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身体很好。”
医生笑了，莫名地……韩黛耳根子有点红。
沈知书看着她，唇角明显翘起，韩黛板起了脸，“听医嘱，快睡！”
“我不想睡。”
“不想睡也得睡！”
“那我睡了，你会离开吗？”
“……不是说了不会吗？”生了病跟小孩似的，还黏上人了。
听了她这句话，沈知书才微微安心阖上眼，“你要是走了，我就把管子拔了。”
“……”
韩黛咬着牙，努力控制住自己才没赏他一拳。
威胁谁呢？
医务室里空调开的很足，暖气四溢开，窄小空间里一时间静地只能听到男生的呼吸声，因为发烧，一会儿轻一会儿重地。
韩黛坐在一旁，拿起一本杂志看，时不时歪过脑袋看他一眼，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
“轰隆——”
外面云脚长毛，黑云压城，一道雷声从天上而降，不一会儿，哗啦啦的雨就下起来了。
韩黛看着窗户玻璃上模糊的雨水，这才想起赵子航他们可能还在等自己呢。
可是她手机丢了，暂时也走不开……
韩黛放下杂志，微微站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
‘沉睡’了十几分钟的男生忽然开了腔。
“你还没睡着啊？”
“是不是觉得把我哄睡着了，你就可以和赵子航去听演唱会了？”
“……”韩黛心里憋了一口气，又不好向他这个病号发作，便一把撑在他的身侧，眼神居高临下睨着他，“沈知书，你是不是对赵子航有偏见？是不是觉得我和他在一起就是不务正业？”
“不是。”
沈知书看着她。
“那你为什么这么排斥我和他去听演唱会？”
“我不想看到你和他在一起。”
“……”
韩黛怔了一下，对上他炙热缠黏的目光，明明自己才是处于上风，却偏偏被他压制了。
胸腔里，有什么不可抑止地跳动了起来。
他的意思是……
“一秒都不想。”
男生眸光定定，一字一顿，韩黛却忽然收回了手，喉间动了动，耳根子都红透了。
原来昨天是她误会了他，他不许她去听演唱会，是因为误解了她和赵子航的关系。
“我……我和赵子航的关系，不像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从初中到高中，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
他知道的还挺多？
韩黛有些疑惑地转脸，看到他的目光时，下意识又躲开了。
“那是因为，他对我来说和别人不一样。”
“不一样？”沈知书脸色又冷了下来。
韩黛微微握紧了手，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窗外哗啦啦如注的雨水。
“初二下学期，我妈车祸去世了，那段时间我的性格很敏感，情绪也不稳定，经常别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让我看不过眼了，我就会大发雷霆，一开始身边的人都会小心翼翼地顾及我的情绪，但很快一个个都忍受不了离开了，甚至开始讨厌，议论。
只有他还愿意留在我身边，无论我怎么打他骂他，他永远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继续哄我开心，后来我才知道，他以前还有个妹妹，只不过在一次和他去游乐场的途中，被他贪玩弄丢了。
大概是经历类似吧，我们相处起来也很自然开心，我一直都把他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她说完，没有听到回应，略微转脸，就看到了沈知书的眼神。
他又露出了和上次她在家里说好饿时的眼神。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不需要怜悯。”
“我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为什么干什么都和他一起。”
“嗯，那时候还小，现在要开始注意了。”
“注意？”韩黛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微微挑起了眉，“注意什么？”
“孤男寡女，你说注意什么？”
“……”韩黛顿了一下，随即抿起唇，有些想笑，“沈知书，你这满脑子天天都在想什么呢？人家赵子航有女朋友好吗？就是第一次和我一起到你家饭店吃饭的那个小姑娘，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切~”韩黛坐在他的床边，长腿交叠，余光睨着他，“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不就是觉得我长得倾国倾城，貌美如花，觉得赵子航和我走的这么近肯定是喜欢我吗？理解理解，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来着，还准备让他滚远点，劳资正难受着没心情谈恋爱，不过他知道我想法后，立即就公开了女朋友，人家才没有你想法这么龌龊。”
“你怎么知道我想法龌龊？”
沈知书眯着笑眼看她。
韩黛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自己把自己踹坑里去了。
“你现在还难受吗？”
他继续追问，没输液的一只手悄悄靠近她的腰。
韩黛脊背一直，再次像被奥特门控住的小怪兽似的，动弹不得，心脏噗通噗通地直跳。
问她还难受吗是什么意思？
不难受……就可以谈恋爱了？
“一瓶输完了没？”
这时，女医生从外面走了进来，猛不防看到里面的场景，尴尬地咳了咳，“那什么，男孩还生着病呢，注意点哈~”
韩黛脸一红，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我、我出去一下。”
“你去哪？”
“上个厕所，马上回来！”
韩黛气喘吁吁地跑了出去，脸都红的不成样子了。
她对着卫生间镜子拍了拍脸，又洗了两把。
沈知书这厮……都病成这样了，还这么会撩。
她伸手拿纸，摸到了兜里的演唱会门票。
二十三班，老师正在里面上课，韩黛轻轻敲了下窗户。
“老大，你怎么来了？”
一个男生打开了窗户，韩黛朝里面望，发现武坤和方茹都还没走。
“把方茹喊出来一下。”
“好的！”
“幸好你们还没走，我本来想直接到校门口告诉你们我去不了演唱会了，不过外面下雨了，又没带伞……”
韩黛说到一半，发现方茹低着的脸上双眼红通通的，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好。
“你怎么了？不会也生病了吧？”
“你说完了吗？”
方茹从出来，就没说一句话，一开口，就是冷冰冰地。
韩黛还从来没见她这样，“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方茹抬起头来，一双红肿的眼睛里恨意十足地看着她。
她还能怎么了？她还好意思问她怎么了？
她多想对她破口大骂，多想告诉她她有多恨她，恨不得她去死，如果她是别人的话。
可是不行，她是韩黛。
“你是特意来炫耀的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
韩黛被她态度弄得，脸色也不好。
“我……”
方茹攥紧了衣角，瞪着她不明所以的脸庞，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我在说我到现在为止，都没见到子航人影，更不知道你们之间要去听演唱会的小秘密，还有什么一起考桐大！他都从来没跟我说过，只和你一个人说！”
不知道？
韩黛蹙起了眉头。
可是赵子航明明说给她和武坤的票了。
难道是赵子航和她闹矛盾了？
方茹喊完，一刻都不想再看见她，转身就往班里走。
韩黛拉住了她。
“你还想干什么？”
韩黛从兜里掏出了演唱会门票，“那你现在过去吧，他在校门口的咖啡厅里，再不去就来不及了，有什么矛盾好好说。”
方茹见她塞过来的那张门票，神情微微惊愕。
韩黛看了眼时间，她都出来二十分钟了，得回去了，不然小贱人拔管子怎么办。
“等等。”
方茹拿着票，喊住了她，“这是子航给你的票，你为什么不去？”
“沈知书生病了，对了，帮我向赵子航道歉，就说之后请他吃大餐。”
她说完，匆匆离开了。
方茹低头看着手里的门票，微微捏紧了。
她最该恨的是韩黛，因为子航喜欢她。
而最不该恨的人也是她，因为她从来没喜欢过赵子航。
第66章
黑云压城，暴雨有愈演愈烈之势，校门口的一家咖啡厅内，赵子航焦急地等待着，时不时神头朝外面望一眼。
黛黛怎么还没来呢？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快过一小时了。
到班里找没人影，打电话也没人接，不会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在他第n次伸头朝外面望的时，滂沱大雨中，一把撑着黑伞的人影徐徐朝咖啡厅走来。
赵子航眼睛一亮，顾不得连伞都没有，就直接冲了出去，“黛黛，你终于来了，怎么这么晚，是路上……”
他兴冲冲地冲进伞里，待看到底下人时，声音戛然而止，满眼的期冀也瞬间消失。
方茹看到他的失望表情，心脏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怎么是你？”
“是我怎么了？”
“黛黛呢？”
“你今天是要去听演唱会是吗？”
“我问你黛黛呢！”
“你忘了，我也很喜欢HSG的，不只是韩黛一个人喜欢……”
答非所问，赵子航的耐心消失殆尽，脸色难看的冒着雨朝校门口走去。
“子航！”
方茹喊他，他连头都不回一下。
“赵子航！”
“你别去找韩黛了！她不会来了！”
话落，男生脚步停住了。
果然，无论她声嘶力竭地喊他，都不如‘韩黛’两个字。
“你说什么？”
赵子航转脸，方茹将手里的票缓缓摊开。
“她把票给我了，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沈知书生病了，她要去照顾他！为了这点事她就放了你鸽子，就像上次你这么重要的一场比赛，为了去给沈知书过生日，她说不去就不去了，你在她心里，根本就是可有可无……”
“给我闭嘴！”
“她和沈知书恋爱的事早就全校皆知了，他们白天在一起补课，晚上一起回家，关系亲密的不得了，还有人拍到他们在操场接吻！”
“你再说一句试试！”
她说到一半，衣领就被男生狠狠揪住。
“赵子航，你醒醒吧，就算你陪在她身边再长时间都无济于事，她说喜欢人不就几个月就喜欢上了吗？”
“关你屁事！”
他浓眉耸起，面色铁青，一双吐露怒火的眸子仿佛能吃人，“我自作多情，那你呢？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评判我和黛黛的感情！”
“滚，滚得离我越远越好！”
雨地里，男生毫不留情地转身，一柄伞翻飞泥泞中，女生抱着膝嚎啕大哭。
是啊，她何尝不是在自作多情呢？
初见他时，她像个傻子一样整天围在他身边转，想尽一切办法逗他开心，可他从来不看她一眼，满心的都是韩黛。
直到有一天他的生日，他忽然向她告白了，她欣喜若狂，以为自己是被莫大的幸运砸中了，以为自己的行为终于感动了她。
可武坤告诉她，那天，子航准备告白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韩黛。
只是在告白之前，他不确定韩黛的心意，随口问了一句。
“如果我向你告白，你会怎么样？”
“那连朋友都别做了吧。”
因为这个回答，因为想留住韩黛，她变成了那个替死鬼。
只是她替的心甘情愿，替的无比开心，甚至自欺欺人总有一天他会看到她的，可是替身终究是替身，早晚都是要被抛弃的。
……
韩黛匆匆返回了医务室。
女医生看见她，笑着递来了一本册子，“你来了啊，在本子上登记一下。”
“登记什么？”
“每个班级的学生来拿药或者看病都要登记下来，我们这里记录一下大数据，顺便年底的时候学校会给报销掉一部分。”
“哦。”韩黛接过册子，透过玻璃微微朝里间望去，“他还好吧？”
“烧已经退下去了，就是人有些心神不宁。”
“？”
女医生半个身子趴在柜台上，有些八卦地看着她，“你男朋友可真稀罕你啊，一会儿不见就让我去厕所看看，生怕你跑了。”
韩黛脸红成了大虾，“他、他才不是我男朋友。”
女医生一副我懂我懂的笑了笑，朝里间走过去。
韩黛咬着唇，在册子上简单登记了一下信息，准备合上的时候，一行熟悉的字迹倏地映入眼帘：
一瓶云南白药喷雾剂，9月28号，沈知书
这是？
这个时间点……
韩黛蓦地想到了几个月前，自己遇见变态那天，隔夜在书包里发现的一瓶云南白药喷雾。
那时候，她以为是邹梦许偷偷给她的。
可是现在看来……
居然是沈知书吗？
“你还知道回来。”
身后响起一道清冽温润的男生嗓音，吓得韩黛立即把册子合上了。
沈知书按着拔下针管的地方，看着她做贼心虚的模样，眉头蹙起，“你去见他了？”
“见个鬼啊，没看见我身上都没湿吗？你怎么出来了？你把管子拔了？！”
韩黛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慌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口。
沈知书抿了抿唇，绷紧了脸，“你迟迟不来，我当然要拔。”
“你有病啊，还来真……”
“好了，两瓶水已经输完了，我在给你开点药，回去按时吃，看看情况，不行的话再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