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赵珍珍,同样是这一盘棋上的一个棋子,虽然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棋子,但因为好用,而且之前也有亮眼的表现,所以不会轻易成为弃子。
人人都以为大字报好用,但却没想到,真正控制并利用大字报的人,就是他们工作组,假如真有人不识好歹敢写她赵珍珍的大字报,那倒霉的恐怕是他自己。所以,这就是她毫不避讳每星期都去农场看丈夫的原因。
不过,俗话说的好,上赶着的买卖不是买卖,男女关系也是一样,王文广不让她看他,她索性就不去了,看看到底难受的是谁好了!
赵珍珍越想越想笑,同时还有点生气。
她冲郭大姐摇摇头,说道,“有人把咱们县里的事情告诉他了,而且他最近很忙,就过一阵子再去吧!”
郭彩虹点点了头,她对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就转移了话题,问道,“珍珍啊,最近咱们真的没有什么工作计划?”
赵珍珍知道她问的是抄家的事情。
的确,前世这个时候平城已经闹成了一锅粥,现在平城让陈市长牢牢的握在了手里,但其他地方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估计和前世差不多,抄家全凭那些人的心情,动不动就直接领着一帮人去砸门了。
很多人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现在想想还觉得不寒而栗。
所以她对于抄家是很谨慎的,如果不是查出来十分严重的违纪问题,绝对不会考虑的。
“他们已经有了人选?”
郭大姐点点头,说道,“是啊,他们宣传部那些人,每天都讨论呢,好想进咱们工会,就是为了抄家,可真是有点烦人!”
赵书记这个人,除了脾气出了名的暴躁,实际上工作能力也不怎么样,他是从基层一点点升上来的,混仕途几十年,最大的体会就是,当官最主要的不是能办多少事儿,而是要在任上不出事儿,只要不出事儿就能往上升。
当然了,赵书记其实也算有点背景,他的堂哥曾任平城市的市长,就是陈市长的前任,去年才在省委的位子上退下来。
因为白副县长被抓,赵书记的日常工作受到很大的影响,因为越来越多的事情需要他来操心了,这让过惯了素净日子的他很不习惯,自然就看赵珍珍不顺眼了。不过,他知道赵珍珍不是随便能动的人。
因此,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之前他就跟白副县长商量过,工会现在如此风光,连市里都专门下了文件通报表扬,这在之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所以他们作为惠阳县的领导,当然也要分一杯羹。因此就想到了将宣传部并入到工会的主意。
而且现在的宣传部部长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她赵珍珍有什么动作都可以第一时间掌握。
原来的县宣传部部长严大姐自从调入工会后,因为赵书记的交代,的确很急于表现自己,她和雷振华一样,是土生土长的惠阳县人,对本县的一些基本情况还是很了解的。参考前两个被抄家的人,刘福生是五金厂的厂长,何明伟是财政局的,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十分有钱。
惠阳县地方不大,有钱人自然也不多,严大姐在脑子里扒拉了一个遍,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不过,谁的脑门上也没写着没钱或者有钱,比如那个胡明伟,在没被揭发出来之前,就是个普通的国家干部,谁会想到他家里能藏着这么多钱呢?
因此,宣传部的十一个同志,来到工会后的全部工作,就是讨论下一步该抄谁的家。好在最近已经有了结论。
“是啊,我听小郑说,一个是城里的徐家,另一个就是叶主任!”
徐家的确很有钱,不过,徐家有钱那挣得也是辛苦钱,而且他们家阶级成分也没有任何问题,往上数三代都是农民。说起来,现在和老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粮店,肉店,副食店还有百货商店,这些都是国营的,私人是不允许开店的,但裁缝店比较特殊,是可以私人开办的。
徐家的服装店历史悠久,据说从民国初就有了,不过那时候还挺同时经营各种高档布料,现在虽然从两家发展成了如今的六家,但早就不卖布料了,只负责来料加工,他家的师傅换了好几茬,但手艺还是很地道,而且收费也合理,所以长年不愁顾客,每逢换季或者年底,更是要去早早排队。
如此长年累月下来,自然积累了一笔惊人的财富。
而且徐家每一代人都异常的团结,现在这一代人是三兄弟,徐老大是个圆滑的中年人,他和惠阳县各个政府部门的关系都不错。
要说这徐家最少还沾了有钱这一点,但县办的叶主任,平时笑眯眯的,在县政府人缘也不错,而且县办其实也没什么实权,除了日常琐事儿,不过是落实上一级领导的安排罢了。
赵珍珍惊讶地问道,“叶主任有什么问题?”
郭大姐讽刺的笑了笑,压低嗓门说道,“严大姐知道人家祖宗八代的事情,说叶主任家里现在虽然是普通老百姓,但祖上曾经富过,而且是豪富!据说,他们家老宅的地底下埋了两箱子黄金!”
说完她哈哈大声笑了起来。
赵珍珍本来也觉得有些可笑,但仔细一想真的笑不出来,平城被张处长抄家的那些人,要么是贪污犯,要么是有其他的作风问题,她来惠阳只抄了刘福生和何明伟的家,这两个人也是自身有严重的错误。
但严大姐选定的这徐家和叶主任,根本不符合条件。徐家有钱,但每一分钱都是辛苦挣来的,要是徐家被炒了家,估计惠阳很多裁缝铺会因此关门大吉,老百姓做件衣服都要不方便了。
叶主任更不符合标准了,他是党和人民的干部,仅仅因为一个莫须有的传言,就要被抄家,那也是太冤了,。而且,即便是人家院子里有黄金,那也是祖上挣来的家业,凭什么你要来抄走呢?
这不是跟强盗土匪一样的路数吗?
她皱了皱眉头,说道,“看来咱们工会得加强一下政治学习了,不然有些人的思想太危险了!”
郭大姐点点头,说道,“可不是!这些人简直跟疯了一样,恐怕要指着这个发财呢!”
她猜的不错,工会现在之所以这么热门,固然是因为市里的表扬,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不知道从那里起来的传言,说工会在抄家的时候,刘福生和何明伟家里的财物实在太多,除了上交的一大部分,还有一少部分被他们内部私下里分掉了,有人说一人分了一根金条,有人说一人分了两百块钱,更有甚者,说这两样都系都分了。
即便是只分了一样,也够让人羡慕的了!
严大姐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缺钱,她的丈夫是个病秧子,不但丢了工作每个月还要贴钱买药,家里老人孩子也处处要花钱,都要指望她一个人的工资,基本上每个月都入不敷出。因此,当白副县长透露出让他们宣传部并入到工会的时候,她特别高兴,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虽然并入后,她是工会的副主席,需要服从赵珍珍的领导。
但让她特别失望的是,不知道赵珍珍是对赵书记这么安排有意见,还是赵珍珍故意要晾着他们,这都两个多星期了,工会没有任何行动不说,连工作计划也完全没提抄家的事情,除了日常事务,赵珍珍将员工三人一组,去惠阳各大单位搞政治宣传,而且还做得特别认真,每个人第二天都要汇报具体的情况,惠阳县大大小的机关单位加起来不好,要是工作都做得那么认真,估计两个月随访都结束不了。
而且严大姐觉得这工作总体意义不大,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天生觉悟高,有的人怎么教育都是怂蛋,不是上一两场政治思想课就能解决的,因此,当赵珍珍问她的时候,她一口拒绝了这一项工作,而是带领自己的老手下专心研究起抄家这件事来。
人一旦动了贪念,可能就会是非不分。
当天晚上,赵珍珍等孩子睡着后,翻出来张处长提出来的工作要求,认真思考后,做了一份详细的表格,不但明确规定了抄家的标准和条件,而且还分析了前马市长的例子。
既既然有的人没弄清抄家的关键点,那她就必须讲明白!
第二天的工会例会上,赵珍珍将表格给大家讲了一遍,举了前马市长的例子之后,十分严肃的说道,“咱们要揪出隐藏在人民群众内部的资产阶级破坏分子,还有干部队伍中的腐败分子,抄家的重点,在于这个人本身就有严重的自身错误,这个才是要抄家的根本!而并不是有的人想到谁家有钱就要抄谁!这么干和旧社会的土匪强盗有什么区别?咱们部队以前就有三大注意八项纪律,其中有一项就是不能群众一针一线!我怎么听说有的同志已经惦记上人家家里的金条了?这种思想要不得,这是非常危险的□□错误!”
严大姐参加工作多年,也不是没有党性的人,经过赵珍珍的提醒,她此刻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羞愧的脸都有些红了。
是人都有私心,其实他们排查了很多人,有些人条件比叶主任更符合,但严大姐跟他在工作上有过节,而且叶家有黄金的事情,十有八成是真的,所以她才挑了叶主任,她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简单的认为,现在是无产阶级翻身做主人,叶家有那么多黄金,自然算是资产阶级了。
当然了,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赵珍珍发完言,她立即笑着说道,“赵主席的发言真的是太好了,既然抄家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一不留神可能就会犯错误,以后这样的大是事儿还是赵主席做主吧,咱们这些人,宣传工作做的起来经验倒是不少,不如去各大单位上上思想课!”
赵珍珍非常高兴,立即说道,“严大姐,你手下有十个人是吧,我再给你四个人,这样一共十四个人,你和雷振华同志共同管理,商量后怎么分组了就上报给我!”
严大姐一听脸色又变了,但想了想还是没说话。
雷振华却是又惊又喜,他做了一段时间的冷板凳后,现在终于和其他同事负责的内容一样了,但他很快又不满了,这些人都忘了他是副主席,但他自己不会忘。并且时时刻刻都都在想着如何能多管些事情。
如今天上终于掉了馅饼,严大姐这个人,谁都知道异常难缠,不过既然有机会,不管如何也要试一试。
他也赶紧表态,“赵主席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完成领导交给的任务!”
在他看不到的位置,严大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赵珍在工作上摆平了严大姐,周末也暂时不用去农场看望丈夫了,先不考虑别的,生活也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虽然孩子们已经习惯了周日就去青禾农场,但建民和建国都懂事了,上一次爸爸的态度让他们哥俩儿很纳闷,同时也很为妈妈委屈,既然现在妈妈不去了,他们也就不去了。当然了,也会想爸爸,但也没那么想。
王建昌比大宝二宝更气愤一些,他觉得爸爸不但变丑了,而且脾气也变坏了,上一次他都喊破喉咙了,爸爸都不肯停下来,也不回头看看他,哼哼,是个坏爸爸!
王建明还小,他有点想爸爸了,想让爸爸亲亲举高高,但他一提到爸爸,三哥就黑着脸不理他了,因此提了一次之后,就不敢再提了。
赵珍珍心里自然担心丈夫,但也的确堵着一口气。
这天是周末,赵珍珍难得睡到自然醒,其实也不过是六点多钟,她起床给孩子们做好饭,发现孩子们竟然都还没有醒,反正是周末,就没舍得叫醒他们,自己也打了个哈欠躺到床上睡回笼觉。
谁知这一睡醒来就九点多了。
她穿着睡裙跑到外屋一看,电风扇被开到最大,大宝和二宝在做暑假作业,小建昌领着弟弟玩儿积木,四兄弟的画面异常和谐。
赵珍珍松了一口气,笑着问道,“建民,你们吃饭了吗?”
王建民冲妈妈笑了笑回答,“早吃过了!妈妈你饿了吧,快去吃吧!”
赵珍珍点点头进了厨房,发现锅里给她留了一碗小米粥,小半盘炒萝卜,两张葱油饼和一个煮鸡蛋。除此之外,锅碗都已经刷干净了。她胃口很好的吃了饭,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收不住。
虽然天气很热,但她还是决定带孩子出去转一转。
惠阳县是小地方,但自然风景很漂亮,尤其是市郊的盘山,半座山都是参天大树,是一处天然的避暑胜地。
孩子们不像大人那样在意冷热,一听说出去玩儿都很高兴。
赵珍珍原本以为,她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出去不是什么难事儿,然而等坐车真到了盘山,建民和建国脚程快,建昌跟不上气得哇哇直叫,小建明人小腿更短,走了一会儿就嚷嚷着累了要妈妈抱。
虽然两岁的孩子不算太重,但上山的路再加上孩子,赵珍珍只抱了一会儿就累得不行,她停下来歇了口气,再抬头已经看不到大宝二宝的影子了。
第76章
赵珍珍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她飞快地将四宝背到肩上,一只手牵着建昌没命的往前跑,同时嘴里大声喊着建民和建国的名字。
因为是周日,山道上的游客并不少,赵珍珍不知道,她此刻头发蓬乱,脸颊微红,神情慌张,肩上布袋里背着一个孩子,手里还拖着一个孩子,建昌有点跟不上她的脚步,小身子被拽的摇摇晃晃。
给人感觉特别的狼狈。
好在她跑了一段路,就看到手牵手的建民和建国。
赵珍珍气喘吁吁的走过去,十分生气的说道,“大宝二宝,来之前妈妈是不是说了,妈妈照顾四宝,你们俩帮着照顾三宝,你们现在做到了吗?”
王建民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道,“妈妈我们错了!”
王建国也赶紧跟妈妈认了错,不过,当他牵起王建昌的手,却有点嫌弃的看了弟弟一眼,低声说道,“老三,你一会儿走得快点,不然二哥不带你玩儿!”
王建昌有些委屈的点了点头。
其实建民和建国之所以走这么快,是因为他们听班上的刘翰林刘翰国兄弟俩说了,盘山的山顶上有一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那个和尚很厉害会算命,你站在那里不说话,但他就是能知道你是哪里人呢,你叫什么,你几岁了,你上几年级,甚至连学习成绩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王建国当时听了就觉得很神奇,立马说道,“那我要是现在改个名字,他还能算出来吗?”
王韩林斩钉截铁的说道,“肯定能啊!”
王建国一听这话就留了个心眼儿,他在心里给自己起了个响亮的新名字:王英雄。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谁也没告诉,就在刚才和哥哥一起往上走的时候,告诉了王建民。”哥哥,你说那和尚能猜出来我的新名字吗?”
其实王建民一直对这个事情持有高度的怀疑,他摇摇头,说道,“肯定不知道啊!”
王建国得意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