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我。”
韩黛打断了他的话，“老师，您是不是有点太偏心了？”
“我偏心？”
“不是吗？您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所有责任都归咎在我身上，难道只有我有错，他们就没问题？”
“他们能有什么问题？”
韩黛听见这话，点了点头，笑了，“行呗，反正我这种不学无术的人做什么都是错的，您那些品学兼优的爱徒怎么会有错呢？”
“你……”
雷洪朗被她一噎，说不出来话来，半晌才缓过来，“好好好，那你说，他们有什么错？”
韩黛抬起头来，看着他，“沈知书和顾芷谈恋爱，你怎么不管呢？”
“你！”
雷洪朗一听这话，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伸头朝窗外看了看，见没人才安心。
“韩黛，上次告诉过你了，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许胡说八道！”
他压低声音，一脸严肃的警告她。
江城一中明令禁止男女生交往过密，一旦被发现或石锤举报，轻则回家反省一周，重则留校察看处分。
在高三这种紧要阶段，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学生身上沾上这种污点的。
“我胡说八道？”
韩黛轻笑，“刚才您在窗外没看见吗？正考试呢，顾芷就敢站在沈知书旁边狐假虎威，再看看两人那一唱一和的劲儿，说不是小情侣谁信啊？”
“哪里一唱一和了？我看你是说谎话不打草稿！沈知书站在那里说过一句话了吗？”
“那是因为他狡猾，知道你要来了。”
“你怎么不说他是诸葛亮呢，还能掐会算的，少跟我在这扯淡！我看你就是对他有成见，不就是打球输给人家了吗？就这点肚量？”
话落，韩黛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别大惊小怪的，那天操场我都看见了，球技那么烂，还非要和人家比个高下，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韩黛握紧了拳头，“那是意外！”
“我不管你意不意外……”雷洪朗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白底红线的信纸拍在她面前，“今天也不让你写检讨了，给我写保证书！保证以后不再欺负同学，不再散播谣言，如有下次，自己打电话给家长带走吧，我没有你这个学生。”
韩黛看到那张信纸，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自从遇到那个渣子，她就像是衰神附体了，每天不是在被骂，就是在写检讨、保证书中度过。
……
上下课铃声交替响起，雷洪朗从一堆作业里抬起头，看着女生安静写保证书的身影，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说韩黛，我教了知书这么久，就没见过有不喜欢他的同学，怎么偏偏就你看他不顺眼？你是不是逆反心理？就不能把人朝好的方向想吗？”
“那是因为他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一面没有在你们面前……”
“闭嘴！别说话了！”
什么没长大的孩子，分明是个刺头。
韩黛笔尖戳着信纸，险些力透纸背。
好，都不信是吧，她会让他们信的。
“写完了！”
一纸保证书写完，韩黛轻飘飘地扔到雷洪朗面前，转身走了。
“嗨，你这孩子……记住我刚才跟你说什么了吗？”
“记住了，没有证据的事，不能乱说……”但她很快就会找到证据。
雷洪朗摇了摇头，拿过破洞保证书，看着看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条和一张预先排好的座次表。
纸条上字迹是顾芷的：班主任，我请求下次调座能和班长坐在一起，和他一起学习进步，望老师批准。
雷洪朗前后看了几遍，眉头渐渐褶皱起来，最终拿起红笔，在预排座次表上将沈知书旁边顾芷的名字划掉了。
第10章
大课间，走廊一层聚满了嬉戏打闹的学生，人群最外侧，有一抹孤零零的身影正低着头朝厕所走去。
邹梦许。
韩黛看了一眼，跟了过去。
女厕内，水龙头哗啦啦地流着，邹梦许撩起长发，掬了一捧水扑在脸上，轻轻拍了拍，对着镜子露出无比清甜的笑容。
韩黛本以为以她胆小如鼠的性格，被顾芷小团体当堂针对了，应该会害怕，现在看来状态还不错。
邹梦许正拍着脸，忽然从镜子里看到韩黛环着胸的身影，脸色登时一变，嘴角的笑由于来不及收回，生生僵在了脸上。
韩黛挑了下眉，“怎么，怕我？”
“不，不是。”
她摇了摇头，再转过脸时，表情已然变成了一贯的乖巧怯怯。
“那你吓什么？”
“我是怕你……怪我。”
“怪你？”
“刚才班主任喊你去办公室，是不是骂你了？”
“不然呢？难道要夸我灌墨汁整人的点子很新颖？”
韩黛拧开水龙头，看了眼她脸上愧疚的神色，“他骂我不是家常便饭么？倒是你，在课堂上公然和顾芷作对，不怕她报复？”
“我不是和她作对……不怕。”
她解释了一下，继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
“一班纪律在班长的管理下很严格的，同学之间严禁发生霸凌事件，如果有的话，告诉班长就可以解决了。”
韩黛听到那两个字，眉头不由跳了两下，隐隐还从她话里听出了一丝崇拜的意味。
“你也觉得他挺好？”
“你说班长吗？是啊，班长不仅学习成绩好，性格也很温柔，凡事都先为别人考虑，每次班里出什么事，都没有他解决不了的……”
“够了！”
邹梦许还没说完，就被韩黛不耐烦地打断了。
“……怎么了？”
“我不想听到这些。”
“为什么？”
“你……不喜欢班长吗？”
邹梦许望着她丝毫不遮掩嫌恶的脸色，期期艾艾地语气里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你说什么混账话呢？”
韩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喜欢他？我又不是苍蝇。”
苍蝇……
“……”
邹梦许脸色滞了下。
“哦，还很少听见有人说不喜欢班长呢~”
“呵——”
韩黛冷笑。
一个让所有人都讨厌的人，不见得就是个坏人，但一个让所有人都喜欢的人，绝对不是个好人，心机城府该有多深，才能将自己原本的丑陋面目遮掩的完美无缺。
“问你个问题。”
“什么？”
“你知道你们班长什么丑事吗？”
“丑事？”邹梦许愣住了，摇了摇头，“……没有吧。”
“那缺点呢？”
“……也没有。”继续摇头。
“那他和顾芷的地下恋情是真的吧？”
“不是！”
这次，邹梦许回答的很坚决。
韩黛看了她一眼。
“你别误会，班长绝对没有谈恋爱。”
“但顾芷喜欢班长的确是人尽皆知，听说他们打小就认识，顾芷一直喜欢纠缠着班长，不许别的女生靠近……”
她在说这话时，一只手不经意的拧着衣角。
韩黛眉目斜讽，“那还不是在一起了？粘粘腻腻的真恶心。”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这句话说的真没错。
邹梦许抬起头来，这次没有反驳她的话，“其实我也不知道，但上次体育课，我听见顾芷和蒋琪琪那几个说你坏话了，好像就是因为你对面站的是班长，她总是排斥每一个想接近班长的……”
“切~”狗吃屎都觉得是香的，还生怕别人抢。
“你不怪她们吗？”邹梦许抬起头来看她。
“管他呢，她说我坏话不是正常事？”
“那……”
韩黛没听她后面继续说什么，擦了擦手朝厕所外走去，满脑子都是怎么捉.奸在校的事。
邹梦许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抹过一丝看不懂的疑惑，脸上怯怯的神情逐渐恢复平静。
……
“咚咚咚~”
“进来。”
主任办公室，雷洪朗从一堆备课作业中抬起头，就见沈知书拿着一沓试卷走了进来。
“知书啊，快来……”
“老师，这次的周测结果。”
“麻烦你了，我都没时间批改。”
雷洪朗笑呵呵的接过周测试卷，随手放到一边，拿过办公桌上的一次性纸杯去接水。
“你先坐，老师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说完，他将那杯水放到他面前。
“您说。”
“这个事情吧……”
雷洪朗坐在办公椅上，双手交握，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你知道韩黛转来咱们班了吧？最近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虽然她性子是活络了点，爱惹事，成绩差，不服管教，还……”
雷洪朗说着说着，发现韩黛缺点一箩筐，根本说不完，便咳了咳，转移开话题。
“但咱们学校上次验‘十佳园林校园’还多亏了她爸的资助，马上塑胶操场的那块旧草皮也要掀了，项目也是永鑫派人来承包的，王校长和韩董的关系不错，学校也有长期合作的打算，毕竟咱们学校和别的学校不一样，有限的经费都要用在教育上，其他方面都要靠赞助商……”
“其实这个韩黛吧，身上也不全是缺点，也有可取之处，你譬如……”
雷洪朗声音拖得老长，努力挤出时间试图想出几个好词往韩黛身上硬套。
沈知书垂下眸，眼脸处覆下一小片被灯光映衬根根清晰的密睫阴影，“老师，您想说什么？”
“老师想问你，愿不愿意和韩黛坐一桌？”
第11章
周六下午，由于第一堂课过后有小休，学校栅栏外日常叫卖盒饭的小商贩纷纷撤退，一向人气没那么火爆的食堂此时却熙熙攘攘挤满了人，十几个窗口前队伍排成一条条长龙。
周亚楠拿着三个碗去打汤，顾芷和蒋琪琪则在排队，队伍排到一半，周亚楠忽然拿着饭卡匆匆跑了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位置都占好了？”
“占好了，我看到了一个人。”
“谁啊？”
“还能有谁，你想见到的人呗~”
周亚楠拉着她朝食堂西南方向指过去，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出现在眼帘时，顾芷眼睛立即就亮了，“知书！”
第三食堂区域西南角，一张六人桌的座位上坐着四个男生，生物课代表陈霄，体委徐来，沈知书和二班班长张翰文。
“咚咚咚~”
她正看得入迷，窗口阿姨不耐烦地用勺子敲了敲铁盆，操着一口江城本地方言催促道，“小姑娘，你还打不打啦？不打让后面的同学来噻……”
“打打打！”
顾芷赶忙掏出饭卡，超窗口点菜区指去，“给我打四个荤的，糖醋排骨，烧鸡公，清蒸鲈鱼和菠萝咕咾肉。”
“哇！”
周亚楠看着她点的四个油光锃亮荤菜，口水都快流下来了，“顾芷，你发财啦，打四个硬菜！”
“待会咱们过去知书拼桌，他们男生多，大家一起吃呗。”
“一起吃？”
周亚楠推搡了她一下，“我看你就是想打给班长吃吧？”
“别瞎说~”
“你别瞎费心思了。”蒋琪琪泼她冷水，“班长有洁癖，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吃别人的东西？”
“那不一定，总有人会是例外的……”顾芷端过餐盘，不服气的反驳。
“行行行~”
蒋琪琪也懒得劝她了。
一天天地总幻想自己在班长心里是特别的，其实谁看不出来，班长对谁都是一样的，也就是她两头剃子一头热。
饭打好，三个人端着餐盘浩浩荡荡就朝第三食堂走过去。
“看我这条小蛇，蛇头做的逼真吧？超市零食满百送的，弹一下它还会扭动呢！”
“行了徐来，恶不恶心啊？还吃饭呢！赶紧收起来。”
“诶，我告诉你们，咱们班新来的那个英语老师可逗了，‘了’和‘呢’不分，班里不是有个人叫刘莉吗？喊人家名字直接叫牛腻！”
“哈哈……”
“嗨，我们可以在这里拼桌吗？”
西南角，四个人相谈甚欢，忽然被一道女音打断。
张翰文抬起头来一看，“哟，知书，这不是你们班的数学课代表吗？三个小美女还客气什么，快坐吧~”
“谢谢~”
“谢谢~”
周亚楠和蒋琪琪连连道谢。
陈霄见有女生来，悻悻地将小蛇玩具收起来。
顾芷挑个沈知书对面的位置坐下，微微将手里的餐盘朝中间移去。
一盘满满当当装的全是肉的餐盘摆在桌中间时，徐来一口米饭差点呛在了喉咙，“不是，顾芷，没想到你看着挺小挺瘦的，这么能吃啊！”
“噗——”
陈霄没忍住喷笑，顾芷脸色‘欻’地一下红了，“不是，我这不是看见你们在这，才想多打一点，大家一起吃。”
“哦~”
徐来看了眼沈知书，意味深长地哦了一下，什么都明白了，“那多谢了，我可不客气了！”
“我也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
顾芷低下头，一小口一小口地淑女吃米饭，余光看见三个男生争先恐后的夹肉，只有沈知书无动于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