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木牌的另一面,沢田纲吉在奇异直觉的推使下,伸手翻过那面表札:
它的另一面,写着汉字的沢田。
有那么一瞬间,沢田纲吉,作为彭格列未来的十代目首领的沢田纲吉,看着这块一体两面的木牌,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这感觉,像是突兀的从百年的时光,也从命运的轮回里,找到了所谓的【注定】。
然而十代目“注定”无法安静的解析自己的内心了。
因为下一秒,他的家庭教师第二次拿棍子敲了他的头。
“啧。”
小婴儿嫌弃的咂了咂舌,斜眼睨他:“这是初代目用火焰抵抗时间侵蚀也要保留下来的东西,谁让你冒冒失失的拿手去动它们了?”
沢田纲吉顿时气苦,但一再张嘴之后,还是把反驳吞回了肚子里,眼神不由自主的重新落向了那块表札。
彭格列的另一面,是沢田。
对曾经的初代彭格列乔托,也是后来的沢田家康来说,这既是前者的终结,也是后者的开始。
新和旧的交替点,是他写下这块木牌的瞬间。
或者说,是他下定决心,同意加特林整这么一块木牌的瞬间。
——这牌子是四人中字最好看的铃木园子写的。
至于这些盒子,小婴儿自然的抄起一个拿在眼前看了看,只是普通的木头盒子,甚至没有上个锁,大概率只是起个收纳作用而已。
“里包恩!”
沢田少年瞬间便甩掉了刚才的多愁善感,愤愤不平道:“你都说了那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能拿手碰唉!”
里包恩说:“我的重点是冒冒失失。”
他比汤圆大不了多少的小手轻轻掀开盒盖,认真的打量起了里面的东西。
“火焰凝固了它们的时间。”
此时的物件们,摸起来和数百年前、它们被火焰包裹住的前一个刹那,没有任何区别:“但总归是要轻拿轻放的。”
那边厢,像是遥遥感应到了什么,原本妖气肆意的狐狸也放松了火焰缭绕的手臂,踩着高底的木屐慢慢走到了近前。
夜斗更是干脆学着纲吉的姿势原地蹲下,若有所思的看向了“盒子”里。
“全是女孩子的东西呢。”
夜斗全然不在意小婴儿幽深的视线,自顾自在“盒子”里翻检了一通,然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慢慢睁大了些,惊奇的喃喃道:“这些……难道都是园子的东西吗?”
“不,”沢田纲吉摇了摇头:“准确的说,应该是她前世的东西。”
——里包恩手里的盒子,装着些像是特殊信物的小东西(除非有特殊象征意义,不然他觉得不会有人把一截麻绳这样收纳)。
而盒盖的里侧,钉着一张小尺幅的油画。
夏日星月夜,笼罩着橘色灯火的回廊,摆着水果点心的矮几,和坐在回廊上四个人。
这个画面非常的眼熟。
小婴儿的手指划过一连四张人脸,最终,长久的停在了唯一的女性、也就是和初代目分别坐在矮几两侧的,穿着和服的棕发少女身上。
一个多月前,他们就是在这栋神社的后仓库里,搜出了初代岚守留下的几十幅大作,而当时放在最上面的,就是这样一幅夏夜图。
就精细程度来说,小的这幅像是后面才画的,因为它在前者的基础上详细的描绘出了岚守本人的纹身,而且每一个男性人像下面,还有与之匹配的签名。
里包恩几乎可以想象的到这两幅画诞生的过程。
因为祸水英年早逝,不,他想了想,改口,可能是因为祸水的突兀消失,岚守出于怀念的目的,画出了那幅大合照一样的油画。
而之后,过了许多年——也可能并没有多久——他们重新改造了这座山,建起了全新的宅邸,并决定在这里留下她存在的痕迹。
所以在中央处空出了这样一个“盒子”,在里面放下了和她有关的所有东西,而最后用来收尾压轴的,就是这样一张“合照”。
他们挂着大的,而为她留下了小的。
然后建筑封了底。
自此以后,大空的死气之火,悄然燃烧在黄金深处;
而璀璨的黄金,又长久的深埋在泥土之下。
宅邸内的人换了又换,而属于沢田的历史和痕迹,终究慢慢浸入了建筑本身。
许多年后,初代们因为生命的终结重归指环,将光阴铭刻在了彭格列的火焰中。
而火焰经久不息,包裹着他们曾经珍视的记忆和人,静静在“家”的中心燃烧着。
整整四百年。
——时光风云变幻,她与时光同在。
作者有话要说: 初代们正文大概不会出场了,动画初代们出场的部分貌似也是TV组原创的,至于番外看情况吧。
在祖宅地底埋东西这一点是我听我奶奶说的,有的会埋各种粮食,有的埋家谱,还有埋祖上官印的,不知道是不是她老家的习惯,也有可能在其他地方这代表什么不好的寓意,不过就当我二设吧。
我知道表札出现的具体时间,防止有的小可爱误把它当个虫捉了,我这里提一下。
明天应该还有,诸君晚安啦。
第146章 掩埋时间的笔迹
剩下的东西, 他们又大致翻了翻。
就像里包恩猜测的那样, 单独摆放的那几个小箱子, 只是起收纳作用的, 放的都是些日常用品, 他们甚至最后一个里,翻出了用旧的毛笔、和一沓写满了字的宣纸。
沢田纲吉看着那折好的纸,半天没敢打开看。
“感觉像是正在偷看别人的日记。”
他表情微妙的抽了抽眼角:“尤其还是老祖宗们,嗯,那什么的日记。”
“那什么是什么?”
小婴儿仿若无觉的眨着眼睛问他:“你是想说这些是初代们写的情书,还是怀疑这是初代们老情人自己写下的, 不为人知的心路回忆?”
“……除了这, 还有可能是别的吗?”
“我没说是别的啊。”
里包恩若无其事的把头转回去, 伸手拿起了那些纸页,“只是不能理解你在羞耻些什么罢了。”
“当年发生过什么事, 拿到那堆画像时,不就已经猜了个大概吗,说起来, 你自己都险些嫁给铃木园子过, 业务应该很熟练了才对。”
说完,他瞥了瞥不知何时站到了他两侧的蓝眼睛运动服和白发狐妖, 又恨铁不成钢的睨了蠢徒弟一眼。
——人家俩的心路历程不比你曲折的多, 你看哪一个像你这么沉不住气了?
一切不出所料。
那上头写的,果然是情诗。
既有汉字也有意大利语,非常规律的一体两份。
其中一份, 肉眼可见的出自女性之手,字体纤细转折柔和,汉字和意大利语都写的流畅自然。
而另一份……只能说水平波动极大。
他的汉字和字母不可同日而语,丑的简直像是两个人写的。
假名微妙的介于两者之间,单个形状没问题,但是写着写着就散了。
被放在最上面的一份,看起来最精细。
它写的是一首耳熟能详的长诗,男性笔迹和女性笔迹的两份都一样的好看,女性的那一份纸页,边角处还画了一朵玫瑰花。
“怎么……”
沢田纲吉大概翻了下,疑惑:“怎么都是一式两份的呢?”
“对哦。”
夜斗也跟着他蹲那儿思考:“就算是来回传情书,也不会男女双方都写完全一样的吧?”
他满以为注意力转移成功,趁别人不注意(实则大张旗鼓)的抽了张女性的笔记的信纸出来,淡定的折了两折,抬手就要往怀里揣。
临得手前被里包恩拿手杖挡住了。
“还没看出来吗蠢纲。”
小婴儿将信纸重新放在其他铺开的纸页旁边。
“全部一式两份,是因为这些,”他用杖尖戳了戳画着玫瑰花的信纸:“这些,全部都是提前写好的字帖啊。”
“而这些,”他又点了点写的一板一眼的汉字和假名,“都是照着另外一份,仔仔细细临摹出来的。”
——什么往来的情信啊,小婴儿想,哪怕耗费火焰包裹也要放在这里,分明是某位初学者心心念念的,在向为他写字帖的人交作业呢。
“是吗?!”
蠢徒弟的声音惊讶中带着天真:“居然是初代教导乡绅女儿时抄的吗?”
沢田纲吉如是感叹到。
里包恩简直不忍直视:“虽然知道你一直接受不了铃木园子,老师不自觉的排斥她,但女性字体的主人连意大利语都很精通,明显从头到尾都是她在教别人。”
“你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来,这是初代在教导妻子?”
“土生土长的乡绅女儿,有可能这样精通意大利文吗?”
——按照那首玫瑰花长诗也是两份的情况来看,初代一个意大利籍男子,其实连意大利语的书写练习,都是跟着她做的。
沢田纲吉没敢说,其实里包恩开口之前,他根本没分辨出那些连成串、偶尔还在小圆圈的字母,其实是手写花体的意大利文。
意大利文他就认得个“彭格列”。
那边厢,大魔王扬起礼帽,不知道从那个异次元空间里,掏了个平板电脑出来。
电脑的背面,就刻着沢田君唯一认得出来的“Vongola”。
简单的扫描之后,立刻和内部储存的文档库进行了比对,而结果证实了这个说法。
男性的意大利语笔记,确实是来自于初代。
“和他老人家当年在基地签的文件如出一辙。”
至于汉字写的丑,那可能是因为刚来。
而这份女性笔迹的主人……
“抱歉要让你失望了蠢纲。”
长期担任九代目门外顾问的世界第一杀手,慢慢翻过了屏幕:
毕竟是在彭格列过了好几个暑假的,前·首领儿预定的儿媳妇,铃木园子在彭格列名下的庄园里呆着时,该有的娱乐活动一点没少过,期间也经常会动笔,留下过不少详细的笔记资料。
其中甚至还包括一本她九岁那年忘记带回日本的暑假作业。
因为她那会儿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桑萨斯在一起,所以连这本暑假作业的储存权限,都和首领之子、瓦里安BOSS是一个级别的。
几年过去了,不止没有删除过,还会定期进行数据修复,保证图片永远是1080P的。
——九代目那会儿还寻思着让铃木家的女儿嫁他儿子呢,最后要是真成了,这些都是美好回忆惹,他作为一个老父亲,可以说是为儿子操碎了心了。
大魔王拿起画了玫瑰花的那张信件,轻巧的举到翻转的屏幕旁边,干脆利落的给了大家展示了下,什么叫直接对照。
不巧的是,它们居然长得差不多。
“看着……就像一本笔记的前一页和后一页。”
虽然同样看不懂意大利语,汉字也学的麻麻,但夜斗很确定:“这两样,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写的吧!”
“这就是问题所在。”
里包恩扬了扬左手边的平板:“我能百分之一百保证,这一份出自十三岁的铃木园子,是西西里纪念日时,她写给九代目的恭贺信,同时盖了铃木会长和她自己的印章。”
而恭贺信的下一页,就是她当年外语学有所成后,用意大利语抄写的情诗。
“所以这一份。”
说话的小婴儿又摇了摇右手边的玫瑰信纸:和屏幕上新出现的1080P情诗图片比,这就不只是【大体感觉上相似】的程度了。
字体,内容,空行的习惯——甚至于在纸张角落里画玫瑰花这一点,都一模一样。
真是呵呵呢。
“这算哪门子前世今生啊……”
接近死机的未来BOSS君愁到挠头:“难道人前世今生不止脸长的像,连笔迹都得是一模一样的吗?”
“还有这个在信件边角画玫瑰花习惯——”
纲吉君抓狂的像是已经忘记了这些东西其实是文物,直想攥住信纸抠一下那副图案,“这东西也遗传吗?!”
“啧。”
咂舌的声音来自于他的家庭教师里包恩。
对方毫不客气的在他后脑勺敲了一把,嫌弃道:“你好歹是未来的BOSS,赶紧抽空给我把意大利语学起来,以后少做这种文盲发言。”
“这首诗本身的主题,就是拿玫瑰花隐喻爱人,写青涩的玫瑰在男人掌心缓缓绽放,画朵玫瑰很应景了。”
——按照他们曾经的习惯,如果这是一份正式的情书,那么再整点颜料上个色都不算过分。
因为诗里写的是粉玫瑰,还有一种与之配套的香水可以洒在信纸上。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你人身攻击我之前,能不能先听听我说了什么啊喂,重点明明是这为什么会是铃木园子本人的笔迹吧?”
“她难道两辈子连写字习惯都没变过吗?”
因为嚎的过于激动,看着竟有几份胆大包天到和家庭教师大小声的意思。
于是他不出所料的又被打了。
吵闹声的另一侧,全然没把【彭格列的文物】这一属性放在心上的狐妖(事实上他连这些文物的制造者都没放在眼里过),自然而然的把信纸们抖搂开,挑拣出写满了汉字的部分。
他逐字逐句的摸索过去,神色平和的看不出一点焦躁,只把它们一张一张的叠好,然后用和夜斗刚才如出一辙的神态动作,慢条斯理的全都揣进了怀里。
而夜斗本人——
——他已经忘记了【面前很可能有整整一沓子园子手写的情诗】这件事,陷入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沉思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