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无所谓啦,忍足少年耸了耸肩,都站在东京的地界了,他还能把自己丢了吗?
于是他准备打个的回冰帝。
结果因为事故检修,金井综合病院前这一段路不通车。
忍足少年心说真倒霉啊,掏出手机就想给迹部景吾打电话,跟小景那借个飞的过来。
结果迹部景吾冷漠的告诉他:那片地区航空管制了,别说私人直升机,玩具直升机都不让飞。
既然这样,忍足侑士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他就只能先在金井综合病院蹲上一段时间了——以肯尼斯先生病情的复杂程度,怎么着也不会直接动手术,他爸今天下午的主要任务,估计只是就治疗方案的问题和其他专家吵一架,到了吃晚饭的点,该散会还是要散会的。
到时候他蹭亲爹的车回去好了呀!
想的特别开的忍足少年心情愉悦的来了个深呼吸,开始在医院的后花园里绕圈圈。
谁知道这么不巧呢……
忍足侑士看了看不远处气场凛然却笑容温柔的两个凤君,只觉得自己明明是站着的,却谜一样的如坐针毡,不止完全不想上前和他们寒暄,甚至想要左顾右盼一下假装四处看风景。
但是鉴于职业问题,两家关系本来就比较扣扣索索的,凤家兄弟明显注意到他了,要是现在直接转头离开,会不会显得很没风度?
被长辈们知道了,怕是要嫌弃他怂的。
“那个……”
就在这进退两难的时刻,一道温和好听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打破了险些凝固的场面。
“是冰帝的忍足君吗?”
是的呀!
忍足侑士瞳孔紧缩,心里猛地松了口气,用看似游刃有余、其实相当迫不及待的动作原地转了个圈,将视线从凤镜夜和凤悠一有六成相似的面孔上挪了出去。
在他十步开外的地方,站着立海大的幸村精市。
立海大的神之子穿着件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屁股后面跟了一连串穿着迷你病号服的小萝卜头。
虽然萝卜头们的平均海拔还不到大人的腰,但是因为小孩子咋呼起来声音很大,这一群豆丁扑腾打闹弄出来的声势,居然不比当初总决赛时,站在幸村精市背后的那一堆立海大正选气势弱上多少。
忍足侑士势单力孤的站在下风口,考虑着要不要学习迹部,原地仰头抱臂“哼”上一声,用自信的气场挽回一下颓势。
然而蠢蠢欲动想皮一下的忍足君还没来的及将脑海中的COS付诸行动,眼睛却好巧不巧掠过了幸村露出袖口的手背上。
立海大的部长看着没有瘦多少,但青紫密布的手背却让他蒙上了一层阴凉凉的病气。
忍足家有成沓的过期病例和医学教案,还时常在各种医学相关的纪录片科教片中出境,哪怕忍足侑士被网球下了降头,基本的医学常识他还是懂的。
一般情况下,输液针造成的痕迹很小,但日复一日的扎针,血管弹性必然会受影响,如果要长期住院,病人多半会选择直接埋针,但看他手都扎成这样了,还不选择埋针,幸村这是……
心理上接受不了自己生病了?
话说能让幸村这种家伙做出和逃避无二的选择,他怎么觉得立海大这位部长的身体问题……似乎比传言中严重的多呢?
那边厢,幸村精市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探究的眼神一样,十分坦然的用那只青紫密布的手拍了拍身边乱窜的小男孩的头。
他说:“记得出来前医生告诉你的话吗?乖一点。”
忍足侑士看着像是被顺了毛一样安静下来的小男孩,简直抑制不住想要咂舌的心情——幸村精市果然还是他熟悉的幸村精市,虽然语调柔软态度也很温和,但是仔细一听,只要他开口,那说的尽是些软中带硬的祈使句。
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忍足侑士笑眯眯的移开了探究的视线:幸村精市的性格再让人胃疼,好歹也是个有共同爱好的对手,怎么也比凤家兄弟之间莫名其妙的修罗场好应付多了!
于是,在幸村精市明明只是顺便跟眼熟的人打了个招呼的情况下,这个熟人却十分自然的换了个前进方向开始往他跟前移,一边走,还一边说起了全国大赛最近的预赛安排。
幸村精市:……冰帝和立海大有哪个需要去打预选赛吗?
不对。
幸村君几不可查的颤了颤睫毛:就他现在这个样子,这位忍足君觉得……他还有空闲参加全国大赛前的训练吗?
冰帝是专门找人来扎他心的还是怎的?
幸村精市原本就不想和不怎么熟悉的手下败将尬聊,这会儿更是微妙的任性了起来,看似温柔的笑了笑算是过度,回头脚尖一转,就准备带着这一群在儿科住院的小家伙离开。
忍足侑士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转身的趋势,干脆不去管他,顺手抄起一个跑到他跟前不远处的小男孩往草地上一滚,十分自然的以“精市哥哥的朋友”的身份,融合进了幸村身边这个平均年龄不超过八岁的小团体。
忍足在讲故事的间隙里抽空抬了抬头,原本要走的精市哥哥此时正自上而下睨着他。
等对上忍足君的眼神,对方春花秋月般的微微一笑,然后瞬间变脸,可冷淡的耷下了眼角,嫌弃之意溢于言表的“切”了一声。
甚至没等到他眨眼确认一下,嫌弃人的幸村君在一秒内恢复了温和有礼的笑容,等忍足再抬头看,别说“切”了,这个美少年周围简直要被笑出圣光了!
忍足侑士:玛德怪不得赛后握个手就能把迹部气到炸毛,真是厉害了我的幸村。
所幸没等一会儿忍足的电话就响了,两方借这个机会正大光明的分道扬镳,忍足侑士在幸村精市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快步拐进左边的建筑物,按指示把挎包里的便签本送去会议室。
专家开研讨会的那栋楼在住院部大楼的斜角,因为和肯尼斯的病房(预定战场)离的近,楼内人员被以“电路检修,仪器无法使用”为借口,暂时转移到了隔着小花园的另一栋楼里。
为了不露马脚,作为东家的凤集团暗搓搓拉掉了这两栋楼的电闸,于是忍足侑士不得不提溜着一个小包摸黑进门,在恍若鬼片的寂静环境下,徒步爬了六层楼。
可能是安全通道实在太阴冷,又或是楼梯这种直溜溜又连绵不绝的东西给人的心理暗示,明明没有多少运动量,衬衫却泛起了潮气,忍足侑士往后脖领子一摸,冰凉凉的全是冷汗。
他脑子里看似冷静的转了一通类似于“他出的是热汗,只是在阴凉的地方汗水的热量散失比较快而已”的内容——然而科学解释是苍白无力,恐怖片的经典画面却总是五花八门的。
忍足侑士面无表情的站在安全通道出口的门框前向楼梯口看,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运转迅速的大脑从爬楼梯的伽椰子一路脑补到躺在楼梯口抓人脚踝的安妮,然后他面无表情的咽了咽唾沫,总觉得自己最后走的这一节楼梯……似乎比前面几段多了一级。
恐惧来源于未知,未知依托于想象。
不巧,忍足侑士正好是个脑筋灵活的浪漫主义者,仅仅三秒钟肾上腺素就开始激增,甚至感觉心头发烫热血上头,不受控制的想要下楼梯再走一遍,试试楼梯是不是真的少了一节。
大脑在恐惧和兴奋的模糊边界打了个哆嗦,他不由自主的开始构思:如果真的发现楼梯少了一节,怎么办?
如果女鬼真的趁他爬楼梯的间隙抓他的脚踝,又怎么办?
想到这里,一种像是等待审判,又像是站在真相门口、让人骨头发痒的期待感悄然爬上小腿,忍足侑士简直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下楼梯的脚。
——没办法,他从小就爱作死。
藏蓝色头发的男孩子面无表情的站在楼梯口,闭眼深呼吸,随着心跳咚咚咚咚的敲打耳廓,似乎连他面前的走廊都开始扭曲了。
一分钟后,忍足侑士信心满满的一睁眼。
楼梯拐角站了个人。
衣服可长,头发也长,他恍惚中好像还看到了一双木屐——但死活没听到脚步声!
说起来他刚才确实感觉到了一阵风,还是一阵暖风!
蓝发勇士忍足君直接就给吓死机了。
此时理智尚未占领高地,他在本能的控制下做了个崎岖不平的颜艺,倒吸凉气的声音大且悠长,被空旷的通道一反射,声效十分接近溜门撬锁过程中撞到头的大耗子,吓得楼梯前准备抬脚的铃木园子也跟着蓝了一回屏。
两张【该页无法显示】的空白脸相对恐吓有那么十来秒钟。
忍足侑士还在死机。
铃木园子倒是回神了,但忍足侑士之前正准备作死,整个人大马金刀的杵在楼梯正上方,安全通道嘛,一般情况下也用不上,他搁那一堵,很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直接把不宽的路堵死了。
因为背光,园子恍惚中并没有看清“大马金刀”的正脸,斟酌着观察了一下这人的动态走势,心想这小哥虽然气势扎眼了些,但估计只是准备下楼而已,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他不愿意让路,那她就在这里等他先下楼好啦。
于是她也没有动,还礼貌性的侧了侧身,以作【你有姿势你先走】的示意。
忍足侑士的CPU正艰难重启ing。
因为人类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他的大脑任性的拒绝录入女鬼的具体影像,导致他在骤停状态之后,还出现了短暂智商空白期,五官都不怎么工作的,直到一声剧烈的吐气声响起,忍足侑士才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自从女鬼在脑洞BUFF的加持下摧毁了了他的显卡,他就一直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憋的人胸口可疼。
——他猜这可能是从小鬼片看多了残存的自救本能,毕竟早年的丧尸片里,主角团就是依靠屏息装死这一招躲僵尸的。
缺氧和肾上腺激素一起嗡嗡嗡的敲打他的直觉,忍足侑士刚回神时,轰隆轰隆的心跳声一刻不带停点的砸在脑海里,激起了一阵一阵鲜艳的红光,他慢了许多拍的视觉,终于纡尊降贵开始工作了。
因为“眼前一黑”里的“黑”散的比较慢,在忍足侑士逐渐恢复的视觉里,女鬼小姐站在楼梯拐角处抠手指甲的动作像是某部电影专场时无声的空镜,带上了渐入式的胶片特效,边边角角的地方都晕着浅暖色的光,以至于连抠手指甲这种小家子气的动作,都染上了种百无聊赖下的娇俏。
那指头尖,嫩生生的衬着层白,一看就知道死前家世不错。
糟糕了。
忍足侑士的视觉落点虽然还停在女鬼小姐的指头尖,但思维已经马不停蹄的跑上了高速。
他一边冷静自我分析,回忆类似于【肾上腺激增会导致心跳加速,如果在这个时候遇到合眼缘的异性,很大几率会因为这的影响产生坠入爱河的错觉,对该异性产生不自觉的好感】这样的常规理论,一边不由自主的开始回忆《人鬼情未了》和《倩女幽魂》这等阴阳恋代表作品中,作为“鬼”那一方演员的固有颜值。
然后他情不自禁的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进者,他希望这位女鬼小姐虽然尸身完好(他还没来得及看脸,不过就身材而言,头以下保存的应该不错),但是脸烂的惨一点,这样他心头不明不白的【爱的吊桥】就能直接吓塌方。
结论:不用爱上女鬼真是太好了!
缺点是烂的比较厉害的,一般都是厉鬼,他虽然有可能逃脱和女鬼陷入爱河的可悲命运,但很可能被对方从物理层面直接消灭直接死在这,再无命运可言。
退者,作为一个小时候爱作死、大了以后浪漫细菌长满身的人,忍足侑士其实还隐隐有些期待女鬼小姐长漂亮点。
这样他坠入爱河后,别说情节本身的曲折离奇,找个大家都看不到的“姑娘”做女朋友,一不怕被人撬墙角,二不怕被迹部槽他谈恋爱分了心,如果“女朋友”肯在赛场上帮帮忙动动网球,他岂不是想打零式打零式,想走钢丝就走钢丝?
就算比赛的时候不这么来,耍个赖让他6:0吊打迹部一回也是好的呀!
结论:其实赚了!
缺点是迹部看不到,意味着他爸妈也看不到。
找个女鬼谈恋爱,除非他后半辈子独身(在普罗大众的眼里,很可能是个会对空气说话的妄想症患者,老了以后还很容易被当成老变|态),一旦他遵从父母的安排相亲或者恋爱,轻则害无辜少女丧命【毕竟无意三了个女鬼】,重则——他这个“渣男”要和无辜的“三”一起狗带的。
鉴于他们这种家庭考虑结婚的年纪都挺小,忍足侑士觉得自己被“悲情女鬼”手刃的那个年纪,很可能还在【夭折】这个词的形容范围内。
原地死,还是吊打迹部一回再死——完全没有考虑过【他“吊桥”对女鬼小姐动心,女鬼小姐会不会对他回个箭头】的问题的忍足君,在刹那间考虑了这么多的问题后,心头甚至隐隐有了这个选择题的答案。
然后他眼前因为缺氧出现的黑雾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终于看清了女鬼小姐的脸。
抠完手指甲的“女鬼”原本想甩个不耐烦的脸色出来,迂回的催促一下这个下个楼还墨迹的不行的小哥。
眼皮抬到一半时,突如其来的困意涌上喉头,铃木园子脸上的肌肉走向顿时一变。
她眯缝着眼睛,原地打了个张牙舞爪的哈气。
迷蒙的泪水溢出眼眶弄的人眼角痒痒,于是她又专心致志的低头揉起了眼睛。
忍足侑士居高临下站在楼梯口,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只做午睡准备的橘猫。
咚咚咚咚的心跳声余韵未平,忍足侑士陡然重温到了小学三年级时,他第一次喜欢上前桌小姑娘那会儿的莫名悸动。
在肾上腺素加持下,这心跳强度是小学那会儿的三倍还多,以至于曾经被粉红色笼罩的朦胧喜欢,一层一层叠成了桃红色的爱心特效。
仿佛真的坠入爱河。
仿佛他在只有十五岁的年纪,就遇到了电影里一眼万年心头相牵的【命运】。
忍足侑士慢条斯理的推了推眼睛,虽然手抖,但是好消息是:等他恢复了平静后,桃红色会逐渐褪回粉红,他这一瞬间的百转千回身不由己都会消失。
可更糟心的是,人的身体会记住这一瞬间的战栗,每当他看到这位女鬼时,都会不由自主的进入某种心跳加速的状态,虽然不至于像第一次这么严重,但是真的会很像悄然心动。
这种无法抹去的身体记忆,才是吊桥理论催生“爱情”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