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时他们不都是一起喝的吗?
他举起双手,掌心向着陈陈,做出投降的姿势。
“对,怪我。”
他后退一步,突然扯了扯唇角:“我会负责到底的。”
陈陈嘁了声,白眼翻到飞起:“我已经过了青春期了,骨缝都闭合了,你要怎么负责?”
现在再想让她长高估计只能回炉重造了。
周时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没说话。
片刻后,他笑了笑,手指向右指了指:“送你台扫地机器人吧。”
陈陈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两人右边空地上一整排扫地机器人。
前几天和爸妈一起逛超市时,她提出过买一个回家,好解放她的双手,被老陈当即拒绝,并且勒令她私下也不能偷偷买。
还美名其曰让她帮忙打扫只是为了增加她的运动量……
不过,如果是周时忆送的应该就没关系了吧。
陈陈来了兴致,跟在周时忆身后过去。
导购员阿姨这会正生意惨淡,看到两人过来眼前一亮,激情洋溢地介绍起这款扫地机器人的好处,瞬间罗列了十条必须要买的理由。
最后,她轻喘口气,语重心长地下了总结语:“最适合你们这种年轻小夫妻。”
猝不及防的一个转弯,陈陈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阿姨也太草率了,怎么能看到一男一女就自作主张将将人归类为夫妻。
她干笑道:“阿姨,我们不是……”
“就要这个吧?”
一直没吭声的周时忆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
陈陈再次不甘心开口:“阿姨,我们不是……”
周时忆:“哪边结账?”
陈陈:“……”
直到结账出来陈陈也没机会向导购员阿姨解释清楚她和周时忆的关系。
上了车,她郁闷地问:“你刚刚为什么不向阿姨解释我们不是小夫妻?”
周时忆淡淡看她一眼:“阿姨说,可以给小夫妻内部折扣。”
陈陈:“……”
她系好安全带,拿出手机,直接打开微信,给周时忆转了账。
然后,收起手机,一本正经告诉他:“我很赞同你精打细算的生活方式,不过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一定要好好解释清楚哦。”
周时忆:“你很讨厌和我扯上关系?”
陈陈:“也不是,就是不想别人误会。”
“是什么关系又对别人有什么影响?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周时忆轻嗤了声:“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说过,身正不怕影子斜?”
身正不怕影子斜,陈陈确实说过这话,可是,情况不一样啊……
高一那年,陈陈放学后常坐周时忆的自行车回家,每逢月考前还会临时抱佛脚,休息日约他去他家或者去图书馆突击复习,撞见同学也是常有的事,时间长了,班级里便慢慢传出他们偷偷在一起的谣言。
起初陈陈是不知道的,直到有一天从图书馆出来,周时忆突然沉吟着开口:“我前几天听到一个谣言……”
做了一上午物理题被摧残到蔫头耷脑的陈陈立即来了兴致:“什么八卦什么八卦,快分享给我听听。”
少年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头顶树叶,喉结滚动下。
陈陈随着他的视线一起看树叶。
继而,他低头,眼皮半耷着,清了清嗓子,又看向陈陈的脸,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陈陈被他这一番故弄玄虚惹得像急于咬钩的鱼,双眼热切地盯着他。
又是三秒钟的沉默,直到陈陈被憋到即将咆哮,他终于低声开口:“有人说,我们在一起……”
?
就这样?
陈陈失望地叹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大八卦,我们本来不就正在一起的吗?”
一起上课、一起下课、有时还会一起吃饭一起回家、一起接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美好熏陶。
敢情说了半天就说了一句废话?
“不是那种在一起,”周时忆无奈地闭了闭眼睛,视线僵硬地瞥到一边,“是那种在一起。”
什么这种那种的?陈陈饿得两眼昏花,完全听不进去。
这种那种了半天,面前的女孩像一颗顽石般冥顽不灵,完全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周时忆掀了掀眼皮,被气笑了,本就僵硬的表情彻底冷成了冰块,声音也冷:“我的意思是,他们说我们在谈恋爱。”
少年一口气说完,转身大步往前走,挺直了脊背,再不回头看陈陈。
只是悄悄红了耳根。
陈陈眨巴着眼睛楞在原地,似乎对这个说法很是惊诧。
半晌后,她摸摸脑袋,小跑着追上去,拍了他的肩。
“你不开心啦?”
周时忆撇开视线:“没有。”
脸那么臭,声音这么冷,身体这么僵,明明就是生气了嘛。
她叹口气,又拽他的衣袖。
“失忆,你别往心里去。”
周时忆:“?”
只见面前少女眼睛弯成两道月牙,露出整齐的贝齿:“小丸子说过,有些事不是我不在意,而是我在意了又能怎样。所以呀,我们没办法管住别人的嘴巴,却可以管理好自己的情绪。”
周时忆低头静静看她。
少女一甩马尾辫,握圆了打气的小拳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长久的沉默,久到陈陈脸上的笑容有点绷不住了,握拳的胳膊也开始打颤。
周时忆终于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深深吸了口气,阖上了眼皮。
他紧抿着唇,转身:“嗯,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所以,他是记恨她当年没有主动澄清谣言,坏了他的清白,现在故意报复她吗?
陈陈摩挲着安全带,悄悄瞥一眼周时忆,扭头暗暗吐了口气。
事实证明,有时候记忆力太好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
虽然周时忆说不用麻烦陈陈爸妈,陈陈还是一早给陈建国发了微信。
沃尔沃平稳开进小区,停在了“陈陈小铺”超市门口,周时忆下车,从后排搬出打包的菜和礼品,大小不一的六个礼品箱,摞起来足有半人多高。
周时忆一口气搬起所有箱子,陈陈忙拿上打包餐盒跟上去,小跑着先推开超市玻璃门。
“爸,周时忆来了。”
陈建国正坐在柜台里打盹,被她冷不防一叫下巴从撑着的手掌上掉下来,磕在柜台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他被这闷响又吓了一跳,下意识瞪圆了眼睛,像一只被意外惊扰的橘猫。
“你说什么?”
陈陈憋着笑,把菜放到柜台上:“周时忆来了。”
陈建国闻言起身,看到紧跟着进来,被礼品箱挡住半张脸的周时忆。
“时忆来了,快进来快进来。”陈建国笑着迎出去,帮他把东西放下:“都是自己人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叔叔这超市里什么都有,下次可不准再买了。”
周时忆轻点了下头,说:“一点心意,叔叔不嫌弃就好。”
“嗨,怎么会嫌弃?”陈建国大手一摆,指了指陈陈:“这倒霉孩子天天空手回家,我也从没嫌弃过。”
陈陈沉默叹气,对于陈建国自动屏蔽她上次回家给他们买了盆栽的事情很痛心。
正说话,门口有人发出“哟”一声。
陈陈探身,看到正趿拉着拖鞋进来的对门邻居,忙笑道:“余叔好。”
“诶,好,我下来买瓶酱油。”他说着,抬眼看到周时忆,又看了看周时忆脚边的礼品盒,老神在在地笑起来:“老陈,你家有贵客啊。这是……女婿上门了?”
陈陈:“?!”
现在这些大妈大爷都怎么了?不能看到单身男女站在一起吗!?
“余叔,您误会了,他不是……”
“你猜呢?”陈建国一声大笑打断陈陈的辩解:“小伙子一表人才吧?”
他昂起下巴,得意洋洋道:“我家陈陈正在努力,你家小余也要抓紧啊。”
陈陈目瞪口呆,暗搓搓拽了下周时忆的衣摆,“你快说点什么啊。”
周时忆偏头看她一眼,点头,“余叔好。”
陈陈:“……”
作者有话要说: 陈陈: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29章 二十九瓶甜牛奶
余叔拿了瓶酱油, 皮笑肉不笑地走了。
陈陈斜睨着陈建国, 忍不住埋怨:“爸, 你刚才怎么那样说话啊, 失忆明明就不是那啥上门啊, 你这样说他多尴尬。”
陈建国一脸委屈:“我没说时忆是啊,是老余他自己误会了。”
陈陈被他理直气壮的狡辩气到无语。
他刚才那似是而非的语气和直接说周时忆是她男朋友有什么区别!
虚荣狡猾的老头!
陈建国看向周时忆,端庄一笑:“时忆, 不好意思啊,老余就是个这样的人, 爱炫耀又爱嫉妒,一张嘴就把我架上去了,我刚才就是故意气气他, 等下晚上看见他我肯定要跟他解释清楚的,你别介意啊。”
周时忆笑了笑:“没关系叔叔,”他瞥了眼一边暗自跳脚的陈陈:“刚刚好像是余叔自己误会了。”
“唉,他这个人就是爱发散思维。”陈建国装模作样叹气,轻拍了下周时忆的肩膀, 笑眯眯说:“还是时忆脑瓜子转得快,走, 回家吃饭去!”
陈陈:“……”
报复, 赤裸裸的报复。
陈陈站在电梯里,漠然看着楼层数字往上跳,心里慢慢确定了——周时忆这小气鬼就是故意不解释,故意想膈应她。
至于吗?都十一年了, 这记仇的时间也有点过长了吧。
她闷闷想着,察觉到周时忆看过来的视线,鼓起腮帮子瞪了他一眼。
小气鬼,哼!
电梯到了七楼,陈美芽已经得到消息提前打开家门等着了。
陈建国热情洋溢地把周时忆往家里引:“来,时忆,快进来,不用换鞋。啧,陈陈,帮时忆拿下东西啊,懂点事。”
刚放下一个箱子的陈陈:“……”
等放好东西,进了客厅,陈美芽倒了事先泡好的龙井给周时忆:“早就听你陈叔还有老年人活动中心那几个老太太说起你,今天终于正式见到了。”
周时忆唇角抿起点弧度,礼貌地颔首:“阿姨好,我也总听陈陈说起您,一直想见您。”
陈美芽开着玩笑:“她是不是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没有,她说您漂亮大方、通情达理。”
“哎呀,哪有。”陈美芽立即笑眯了眼睛,看着周时忆的目光里徒增几分慈爱。
默默围观这场尬聊的陈陈背过脸去,忍不住嘀咕:“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周时忆果然被社会的大染缸泡出了赤橙黄绿青蓝紫。”
她正满脸痛心地哀叹曾经惜字如金从不说谎的周时忆一去不复返,冷不防被陈美芽点了下额头:“想什么呢,你爸叫你呢。”
“啊?”陈陈扭头,就看见陈建国已经自觉换上了围裙,拿着锅铲在厨房门口呼唤她。
她叹口气,慢吞吞往厨房走。
路过周时忆身边时,又偷偷瞪了他一眼。
她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请周时忆来家里吃饭啊,怎么感觉他一来自己就变成不受待见的熊孩子了呢?
果然,下一秒,陈美芽对着陈陈扬了扬下巴,对周时忆笑道:“这孩子是有点懒,被我和老陈惯坏了。”
陈陈:“呵呵。”
周时忆抬眼看过来,四目相对间,陈陈看到他眼里的一丝促狭。
紧接着,周时忆起身,拿出了刚买来的扫地机器人:“阿姨,第一次来不知道买什么好,怕您和叔叔做家务太累,给您买了扫地机器人,您看看喜不喜欢。”
陈美芽脸上流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前天晚上还在严令禁止陈陈买扫地机器人的陈建国干脆从厨房走出来,边看边对陈美芽笑说:“时忆这孩子真是懂事,知道心疼长辈。”
陈陈叹为观止地张大了嘴巴,深深吸口气,“爸,您这就有点区别对待了啊,我前天要买你还批评我呢。”
陈建国义正言辞道:“行为一样,动机可不同,人家时忆是怕我和你妈干活辛苦,你呢,你是想偷懒少干点活。”
陈陈被堵到哑口无言,扭头进厨房:“今天我做饭,谁都别进来!”
耳边,仿佛听到周时忆一声低笑。
流理台上放着刚洗好的小白菜,案板上是现切的小葱和蒜片,陈陈系上围裙,看看这,摸摸那,一时间有些难以下手。
她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到清炒小白菜的做法,默默记了几遍,心里有了点底气。
不就是开火倒油下菜翻炒吗?难不倒我。
陈陈打开油烟机,乒乒乓乓往菜锅里放油,放完油,人站得远远的,默默等油热。
很快油冒起了热烟,她抄起小葱和蒜片,哗啦一下倒进锅里。
霹雳啪哒一阵响,菜刀上有水,葱花和蒜片上都有水,炸起油星无数。
她吓得倒退了一步,不由分说将小白菜往锅里扔。
沾染着水珠的小白菜被她以炸碉堡的姿势丢进锅里,瞬间爆开来,油星以肉眼可见的形态朝她炸过来。
陈陈下意识闭上眼睛,一声惊呼没来得及出声,被人猝不及防捂住了嘴巴。
她下意识抿唇,颤抖着眼皮睁开眼,看到挡在她身侧的周时忆,而身后厨房的门,已经被他不动声色关上了。
“嘘,”周时忆微俯下身,嘴唇凑到她耳边,低冷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往她耳膜里敲:“别叫,你爸妈正在外面夸你。”
一叫,就又露馅了。
他离得太近,清冷柠檬香不动声色扑了她满鼻,耳根莫名就有点痒。
陈陈眨了眨眼睛,发现他另一只手正严严实实挡在她眼前,护住了她的脸。
油锅还在炸。
周时忆把她扯到身后,从她手里拿过锅铲,翻炒几下,往锅里放了些耗油。
陈陈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被油星烫到,又看了看自己免遭于难的胳膊,轻轻呼口气。
她觉得有点没面子,清了清嗓子解释:“我不是不会做,我就是刚刚没沥干水,被油星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