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觉得,对于使团也不能太依赖了,有的东西,完全可以靠着别的手段获得嘛!似乎匈奴人几次西征,都从西域弄到了不少好东西,不如让那些商人通过走私的手段从匈奴那里弄。
官方如今跟匈奴还处在战争阶段,许多事情不能做,但是许多商人还是能做的嘛!事实上,在云中,上谷,雁门那些地方,一些走私商人甚至是得到了当地郡守私下支持的,因为他们需要这些商人从匈奴人那里获得情报,只要这些人没有将什么大黄弩之类的利器走私出去,那么,官府那边,对此根本就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已。
琢磨了一下,舒云便直接吩咐少府令贴出赏格,主要就是针对各种中原没有的作物,不管是西域的,还是闽越的,还是西南那边的都可以。
这年头,打败一个朝代的,其实最多的不是外敌,而是饥荒,因为饥荒,还有严重的土地兼并,才会引起严重的农民起义,在战乱中,消耗大量的人口,然后,再次恢复到每每开国时候地广人稀的阶段,土地资源重新洗牌,原本失去了土地的农民再次得到土地,只要统治者不那么白痴,几十年的时间,就是新一轮的所谓盛世了。
舒云见识过的这些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人们总是喜欢将灾难归结于王朝末年,皇帝昏庸,政治不够清明,没有用什么贤臣君子,用的都是佞臣小人,所以天下就乱了!
实际上,这些根本就是甩锅,当雪崩发生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大家都在忙着土地兼并,即便是那些商人,在有钱之后,也不会继续投入生产,去做更大的生意,而是回去盖房置地,将自己变成地主。因为商人虽然有钱,政治地位却很低下,他们不能科举,不能当官,按照严格的法律规定,连丝绸都不能穿。
当然,这些其实现在都是空话,科举现在根本没这回事,商人花上一笔钱,很快就能改掉自己的户籍,至于什么衣服坐车什么的,民不举官不究,朝廷就算是要追究那些商人,也不会从这种事情上来追究。资本自来到世间以来就是沾满了鲜血和原罪的,尤其,在这个时代,那些商人就没几个真的守法的,真要是守法的,也没几个干得下去。
舒云呢,想要减少将来可能出现的粮食缺口,抑制土地兼并,一开始能下手的也就是那些商人了。
那等在市井里头做一些小买卖的小商人也就算了,这些人也没多少油水能捞,很多时候,他们这些小买卖其实就是兼职而已。而舒云呢,如今要做的,就是坐实了那些商人的户籍,别想着一边做生意挣钱,一边还要购买大量的土地做地主。最重要的就是,要对他们这些商人征税。
如今是没有商业税的,大家都知道商人有钱,缺钱的时候,找几个狗大户问罪,然后抄家就完了!而商人呢,也宁可花大价钱给自己找保护伞,给上头交保护费,也不肯交税。之前晁错推行过一些政策,那就是商人可以花钱买爵位,不过呢,这个爵位呢,是有极限的,再高,你就得有军功,或者是有其他的功劳。另外呢,汉室还有一种官,就是花钱买的,像是桑弘羊,就是通过这种途径入仕的。这也是商人保护自己的一个策略,事实上,这种策略最后证明,用处不大。商人真正具备了自保能力,还是在明朝那会儿,他们跟士大夫联系太紧密了,朝廷一喊着要征商税,下面就在那里一个劲的反对,而商人呢,甚至可以对朝堂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力。但是在汉室,这是不可能的,对商人下手,几乎已经是诸多大臣最喜欢做的事情了,有钱拿,还没风险。
舒云琢磨了一番,然后就准备回头在朝堂上商议一下针对商人的一些律令了。
第99章 陈阿娇
对商人进行限制,大家对此都不反对,说实话,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太后就是为了圈钱。因为谁都知道,之前那一次胜利,少府出了不少血,很显然,之后呢,大家会对匈奴发起更多的进攻,而战争这种事情,即便是有红利,也是要国家真金白银往外掏钱的,想要收回成本,得需要一定的周期。
就算是后世号称灯塔的米国要打仗,国内正儿八经发财的也就是搞军工还有石油的,刺激消费这种事情自然也是有的,但是政府财政赤字也比较大!
这年头,商人多半就是些狗大户,史记里头专门就有个货殖列传,讲的就是那些富可敌国的大商人。国家遇到财政困难的时候,正常第一反应就是找几个大商人开刀,对此,朝中大臣都已经习惯了。甚至还在那里出主意,表示应该向哪些人下手!
这种做法实在是太简单粗暴了,舒云听了几句就懒得听了,直接表示,干脆一点,我们就收车船税吧!
这玩意算是桑弘羊发明出来的,桑弘羊之前给刘彻做侍中,不过呢,这个时候,他的才能还没凸显出来,刘彻的侍中多了去了,大多数都是一些关系户,而桑弘羊呢就是家里掏钱买了个侍中的职位。
因为这个身份的缘故,刘彻之前也没却过千,自然对桑弘羊并不算重用,等到舒云上位之后,就干脆将桑弘羊提溜了出来。
这位本来就是洛阳大商人出身,家中豪富,从小精于心算,之前在刘彻那里,几乎就是个透明人,如今呢,却被舒云带在身边,嗯,主要是给刘衍讲述一些算学还有商人的一些做生意的勾当。
桑弘羊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就像是资本论说的,资本家为了利润,能将绞死自己的绳索也卖出去。桑弘羊的父亲已经过世,如今当家的是桑弘羊的兄长。当然,兄弟之间,其实关系也算得上是不错,不过呢,汉室之前做官的商人也不是没有,为了他们的仕途,他们是不介意用其他商人的血肉来铺就自己的青云之路的。
桑弘羊除了作为刘衍这方面的老师之外,就是舒云针对商人设立相关律法的顾问了。他如今的职位其实还挂在少府,主要负责舒云搞出来的五铢钱推广的事情。
桑弘羊对此乐在其中,他非常享受这种操纵国家财政的过程,而且呢,深深得觉得,太后就是他的知己,做事也非常尽心尽力,舒云这边说一个想法,他那边就能立马将整个想法补充丰满起来。
对于桑弘羊,舒云用得很顺手,因此,一些人甚至私底下疑心桑弘羊是舒云这个太后的面首一流。
舒云对此懒得解释,她如今还想要扩大一下自己的秘书班子,或者说,她希望建立起一个皇家的秘书处和智库,专门为执政者服务。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很多时候,天才能够提供的就是那么一丝灵感,而更多的聪明人集中在一起,可以将灵感化作现实。
舒云也将自己的理念传递给了刘衍,按照舒云的说法就是,你不能什么事情都听下面大臣的,你得有自己的主意,而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么,就让这些人做你的大脑吧!那么多的精英,总能够给你提供一个相对还算是比较稳妥正确的道路的。
而对于舒云来说,她需要的纯粹就是秘书了,她脑子里想法太多,需要的就是让这些人将自己的想法进行补充润色,变得适合这个时代。
所以,在桑弘羊,郑当时,还有一些刘彻遗留下来的年轻臣子的帮助下,第一道针对商人的诏书直接就发下去了。
这道诏书的主题就是关于商人市籍的问题,市籍的许多限制被取消了,比如说不能穿丝绸,不能坐超出规格的马车之类的,但是相应的呢,商人在蓄奴之类的问题上头,就有了严格的限制。商人的奴仆,口赋会随着奴仆数量的增长而增加,也就是说,如果你家里只有少数几个奴仆,那么,只需要按照原本的税率,一年给朝廷缴纳一算的口赋,也就是一百二十钱,但是呢,当你超出了一个限度,那么所有的奴仆,就得翻倍缴纳口赋,尤其,这个呢,是按照阶梯税制算的,按照这个税制,像是如今那些僮仆超过千人的商人,每一个奴仆,每年起码需要缴纳三千多钱。
至于他们想要隐匿人口什么的,一旦发现,罚金直接在原本的基础上头乘以十倍。
当然,变通的方法也有,改奴仆为雇佣,雇佣的雇工是自由身,必须根据市价付给这些雇工薪水,若是役使这些雇工超过一定的限度,那就是犯法!
蓄奴是一条,另外一条就是置地了!商人如果想要继续做生意,那么,不得通过任何手段改换自己的户籍,而作为商人,却被严格限制购买土地,你要是田地多了,那么,就加倍交税,田地越多,税率越高。普通百姓三十税一,商人的税率直接是十五税一,然后,超出一千亩,就五税一,超过万亩,就二税一,要是再高,对不起,你就等着迁到陵邑吧。这般一来,这些商人就算是让下面的佃户叫六成的赋税,都别想在土地上挣什么钱了!
这条律令很快就在朝堂上通过了,大家觉得这种事情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商人原本在这个世界的等级制度中就应该算是下层,你还想要奴仆成群,高堂广厦,阡陌相连,这不是割我们这些公卿列侯的心吗?我们日子都没你们那么好过呢!凭什么啊!
所以,这个时候,大家一致忘记了那些商人的孝敬,一个个连声表示,商人的确需要好好打击了!所以,大家必须要针对他们!
这条诏令一出,顿时,关中那些豪商,立马一个个都唉声叹气起来,虽说诏令给这些商人预留了一部分处理自己的奴仆还有田产的时间,但是呢,要是到期之前,还不完成,就得使用惩罚性税率了!
当然,为了防止那些商人处理田产的时候,玩什么左手倒右手,甚至是找权贵投献的勾当,朝廷也派出了廷尉还有监察御史,一旦发现有违规的行为,立马进行惩处。当然,为了防止这些田产大规模脱手造成恶意压价,朝廷也给出了一个最低保护价,如果市面上没有人肯出钱购买这些田产,那么,少府就会以最低保护价,将这些田产收为官田,租给那些无地或者是少地的百姓耕种。
至于那些地主想要大规模吃进土地的行为,舒云暂时并不打算对这些地主下手,她想要做的无非就是让原本被土地束缚的人口解放到工业上头去,哪怕依旧要遭遇盘剥,但是相应的,工钱要高得多,而且当农业人口流失数量多了,这些地主也就不得不降低地租了。
等到日后,舒云的权威更上一层了,就可以制定一个地租的上限,超出这个上限,就被视作盘剥乡邻过甚,剥夺这些地主家族出仕的权力。
而很快,第二道关于商人的诏书又出来了,这回就是商业税了,名义上是以运送货物的车船数量为准收税,实际上呢,还是需要相应的官员根据货物的价值进行判断,然后进行征税。当然这里头肯定会存在一些问题。比如说,同样是丝绸,一般人家自己织的丝绸能跟蜀锦算是同价吗?所以呢,这就需要一定的监督。另外,少府这边,也会实时更新各地各种货物的价格,然后取平均数,进行征税。
这条律令呢,在经过一番争论之后,最后也算是通过了,估摸着日后就会出现一些商人依附于那些权贵,企图减税的情况了!不过,在汉室,可不像是在后世,官员也有多少免税的特权,实际上呢,权贵们呢,各种税赋也是要交的,这些一般就是直接从他们的俸禄里头扣除,而正常情况下,这些对他们的收入来说,那是九牛一毛,所以,他们根本不在意这些。
接连两刀都砍在了商人身上,但是呢,这些公卿列侯们呢,也是能够从中获得好处的,比如说,他们可以趁此机会,兼并更多的土地,还有就是,在收商业税的上头,这些公卿列侯也是有着操作余地的。
许多事情,舒云虽说是明白,但是暂时也是无可奈何,真要是得罪了这些人,回头就要出乱子了!王莽是怎么倒霉的,不就是因为他剥夺了那些公卿士大夫的许多特权,还想要限制蓄奴之类的吗?在没有新的利益群体出现之前,这些人嘛,还真是拿他们没太多办法。
下朝之后,舒云就针对这件事,告诫了刘衍一番,变革这种事情,最好使用温水煮青蛙的战术,最好呢,还得给这些青蛙一点甜头,他们才能答应,要是一开始的时候,就从他们嘴里夺食,他们真能联手再搞出一次废立之事来。
舒云从来不介意将这些官员的各种私心,还有私底下那些污糟的事情撕扯开来给刘衍看,因此,刘衍自然不会相信这些官员到底有多高的道德修养,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忠臣义士,实际上呢,真要是触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一个个都是乱臣贼子!
舒云已经琢磨着让人带着刘衍出去,好好见识一些皇宫之外的世界了,之前刘彻在的时候,舒云不让人出去,多半是担心王太后那一系想要使什么手段,刘衍刚登基的时候,母子二人立足未稳,自然也得注意一下。尤其刘彻是遇刺而死,刘衍对此更是精心,不像是他前头的那些先祖一般,一个个都喜欢搞白龙鱼服的勾当。
而现在呢,他们母子两个总算是在军方有了一定的实力,远一点的地方不说,在长安城里头,只要不像是刘彻一般作死,为了跟美人约会,直接连那些宦官都赶远了,在身边保护的人一重接一重的情况下,想出事都难!
而且,长安这些百姓又不是什么瞎子,遇到贵人,有几个长了熊心豹子胆,敢故意往前凑啊,这不是找抽嘛!至于认识刘衍的人,那就更别说了,他们巴不得出个什么意外,好让他们显示一下自己如何忠君爱国呢!
刘衍自然是不可能安心待在皇宫里头做个宅男的,哪怕皇宫再大,那也是一样的,这年头又没有那么多的娱乐活动,充斥在刘衍身边的人呢,对于刘衍的态度都是小心恭维的那种,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容易让一个还没有形成稳定三观的青少年变得狂妄自大,自以为是起来。
甚至,就算是成年人,一直沉浸在这样的氛围内,也是很容易失去本心的,舒云显然不希望自己一番经营之后,结果回头交给了一个败家子。
普通人家生一个败家子,顶多也是将一家子几代积攒下来的家业败掉,而皇帝是个败家子的话,那就真的要影响到不知道多少人了!总不能刘彻死了之后,再来一个弄得民不聊生,临死还要下罪己诏的皇帝吧!
因此,在如今确认了安全之后,舒云就存心让刘衍出去走一走,见识见识了。横竖汉朝这边五日一朝,平常的时候除非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否则的话,皇帝自然可以随意消遣。比起后世那些皇帝,恨不得天天上朝,起得比鸡还早,干得比牛还累,老刘家的皇帝可就轻松太多了。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如今主政的是舒云这个太后,作为小皇帝,刘衍其实平常也就是跟着旁听学习而已,许多事情都轮不到他做,最多就是偶尔有什么想法了,发表一下意见。
事实上,舒云已经在上林苑划分了一个地方,交给刘衍练手了,刘衍可以从朝中,从舒云身边的那些低级官员里头,甚至是从朝中那些大臣家里头,还有地方上举荐上来的贤才那里,挑选一下官员出来,辅助他做事。
也正是因为舒云让刘衍大方练手的行为,大家才真的相信,舒云不会成为另外一个吕后,因为舒云如今的举动,就代表了她其实早早就做好了还政的准备,要不然也不至于早早就让刘衍准备好自己的班底,等到刘衍成年亲政之后,自然就可以在朝堂上头安插自己人。当然,最重要的就是,舒云并没有提拔自己的娘家,甚至窦太主如今比先帝在的时候都消停,起码没有再成天大包大揽的,干涉各种事务了,她如今就是沉迷于赚钱数钱。而之前陈午过世了,窦太主呢,就明目张胆地开始养起了面首。好在这个时候,大家对有钱的寡妇养一些年轻英俊的青年乃至少年都司空见惯,横竖也不是堂邑侯在世的时候给他戴了绿帽子,因此,大家对此都睁只眼闭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