有些发沉,很想钻进暖暖的被窝里多睡一会儿。
  卫瞻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碗鸡蛋羹。他在院子里遇见江太傅,随口问:“小豆子呢?”
  “他和奚海生去瞧瞧那些暗杀的人有没有离开玉克县。如果离开了,咱们多住两日也可。可若离得不远,咱们还是应当早些离开这里,去往阳遥郡。”
  卫瞻随意点了下头,说:“切忌不可伤及这县里的百姓。”
  “正是这个意思。”江太傅点头,“消息已经送到了阳遥郡,阳遥郡的郡守汤修明应当早就等着咱们过去。汤修明这个人精明得很。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巴结的机会。”
  卫瞻懒得听这些,随口丢下一句“你看着办吧”,便进了屋。
  江太傅望着卫瞻进屋的背影,摇了摇头。按照他的计划,他们并不避开刺客,反而聘了镖局相送,做得大摇大摆,想来这个时候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京中。
  卫瞻推门进来,瞥了霍澜音一眼,说:“娘子,为夫给你带了夜宵。”
  霍澜音跪在土炕上,正在摸索着笨拙铺床。
  霍澜音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由想起中午卫瞻贴着她耳朵说的那句过分话。若卫瞻的目的当真是将她喂撑给她擦屎擦尿那也太可怕了……
  她忙说:“晚上吃了好些,不饿的。”
  “那可不成。”卫瞻坐在炕边,用勺子敲着碗沿,声音清脆。他冷梆梆地再次开口:“孤亲自去厨房端来的夜宵,泥泥真的不吃?”
  听着卫瞻趾高气扬的口吻,霍澜音反倒松了口气——他这样才正常些。
  霍澜音跪坐下来,面朝向卫瞻的方向,好声好语:“殿下,我真的吃不下。”
  “鸡蛋羹而已,吃两口就行。”卫瞻重复,“就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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