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唯的笑容消失了,幸好她已经把手机给姜叙辰,视频里没有她的画面。
他的妈妈,在她的记忆力重现。
那位美丽高雅又不可一世的妇人,那位对她说了最难听最伤人的话语的人 ,终于被提及。
“奶奶?”姜叙辰对自己有奶奶这件事感到意外。
徐弈北点头:“是的,你的奶奶。”
姜叙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地念着幼儿园里学到的认识人物口诀:“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徐弈北:“对,你想认识她么?”
姜叙辰想也不想就重重地点头,十分乐意地答应:“想啊。”
姜唯忽然心慌,忙说:“暂时不要吧!”
“为什么?”姜叙辰问。
姜唯硬着头皮说:“她现在身体不好,等她养好身体再说吧。”
姜叙辰似懂非懂,只当做不能打搅生病的人休息,所以乖巧地“哦”了一声。
“辰辰,把手机给妈妈。”敏锐的徐弈北已经从姜唯的急切又担忧的语气察觉到了什么。
姜唯闻言,苦着一张脸,跟姜叙辰摆摆手。
“爸爸,妈妈不想要手机跟你视频。”单纯的姜叙辰把妈妈的意思准确地传达出去。
姜唯的脑袋耷拉下来,欲哭无泪。
儿子,你可以说妈妈不在、妈妈去忙了、妈妈没空什么的。
是不是要开始教孩子不要太诚实了?
徐弈北:“我有重要的话跟她说,乖,让她接。”
乖巧的姜叙辰立即将手机递到姜唯面前,一脸无辜:“妈妈,快拿着,爸爸有重要的话跟你说哦。”
爸爸说重要,那就是很重要,妈妈当然要乖乖地听爸爸说才对。
姜唯忍不住伸手捏姜叙辰的脸,这一次,稍微用力了点儿。
姜叙辰皱了皱眉,却不反抗,只当妈妈没控制好力度,说:“妈妈,你轻点。”
姜唯松手,同时手机也接到了手中。
徐弈北的脸出现在眼前,她却不那么想看了。
她没把摄像头对着自己,不想让他看。
“手机拿好。”徐弈北不容拒绝地道。
姜唯:“拿好了。”
徐弈北:“我要看到你的脸。”
姜唯:“刚才看过了。”
徐弈北:“没看够。”
姜唯:“……”
徐弈北:“怎么看都不够。”
这人是魔鬼吧,他每次说这种话的时候,为什么云淡风轻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为什么不知道害臊?
“我们已经七天没有真正地见面了。”视频里看,总归跟现实中不一样。
这一句,他的语调有些失落,带着一丝思念。
“爸爸,我也七天没看到你了哦。”在一旁正准备玩玩具的姜叙辰插话。
原本有些感动和羞涩的姜唯,忽然被儿子逗笑了。
也就没那么感动了。
徐弈北声音沉沉:“嗯。你先自己玩,爸爸跟妈妈说重要的事。”
姜叙辰手中摆弄着心爱的玩具,无比单纯地说:“好的。”
姜唯知道徐弈北要说什么,虽然她不想面对,但知道迟早要面对。她走到阳台,在这儿说可以避免儿子听得太清楚。
她还是没将摄像头对着自己,徐弈北不再纠结。
“姜唯,你是不是见过我母亲?”他直接问道。
姜唯咬了咬唇,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的时候,她忽然心惊,怕被他看穿,慌过之后,才记起他看不到自己。
情绪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她笑自己还是很在意当初受到的伤害。
“见过。”她没否认,何必否认,他总会知道,尽管她是那么不想让他知道当初发生的事情。
她清楚自己当初的胆小怯懦,但她并没有后悔,她不想挖出当时的境况,也不想知道他会给的答案。
“什么时候?”徐弈北不等她回答,又问:“你离开之前?你是因为她所以才忽然离开我的,是吗?”
姜唯用力咬着下唇,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心里忽然很凉,不知道是被夜风吹冷的,还是因为难受。
“是。”
视频里的他陷入沉默,姜唯看着他锐利的目光,看着他紧抿的唇线,不知道他此时的心思。
他一定讨厌因为这个原因而离开的她吧?他一定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武断或者轻易地离开吧?
“所以,那天晚上你问我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问我会喜欢你多久?”
四年前的记忆如潮水一般猛烈地涌到脑海中,她记得问这些话是的心痛感觉。
她没有说话,徐弈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我,没有立即给你明确的回答,所以你失望了,伤心了,是吗?”
姜唯心里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
她极力克制,想让自己豁达点儿。“是啊,其实我知道你的答案。我很清楚的,我们在一起才没多久,谈以后太快,喜欢这件事,谁能保证,我自己也不能保证。”
她真的不能保证吗?不,他那么优秀,她从第一次看见他开始就喜欢他,他们第一次在一起,她就想着要是永远都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可是他呢,他那么好,而她那么平凡。他有那么多事情要做,那么庞大的企业要管理,那么多威胁他的人和事要处理,哪有那么多心思放在私人感情上?
更何况,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短暂,短暂到还没来得及熟悉彼此的所有喜好和习惯。短暂到,感情还很浅很浅。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总是那么少,以至于两人都自动撇开工作和生活中的不愉快,只享受两人的浪漫美好时光。
他们的感情,甚至不为外人所知。
这样的情况,谈什么将来?谈什么爱我多久?
能留住最后的美好,就已经很好了。
就像容如珍说的,她不会喜欢闹得满城风雨,然后两个人疲惫地散场。她没有能够让他付出一切的魅力,而他也没有为她跟家族对抗的必要。
“我能猜到她跟你说了什么。”徐弈北语气有些疲惫。
姜唯不知道说什么。
下一秒,他又道:“可是,我第二天找到了答案,而你已经消失了。”
答案……
什么答案?
姜唯的心忽然复苏了一般,越跳越猛烈。
“姜唯,四年前你不确定我的心意,那么现在呢?”
视频里的徐弈北,目光直视着摄像头,坚定而又期待。
虽然隔着屏幕,姜唯仍然被他的目光震慑。
现在呢?
姜唯问自己。
“姜唯,四年前的我确定自己喜欢你,认为在一起久了,喜欢就会变成爱。四年前,是我给的答案太晚,四年后的今天,我希望还来得及,也希望你不要逃开。”
“姜唯,我爱你。”
“我很确定。”
他说了那么多,姜唯每个字都听到了心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眼泪又出来了。
“你不要不说话。”徐弈北坚定的神色变得有些紧张。
姜唯一看他紧张就有些急了,手机移到面前,自己出现在屏幕上。
她一只手捂着嘴巴,怕自己哭出声。
“你别哭。”徐弈北面容变得冷峻,眉头蹙起,很不想看到她哭。
姜唯是感动的哭,是欣慰的哭。
“我不会逃走了,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不走了。”
她话语带着哭腔,眼泪更泛滥,说的,却是让他欣喜若狂的话语。
他笑了,心里像是被注入了加热了的蜜糖,又暖又甜。
“我想抱你。”不止想抱她,还想吻她,想一直一直都不松开她。
姜唯面红心热,擦着眼泪,嗔道:“我们隔着两千多公里。”
徐弈北:“我现在过去。”
姜唯惊得瞪大双眼,她竟然相信他的话。“你不要过来!你还要带你母亲看医生。”
徐弈北看了眼时间。“现在时间还早。”
姜唯怕他来真的,继续劝道:“你明天陪她看完医生,要是没什么事再来吧。”
她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他们母子的关系。
可能姜唯太激动,说话大声了些,姜叙辰跑了过来。
“妈妈,爸爸还没说完重要的事情吗?”
小家伙刚问完,就看见姜唯脸上残留的泪痕。“妈妈,你怎么哭了?”
他急了起来,过来抱着姜唯的腿,仰着头看她。
姜唯赧然地擦了擦脸,蹲下来解释:“妈妈不是哭,是……太开心了所以……”
她有些说不出口。
“真的吗?”姜叙辰不太相信,然后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徐弈北,“爸爸,是这样的吗?”
徐弈北给了他肯定答案:“是的,爸爸妈妈现在都很高兴。”
姜叙辰仍是有些疑惑,但选择相信。“哦——”
“儿子,以后我们三个人住在一起,好不好?”
姜叙辰一听这话,立即激动地说:“好!”
姜唯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可是,住在哪里呢?住我们这里,还是住在酒店?”小家伙操心起来。
第49章
翌日一早, 徐弈北陪容如珍吃完早餐, 便准备带她去看医生。
容如珍很不满。“请医生来家里不就行了, 为什么要亲自去医院?”
徐弈北耐着性子解释:“这位医生很忙, 我们预约了早上九点到十点。”
容如珍不高兴地说:“哪家医院的医生架子那么大?还有, 我们不是有家庭医生吗?为什么要特意去医院?”
“不是医院,是诊所。这次要看的,是心理医生。”
家庭医生建议徐弈北带容如珍做个心理咨询。
听到医生这样说的时候, 徐弈北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接受了医生的建议。
容如珍这一年的情绪和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原本可以理解为更年期综合症,可有时候不讲道理得让人无法接受。
“你是觉得我有精神病?!”容如珍突然激动起来,豁然起身, 因为生气而呼吸急促,她瞪着徐弈北,继续说:“还是你希望我有精神病,然后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关着?!”
徐弈北平静地看着她,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容如珍微眯眼睛, 目光中露出一丝阴狠,“因为你小时候我没照顾你, 你从小缺乏母爱, 对我没有感情,想报复我,对不对?”
徐弈北笑了,凄凉的笑。“因为没感受过母爱, 所以当初有没有你,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他的不在意,让容如珍变得感伤起来,她颓然地坐下。“我这些年在尽力补偿了,你就不能对我亲一点么?”
徐弈北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医生认为她心理出现了问题,那么昨晚知道四年前的真相之后,他会第一时间质问她。
“如果你不是我亲生母亲,我今天就不会因为你的健康问题而推掉工作,陪你去看医生。”
天知道他有多想回A市,多想见到姜唯和姜叙辰。
经过这一番谈话,容如珍的情绪缓和下来,愿意跟徐弈北一起去看医生了。不过,她小心翼翼地提了一个意见。“你来开车,不要司机开,可以吗?”
刚才处于盛怒的人,现在像一个怕被拒绝怕被嫌弃的有点儿可怜的小孩子。
徐弈北点点头。“可以。”
容如珍开心地笑了起来,她长得很漂亮,徐弈北虽然长相继承了父亲更多些,但有些地方还是像母亲的。
他对母亲的认识,多半来自父亲以及当初的管家。
年轻的容如珍是个单纯又任性的千金小姐,嫁到徐家是因为家族联姻,没什么感情。在徐家生活了一年多,生下了儿子,她觉得自己不能一直被困在这儿,于是坚决要出国学习,要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
她去了 ,她跟徐弈北的父亲说,一定会比在家里过的更好。她的好,是结识许多贵族小姐,跟一群非富即贵的人在一起,以此证明自己过得好。
然而她的所有开支,都是徐父负责,不管她花钱多过分,他都没有说过一句不该。
直到徐父突发疾病,她才彻底告别以往的生活,回到B市定居下来。
她想弥补对儿子的疏忽,可是徐弈北已经不需要了。
况且,她的方式实在太笨拙。
医生给容如珍做了一个小时的心理诊断,徐弈北一直在外面等候。
医生的判断是她得了中度躁郁症,需要药物治疗,还要定期进行心理疏导,平时家人要多陪伴,多理解病人的情绪。
从诊所出来之后,容如珍一直没说话,安静地不像她。
回去的路上,徐弈北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再多的,他也说不出来了。
他本来就不擅长安慰人。
回到家,容如珍依旧处于情绪低落的状态,坐在沙发上发呆。
徐弈北坐在她旁边,偶尔拿出手机看两眼。
“你是不是记挂着工作?”容如珍忽然问,面上没什么情绪。
今天他没安排工作,看手机完全是想看看有没有姜唯的消息。
昨晚他差点就买机票飞到她面前,好在理智尚存。不过,他已经订了下午的机票,只不过还没跟她说。
“不是。今天没有工作安排。”他如实回答。
容如珍听了这话情绪似乎变好了一点点。
徐弈北思忖片刻,侧身面对容如珍,说:“我最近在考虑结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