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松尚隆结婚、并且被画进了画里的,也确实是误入时空的铃木园子,而不是那个随夫姓了泽田但名字不祥的祸水。
——铃木园子这个人的记忆有一段空白,而尚隆,恰好属于那段空白。
但是画风还是不对啊……
大小姐在床上扑腾了两下,抠着被角疑惑到:就那面屏风的工艺,进国家博物馆当国宝其实都够格了。
但不论是主题还是形制,尤其是边角上那个编号,都证明了这玩意儿真的只是日用品的规格。
类比一下,这个类型的东西在古代宫廷里的作用,相当于她们家大厅里装饰用的大摆件,还不到足以拿来【装点门面】的地步,是会按照季节进行更换的。
而且用上个两三年后,就会重新做一批新的替换掉。
至于旧的,一般说法,是“先收起来,有机会再用”,可只要不是主人突然想起,它基本也就只有趟仓库吃灰这一个结局了。
鉴于这面屏风的编号是七,画的背景又是夏日(七月份)傍晚,藏品量惊人的铃木小姐合理猜测:
这很可能是按月份做了一整套,也就是说,同款不同画的大屏风,最少还有十一个!
区区一个“日用品”,奢侈到这种地步……
园子就想,依战国时代那个物质文化程度,能达到这个生活水平的势力,必然青史留名。
小松城又没名又没姓的,这富的……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
想不通啊,铃木小姐抱着个枕头咸鱼瘫,其实不论她失忆那会儿发生了什么,物质环境有多友好,人文环境大概都挺险恶的——
——她现在仅存的这些个察言观色能力,其实都受惠于那段时间养出来的身体本能。
铃木园子虽然不擅长挑拨阴人搞算计,但是她自打穿越那一遭,总能轻易辨别出各种挑拨阴人搞算计的手段。
重点是,这种“辨别”,并不是她前十几年养出来的、那种动物本能一样的【这家伙可能想害人】的直觉。
而是详细到了【某某说这句话,是为了通过xxx来达到xxx目的】的程度,视角居高临下的厉害。
园子寻思着尚隆混的估计挺好,虽然工作环境险恶了点,但依旧把她捧在了足够高、也足够安全的地方。
他图什么呢……
园子踢开枕头,原地翻了个身,大屏风横刀立马卡在床尾前,看着其实有点突兀,此时夕阳西下,日光只剩了些深红色的余晖,而这件工艺品原本就精致异常的材质在笼上一层暖光后,连趴在窗前的的她自己(指画里),都弥漫着股迷一样的缱绻。
园子寻思着,要么是因为绘画主题是她,所以严肃不起来——但哪怕忽略掉主体物不严肃的问题,这玩意儿看起来……也有点过于温柔了。
她顺着床沿爬下来,坐在屏风前光溜溜的地板上,抬手去摸那行落款。
小松尚隆。
这副画的作者。
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要么,画图的人本身是个大手,构图、用色、笔触全部符合艺术的最高标准,自带一定程度的心理暗示能力。
要么……
铃木小姐的指尖一笔一划的滑过尚隆两个字:要么,就是打从一开始,画画的这个人心里就充满了爱。
这份爱,浓厚到哪怕经工匠转了一遍手,依旧掩不住端倪,哪怕是不懂鉴赏的人,看到之后,也会下意识将“它”定义为男人送给女人的爱物。
这个说法真的好肉麻哦。
——想想同类型的画作可能还有十一张,是不是觉得更肉麻了!
不过肯给她套个刀枪不入的光环,还搞了那么盛大的结婚仪式,园子就想,这个男人一定很爱我了。
但是——就和惠比寿这个存在感十足(从小就给她幸运buff),但是来源有些莫名其妙(她妈随便说一句话,他就认了,认了以后还付出的那么真情实感)的大福神一样——铃木小姐在思考这种事的时候,心理感觉必然都不会太好,总要担心一下对方是不是另有所图。
但因为线索太少,又猜不出人家图啥……
难道真的就只是爱她而已?
这也不是不可能,园子心说她毕竟失忆了,偶尔脑壳疼时闪现的那些画面也特别散碎,说不定她失忆的时间挺长,相处久了,没准日久生情呢?
而且西门也说过,小松城貌似是个挺简陋的小城池,小到野史都查无此城,所以尚隆也就约等于个大号村长,就见识而言,很受时代限制了。
——保不齐因为大环境太土,周围的姑娘都黑痩黑痩的,村长对她直接一见钟情了呢!
可是这样又和【连日用品都很奢侈】的设定矛盾了……
园子躺在那,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脑子里都想了些啥,有种走路时发现鞋里卡了小石子的别扭感,难受的很。
铃木大小姐从小活的太顺心,对所有负面情绪都没有抗打击能力,尤其失忆还伴随着头疼这个并发症。
头疼这个事情,它是客观存在的,根本没法靠没心没肺就无视掉。
行动力奇强的铃木小姐一个鲤鱼翻腾起来,很认真的决定到:她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
至于怎么做……
昨日重现,回五百年前相遇之前再看一遍,自然什么知道了。
园子记得的清楚:她那次之所能从五百年前穿回来,是因为桃园奈奈生拿了她一撮头发做信物,给浦原大神传了话。
据此猜测,那位桃园奈奈生小姐手上,八成有可以反复跨越时空的手段。
但是那个时间点,园子应该已经是失忆状态了。
走桃园小姐这条路,遇见尚隆必然没戏,但要是把握好穿越的介入点,倒是能围观一下自己祸国殃民的前世,学习一下她是如何脚踏彭格列的三艘大型战列舰、又很神奇的没有翻船的!
园子:……
园子:莫名还挺想看是怎么回事?
她猛地摇了摇头,努力纠正思路:想要昨日重现,穿越的时间点得往前调。
最起码得五百年前才行。
想到这里,园子顿时放弃为难自己,她扑腾着从床头柜里,翻出了御柱塔专门给她配的终端机,有渠道不用那是傻子。
当初因为黄金之王远去高天原,为了表达自己不会试图染指权柄的立场,园子虽然接了机器,但从来没用过,这会儿试了试,权限一如既往的高。
研究搜索系统的间隙里,她还抽空感慨了一下:保留这份权限,就等于人脉资源情报渠道都随她用了,哪怕非时院确实是想从她身上图谋些什么,这个前期投入也可以说是很大方了。
她划拉开搜索栏,一字一顿的输关键词。
【如何穿越时空】
第一个跳出来的搜索结果居然还是彭格列。
——其附属的波维诺家族,有一件代代相传的十年火箭炮,被它打中的人会和十年后的自己相互对换,持续时间为5分钟。
安全、高效,还稳定。
可惜只能往后穿,还只能穿五分钟,PASS。
第二条说的是尸魂界手动布置的穿界门。
不过穿界门的重点是时空中的“空”,主要是方便各方死神往返灵虚两界,断界里倒是充斥着各种扭曲的时间裂缝,但是这玩意儿基本不可控,摸进去了穿到哪得看手气,园子虽然自诩幸运值Max,但从来没有拿自己的人身安全去赌概率的习惯。
第三条消息附带的文件夹格外的大,打开一看:
食骨之井。
这是个曾经风靡一时的都市(乡村)传说,起源可以追溯到七八百年前。
据说当年偶尔有人会把无法处理的尸体扔进某口枯井里,日积月累的扔了一百来年,但是井底一直干干净净。
肉腐化完了不提,连骨头都没得。
早年民众愚昧,认定尸首都是被井吃掉了,所以称其为食骨之井。
御柱塔的科学家们猜测:这个井底,很可能是个复杂的时空连接点,在某些特定条件下会被开启,被扔下去的尸体顺着时空隧道落到了别的时间点——所以偶尔也会有无辜民众,从空井里捞出一具具枯骨。
食骨之井原本是不可控的,但是从半年前开始,随着一些客观因素的论证,它的稳定性从一级升到了三级,可利用程度也高了将近五十个百分点。
后面还附了详细的论证过程。
主角是个名叫日暮戈薇的姑娘。
日暮戈薇,日暮神社家的女儿,水杉中学的学生,传说身体不太好,连学校都很少去。
说到这里,问题来了。
日暮戈薇虽然天天请假,声称自己卧床静养,但是她的房间里基本没人。
说是身体虚弱容易生病,可调查结果显示:这位病弱少女的病例,都是她爷爷找关系开来糊弄人的,病名都靠现编,全篇上下只有印章是真的。
再者,日暮戈薇请假在家,按理来说神社里该有四口人,但据观察,他们家的食物购买量、水电费开销基本都是三人份。
所以生病只是个借口而已。
——日暮戈薇请假回家之后,立刻就会从家里消失!
至于消失到哪……
日暮神社面积颇大,(假装)偶尔飞过去的无人机,曾经拍到她走进自家神社后院的枝宫,早上进去,晚上都不一定出来。
按照古今地图的对比来看,那座小型枝宫里头围着的,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食骨之井!
加上那小姑娘每次进去的时候都背个大包,家里人还会集聚在门口,情真意切的仿佛送别。
大家合理怀疑:这孩子天天请假就是为了穿越。
至于穿到哪……
这个姑娘脖子上戴着一个精致的玻璃瓶,里面放着几片彩色的玻璃片,虽然看起来很像是礼品店里几百日元一个的漂流瓶项链,但触类旁通的老专家们一鉴定,便发现:那些碎玻璃,貌似就是传说中的四魂之玉的碎片。
这个东西在人类历史上莫得什么详细记载,但是妖怪那边有。
——这玩意儿属于曾经“网红”过的产品,许多年前,疯传的跟魔术师们心心念念的那个“圣杯”一样,是万能许愿机一样的东西。
因为它曾经碎过一次,碎片落的到处都是,欧气足一点的家伙甚至白白捡到过,以至于是个妖怪都听过一二传闻。
具体到处于碎片状态的时间,约莫就在五百年前。
铃木园子想了想,这个可以有。
她在井的资料页面上点了个收藏,准备先记着。
从日暮戈薇的经历来看,穿越食骨之井的时间点固定在了五百年前——也就是四魂之玉碎掉的那段时间——但因为那个时间段,四魂之玉是碎的,但凡捡到个碎片的妖怪,都妖力大涨了!
要说战国时代是群魔乱舞,那四魂之玉碎掉的那段时间,就是群魔乱舞的二次方。
简单点说,危险。
铃木小姐从不作死,跳井这事,最好能拉个靠谱的家伙陪着:六道骸这个二手式神立场不明,信不过,先pass。
鉴于同一时间段内貌似只能存在一个【自己】,过去和现在相遇可能会出问题,而五百年前,作为祸津神的夜斗还身体健康的四处蹦跶着杀人呢,要是两个夜斗一不小心遇到了,不知道会有什么意外状况。
所以他也不行。
这么算一护应该是可以的……
不对!
园子悚然一惊,那个时间段里,有个前世的她(彭格列御用祸水),有个上次穿越的她(尚隆心爱的妻子),再来一个现在的她——别管夜斗蹿在哪,她自己得先炸掉!
啊……
铃木小姐捂着饿瘪了的肚子,想:好烦啊。
她一边烦,一边慢腾腾的踏上了走廊,寻思着这个问题到时候问一问夜斗好了。
休息室的灯亮着,露台的大门也开着,园子能清楚听到晚风吹动窗帘呼哧呼哧的声音。
“好安静啊……”
夜斗因为被抢了成神的编制名额,还是要花费大量精力斩杀妖魔以确立武神的神职,见不到人也是正常的,但最近黑崎一护放学了会来蹭饭,作业都是在这里做的。
今天居然没人吗?
她就这样疑惑着转过了拐角,恰巧看到沙发上坐了个安静玩手机的背影。
西门总二郎?
园子:……哇撒他居然还没走吗?
西门似有所觉,转过身来后眉眼弯弯的笑了笑,问:“怎么了?”
园子摸了摸脸,想说没怎么啊,谁知道还没开口,西门君侧身往沙发上倒了倒,状似无意的打趣了起来。
“刚才看到我的时候,园子的表情好像很失望呢。”
他眯起的眼睛里全是细碎的光点,零零星星的全落在门口傻站的女孩子身上:“园子有特别期待着想见到谁吗?”
园子叫他看的后脊背一凉,连忙说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我就是看到你还在,觉得有点意外而已。”
西门睫毛微颤,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暗沉一闪而过后笑容优雅依旧,说:“你突然晕倒,分明是身体出了问题,我怎么能放着你不管吗?”
前未婚夫先生抬起小拇指,学着园子当年的架势煞有介事的一摆手,“你自己说的,买卖不成,情意在嘛~”
铃木园子当场让他帅的眼前一黑。
然后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她一贯不太会应付真正喜欢自己的人,一旦没法回报同样的感情,就会觉得坐立不安。
因为本性过于自我,不安的第一反应就是避开,要是避不了,甚至会反过来生对方的气,觉得人家好烦人的。
然而西门总二郎这人的心意若隐若现的厉害,他不愿意戳破,园子也没法上来跟人家说“我们没可能,您老回去吧”。
要是西门真的只是有猫病,又或者他只是因为当初相处时的情分,对她有些格外的情怀寄托,那莫名其妙这么一拒绝——是不是显的她特别自恋?
说起来,园子当初也很认真的喜欢过西门的,毕竟对那个时候的她来说,西门总二郎就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