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娘子谢过他们,又问两人姓氏。
那大哥说自家兄弟二人因父母双亡,办了丧事,刚从外地搬来,姓武,自己是家中老大,人称“武大郎”。
……如果潘小娘子在这里,一定会当场晕倒。
一天之内见到西门庆武大郎和武松是什么感受?
事实上,她距离昏倒也不远了。
就在她和西门庆对峙的时候,一个比西门庆略年轻些,比自己看起来年长些的少年,一下子冲了进来。
见她拿着菜刀,那少年便对着她喊:“姑娘别怕,武松来也!”心中便认定了她是个刚烈女子,不由得更是敬佩。
那武松挽起袖子,便要朝西门庆冲去,碗口大的拳头也砸了过去,西门庆吓得四处乱窜,一下子躲在了桌子下面。
这哪里能躲得过武松?武松一把揪起西门庆,转头便对潘小娘子说:“小娘子,他得罪你怎样?”
武松的本意是想问潘小娘子,西门庆有没有对她过分调戏之类,却见到潘小娘子呆呆站在原地,脸色变幻莫测,看不出来是个什么神情。
现在,估计只有忽然出生的八卦系统“北斗”才知道潘小娘子心里想些什么了。
“同时见到几个命运线人物一起出现是什么感觉?”北斗的声音很专业,问的内容却很欠揍。
“别问,问就是懵逼。”潘小娘子有气无力,“为什么会这么早遇见他们呢?”
“顺便说一下,恭喜你,你的积分又涨了。”
潘小娘子赶忙去看自己的积分,果然,又涨了10分。
“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是因为,我认识了这些命运线人物?”
北斗回答:“因为在潘金莲的生命中,的确和他们有着不同寻常的交集,因此,也必须认识他们。”
“……所以,认识他们就属于遵循了命运线的基准要求!”
武松见潘小娘子的脸色忽悲忽喜,以为他是被西门庆吓傻了,一只手还揪着西门庆,另一只手在潘小娘子脸前面晃了晃:“小娘子?”
潘小娘子回过神来,忙道:“算了算了,武二哥,放下他吧,他也没做什么,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心想,要是让武松这时候就把西门庆打死了,自己的积分怕是要清零了吧。
……北斗告诉她,是的,基础的生命权是每个时空必须保障的,换句话说,其他变更命运线的行为,都比不上让一个人物提早死亡的破坏大,这引起的世界线影响波动极大。
然而之前她说的那句话,却又透露了一个不该透露的信息。
武松依言放下西门庆,心中感叹,这潘小娘子真是个好心人,却又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排行第二?”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晚上10点半左右掉落!
第4章 我不是潘金莲(四)
“这……”潘小娘子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总不能说是我先看的书吧!大脑急速运转之下,急中生智,指着后棚进来的地方叫道:“你看,那不是你哥哥么?”
武松扭头看去,果然自家大哥满面焦急之色,双手绞着,正担忧地看着他们,旁边站着潘娘子,也是一脸担心地看着女儿。
潘小娘子庆幸武大郎及时出现,笑着说:“你们俩生得相似,他看着年龄又大些,你刚才说你叫武松,那不就是武二哥了么?我猜得对不对?”
这可就是睁眼说瞎话了,事实上武大郎和武二郎是一点也不像,要不后人哪来的“三寸丁谷树皮”来形容武大郎?
武松满面钦佩地一拱手:“小娘子真是聪慧过人!”潘小娘子赶忙万福还礼,又见西门庆在一旁,不由得又劝道:“他也不过是一时玩笑,如今我已不在意了,让他回去吧。”
西门庆见武松凶神恶煞,心里虽怕,却也不敢继续造次,那西门大官人原本在门外,只当是小孩子胡闹,不过此时自己儿子被人捉住,不免进来查探,听得潘小娘子如此说话,不由得暗暗点头,心道,这倒是一个会做人的姑娘。
潘小娘子心里苦啊,她倒是想武松一拳打死西门庆呢,省了日后多少事,可是,现在还不到西门庆生命的终点啊!
她这边苦口婆心地劝说武松,再加上武大郎也进来说合,最后,武松终于放过了西门庆,潘娘子为了大家和气,提议自家招待,赶女儿到后厨去做几道好茶点来。
潘小娘子趁着做东西的空当儿,抽空检查了一下,在刚才的混乱中,白鹤有没有受伤。
白鹤刚才在她和西门庆对峙的时候,扑腾着翅膀挡在自己身前,潘小娘子看到雪白的羽毛飘落在地上,心疼极了,一点一点检查过来,才发现它并没有受伤,心顿时放了下来。
北斗忽然说话了:“你为什么对这只白鹤这么关注?”
“我喜欢养宠物。”潘小娘子一本正经。
“……人对自己养大的东西都是有情感的吗?”
潘小娘子没想到北斗忽然和她讨论起这么人性的问题,她手上的活儿没有停,想了想,点头:“是的,自己亲手养大的、制作的、培育的……都是与众不同的。”
北斗没有说话,头一次像人类一样沉默了。
“你的制造者是谁?”潘小娘子忽然好奇起来。
“他已经在时空动荡中失踪了。”北斗说,“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他是我的父亲。”
“他是整个‘北斗’时空AI系统的总工程师。”
“那么,你想不想找回他呢?”
“人工智能不应该表现出人类的情感,这会影响我们的判断。”北斗说,他的声音沉静,但随后,潘小娘子在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像是小孩子一样的呜咽。
“但是我想。”他说。
接下来,不管潘小娘子怎么问,北斗都跟个倔强的小男孩一样,一声不吭。
她失望地把思维聚焦回了手中的茶点,想了想,不如让大家一起消消火气,便取了一盘豆糕,用水配着乌梅、甘草和苹果、砂仁,煎了一大壶“雪泡饮”,端了过去。
在端过去之前,为了犒赏白鹤,她悄悄地取了里面的一些碎果子喂给它。
走到前棚,放下茶点,转身。
照例仍旧是不假辞色,只是脸色比先前和缓许多了,端完就退,毫不留恋。
……好不容易打出的名声,怎么能轻易放弃?况且,她也渐渐摸着这个世界任务的一些规律了,简直信心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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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大官人尝了潘小娘子端来的茶点,叫了一声好,对潘娘子道:“果然人人说你家的茶点不错,照我看,怕是去汴京都是排得上的!”
潘娘子笑得眯了眼:“都是我这女儿厉害,前些日子我和她爹还打算把她送到张大户家,看能不能有福气,在里面做个丫头,”接着又满脸希冀,“大官人你是见多识广,看着我家这闺女可能不能进得去?”
西门大官人摇了摇头,潘娘子以为不成,立刻一脸惊慌,谁知他随后就道:“小娘子这般的容貌人品,再加上这样的手艺,只在清河县岂不是委屈了?你们两口子,若是为了姑娘好,倒不如到汴京去,不是我夸,我看你家这小娘子,容貌手艺倒还在其次,最难得的是那只鹤。”
他压低了声音:“当今圣上最尚道教,宫中就养了百余只仙鹤,这鹤倒比一般人来得尊贵,娘子要将眼光放长远些,小娘子若有福气,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是商人,商人不做赔本的买卖,这西门大官人,眼见着是将这潘小娘子当做奇货了。
天下有哪个娘亲不高兴别人夸自家的女儿?潘娘子笑得见眉不见眼,连连摆手谦虚,说能进去张大户家就是天大的喜事了,哪里还敢想汴京?京城那种地方,是咱们普通百姓能轻易去的?自家女儿这资质,哪有那样天大的福气?
只是到底颇有些意动,心底便从此埋下了一桩事。
潘小娘子躲在后棚听得真切,她忽然想到,要是去了汴京,是不是潘金莲的命运就会走入一条不一样的轨迹?
“北斗,可以吗?”她有点不确定,这会不会触犯系统的规则?毕竟,这就偏离了潘金莲原本的生活环境。
北斗好像是进行了半天权衡,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命运线的契合度达到一定比例,就不会触犯规则。”
这星星说话堪比街边的算命老头,潘小娘子揣摩了好久,才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宛若吃了定心丸——只要该认识的人都认识了,该活着的都活着,其他的简直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啊!
她下定决心,要说服自己爹妈,以后想办法到汴京去,不管怎样,她都不想把这一次的命运,拘束在这小小的清河县里。
白鹤叫了一声,潘小娘子摸着它的头:“放心,不会忘了你的。”
不过,现在她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一家人又是在这里扎根许久,就算想说服他们,也没有合适的理由。潘小娘子托着腮,坐在灶台边思考起来,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一家人生出离开这里的念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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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的声音却在这时响了起来,浓眉大眼的少年大跨步走进来,皱着眉头道:“还是你这里清净,他们那里絮絮叨叨,让人听了烦。”
他这般自来熟,倒让潘小娘子感到亲切,起身行了个礼,笑道:“二哥不必客气,你刚才救了小妹,咱们便如同亲兄妹一般。”
武松就喜欢这样敞亮的人,这潘小娘子性格刚烈、为人正直,正是他最看得上眼的那种人,一屁股坐在旁边,笑道:“刚才没喝好,妹子若是有什么好汤水,尽管拿上来点?”
潘小娘子也喜欢武松这样的人,尽管她在原著中,是要被他开膛破肚的,心里难免有些膈应,可现在他们的相识,已经不是原来的情景,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她端上一大碗自家酿的酒:“二哥将就些吧,咱们只有这些了。”
武松接过来,仰头一碗干尽,随便抹了抹嘴:“好酒!就是淡了些!”
潘小娘子忍俊不禁:“大哥还坐在外面,你就进来了,也不怕他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武松道:“我大哥人好又老实,他若是坐在外面,除了不说话,是再无不妥当的了。”一边说,一边伸手抚摸着潘小娘子的白鹤,白鹤因为他帮了潘小娘子,倒也没有躲避,只是也不甚亲近。
他感叹道:“真是一只好鹤,妹子从哪里得来?”
潘小娘子奇道:“你们都说它好,到底哪里好了,也给我讲讲?”
她自然也是觉得它好,可是和别人的理由,显然不一样。
“这还用说?”西门庆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见武松在潘小娘子身边,他倒也规规矩矩,见武松威胁地挥了挥拳头,只是缩了缩脖子。
潘小娘子倒也对他没有太大恶感,毕竟他虽然得罪了她,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而且他们俩此时并没有以后的交集,她虚拦了一下武松,对西门庆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好法?”
西门庆是真的去过汴京,听到潘小娘子问她,更是吹得天花乱坠:“你家这鹤,跟我在汴京见到的鹤,简直是一模一样!那汴京有个鹤苑,是专给官家养鹤选鹤的,那里的鹤,身高腿长,羽毛雪白,人家说,再好的鹤也难免有一丝杂毛,你们家这鹤,一丝杂都不掺,可不是再好不过?”
别人夸赞白鹤,就如同夸赞自己一般,潘小娘子听了美滋滋的,不禁抿了嘴甜甜一笑。
这一笑便把西门庆笑愣住了,武松见他那样子就来气,潘小娘子回过神来,怕他俩再打起来,赶快冷下脸,把两人赶出去了。
“出去出去!要打出去打!”
第5章 我不是潘金莲(五)
和武松等人的认识,使潘小娘子的生活增加了许多乐趣,她很乐意和他们做朋友。
……除了西门庆。
要是一直能这样下去,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可惜,天不从人愿。还没等她想出来怎么说服一家人搬去汴京,远远离开清河县,她父亲就央了张家的管家,好说歹说,还送了一匹上好的布料,总算让他答应,将潘小娘子送进张家,看能不能被选中。
至于能不能留下来,怎样留下来,张管家可没有保证,他只是捋着长胡须,装腔作势地对潘小官说:“送进去是送进去,至于小娘子有没有福分服侍老爷夫人,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潘小官感恩戴德,回来给媳妇女儿说了,又催促媳妇赶快给女儿浆洗干净衣服,好过几天就去张家。
转过头又对女儿吩咐:“张家可是大户人家,若是有福气进了人家家里,一定要好好服侍,用心干活,多做些针线。”瞥了一眼潘小娘子,道:“以你的品貌,说不定还有更大的福气呢!”
潘娘子喜不自胜,又担心女儿不能中选,晚上特意和潘小娘子睡在一起,絮絮叨叨了一晚上。
“闺女啊,张家可不比别的人家,是咱们清河县第一等慈善的大户人家,要是能进去,哪怕去个一两年,出来也比别人体面些。”
“只是为娘的平常没有好好教导你针线活计,只怕……”潘娘子忧心忡忡,甚至打算临时抱佛脚,拿出针线篓子,决定熬夜给女儿传授缝纫秘籍。
潘小娘子搂着自己的白鹤,大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张家是一等慈善?不知道是谁家的老爷在强逼潘金莲不成、被她告到主母那里去时恼羞成怒,将潘金莲嫁给了完全不匹配的武大郎?
不过,武大郎人不坏,潘小娘子想,如果这个命运实在躲不开的话,她就嫁给武大郎!能怎样!
虽然还是没有弄明白,潘金莲想要的人生价值到底是什么,可是从“不裹脚”那一项,她就隐隐约约地有些明白了。
被母亲按着,老老实实地练习了半个月针线,潘小娘子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为了防止近视眼,她坚决不在灯光特别昏暗的油灯下做太久活儿,就算被母亲教训,也闷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