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然扯了扯嘴角,对上林嫣质疑的目光时,到底还是默默把原先的话咽下了。
如果告诉林嫣自己只是喝了几口啤酒,估计真的会被丢下楼。
其实那几口还是她误拿了宁远的易拉罐才会喝错,自从知道自己酒品不好后,温以然再也不敢随意碰酒了。
她讪讪笑了下,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也,也没多少吧。”
还好林嫣忙着工作,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温以然躺了回去,单手刷着微信,昨晚聚会结束后班群好几百条历史信息,温以然一目十行掠下来,大多是喝酒后的玩笑话。
果然如宁远所说,在场的人都以为于琳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随便点开一条语音都是奉承的话。
还有人起哄于琳给全班同学一人签个名,以后飞黄腾达了也好卖个好价钱。
虽说都是玩笑话,于琳倒也听得乐意,甚至还真的当场签了几个。
温以然的语音是外放的,虽然声音调到最小的一格,林嫣还是听到了他们最后的起哄于琳的话。
她好奇转过头:“......什么影后?”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温以然没有瞒她,兀自将手机递到林嫣眼下:“是一个同学,好像进了娱乐圈,大家起哄闹着玩的。”
点开的图片是昨晚聚会的合照,于琳站的是c位,林嫣自然一眼就看见了。
原本以为是不相干的人,结果看清上面的照片后,林嫣皱了皱眉,半跪着朝温以然的方向侧了侧身子。
手指往外拉了拉,于琳的脸瞬间放大了好几倍。
林嫣半眯着眼睛回想:“这个人......我好像在哪见过?”
然而想了一圈还是没有印象,大概只是一面之缘,所以林嫣那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眼熟。
说话间,倒是听见门铃响了下,打开才发现是外卖。
牛皮纸袋里边装的是清粥小菜,还有一下盒解酒药。
是之前宁远帮她们订的。
原本宁远还打算过来一趟,后来听说有事耽搁了,所以才重新叫了外卖送过来。
温以然将外卖放在茶几上,只顾着将纸袋拆开,没听清身边的林嫣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个包装好像是四锦酒店的,不过他们家什么时候也有外卖服务了?”
.
直到接到母亲的电话,温以然才知道宁远这几天都在忙着什么。
之前高中住的小洋楼已经荒废了四年,宁远又重新找了人打理,然而时隔四年,再加上原本就是老房子,很多东西都需要重新安置装潢。
原本以为小洋楼已经废弃,结果这几天又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街坊邻居都知道宁家的人又回来了。
其中也包括温母。
高中时因为宁远和温以然是同学关系,两家关系不错,再加上之前宁母初来乍到时,温母帮了她不少,所以两家人的关系比其他人密切了许多。
之前宁母匆匆搬走时,温母也曾惋惜过。
现下看宁远回来,一个人忙里忙外收拾着老房子,他又是顶顶嘴甜,很得长辈欢心的一人,所以才不到几天时间,宁远已经和温母混了个面熟。
老房子重新装修需要一段时间,听说宁远在找房子,温母忙不迭打了电话让温以然过去帮忙。
温以然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楼满地的狼藉,工人才刚离开不久。
房间的门并没有关紧,温以然上楼的时候,宁远正好坐在他自己之前卧室的地板上。
男孩微弓着腰坐在地上,时不时望向前边的笔记本,正握着笔记录着什么。
夕阳西下,刚好有余晖从纱窗投射进来,落了一地的光辉。
男孩纤细的肩胛骨微微抖动,听见脚步声,宁远头也没抬吩咐道。
“一楼的卫生间有点漏水,明天你带人看一下,如果需要......”
说话间他已经抬起头,看清门边站着的人时,男孩眉眼间瞬间沾染上喜色。
宁远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话落又觉得太过明显,忙敛了唇角溢出来的笑意,往旁边让出一个位置。
“你坐这里,那边不干净。”
小洋楼最近在整修,只除了他这个房间还未动工,其他地方都是灰尘仆仆的。
温以然挨着男孩坐下,抬眼就看见屏幕上方都是室内装修平面图的网页。
她“啊”了一声,学着男孩趴在桌子上,连看了好几眼还是没看懂。
原本就是暂时找来的小圆桌,坐一人已经是勉强,更何况现在还是两人。
两人的肩膀紧挨着,温以然倒是没发觉不妥,牢记着温母电话里的吩咐,强迫自己看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放弃。
她轻叹一声。
“我好像......帮不了你。”
温母电话里边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说宁远一个孩子在外有多不容易,让她多帮衬着点。
对比于宁远的辛苦,温以然更是好奇,宁远是怎么在短短几天就收服了自家老母亲的。
指尖在桌沿轻敲着,温以然支着下巴抬头,却见男孩不以为然,将自己的手机递到她面前。
“那你帮我看一下房子,你对这边比较熟悉,这四年周边变化太大了,我都快认不出。”
“有什么条件吗?”
好不容易找到一道自己会的题,温以然兴奋接过,边刷着手机边问。
“交通方便靠近地铁的,最好不要靠近路边,我不喜欢太吵的。房子不用太大,两室两厅的就好,还有......”
话音未落,就看见女孩已经放下手机,温以然幽幽地回望了宁远一眼。
她缓缓开口道:“我突然想起来,我对南城的印象,好像和你是一样的。”
她的记忆停留在高考后那年,自然对南城周边的变化一无所知。
算起来,她现下懵懂的程度和宁远是一样的。
却见原本埋头做着笔记的人突然抬起头,宁远下巴抵在手臂上,一双黑眸幽怨地望向温以然的方向。
纤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
不知怎的,温以然突然想起隔壁陈言家的酸奶,那只布偶猫讨不到酸奶吃时就是这副模样。
委屈巴巴。
万籁俱寂中,只听男孩长叹了一声,他轻轻道。
“可是这座城市,我还认识的......只有你一个了。”
第三十七章
刚好有光线透了进来, 光影洒落在男孩浓密的睫毛上, 仿若蕴着水雾。
宁远支着下巴, 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温以然。
男孩一双黑眸澄澈明亮,纤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下方。
好像一只被人丢弃的小狗,双目湿漉漉的惹人怜惜。
温以然缓慢眨了眨眼。
余晖落在男孩纤细的肩膀上,泛着淡淡的光圈。
四目相对, 房间有片刻的凝静。
须臾,温以然终于回过神,女孩慌不择路收回视线,垂首敛眸轻咳一声,掩下了刚才的尴尬。
原本她还想提班群,不过想到之前并不算愉悦的同学聚会,温以然到底还是将话咽下了。
这样想着, 宁远倒也没有骗自己。
除开高中的同学,南城他认识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撇开乱七八糟的思绪, 温以然又一心专注于屏幕上方的租房信息。
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女孩又点进刚才的app, 照着宁远刚才的信息筛选。
南城房子不少,但是要找到一处心仪的并不容易。
温以然趴在桌上勾着选项,蓦地手肘突然被人撞了下,她侧身过去, 抬眼就看见屏幕上边出现的几个设计图。
宁远半支着下巴,手指在鼠标上轻点,自然而然道。
“......你喜欢哪个?”
二楼的隔间全部被宁远打断, 房间的装潢又重新设计了一遍。
楼下原本有四个房间,现在只剩下三个,其中一个还被宁远改成了储藏室。
就连花园也做了大改动。
设计师照着宁远的想法,刚发了三张成品图过来。
温以然凑了上去,细细看了一会,指着其中一个道:“这个好看一点。”
设计师偏爱洛可可式风格,因为两个房间合并的缘故,所以重新装潢过的卧室比原来大了一倍。
原本狭□□仄的菱形玻璃窗也改成了巨大的飘窗。
温以然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她半眯起眼睛,像极了吃饱餍足后的小猫。
鸦羽似的睫毛在眼睑下方留下一道弓影,女孩自言自语道。
“我喜欢这个,冬天可以趴在上边晒太阳,如果再有一个壁炉就更加美好了......”
说着,女孩不经意转过头,却看见一旁男孩的视线早就从屏幕上移开,正定定盯着自己。
闻言,宁远先蹙了蹙眉,为难道:“你喜欢壁炉?”
话落,他已经在自己手机上重新编辑了一条短信,正想着让设计师重新修改方案,却见温以然抬手打断了自己。
女孩手指挡着屏幕阻止宁远发信息,温以然双目愕然提醒道。
“这是你的房子!”
所以为什么要照着她的建议整改。
“嗯?”宁远掀起眼皮,瞥见女孩眼中的震惊之色时,男孩突然想起什么。
他莞尔,将手机从温以然手下拿开,继续编辑着短信。
男孩唇角微微勾起,宁远头也不抬道:“过几个月是我妈妈的生日,我想把这个房子送给她。”
说着,男孩又微耸了耸肩,为难道:“可惜她一直嫌弃我的直男审美。”
短信已经重新编辑发了出去。
宁远抬起头,笑意盈盈道:“所以我才找了你做参谋,不然到时她不喜欢我的礼物就麻烦了。”
“你们都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应该差不多。”
“你不会......介意吧?”
男孩说得坦然,饶有其事一般,温以然自然信以为真。
她认识宁远的母亲,和这边老市区的烟火气不同,宁母永远都是落落大方的模样,江南女子的恬静优雅在她身上刻画得淋漓尽致。
那是一种刻画进骨子里头的温柔。
她会贴心地为儿子整理好上学需要的所有东西,对待他们这些同窗也是如此,面面俱到一视同仁,从没有过任何的怠慢和疏离。
想到那个端庄温柔的女子,温以然果断摇了摇头。
“不......不介意。”
说到一半又觉得担忧:“不过你妈妈要是不喜欢怎么办?”
温以然苦着脸提议:“你要不......打电话问一下?”
“说了就没惊喜了。”男孩脸不红心不跳道。
温以然没察觉到异样,只是帮着看设计稿的时候比刚才认真多了,连自己手机响了也没注意。
还是宁远提醒她才看见自己亮着的屏幕。
是陈凝的电话。
电话是当着宁远的面接着,讨论的内容自然一字不落落进男孩耳朵里。
女孩已经挂了电话,低头回复着消息。
她蜷膝抱着腿坐着,宁远稍稍侧目,一眼就看见女孩裸.在外边白皙的笔耕。
耳垂处微微泛红,男孩迅速收回目光,假装若无其事盯着屏幕。
钢笔在桌沿轻敲了几下,见温以然垂首回复着消息,宁远还是忍不住出声。
“你生病了吗?”
温以然“啊”了一声,从屏幕上抬起头。
见宁远视线在自己手机上停留了会,又抬头看向自己,温以然终于知道他会的是刚才电话那边的人。
她摇头:“不是。”
手指还在键盘上敲打,温以然面色如常道:“是我以前的心理医生。”
桌沿处钢笔摇晃的身影顿时停留在半空,房间瞬间陷入沉寂。
温以然抬眼,对上宁远忧心忡忡的目光后,忙开口解释:“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只是普通的问候而已。”
“她就是问了我有没有记起以前的事。”
温以然苦恼地皱着脸:“不过可能要让她失望了,我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男孩蹙着的眉并没有半点舒展,反而拢得更紧。
温以然听见宁远低声问了自己一句。
“你呢?你想恢复记忆吗?”
......
......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温以然当天晚上罕见地梦到了以前一些事。
只是零零碎碎的片段。
梦里像是不小心缠绕在一起的线团,乱糟糟的一片,只有女人尖锐的哭喊声尤为明显。
昏暗的房间内,女人赤脚坐在地上,模样狼狈不堪。
双颊皆是泪水,温以然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地上的女人突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双目猩红,看得出很多天没有休息过。
看见温以然安然无恙时,女人脑中最后一根弦彻底断裂,猛地朝温以然扑了过来。
“温以然,你明明什么事也没有,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女人哭喊着,撕心裂肺的声音明显吓到了当时的温以然。
她领口被女人紧紧攥在手心,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
梦境到最后混乱成一片,桌角处的花瓶接连被打翻,最后好像是有人上前将女人拉开,温以然才得以解脱。
只是还没等她松一口气,刚才还死死攥着自己衣领女人突然变了脸,转身朝身后的窗口跑去。
还没等温以然缓过神,女人已经拉开窗一跃而下。
梦境最后是持续不断救护车的声音,警笛划破了黑夜的安静,还有瘫软在地上的自己。
......
温以然是被吓醒的,梦境中女人刺耳的声音实在太过于真实,她喘着气平缓着呼吸。
过了好半晌才终于恢复如常。
房间角落亮着一盏小小的夜灯,淡黄色的光影倒是安抚了温以然不少。
她有气无力靠在床上,蓦地突然想起下午宁远问自己的问题。
女孩闭了闭眼,思忖良久才拿起手机,反反复复编辑了许久,最后才发了一条短信给陈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