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漾想了想:“去年他回校演讲的时候。”
顾清识蹙眉:“你确定吗?”
“确定啊,”褚漾不明白为什么他看上去不太相信的样子,“就是去年。”
“比认识我晚?”
顾清识没头没脑的问题把她问的也有些蒙圈,但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他忽然笑了。
这一笑,不光是褚漾看到了,旁边正站军姿的新生们也看到了。
嘴角只是上扬了一个很浅的幅度,像是雪山消融,使得周遭都凉爽起来。
“学长笑了笑了,昨天是谁跟我说他不会笑的!”
“呜呜呜呜我看到学长笑了。”
“好想知道他跟学姐聊了什么哦。”
教官瞪着窃窃私语的几个女生:“我有没有说过说话前要说什么!”
几个女生缄口,异口同声喊了声“报告”。
身材健硕的教官回头瞥了眼,又转了回来,语气有些不满:“不就是笑,有什么稀奇的,我比你们助班笑的好看多了。”
说完就咧嘴笑了个,大白牙在麦色皮肤下显得尤为发亮。
“噗——”
大家都笑了起来,随后,此起彼伏的“报告”声接连响起。
褚漾不知道他笑什么,左思右想没觉得自己哪个字有笑点,那边新生的目光快要把她烤焦,为保性命的褚漾只得站起身换个位置。
谁知顾清识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在这里休息吧,我过去看看他们。”
“我跟你一起去。”
褚漾没拒绝,但肩膀莫名一热。
她转头,是顾清识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怎么了?”
“我要打伞。”
褚漾莫名其妙:“你刚不是说不用吗?”
“现在想了。”他说完就低头,钻进了褚漾的遮阳伞底下,也不管自己个子太高,只能勉强弯着腰妥协。
遮阳伞小,从来不适合两个人一起打,伞下的两个人想要都遮住,只能挤着。
新生的“哦呦”和“报告”声,以及教官的“你们是鹅吗”声又从那边传了过来。
褚漾是真的觉得莫名其妙,但她好险早有准备。
她取下自己的书包,像变魔术一样又变出了一把伞,冲顾清识骄傲的抬了抬眉:“我机智不?”
顾清识:“……”
然后新生们就看见,他们的男助班女助班各打着一把刺绣精美的遮阳伞,站在太阳底下看他们军训。
画面很美,唯一不太和谐的是男助班的脸色有点臭。
更奇怪的是,上午男助班打着把伞,下午太阳更毒,他倒是怎么都不打伞了。
褚漾有些不满:“亏我还特意又帮你背了伞过来。”
顾清识扯了扯嘴角,没理她。
没人跟自己聊天,褚漾又闲下来了,撑着下巴对着即将下山的太阳打哈欠。
别的助班都在玩手机,她也找不到人消遣时间,只能也跟着拿出手机玩。
几个助班在群里分享新生们的表情包,褚漾看的乐,看完了还在等新的表情包出炉。
她退出群界面,助班群的下面头像就是徐南烨。
这是他的私人微信,头像简约,换个词就是无趣。
但是褚漾给他打的备注却很生动:老变态。
她装作很不小心的点开了徐南烨的头像,又装作很不经意的给他发了个表情包。
【猫咪抖蛋.jpg】
【?】
褚漾手忙脚乱,乱打了句:【没钱吃饭了】
【要多少?】
【我不要钱】
【几点下课,我来接你】
褚漾咬唇,忽然就对着手机傻笑起来。
心里有可乐泡泡在扑通扑通炸开。
晚训还有段时间,他们还能一起吃个饭。
褚漾背上包,跟顾清识打了个招呼,小跑小跳的像个刚下课的幼稚园学生冲出了学校。
夕阳沉沉,整个街道都被罩上一层红纱。
公交车站,褚漾坐在凳子上等人过来,几个下午没课的学生凑在一起,边等公车边商量去哪儿玩。
无趣却又有趣的大学时光,就在这欢声笑语中渐渐消磨。
等了差不多二十几分钟,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过来。
不是公车,是他的私人车,但也足够高调了,褚漾装作打滴滴的样子,拿着手机在车子前面反复确认车牌,最后才上了车。
旁边的学生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神仙运气,打个滴滴都能打到宾利。
开宾利的都缺钱要出来赚外快,这个社会真神奇。
刚上车,徐南烨带笑的声音就传来:“你在车子面前看什么?”
褚漾说谎不打草稿:“哦,看你车子脏了没有。”
“待会还要回学校吗?”
“嗯,晚上还有晚训。”
“那我们选个近点的地方吃。”
正当徐南烨正准备发动车子走,他这边的车窗忽然被敲响。
徐南烨按下车窗,外面站着个笑容腼腆的大男生。
“师傅,我一直打不到车,能不能顺路载我一程?我跟那个小姐姐可以分开算钱。”
说完男生指了指副驾驶上面色发白的褚漾。
徐南烨:“?”
第18章 避雨
本来现在是下课高峰期,公交站点人满为患,车子也难打,软件上显示前面还有二三十个人,校门口汽车的鸣笛声与学生们的吵闹声混杂在一起,一片热闹景象。
长相出挑的小姐姐站在公交站旁左顾右盼,想必也是在等车。
有不少人在悄悄打量她。
结果车来了,本以为是普罗大众见惯了的大众福特雪佛兰,结果那辆锃亮的轿车开过来,“B”字两旁还长着对翅膀,逼格十足。
美人配豪车,大家不禁发出唏嘘声。
结果小姐姐对着车牌研究了半天,才放心上车。
“……”
看来有钱人的日子过得也不是那么宽裕。
徐南烨挑眉,直觉又是褚漾的功劳,转头冲她淡淡问:“不解释下?”
褚漾咬唇,对着车子外的男生尴尬笑了几声:“同学你要去哪儿啊?”
“六一广场。”
褚漾立马回答:“不顺路,不好意思,”然后又冲徐南烨努了努头,“师傅走吧。”
男生失落的张了张嘴,说了句不好意思,便往后退开。
轿车平缓的行驶在公路上。
褚漾惊魂未定的按着胸,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旁边男人的神色。
看起来好像也没怎么生气。
结果到地方了,褚漾放心的咧嘴笑了笑,右手已经摸上了车把手,左手却被按住了。
“怎么了?”
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徐南烨丝扬唇,好整以暇:“打车不给钱?”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褚漾撇嘴,又开始为自己辩解:“我要不这么做,别人还以为我被谁包养了呢。”
徐南烨像是理解了她的苦衷,没再继续问。
然后指着面前的餐厅:“这顿你请了。”
褚漾看着这装潢精致的餐厅门面,腹诽这打车费可太他妈贵了。
他们选了二楼的雅间,这家餐厅虽然贵,但因为离学校不远,还是有遇上土豪同学的风险。
也不知道是不是徐南烨特意搞她,专挑店里的招牌菜点,饭钱算下来,已经远超店内普遍人均消费。
褚漾心疼的捂住了自己的包。
连徐南烨给自己夹的菜吃起来都不香了。
由于一直在心疼钱,这顿饭褚漾难得没有发挥话痨本质,把吃饭时间变成家常闲聊。
还是徐南烨问她:“没胃口?”
褚漾也不藏着掖着,指着那些个摆盘精致的菜,满口抱怨:“你看看这些菜,这得花我多少钱啊。”
徐南烨抿了口茶清口,轻笑:“不是想我吗?这么点钱都不肯花?”
褚漾大声反驳:“谁想你了!我是没钱吃……”
她话说到一半,也知道自己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既然有钱付这顿晚餐,为什么还要跟他说没钱吃饭了。
前后矛盾,目的明显。
徐南烨明摆着就是挖坑让她跳。
他也不戳穿她,只是用藏着笑意的浅眸慢慢打量她,看着她的脸色由白变黑,又慢慢变红。
最后欣赏够了才优雅起身,准备离开。
在收银台结账的时候,褚漾心不甘情不愿的掏出手机准备付钱。
头顶却被轻轻拍了下,她转头,徐南烨唇角微勾:“行了,我来。”
褚漾愣愣问:“不是让我请这顿饭抵打车费吗?”
徐南烨轻笑:“已经付了。”
她莫名其妙,两个人走出餐厅,徐南烨先一步去把车开过来,褚漾就站在餐厅门口等他。
夕阳已经彻底没入地平线,街道被霓虹点亮。
干燥的地面忽然冒出一点一点的小水渍,褚漾抬头,针线般精细的雨丝从无垠的夜空上落下来。
夏秋交替之时,天气总是很反常,上午可能晴空万里,转眼间天气骤凉,乌云就压境,大雨倾盆。
没过多久,雨就大了起来,褚漾拿出手机,果不其然收到了群里发的晚训取消的通知。
新生们欢呼雀跃,助班们也终于有了个闲暇的夜晚。
没有什么能比军训时期下雨更让这帮学生兴奋的了。
褚漾不参与军训,但内心的雀跃程度不知怎的,不亚于大一那会儿。
有些行人没带伞,慌忙躲在街道边的店铺广告牌下避雨。
褚漾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她不确定。
因为被雨伞遮住了脸,她看不见那人长什么样,但从身形判断却觉得无比熟悉。
那人和她擦身而过,伞面牢牢的对准褚漾这边,根本不像是在挡雨,倒像是在躲她。
越看越像陈筱。
可陈筱根本不会穿这么短的裙子,也不会踩这么高的高跟。
甚至于每次褚漾精心打扮,她都会凉凉的添上一句,花这么多时间打扮还不如多几趟图书馆。
还没等褚漾彻底确定那是谁,轿车的喇叭声打乱了她的思绪。
褚漾匆忙跑上车。
雨越下越大,直接兜头打在车身上,发出刺耳的滴答声。
褚漾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晚训取消了。”
“嗯,”徐南烨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可以不用赶时间送你回学校了。”
裤子都快被拧成麻花,褚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她看向窗外,本来美好的夜景都被雨水泼成了抽象画,除了刺眼的灯光什么也看不清。
一下雨,车流量大的车道就会堵,更何况是这样的大阵雨。
电动车在车流中呼啸而过,终于迎来了属于它的高亮时刻。
好不容易等到雨变小点了,车道仍旧堵得死死地。
离学校也没多远了,褚漾看了眼行人道,没什么人在走,她垂眼,忽然轻声道:“要不我们走路吧。”
“没有伞。”
褚漾拍了拍自己的背包:“我带了。”
徐南烨扬眉:“那就走路。”
他将车子停到路边,熄了火朝褚漾伸出手:“伞给我。”
褚漾掀开背包,里面躺着两把伞。
她转了转眼珠,默默地拿出一把伞,又用手把剩下的那把往里扽了扽。
徐南烨看着这把小巧又精致,上头还有镂空花纹的遮阳伞,半晌都没有说话。
但他也没说什么,先下车绕过车子,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他拿着伞柄,另一手紧紧的环住她,在雨水的淅沥声中缓缓走在冷寂的人行道上。
这伞太小,想要两个人都不被淋到,就只能尽量挤在一起。
冰凉的雨水似乎都被这把小巧的伞给挡住了,还有他带着暖意的怀抱,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冷。
褚漾悄悄往徐南烨那边看去,心间忽然一热。
他大半个手臂都湿了,衬衫沾在胳膊上,看着就难受。
三分之二的伞面都往她这边倾斜,甚至离她的手臂还有些距离。
他神情淡然,好像在做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褚漾的心跳越来越快。
直到快盖过雨声,她按着胸,拼命按捺下心间的那股悸动。
原本岁月静好,结果没走多远,雨又变大了。
这把小伞是撑不住了,徐南烨指了指那边早已关门的一家小卖部:“去那里躲躲。”
也不知道老板是不是忘了收雨棚,正好给他们提供了躲雨的地方。
两个人快步走到狭窄的避雨处。
徐南烨甩了甩伞上的水,嘴角带笑:“看来指望它送你回宿舍有些困难。”
褚漾心虚的摸了摸包。
雨柱从雨棚尖端打下来,变成透明细密的水帘。
她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周杰伦的歌。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她当时还小,不懂歌词的含义,后来叛逆期那会儿又为了标榜自己独立特行,在所有人将歌词摘抄在草稿本上时,她却不屑的觉得这歌词里文艺中又带着让人不解的无病呻吟。
如今,她可太崇拜周杰伦了。
明明算不得多美的雨天。
令人烦闷的喇叭声,雨夜中朦胧刺眼的灯影,还有被淋湿的板鞋和裤腿。
而褚漾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让人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