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就在忍足侑士还没来得体会一下久违的自由时,和他半米之隔的铃木桑突然严肃的摆了个起手式,可认真可认真的大喝一声:“我祝福你!”
声调一波三折的仿佛在念经。
忍足侑士愣了愣,笑着表示:“……谢谢?”
“切。”
根本不用回头看,耳边的滴滴声并没有变小,园子神色莫名的看着忍足侑士,原地蹦跶了两下,心想难道真的要摩顶?
可是现代社会莫名其妙让别人跪下很奇怪吧?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慢慢走到了忍足面前,然后当机立断的抬起手,在“信徒”并没有跪下的情况下,将传说中应该具有神力的手掌压在了忍足侑士发顶。
别说这人头发还挺好摸。
忍足侑士比园子高十多公分,此时这个距离,正是自上而下贴近观察时,将将卡在暧昧界线的距离。
——要是普通恋爱剧,大概只有在男女主准备接吻的时候,才会突破这个距离。
然而现在拍的是奇幻剧。
于是站在女主角身位的铃木小姐神色一凛,气势斐然的一扭头,大声问器材前的专家小哥:“现在什么情况?!”
小哥掐着秒数算了算:“滴声的频率……似乎又开始变慢了。”
那就是说有用喽!
铃木园子松了口气,认真的转着手掌,在忍足侑士的脑袋顶上画圈圈。
忍足侑士整个人都有点僵。
因为对吊桥效应心知肚明,这种纯粹的生理心动在他这其实还打了点折扣,但打折扣,不代表不存在。
作为一个正常的青少年,和年长两岁的异性(请忽略地铁公车这种场合)贴这么近,哪怕是因为害羞呢,总会有点反应的。
他觉得有不受控制的热度慢慢爬上脸颊,没几秒钟,连耳垂都有了充血的感觉。
所幸铃木一直苦大仇深的盯着仪器,一时之间倒是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之处。
忍足侑士闭上眼睛呼了几口气,试图找个话题转移一下注意力(他没敢动是因为怕死,对,他一点都不想被鬼抓取当替身,绝对积极配合治疗)。
可是铃木就站在他眼前半步的地方,忍足脑了一堆【这机器干什么用的】【他们为什么会叫你殿下】【我隔壁那个茧里面是立海大的幸村吧】【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呢】【切原赤也已经走了吗】【你的金手镯挺好看】这样正经不正经交替出现的话题。
最后他艰难的控制住了脑内暴走,没说出【我闻到你头发里有薄荷味】这样微妙的话题,但也没来得及把它变成【科技真先进啊】这样看似伟光正的废话。
他问:“铃木桑为什么会想要帮我?”
铃木园子被他问的一愣,满不在意的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被关的很不爽吗?”
“唉?”
忍足眨了眨眼睛,“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不对……
“我是说,”他抽了抽鼻子,忽视掉此起彼伏的薄荷味,“我不爽也没什么吧,铃木桑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感受。”
铃木桑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
“毕竟我们差点就当了一家人嘛,”她抬眼看忍足:“对吧,前任大舅子?”
我好像突然中了一箭,忍足侑士歪头想,不然这微妙的扎心感是哪里来的?
那边,扎完了人不自知的铃木园子还在嘚吧嘚:“虽然协商解除了关系,但只见一次面,但谦也并没有哪里不好,只是因为出现了更好的人选(锥生零)就反悔,确实是我们家不好……”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因为对谦也感到抱歉所以对他好】这个认识,在一瞬间激起了忍足侑士的厌烦因子,他用铃木园子之前堵他的话反驳说:“你在楼梯间已经帮过我一次了,救命恩人小姐。”
他此时的语速明显快了些,干脆利落的尾音多少露了痕迹,然而在忍足几不可查的因为懊恼垂下眼帘时,一直在他脑袋顶上做圆周运动的细软手掌,却陡然加大了点力道。
铃木园子的表情恍若无觉,在忍足侑士惊讶的注视下,可认真的纠正说:“算上这回,我明明都救了你两次了。”
那神态,像极了数着小鱼干跟铲屎官讲道理的橘猫。
忍足侑士在脑海里自然的把【铃木欠忍足(谦也)的那一次】和【铃木救忍足(侑士)的那一次】分别从等式的两边划掉,然后自然的得出了个【忍足(侑士)欠铃木一次】的结论。
这个关系等式里没有别的牵扯,只有他,和他面前这只人形橘猫。
于是他情不自禁的有点高兴,慢半拍的附和着说:“是哦,你都救了我两——”
“两”字的音节还没念完,随着代表磁场异常的滴滴声彻底消失,站在机器前的专家小哥特别自然的从白大褂口袋里,抽了个长得和录音笔一样的biubiubiu出来。
然后他手起biu落,麻溜的把那东西戳在了忍足少年藏蓝色的后脑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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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侑士在记忆被黑色完全吞噬前所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他在一片白色中栽倒时,视线自上而下看到的,属于一个棕色头发女孩子的、白皙的五分之四侧脸。
那个画面斑驳又简陋,忍足猜自己可能倒在她身上了,以至于视觉闪动的太快,模糊的他甚至无法辨明那女孩眼睛的颜色。
所以……
那是谁呢?
在金井综合病院隔壁的酒店包房中醒来时,忍足侑士莫名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失重感。
他木着脸抹了把脸上的凉水,无奈的看向双手抱臂站在窗边的迹部景吾。
大少爷脚边还落了个沾满水渍的玻璃杯,他完全有理由:怀疑自己脸上的水,就是从这个被子里泼出来的。
凶手基本也不用猜了。
“迹部部长,”他特意选了这个称呼,“你不觉得这种恶作剧太幼稚了吗?”
然而泼了人一脸水的迹部大少爷十分擅长强词夺理,不只没有道歉的意思,还大摇大摆的冷笑起来。
“你还知道什么叫幼稚?”
“嗯?”
迹部景吾眉目凌厉的“哼”了一声:“忍足侑士你几岁了?做事之前不知道应该报备一下吗?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说会你父亲的车回冰帝,结果一晚上不知所踪,要不是卡着失踪人口48小时的界限,瑛士叔叔已经要报警了好吗?!”
忍足侑士一脸懵逼的挨骂,迹部一看他的表情,顿时更生气了。
“……我们发现你失踪后找了一整天,结果你这家伙就在失踪地点旁边的酒店里开了个房间睡觉?要不是赶着开会,你醒来的第一秒很可能就会面对你父亲久违的巴掌了。”
大少爷一拍桌子:“你是困傻了吗都不知道打电话说一声?!”
忍足没什么真实感的揪了揪前襟的衣服,心说我脑子里影影绰绰的一团浆糊,昨天没困傻,但今天说不定睡傻了。
然后他一想不对:“客房服务没来过吗?”
迹部冷笑着仿佛十分想上手抽他:“你还记得自己昨天付了三天的房费吗?要不是发现你午饭没吃,晚饭时候也不出来,人家谁来管你呢!”
忍足侑士很努力的试图回忆一下昨天,只记得自己在医院的花园遇到了凤家的人,然后……然后又碰到了谁,似乎碰到了好几个人,然后给父亲送了份资料,再然后……
再然后他似乎因为感到无聊,顺着医院大门前的街道散步来着。
他似乎是走累了,所以找了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忍足侑士觉得自己可能是睡太久了(照迹部的时间线看,他睡了差不多40个小时),脑子都锈掉了,他撑着额角慢慢揉,由突然用力的捶了捶。
迹部:……
迹部:“你已经够傻的了,别自残了。”
忍足侑士猛地又敲了自己一下,有似曾相识的画面猛的从脑海划过,他摘掉眼睛后大了几分的瞳孔深处猛的激起了一阵亮光——
——在白茫茫的画面中,他看到了视线翻天覆地之前,那个似乎就窝在他怀里的、一个棕色头发的女孩子五分之四的侧脸。
“那是谁?”
异样的心跳加速将他从失神中拉扯回来,忍足侑士匆匆忙忙的回神去找眼睛,之间抵着额角一个劲的揉:“那个视角一定是我,我和她贴的那么近,她……”
“她是谁?”
陡然插入的华丽声线隐藏着压抑的怒火和担忧:“你还分的清梦境和现实吗?”
忍足侑士想说你泼我这么凉的一杯水,多迷糊的都被激清醒了,他试图分辨那个画面,却只能看到粉红色的前襟上似乎有个四角还是五角的纹章,紧接着心脏就是一阵悸动。
趴在他怀里的少女,旧制的和服,还有纹章……
他使劲摇了摇头,模模糊糊的又闪过了几个念头。
【他们为什么叫你殿下】
【你的头发里有薄荷的味道】
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总不可能是假的,想到这里,忍足侑士陡然一惊:他……难道是遇到女鬼了?
“你想多了。”
全程听完了他碎碎念的大少爷冷漠的挑眉道:“路口的监控拍的很清楚,你从医院出来没走几步就进了酒店(此处为非时院做的手脚),就算碰到女鬼,也只能是在梦里碰见的。”
哪知道,睡糊涂了的忍足君完全没有被嘲讽后恢复清醒的意思,他猛地抬起头来,严重闪过两道微光,神色莫名的反问迹部:“说不定呢?”
“哈?”
“我是说,”忍足侑士依旧皱着眉头,“说不定,我真的是在梦里见鬼了呢?”
迹部景吾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努力积蓄耐心别把冰帝的天才打死当场,然后从脖子上拿了个宝石样的挂坠下来,一言不发的悬在了忍足侑士面前。
忍足:“小景?”
“说了别叫小景!”
大少爷摇晃着挂坠,没过几秒钟,淡绿色的宝石居然非常玄幻的泛起了一层莹润的光来。
迹部景吾不动声色的舒了口气,又换回那副恶行恶相、仿佛想把忍足破灭个一百来次的嘲讽脸:“这东西是我祖母求来的,具体什么功用不方便说,但是碰到脏东西会变红色。”
“那我——”
“你健康的很!”
迹部景吾捏着被他挂回脖子上就不再闪光的挂坠,咬牙切齿的说:“你比我健康多了!”
两人乘车回到迹部宅的时候,忍足侑士还是没有恢复正常。
迹部捧着热牛奶坐在沙发里,神色不明的观察了他很久,试探着打了个响指:“侑士,你确定你脑子没事吗?”
忍足深陷逻辑死结,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难得的称呼。
等等……
他突然灵光一闪原地起立,把喝牛奶喝到一半的迹部吓了一跳。
“你要干嘛?”
忍足直直的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那个梦,不一定是假的。”
迹部抱着抽纸盒恶狠狠的打包票:“本大爷保证,你绝对没见鬼!”
忍足摇了摇头。
他说:“梦是真的,她也确实不是鬼——”
“那就是你有妄想症。”
忍足侑士被他堵的心头一梗,无力的坐回原地,轻声说:“你不了解那种视角。”
“我不是像看电影似的那种做梦,是真的从第一视角看到了那个画面,”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你说那有没有可能,只是我的一段记忆?”
迹部难得配合的想了想,表示:“除非梦里的你只有10岁,最起码我认识你之后的这五年里,绝对没有这种文艺的情节。”
“我是说……”
藏蓝色头发的少年脸上浮现出一种像是越回忆越疑惑、又像是浪漫憧憬的温柔深情,莫讳如深的轻声开口道:“迹部你,相信灵魂的记忆吗?”
“哈?”
“我是说,她,和我倒在她怀里的那个画面,会不会是我上辈子的记忆?”
迹部景吾表示闭嘴惊艳。
忍足越想越觉得合情合理,他急切的列举自己从脑海中搜刮来的碎片:“她留长发,穿着精致的和服,样式很宽,胸前有个多角型的纹样,头发里有薄荷的味道,手腕很白皙,还有金色的镯子……”
每当想这些细节,他就会不受控制心跳加速。
蓝发的少年人摇了摇头甩去那些念头,做总结语道:“还有最后一面,她原本伏我怀里,然后我慢慢倒下了……”
迹部做冷漠状挑眉,淡定的打断了他的癔症。
“听这形容,你上辈子应该死于情杀。”
“小景别闹,”忍足“啧”了一声:“我很认真的!”
行吧……
迹部景吾大少爷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他的出身影影绰绰也知道点事,不然也不会听话的乖乖挂着坠子。
于是,他便不再去挑忍足的刺,勉强认同了这份逻辑,把忍足零零碎碎念叨出的这些特质串在一起想了想:“使用香料、佩戴金器、还有衣襟上家徽。”
“这要真是几百年前的状况,”他打了个响指,似笑非笑的音调上扬道:“那你上辈子很可能睡了个公主呢~”
“对!”
忍足侑士完全忽略了这段分析背后潜藏的嘲讽,眯起眼睛认真的点头:“对,我记得的——”
“确实有人叫她殿下来着……”
是吗?
迹部景吾觉得他就不该配合这个货表演,一直闭嘴惊艳就够朋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