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轮到自己的女儿,再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了。好在萱萱懂事,从来不会闹着要这要那,很让她省心。不过,女儿越是这般,她也就越心疼。
沈暮坐下来,对女儿伸出手:“萱萱,来妈妈怀里坐,咱们俩说说话好不好?”
“好。”萱萱应着,将手边的玩具放在一遍,蹭到沈暮怀里。
沈暮摸着女儿软软的小手,怜爱地亲了亲她的手背:“萱萱喜欢杜元哥哥的舅舅吗?”
萱萱点头:“喜欢。”答完仰着脸看妈妈,“杜元哥哥的舅舅是不是喜欢妈妈,他想给萱萱做爸爸吗?”
沈暮微怔,随即便笑了。
也不怪女儿会这么想,两年前在晋城,爸妈给她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叫单瑜,是个法语翻译。单瑜的家庭条件一般,不过人很上进,模样也周正,在爸妈的劝导下,沈暮终于答应跟他接触一段试试。
那段时间里,单瑜也没少给萱萱买玩具哄她开心。
原本对沈暮来说,她对单瑜没什么要求,只要能对萱萱好,也就够了。谁知道,那个单瑜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她在的时候就对萱萱千般宠万般好,她不在的时候就格外冷淡,甚至一脸嫌弃地说她的女儿是野种。
那次三个人在外面吃饭,沈暮去洗手间回来恰巧听到这话,当场便恼了。拿红酒泼了他一脸,拉着女儿气冲冲出了餐厅。
后来单瑜倒是连番找她道歉,沈暮却只觉得无限讽刺。
从那以后,沈暮就没再想过找另一半的事,只想和女儿相依为命,倒也合乐安稳。
齐微说她不应该因为一个单瑜,就否定天底下所有的男人。可她不敢再拿女儿冒险。一个当着她面万般温柔的男人,背后却那么对她的孩子,她想想就脊背一阵发凉。
后来她也就想通了,对那些男人来说,萱萱到底不是他们亲生的,谁又会真心实意的把他当亲生女儿看?
与其这样,她宁愿萱萱一辈子都没有爸爸。
只是,她没想到有一天黎迟会回来。
他,终究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见妈妈突然不说话了,萱萱扯了扯妈妈的胳膊:“妈妈,黎叔叔是萱萱的亲爸爸吗?”
沈暮一愣,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为什么这么问?”
萱萱说:“因为黎迟叔叔看萱萱时,跟单瑜叔叔,还有林浩老师都不一样。和妈妈的眼神一样,暖暖的。”
“我同桌苏画的爸爸不是他的亲爸爸,对她一点都不好。她还有个小妹妹,她爸爸只喜欢妹妹不喜欢她。如果黎叔叔不是我的亲爸爸,他以后和妈妈有了小妹妹,会不会也不喜欢萱萱了。”
听着女儿这些话,沈暮眼里萦绕水雾,心疼地将女儿搂进怀里,亲亲她的额头:“不会的,黎叔叔会永远永远喜欢萱萱的。因为,因为黎叔叔就是萱萱的爸爸。”
“那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要我们,萱萱一直好想爸爸,他都不想萱萱吗?”
沈暮默了一会儿,柔声哄着:“因为爸爸要好好念书,去国外了。等你将来出国念书,也是会离开妈妈的。”
萱萱吓得缩进沈暮怀里,哭着说:“我不要去国外念书,不要离开妈妈。”
沈暮心上一暖,笑着将她揽在怀里:“好,咱们母女两个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
“好……”萱萱打了个哈欠,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小孩子睡得快,不多时呼吸便平缓下来。看着女儿的睡颜,沈暮的目光柔和了许多,抱着她回了卧室。
放在她自己的小床上,小心翼翼帮她脱掉身上的外衣。不经意间碰到她颈上的项链,沈暮愣了愣,下意识捏在手里看了看。天儿冷了,害怕这东西太凉,她缓缓将它从女儿脖子上取下来,握在掌心。
轻柔地帮女儿盖了被子,关掉台灯,她轻手轻脚回了自己房里。
坐在梳妆镜前,摊开手里的项链,她不自觉抚上那串字母:“Dear,Xuanxuan”。
叹息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首饰盒,将项链放进去。随即打开手机,给黎迟发送了一条短信:【我愿意。】
过了一会儿,手机铃声想起,她打开一看,是黎迟的回复:【想好了再回我,给你反悔的机会。】
沈暮默默输了三个字进去:【不后悔。】
点击发送。
换了睡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有些睡不着,犹豫着给晋城的父母打了电话,接听的是沈爸:“爸,你还没睡啊?我妈呢?”
“你妈睡了,我起来喝点儿水,怎么了,睡不着?”
沈暮犹豫着开口:“爸,黎迟回来了。”
电话那头很是沉默。
沈暮又道:“我和他重新在一起了。”
沈爸终于开了口:“萱萱的身世,你怎么跟他说?”
“这几天,我会找个机会跟他解释的。”
“决定了吗?非他不可?”
“爸,当年本就是我对不起他。这些年我一直很后悔……这辈子,女儿只喜欢他。”
见那边没什么回应,沈暮试探性地问:“爸,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黎迟那孩子……挺好。只是,他回了黎家,你别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你老大不小了,爸妈一直盼着你尽快结婚,但若是黎迟,再等等看吧。过年的时候带他回来,咱们再商量。”
“好……”沈暮想了想,问,“爸,六年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究竟为什么……”为什么逼她。
当年若非爸爸在进手术室之前逼她打了那通电话,她不舍得跟他分手的。更不舍得,对他说那样的狠话……
第13章 chapter13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许久,传来沈爸疲惫而苍老的声音:“等寒假回来的时候再说吧,天冷了,记得多穿衣裳,别冻着。还有萱萱,孩子身子弱,别让她感冒了。行了,早些睡吧。”
电话那头传来挂断的“嘀嘀”声,沈暮愣神一会儿,默默关了手机。
她疲惫地揉了揉脑仁,六年前的画面渐渐清晰……
沈暮出了电梯直直奔向医院的长廊,看见手术室门口的人,急匆匆冲上去:“爸!”
“妈,我爸怎么样了?”沈暮看着躺在手术床上的父亲,急切地拉住妈妈的手,气喘吁吁地问。
沈妈叹息一声,脸上看上去有些凝重:“医生说不能再拖了,要尽快手术。”
沈暮来到手术床前,看着父亲,匆忙取出手机:“那我给阿狸打电话,我们先不去美国了。”
“小暮……”
沈暮缓缓将手机放下来,疑惑地看着沈爸:“爸,怎么了?”
沈爸道:“让黎迟去美国吧,你不要去。”
沈暮点头:“那好,我跟他说我晚点过去。”
“小暮,”沈妈走过来,将女儿拉到一旁,“好孩子,你也知道,近日里公司出了问题,资金周转有困难,家里的老本儿全搭进去了,你爸如今又等着手术,爸妈真的没钱供你去国外念书了。你和黎迟……你们分手吧。”
沈暮心上一沉,脸上却挂着笑:“妈,是不是家里没钱了,好,那我不去美国了。我不去的话,阿狸肯定也就不去了。我们两个都留在辛淮市,他那么有才华,毕业后直接留在中国也能好好发展的。”
“小暮!”沈妈看着女儿很是心疼,说出的话却很坚决,“你和黎迟,你们真的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妈,你知道的,我就喜欢他。”沈暮眼睛里渐渐含了泪。
“公司里的事都已经够我们焦头烂额了,你爸爸心脏不好,这马上就要手术了,你就答应他好不好?”
“可是妈,你不是告诉我说,爸爸已经同意我跟阿狸在一起了吗?他不是答应了吗?为什么这个时候又突然反悔,你们不能言而无信啊!你们不让我去美国,我不去了,我不去了还不成吗?我哪儿都不去好不好,妈……”
沈妈擦了擦眼泪:“孩子,从小到大,爸妈什么事都顺着你,依着你,现在你爸就这一个请求,你就答应他吧。”
“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逼我……”沈暮绝望地靠着墙壁蹲下去,眼泪一颗颗掉落。爸妈突然的转变让她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
思绪回转,沈暮的眼角不知何时变得湿润了。心里的痛苦一点点蔓延着,下意识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人们说初恋是香醇的酒,是清甜的茶,是酸酸涩涩的果。
而她的初恋,却像是那掺了芥末的红豆冰沙。甜味散了,冰块化了,而芥末的味道却萦绕口腔,挥之不去。总能逼得人流下眼泪来。
六年了,她和黎迟分开了整整六年。
这六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电话里的那番话自责和忏悔。她梦里无数次看到他千里迢迢的从美国回来,骂她薄情寡义。甚至有一次,她梦到自己不远万里去美国寻他,他却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眼里的厌恶和恨意那么深,那么浓……
这几年爸妈和哥哥都回了晋城老家,只有她不肯回去。这是她成长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也是她读大学的地方,更是她和黎迟有过美好回忆的地方。
对她来说,这天底下再没有哪个地方能如这所城市一般,让她恋恋难舍。
当然,在她心里仍然还保留一丝细微的幻想。幻想着哪一天,她和他还能在这座城市里遇见。
有幸的是,她等来了这一天。
这世界最难得的莫过于,你执着的守候,他默契的回头。
*****
黎迟收到沈暮的短信后,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随时打开手机拨通了谈业的电话:“在干嘛,出去喝酒。”
“我在KTV呢,要不你过来吧。就我之前跟你说的一些朋友,刚好介绍给你认识。”
“好啊。”黎迟难得答应如此爽快。
谈业语气里颇有些惊讶:“这么爽快?你平时不是最不喜欢这种场合吗?”
“能喝酒就行。”
“……听声音心情不错,你和沈暮和好了?”
黎迟懒得回答他这个问题,直接问:“哪家KTV,我去找你。”
听到回答,他随手挂了电话,拿了外套和车钥匙开门下楼。
见郭芸在客厅,他打了招呼:“妈,怎么还没睡?”
郭芸扭头看向他:“元元翻你东西是不对,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也算罚过了。都这个点了,我刚刚让他回去睡了。”
“也好,他明天还要上学呢。”黎迟说着关怀地看向母亲,“我去找谈业有点事,妈,你早点睡。”
郭芸说:“好,别太晚了,早些回来。对了,周末如果没事,把小暮叫来,妈亲自做饭给你们吃。”
“好知道了妈,你早点睡,如果有事就喊张嫂或者童杨,让她们给我打电话。”
“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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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TV里一间豪华的包厢里,黎迟推门进去的时候几个人正在拿着话筒扯着嗓子唱歌,屋子里有些黯淡,七彩的炫光打下来,照的他有些晕晕的,下意识抬手遮了遮。
他的到来,让包厢里瞬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齐齐将目光移向门口,看着炫光下一身贵气,优雅得体的男人,没有出声。
谈业最先反应过来,笑着过去拉他:“你来的够快啊,来跟你介绍几个哥们儿。我大学校友王汇,郑泰,业界知名的建筑工程师。”
黎迟跟二人握手见礼。
谈业又指着旁边的一些男男女女:“这些是他们俩的朋友,我也是刚刚认识。”
谈业话刚说完,其中一位女士率先开了口:“黎迟,好久不见!”
那是个看上去十分优雅得体的姑娘,穿着时尚,身材匀称的堪称完美,五官也很精致。面对黎迟是脸上挂着笑,眼神里难掩欣喜。
黎迟微微蹙了蹙眉头:“我们认识吗?”
那姑娘似乎没料到黎迟会是这种反应,一时间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又恢复自然,笑着打趣:“黎总现在身价倍增,就是不一样了,连老同学都不认得。不过没关系,贵人多忘嘛。我是程露,大学时跟你一个班的,经常问你习题的你忘了?”
经程露这么一提醒,黎迟渐渐忆起来了。脸上稍稍有了变化:“原来是程小姐,好久不见。”说着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见大家都比较安静,黎迟举了举酒杯:“大家玩的开心,今天我请客。”
此话一出,包厢里顿时又热闹了起来,点歌的点歌,喝酒的喝酒。
黎迟本来就是来喝酒的,也不吭声,独自拿了酒杯自斟自饮。
程露旁边一个穿着暴露的短发女孩往这边看了看,小声说:“你和黎迟居然是大学同学啊,这么好的条件你当初怎么不下手啊?如今也不用跟着苏易,受他的气了。”
程露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仰头将杯里的酒饮尽:“你又怎知,我没有努力过?”
大学的时候,黎迟还是个没钱的穷小子。不过人长得高大帅气,学习好,篮球打得好,也是出了名的校草学霸了。
他和他宿舍的几个人习惯坐在第三排中间的位置。她也习惯坐在他后面默默看着他。那个时候多单纯啊,远远的看着就觉得是一种满足。
后来在室友的怂恿下,她还壮着胆子给黎迟写过信。不过没想到弄巧成拙,那些情书全都落入黎迟的室友苏易的手中。
苏易是学校出了名的富二代、花花公子,收到她的那封信后阴差阳错的对她穷追不舍。她到底是个女孩子,一个对她冷淡疏离,一个对她嘘寒问暖,她会如何选择自然毋容置疑。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苏易对她虽好,却从来没有要跟她结婚。如今大学毕业六年了,她也不过是他身边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她知道,当初选择苏易是她自己的决定,可如今再看到黎迟,她真是觉得肠子都悔青了。
看黎迟一直默默喝酒,偶尔跟谈业说几句话。程露将杯子里添满了红酒,走过去在黎迟的旁边坐了下来:“黎迟,真是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你,咱们也好久没见了呢。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吗,有一次咱们班长组织大家去爬山,我不小心摔断了腿,还是你背着我下山的。”
说起这个,程露的脸不自觉红了几分,眉眼间皆是情意。
黎迟独自喝着酒,也没看她。见她说完了一直盯着自己瞧,他终于转过头来,很是不解地望向她:“有这事吗?”
程露的嘴角抽了抽。
作者有话要说: 沈暮:不愧是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