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足侑士无奈的笑了笑,拿着本子叹了口气,啧啧有声的感慨道:“迹部君的心理素质真好呢,”语气三分真七分假,“明明是在暗恋,居然没一次影响到比赛状态。”
迹部景吾脚步一顿,可淡定回他,说:“我从她身上学到的,就是珍惜当下不负自己,能为网球全心全意流汗的日子本来不多了,哪有那么多闲情逸去致费。”
忍足可不走的“哇”了一声。
“听起来好正能量啊,”他一边说,一边在资料的末尾写了串时间,“不过最近的传闻不是很好听啊,铃木家那位园子小姐似乎找到真爱了。”
“你是不是傻?”
迹部不为所动的回了他个白眼:“人原本就该为自己而活,只要遵循本心,怎么样都不算错,只是每个人都有责任,所以必然要学会妥协。”
只是她妥协的太惨烈了……
想到这里,迹部景吾耳边幻觉性的出现了一阵呜咽,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蹲在土坑旁边为自己送葬的少女。
——当初哭的那么厉害,她的生活环境必然不如外在看来的一样轻松,人的心理防线就像是弹簧,拉到极限必然会断。
迹部景吾一直觉得,忍足单方面把他对铃木园子的感觉定义为【暗恋】,是很肤浅的行为,从这件事传到他耳朵里的第一天,迹部景吾就超乎寻常的冷静——
日向岳人在忍足的影响下,一直对他有点误会,最近时常用“哇撒,迹部你的真爱要和别人真爱了你好可怜啊你要冷静”的眼神看他
——但比起“为爱发疯”,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很担心”的状态。
铃木家继承人为了真爱闹得天翻地覆的事情迹部也有所耳闻,比起大家更乐于传播的【真爱论】,他觉得这种像是疯了一样的反常作为,更像是精神世界压到极致后的触底反弹。
不是【爱上了不相配的人】,而是【爱上了不相配的人】这件事,给了她发泄压抑的渠道和勇气。
这口压住的气一旦发完了,留下的只有一片难以收拾的狼藉,而那个时候,依照那位铃木小姐爱哭的性格,她怕是想哭也没眼泪了。
这里头的心思过于复杂,以忍足那等只能接受文艺爱情电影的脑回路,怕是理解不了这种似是而非的纠结。
所幸迹部也懒的跟他解释,一个幻想症(毕竟他天天考古自己前世),有什么好计较的?
不过忍足的考古行动学术性极强,为了收集稀有资料,居然还借着医科大学的关系,搭上了不少颇负名望的业界大牛。
迹部闲来无事跟在他后面,也跟着长了不少见识,勉强算是丰富眼界了。
于是他顺势转移话题:“最近有什么结果吗?”
迹部示意性的瞥了瞥他手上的本子
忍足想了想,说:“联系上了个私人拍卖会。”
“哪的?”
“前田教授推荐的。”
忍足解释说:“半个月前,有渔民在内还附近捞出了个溺水的中学生,就是上了新闻的那个高里要,他之前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
“卖人的?”
迹部君抄着网球包反讽他:“参加这种活动你小心点,本大爷不想在社会新闻上看到忍足大少爷的消息。”
忍足翻了个白眼:“捞人是顺便的,那小孩似乎是被跨过古董倒卖组织绑架了,才这么多年都不见人影,这次可能是团体内部出现了冲突,据说整艘船都沉了,这小孩出水附近的海域捞出了许多价值连城的文物。”
“……真的假的?”
“反正年份鉴定没问题,”忍足侑士拿出本子来翻了翻,“时间五百到一百年不等,而且不存在任何记录,底子清白的很,买回来就能直接摆出来。”
说罢,从夹层里抽了张照片出来,两指夹着抵在迹部景吾面前。
迹部结果照片盯了会儿,眉头稍稍拧出点纹路来,“确定没问题?”明明是木质的珠宝匣,还是海捞的,但一点海水侵蚀的痕迹都没有。
忍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据说本来也没沉多久……不过我一开始就没打算买,主要是冲着‘战国时期’的文化背景去的。”
就他这个身份,只要不故意闹事,看热闹是绝对安全的。
迹部对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勉强信了它是真的——正好他外祖母快要过生日了,这种场合的物价一般都比市价低不少,要是来路真的安全,倒也不失是一个选择。
“具体什么时候?”
“三天后吧,景吾也要去吗?”
“嗯。”
“……你就不担心我的邀请函是单人的吗,好理所当然哦大少爷。”
大少爷遥遥望见榊监督抬起的手势,连回都懒得回他的话,摆手示意忍足快走,他现在有正事要忙。
忍足无可无不可的笑笑,眼见这周围环境不错,他一个前世今生沉浸多时的文艺少年,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惆怅来,慢慢的就错开了冰帝的大部队,夹着他厚厚的本子踏上了林荫道。
耳畔蝉鸣不绝,眼前阳光正好,忍足侑士一边走,一边慢慢的将本子翻到了扉页。
比起画的五花八门的内页,这一面看着干干净净的,八开的纸面上,只有一副简单的画像。
忍足的绘画功底并不出色,而且觉醒前世记忆这个事本身就不怎么科学,所以他的【前世记忆】,本身也很模糊。
哪怕穷尽了他的艺术细胞,超常发挥好几十个百分点,依旧只有一个居高临下的五分之四侧脸。
他自己按照大概的比例,补全了纤细的肩颈和腰身,描绘出了衣服上不甚清晰的纹路,还可以选了套可以调色的彩铅,点除了那在双白色背景下映着高光的墨绿色眼睛。
看起来就像是少女漫画中的某一格。
藏蓝色头发的少年把画像平举在面前,一边看着,一边懒洋洋的叹了口气:只有这样模糊的影子,我要到哪里去找你啊,公主殿下?
完成了例行的每日一叹,他原准备就此将本子收起来,找路去场馆集合,谁知那粗粗的一环视,他眼角平平扫过的角落里,突然闪过一道慢悠悠人影!
忍足侑士无端的叫这一眼钉在了原地。
他愣了差不多十秒钟,才陡然找回了呼吸的本能,猛地将本子举回了眼前——
他看看那道缓慢移动的侧影,再举起本子,又不可置信的去看那道身影:这会儿她已经走远了,从侧后方的角度——玛德看更像了!
忍足少年的目光死死的追逐着那道背影,下意识抬手抚住了胸口。
先是咚,咚,咚。
然后咚咚咚咚咚。
他原地深呼吸了整整五次,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点不受控制的反应,连五指的尖端都在发抖。
一抹额角,好像还出了点冷汗。
这里头果然有问题……
忍足侑士想:他觉醒前世今生的记忆果然是命运的安排,就冲他这不受控制的反应,说不定此时此刻,就有一道前世作为武士的忍足侑士的残魂,正在灵魂深处影响着他的身体。
但同时,他的精神上又很冷静。
生理反应有些过激,让忍足不由的怀疑自己简直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结果他心里还没吐完槽,双腿就已经不受控制的跑动了起来,耳畔掠过的风声几乎掩过了悸动的心跳,他踉跄着踏过排水沟,横穿花园,双手护着头部拨开枝桠,以一种潇洒与疼痛(毕竟刮手)并存的姿势,莽莽撞撞的跨越了障碍。
在日光和那道背影几乎是同时映入眼帘的一瞬间,迫切的伸出手去,死死的抓住了她随着行进动作轻轻摆动的手腕。
“我说你啊——”
他的因为嗓子进风只剩下气音的疑问,无声无息的消散在了风里。
倒是那女孩,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扯的直晃,然后,在忍足侑士几乎是慢了一百倍的视觉世界里:那肩膀上绣着眼熟纹样的身影,一帧一帧的自后向前转动着,直到棕色的发尾扫过衣料,贴着她手臂的线条打了个圈,那张略带茫然的脸庞,正正好映入他的眼帘。
然后硬生生把两个人都吓愣在了当场。
忍足侑士看着这张万分眼熟的脸,感受着心口不受控制的激动,视网膜上,映出了铃木园子扭出的那个堪称表情包的惊悚表情,然后惊讶的叫他:
“大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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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道理,园子被他吓的都要怀疑人生了。
——这人不是被洗过脑子了吗?
——怎么好像还记得我是谁的样子?!
本着对于御柱塔业务能力的基本信任,虽然心里惊疑不定,但是铃木园子勉强保持住了镇定。
她稍一思索,当机立断行了个礼,只当那声掷地有声的“大舅子”(这是个内心吐槽专用称呼)没有出现过,姿态怡然的招呼说:“是……忍足君吗?就算有事找我,能请你先松开手么?”
她淡定晃了晃胳膊:“疼。”
说的跟真的一样。
因为堂弟谦也的关系,忍足很早之前就看过铃木园子的照片,不过那时候,她在忍足家少年人的印象中,约等于强抢民女的地主老财,怎么看怎么面目可憎。
这次意外看到真人,忍足侑士猛地松开了手,不甚自然的将其背在了身后。
他的指尖在发抖。
此时此刻,面前这个女孩子明明就没有漂亮到让人一眼惊艳,但忍足浑身僵硬的根本不受他这个主人控制,这种感觉,无端的让自己把和恐怖片里将要作死的主角重叠在了一起,打脚后跟直溜溜的冒出了一股凉气。
但可能是暴走到极限之后反而冷静了,皮囊里的忍足侑士意外的发现:铃木小姐的神情并不复杂,虽然有所遮掩,但在他眼里,几乎一望见底:
刚才她很惊讶。
不是吓到的惊讶,忍足想,惊讶里还夹杂了一丝担忧,她似乎在担心我发现什么。
但我能从她这里发现什么呢?
甚至于那个下意识想摸一摸袖口的动作——忍足原本还想探索一下,这里头到底潜藏着什么不对劲的东西,结果随着一阵哨响,远处突然传来了向日岳人的嚎叫声。
“侑士啊啊啊!”
“你到底·跑到·哪儿·去·啦啊——!!!”
声调此起彼伏,尾音还有回响。
他那个不靠谱的搭档甚至懒得出门来找他,动作灵巧的蹲在二楼场馆外的露台上,嗷一嗓子下来,喊的大半个园区都能听见他的名字。
忍足直接被这通找人骚操作整懵逼了。
下一秒,向日岳人下了最后通牒。
“是监督叫集合的!”
他声嘶力竭的喊说:“迹部说啦!你要是敢让大家等你一个,他就要安排你去扫厨房了啊啊啊啊——!”
“哈?”
“扫厨房?!”
忍足当时就想直接吼回去,匆忙间再一回头,周围只剩一片空白:那位貌似对他态度有异的铃木小姐,已经急匆匆的消失在了拐角。
空荡荡的林荫道落满了阳光,忍足少年怅然若失的怔愣在原地,足足十分钟过去,才懵懵的回过神来。
这会儿,他后知后觉的想起那个“扫厨房”的威胁,叹着气走向了场馆。
那边厢,铃木园子板直着脊背窜进灌木丛的阴影里,四下打量半晌,见没人追来,特别浮夸的松了口气。
然后她面色严肃的摸了摸袖口,从左侧的暗袋里摸出手机,一通直达,打给了七釜户研究中心。
接电话的就是最近天天忽悠她的那个大爷。
“铃木殿下有事吗?”大爷似乎在抽烟。
“有事呢,”铃木殿下的声音难得郑重,“你们的记忆消除装备……到底靠谱不?”
大爷说当然靠谱啊!
“每年上百起超能力失常案件,需要处理的围观群众数以千计,我们消除了几万次记忆,没有一次失效的。”
铃木园子的脑海里还停留着忍足一言难尽的眼神,叫他这自信的口气直堵的胸口发闷——但她的人生信条之一,就是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办——现在专业人士信誓旦旦的说没问题。
那就……
那就只能当它没问题了。
顺着这个逻辑一想:既然忍足侑士没有了那次楼道遇鬼还惨被研究的记忆,怎么会突然对她反应这么大呢?
要说他还记得,这个欲言又止的反应也不太对的上啊……
园子蹲在树丛子里思索了半点,只能将就着得出个自我安慰的结论:当初忍足谦也毕竟是千里迢迢转学来相亲的,说起来可不容易,结果仅仅一面就见光死,这位临时大舅子说不定只是突然认出自己,一时气不过,想抽她一顿出出气!
想着想着,她自己居然有点信了,以至于情不自禁的担心起了人身安全。
要么我还是走吧,园子记得冰帝网球部好几个男孩,虽然个顶个的人高马大,但都是好孩子。
——当时那事确实是铃木家不仗义,要是那几个小孩为了报复她使了点坏,被霉运反噬,再受点不可挽回伤,那就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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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训练基地二楼集合点。
一众种子选手们按学校列队,懒洋洋的等负责人来讲个话。
开场前迹部景吾一直站在窗边,隔三差五就向外看看,不二观察了他许久,也没搞明白他在看什么。
“小景是在等什么人吗?”
迹部给了他一个懒洋洋的眼神。
不二君笑的不动如山,踱到近前打趣他:“说起来我都有点意外了,你居然没有在集合前上台发表个华丽的演讲,毕竟上次——”
“上次是本大爷负责活动费用,这次又不是。”大少爷翻了个特别优雅的白眼:“大头是铃木家那个女人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