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旻如今想不到这么远的事情,他觉得自己还是比较正确的,何况,他也没有真的对勋贵赶尽杀绝啊,像是贾代善,还有家里娶了长公主的东安郡王,不都是挺好的吗?
四大异姓王当年可是得了TAI祖的许诺,可以世袭三代不替的,也就是说,除非他们犯了什么大罪,否则的话,三代之后才会降爵,问题是,四个异姓王如今除了北静郡王和东安郡王承袭到了第二代,手里掌握着兵权的南安郡王和西宁郡王还都是跟TAI祖皇帝同辈的老郡王呢!这也太能活了点。
舒云对于文官和勋贵其实都没什么偏见,或者说,舒云最能够明白官僚这个阶层的德性,不管文官武将,在失去了底线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丘之貉,谁也别说谁!之所以看起来似乎朝廷内部一直就是在内乱,还是因为蛋糕不够大,也没别的事情能做了,所以,无论是皇帝,还是下面的臣子,最终,大家都是在搞平衡,搞斗争。
只是,舒云现在满脑子的想法,却因为情势的缘故,压根啥也做不成,这就让她觉得很憋屈了。她在外面无人可用,谢家这边并不想沾染裙带关系的好处,当初谢慎就告诉舒云,不要对皇帝这种生物存在什么期待,皇帝是最会翻脸不认人的生物,所以,就算她有了儿子,谢家并不会帮她夺嫡,免得将整个谢家都拖下水。如今谢家那边,除了谢慎老两口还留在京城之外,其他人,哪怕是舒云那些堂侄子,都不在京城了,在外头游学,在老家准备考试的都有,就算是入仕了,大家也默契地外放,朝堂上几乎连一个姓谢的都没有。最终,舒云能依靠的还真就只有儿子!
第74章 红楼谢皇后
司徒宪到了该启蒙的年纪了,他从小聪明伶俐,很是讨司徒旻喜爱,恨不得抱出去在那些大臣那里显摆一番。
舒云从不要求自己的儿子藏拙,他们这样的身份,藏拙什么的,并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反而会给他们带来危险,因为,如果你表现得不够出众,只会让其他人觉得我上我也行,何况,皇家这种地方,平庸很多时候就是罪过,就算是那条时间线上的胤禛,说什么不争是争,私底下也没少做事,他要是一直窝在背后等着天上掉馅饼,以康熙儿子的数量,能看到胤禛的好处,那才叫奇怪了呢!
当然,要真是儿子资质平庸,舒云也不会强求。舒云如今已经想到自个除了教导儿子之外,应该做什么了,作为皇后,有一项职责就是劝农劝桑,所以,朝廷正常会有亲耕礼,先蚕礼,亲耕礼由皇帝亲自主持,至于先蚕礼就是由皇后主持了,甚至,宫中一直会有蚕室,每年内务府都会挑选蚕种,就是为了先蚕礼的时候用的。
舒云对于养蚕什么的了解不多,她现在也不合适搞什么纺织业,宫里头TAI祖皇帝当年崇尚简朴,后宫里头还有个宠妃弄了个织布机自个织布,当然也就是个意思而已,织出来的那些布料,只怕做手帕都不行。
这年头,对于贵族女子来说,所谓的女红一般指的是刺绣,做衣服之类的,纺纱织布什么的,一般是底层的女子维持生计的行当。像是一些稍微殷实一点的农家,也会在农闲的时候自家纺织一些土布,大多数用来自家穿用,多出来的也能拿出去换钱。那等专门以纺织为业的女红,一般很少出身农家,而是城镇小市民出生,才能从小学习这些。
所以,像舒云这样,一直以来的生活脉络都清晰可循的人,突然说可以改造纺织机了,别人不会觉得她聪慧,只会觉得她是鬼上身了。一次,舒云只能将这些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然后出一些主意而已。
舒云手里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不过,她当初被选定为司徒旻的皇后,谢家一方面直接告诉舒云,日后对她的支持有限,不可能为了她,掺和到夺嫡之事,也不指望她能够给家族带来额外的什么好处。但是呢,为了匹配她的身份,谢家给舒云准备的嫁妆却是非常丰厚的。
从前朝的时候开始,女子的嫁妆就是越来越丰厚起来,尤其对于大户人家来说,看家里女儿的嫁妆,也是能够显示自家实力的,所以,一些要面子的人家,女儿要是太多了,那出嫁的事情,那真的是要让家里头伤筋动骨的。
谢家一直以来枝繁叶茂,几乎代代都有人出仕,论起家业其实不小,但是多半是不动产,流动资金其实不多。老实说,舒云的嫁妆里头虽说皇家给的聘礼占了一部分,谢家那边也很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别以为嫁到宫里头,任何事情都有内务府供给,就不用花什么钱了,实际上,后宫里头花钱的地方多得很,有的钱可以过明路,有的钱是不可以的。像是普通的打赏没什么好说的,都在规格范围之内,但是你要是想要收买什么人,或者是打听一些额外的消息,这些都需要钱财。
金银首饰什么的,谢家准备得不多,这些多半是皇家的聘礼,但是谢家却是给舒云陪嫁了不少不动产,正常情况下,陪嫁的不动产就是庄子,宅子,铺子之类的,舒云作为皇后,日后根本就没什么机会住在宫外,所以,宅子什么的自然不用陪嫁了,因此,谢家陪嫁的庄子铺子不少,庄子总共三个田庄,加起来也有二十几顷的地,大多都是上田,另外还有个山头,以前是专门给谢家供应一些果子,在那里养着一些兔子山鸡梅花鹿之类的野味,谢家每年也会在山上烧炭在冬天使用。后来谢家不想因为舒云的缘故,卷入皇家的事情里头,早就做好了打算,除了承恩公夫妻两个之外,其他人要么回老家,要么就外放,京城这边就没什么人了,这山头留着也太显眼,就干脆给舒云做了陪嫁,也算是给她这个看起来娘家势力雄厚,实际上几乎帮不了任何忙的女儿的一点补偿。
舒云出不了宫,铺子是直接租出去的,庄子还有山头还是按照之前的法子做事,产出每年卖出去,收益就直接送到宫里。
舒云之前看过账,每年也有个好几万两银子的进项,作为皇后,总不能带头搞土地兼并,所以,即便舒云恢复了以前的记忆,也没打算扩大田庄的规模,如今呢,干脆就琢磨着,选个田庄,再加上那个山头,搞点农业方面的改良。
舒云如今能够动用的人力物力比起以前来说,更是少了许多,司徒旻有的时候,是个控制欲很强烈的人,所以,舒云想要背着他搞什么海贸,那是想也别想,这也违背了她一贯的人设,所以,舒云也只能叫下面人自个去打听好了!
舒云如今想要做的,就是尝试着自个搞一些杂交的良种,反正她又不靠庄子上头的进项过日子。司徒旻不管心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明面上还是比较尊重舒云这个皇后的,一个手里有权,又有着皇帝重视的皇后,每年进项其实不少,俸禄什么的,没什么好说的,也就是那样而已,但是呢,三节两寿,下面的孝敬,都会有她这个皇后一份,像是过年之类的节日,内务府要准备赏赐人的各种金银锞子,长春宫这边拿的都是大份,舒云做了不到十年皇后,长春宫这边的库房大半都已经塞满了。要不是舒云内心深处总有一种不安定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混吃等死了!
舒云几世以来,早就习惯了作为一个上位者应该有的姿态,那就是什么事情都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她只需要作为一个前瞻者和指引者就可以了。别总是觉得天底下就自个一个聪明人,聪明人多着呢!
司徒旻忙着给嫡子找人启蒙,他自个是嫡子出身,那么,自然也是希望继位者也是嫡子,这能省去很多麻烦。因此,对于司徒宪的教育问题,司徒旻很是看重。他自个也是做过太子的人,不过,他小时候,天下还没有完全安定下来,所以,先帝给他挑选老师的时候,虽说也有一定的考量,但是像是那些什么太傅之类的,根本就是名义上的,正儿八经给他启蒙上课的,一开始还是翰林院里头的那些学士。像是谢慎给司徒旻做太子少师的时候,司徒旻那会儿已经不是启蒙阶段了。
而司徒旻呢,觉得如今天下又不缺什么人才,自然需要给自家儿子选择最好的。因此,每日里都在盘算个不停,要不是自家老岳父摆明了如今啥事也不想掺和了,司徒旻真想将这位也挖出来,继续教导自个儿子。
既然是要给嫡子选老师,司徒旻自然也是要征求一下皇后的意见的,因此,他直接就来了长春宫。
舒云其实之前就开始带着给司徒宪启蒙了,和以前给朱标启蒙一样,除了学一些字之外,就是讲历史上的各种小故事,然后呢就是启发司徒宪自个去思考。
司徒旻对此并不疑惑,谢家又不是什么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自个这个妻子年少的时候还跟着自己几个兄长一块读书,她又不用学什么时文策论,因此,谢家的那些藏书,都是随便她拿着看的,讲一些历史故事什么的,对于司徒旻来说,并不超乎他的预料,而且,他也觉得小孩子的一些想法比较稀奇,一些角度根本就是大人难以想象得到的。所以,有的时候,他也会跟司徒宪说一些历史上头的事情。
另外就是,司徒旻既然有立司徒宪为储君的意思,那么,作为皇帝,以史为鉴是必须的,四书五经什么的,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一代代的大儒注解下来,早就跟曾经圣人的意思不知道偏差到什么地方去了,像是到了朱熹手里,更是被搞成了一个专门用来修身立德的学问,意思就是,只要官员道德品质好,那么,就一定能治国平天下!总之,非常扯淡!
所以,比起那些来说,史书的启发性起码更强一些,其他的嘛,过得去也就行了,没人会要求一个皇子,一个储君,一个皇帝去做什么大儒。
司徒旻听着司徒宪的童言稚语,笑吟吟地指点了几句,然后问道:“宪儿到了该启蒙的时候了,至于这个启蒙先生选谁,朕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大靖对于皇子的教育与大清不同,大靖的皇子并不会同班上学,而是各自挑选老师教导,一方面是因材施教,另一方面呢,也是不想给其他皇子多少希望,当然了,后者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大靖并没有打算刻意养废除了太子之外的皇子,该有的教育还是有的!像是宗室里头如今的几个王爷,其实都颇有些才干,不过呢,他们也就是担任几个闲职,论起实权,是真没多少。
之前皇位之所以能够平稳过渡,那是先帝年少的时候就跟着TAI祖皇帝在外征战,战功卓著,也是人心所向,所以压根没什么波折,而司徒旻呢,比起先帝还要顺利一些,先帝那时候还有个把兄弟上蹿下跳过一阵子呢,司徒旻呢,早早就立了太子,上头兄长一个早逝,还有一个呢,先帝过世的时候,也还没有开府封爵,自然对他没有任何威胁!
轮到司徒宪,除非司徒旻寿数也不长,要不然的话,指望其他皇子不起心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司徒旻如今对司徒宪上心是真心,日后对这个儿子忌惮也是真心。舒云对于司徒宪的启蒙老师什么的,并没有太多的要求,皇子难做,太子更难当,名义上是储君,但是实际上,一切的权力都是皇帝赋予的,启蒙老师名头再大又如何呢?真要是到了那个份上,名头越大,越叫人对太子忌惮!
因此,舒云笑道:“他一个小娃娃,要多好的启蒙先生做什么?难不成,换个大儒启蒙,宪儿就能立马也能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了?何况,朝堂上诸位大人都是能臣,要帮着圣上治国平天下的,用来给他一个孩子启蒙太浪费了!不如在国子监挑几个先生出来也就罢了!”
司徒旻摇了摇头,说道:“宪儿是咱们的嫡子,又一贯聪明伶俐,将来朕这个位置也是要交给他的,说是先生,其实将来就是他的臣子,早点熟悉,不是坏处!”
舒云摇了摇头,说道:“圣上,你想得实在是太远了!宪儿如今还小呢,等他长大,他那些先生都要致仕了!再有就是,真要论起来,有什么先生比得上圣上你呢?”
司徒旻顿时愕然,他是拿自个来衡量的,问题是,他十四岁就做了皇帝,可是,自个如今可还年轻力壮呢,所以,按照皇后的意思,再有个二三十年,的确如今那些臣子大半都老了,找他们给未来的皇帝做老师,压根用不上啊!
司徒旻这会儿还年轻,并不忌讳谈什么生死,真要是他年纪大了,谁敢在他面前说什么死啊活的,他不恼火才怪!其实他给舒云说的几个先生里头也有还算是年轻,才三十左右的,说到等到司徒宪长大,那些先生都要致仕了,顿时更是舒爽起来,这个意思就是,自个肯定长寿啊,因此,司徒旻顿时觉得,舒云的话很有道理了!
司徒旻想了想,说道:“梓童说的是,先生什么的,未必要选那些学士,但是这个伴读呢,却是要好好选一选的!回头朕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
舒云点了点头,又说道:“圣上也别太着急了,宪儿年纪还小,差不多大的孩子,在家也是娇生惯养的,这个年纪,许多事情也不懂,让他们进宫做伴读,家里头也不放心,所以,再过两三年这事也不迟!”
司徒旻哈哈一笑:“梓童想的周全,却是朕太着急了!”
舒云琢磨了一下,又试探道:“咱们家的孩子,将来也不可能去考状元什么的,一般的先生,教导孩子都是为了科举,做皇子的,也没什么参加科举的机会,所以,就算是找好了启蒙先生,宪儿该读什么书,还得劳烦圣上费心呢!”
司徒旻心情好,当下大手一挥:“梓童说的是,回头朕就给宪儿列一套书单出来!”
舒云又是随口拍了几句马屁,然后心里就琢磨着,如何给司徒宪开小灶,学点时人认为不务正业的东西了!理由也很简单,圣上你如今春秋鼎盛,让孩子多玩几年又怎么了?
司徒宪一点也不知道父母正在决定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命运,聪明的孩子对于学习一向兴头比较大,因为学习本身其实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有的人越学越快乐,那是因为他学了就有收获,而一部分人呢,尽管非常努力,但是实际上却看不到什么效果,经历多次挫败之后,难免就会产生一定的厌学心理,这是人的本性。
司徒宪呢,他记性好,很多时候,大人就是不经意一句话,他也没仔细听,却也能记在心里,冷不丁就说出来了。舒云叫人做了些木片给他识字,他也很容易就能找出相应的字来,因此,他学习的积极性其实很高,所以,只要给司徒宪启蒙的不是什么腐儒一流,舒云还真是不太担心这些人将司徒宪的灵性弄没了。
大多数人都是喜欢聪明孩子的,司徒旻之所以对司徒宪非常关照,却是因为到目前为止,司徒宪在他几个儿子里头是最聪明的一个,而且胆子也大,就算是皇帝,也是不喜欢在自个面前唯唯诺诺的孩子的,其他几个皇子虽说不至于这样,但是,司徒宽和司徒实在司徒旻这个父皇面前总是会有些拘谨也就是了。
舒云并没有在司徒宪那里灌输要对司徒旻这个父皇敬畏的想法,人是需要有敬畏,但是,需要敬畏的仅仅只是司徒旻代表的权利而已,而不应该是司徒旻本身。见过的皇帝多了,舒云对司徒旻的评价并不算很高,这就是个典型的太平君主,上面长辈将基础都打得好好的,又是刚刚开国没多久,国力蒸蒸日上的时候,只要他不胡作非为,那么就算败家一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很多时候,皇帝这个职业也是要看运气,看形势的,像是中晚唐的时候,那些皇帝又不是不励精图治,明君也很多,可是呢,再能干,情势在那里,内有权臣弄权,外面呢,一帮子节度使拥兵自重,还有外族虎视眈眈,根本无力回天,弄得所谓的中兴都有一种强行碰瓷一般的尴尬,毕竟,比起真正的盛唐来说,差得实在是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