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从孩子似的神明成长为祸津神的夜斗来说,在他还没有米缸高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如何用最简陋的石子夺走人类的性命,以此达成信众的祈愿。
——如果那些驭使他杀人的家伙也能算信众的话。
杀掉一个人有多简单?
杀掉一个人有多困难?
至今为止,如果真的需要战斗时,夜斗依旧不觉得挥刀斩杀掉谁是需要犹豫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的这一面有多可怕。
作为一个祸津神,冷漠和杀意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他根本无法摒弃那些东西,所以害怕被她看到。
宁愿一直大大咧咧哭哭啼啼,如果一旦有事发生,又不想在她面前伪装,于是更加迫切的想被她看到。
怕被看到;
想被看到;
可是越怕被看到,就越想被看到。
夜斗几乎是冷漠的顿在了原地,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园子的眼睛里慢慢清晰,好像厚重的冰面上出现了脆响,那道几不可查的小缝隙像是蛛网一样四散开来,在干净的冰层上涂了一块丑陋的疤痕。
所以……
随着冰层彻底裂开的声音,夜斗的下嘴唇轻轻颤了颤。
——看到这样的我,然后随便你给我个什么样的反应吧。
冰层碎裂下沉,随着病房窗帘被风吹拂时扬起的声音,透过窗户的缝隙,有光落在了少女的头上。
六道骸几乎是怜爱的轻轻托着一张拥有绝对幸福的脸,任由五指在保养得宜的棕发间轻轻滑过,在某种异样期待的推使下,看着她一无所知的侧过头去。
所以说,那样一双满是寒意的眼睛有什么好看的呢?
被黑暗浸染了东西,就该在黑暗中消失,被鲜血染上了痕迹的东西,就该在沾染到别人之前,安静的干涸在一边。
一个注定不幸福的人,为什么要去干扰一份绝对幸福的人生呢?
在暖棕色与冰蓝色对视的一瞬间,六道骸百无聊赖的想说——比起捕猎的雪鸮,还是做一只只需要开心吟唱夜莺比较舒服不是吗?
下一秒,他怀里的夜莺小姐轻轻颤了颤睫毛,抬手捏住了自己胸前的衣襟,似乎因为过于震惊,那力道大的指节都开始泛白。
果然很可怕吧……
回忆着那股让他牙酸的杀意,就连六道轮回眼的主人也难得产生了点震动,他怜惜的摸了摸夜莺小姐的发顶,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安慰她的心情。
然而夜莺小姐抖了半天,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最终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的试探说:“夜斗啊……”
祸津神基本已经听天由命放弃挣扎了,他的内心还在蹦跶,一个带着围兜兜的小人气急败坏的推着他的心房,大喊着 类似于“赶紧像个搞笑点的动作随便做一下啊”“要不然讲个冷笑话呢?”“直接爆头哭穷出糗也行啊!”之类的话,催促着他赶紧变成园子习惯了的样子。
但是夜斗没有动。
他都有点想流眼泪的,但是他就是不想动。
铃木园子的声音变得很轻,轻且不可置信,她完全没发觉到,自己下意识避开了和夜斗的对视。
然后在祸津神已经准备好接受最终审判的时候,铃木小姐说:“我觉得可能是我清醒的方式不对。”
【对的哟】。
她看起来甚至有点悲伤:“夜斗,你说我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没有问题呐】。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突然变帅了呢?
【我确实就——】
——“就是这么帅啊!”
几乎是瞬间恢复了元气的祸津神原地就是一个扫堂腿,手上的小铁片跟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样直接在地上甩出了一个坑来,碎裂的地砖扬起了乌央乌央的灰尘,夜斗两手抄在园子腋下,直接提着她跳出了三米多远。
脖子上还在流血的幻术师咳嗽着退到了窗边,夜斗把园子放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抬脚在中了幻术的黑崎一护小腿上踩了一下。
“醒了没啊黑音酱,你的神主大人准备召唤你开始打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作六道骸决定要毁灭黑手党的年纪很小,我个人理解他那会儿与其说是想要毁掉黑手党,不如说是被做了人体试验之后,想要毁掉所有位于黑暗中的、罪恶的东西,不过黑手党成了带给人痛苦的聚现产物。
我觉得他能接纳27,是因为比起他给黑手党下的黑暗罪恶的定义,阿纲倒更像是明亮的火焰。
就他初期对黑手党的态度(尤其是兰兹亚),有种他完全不把黑手党分子当人看,他们多痛苦都无所谓的感觉。
至于夜斗……
原作夜斗一开始是很二,后来也扣扣索索的隐瞒过一段时间,他应该是越不在意越无所谓,越在意了反而想隐藏起来的类型,但一边隐藏,又一边期待自己接纳了的人能发现并接受自己的另一面。就比如小福。
另,上面这些都是作者对于原作剧情的一己之见,用于通过剧情举例,来论证我为什么要这么写,属于防止OOC的人物分析,不是对本文人物心理的补全。
我想写的东西文里都写完了,鉴于有人擅自把我的吐槽当成补充情节来看,我特意再说明一遍——这个和前头分析铃木家有钱的内容一样,只是防掐OOC的人物分析,表示作者的性格把握,是在原着情节体现出的性格特点上发散的,和具体情节无关。
最后惯例求个留言,诸君晚安,(づ ̄ 3 ̄)づ
第56章 新任式神六道骸
黑崎一护活到高中生这把年纪, 早年最多打打找茬的小混混, 等年纪大了, 战斗对象统一变成了三米开外的虚。
就病床上这个小姑娘, 撑死也是个国中生的年纪, 因为长时间依靠鼻饲补充营养,胳膊腿细的跟柴火一样。
这副脆弱的样子其实很有震撼性,一护对她用灵力的时候就非常小心,临到被幻术笼罩要失去意识前,还注意给自己换了个摔倒姿势——宁愿直愣愣砸在地上,也绝对不能压到她!
事实上, 黑崎一护现在还不知道这种攻击手段被称作幻术, 他昏倒前, 就记得那个鬼说了类似于【看看诸位最恐惧的东西是什么吧】一类的话。
为此,他甚至做好了不断被重播母亲死去画面的心理准备。
然而下一秒, 碧空如洗一望无垠,黑崎一护站在广袤空间的中心,不得不承认:他对自我的认知, 最起码在自己恐惧的东西这一点上, 可能出现了点偏差。
所谓的【噩梦】,和他修习卍解时出现的状况差不多, 只是在原本应该看到斩魂刀的时候, 出现在他面前的却不是斩月,而是虚化的另一个自己。
这个白的黑崎一护冷笑一声,二话不说抬脚就踹, 一边踹,还一边嘲讽他是个废物。
这通嘲讽中包含各种让人生理不适的恶意词句,一护气喘吁吁的躲了半天,才终于在艰难的还手间隙里,辨认出他不止是在骂自己。
确切的说,只有“废物”这个词是骂他的,包括“蠢材”“老不死”“垃圾渣滓”在内的大部分问候,都是给夜斗的。
园子在他这待遇能好点,就开头被呲了一句“笨女人”而已。
——明明说是看到人生中最恐惧的事情,结果黑崎一护只是被另一个自己丧心病狂的抽了一顿,然后二话不说踹了他一脚,直接就把他踢出了内心世界。
白一护抬脚前,骂骂咧咧的说:“下次再这么容易中招,你干脆和那个蠢材一起去死吧!”。
结果黑崎一护一睁眼,蠢材夜斗正假公济私的踩他小腿。
一护的后脑勺正好磕在地砖上,这会儿头还有点晕,他揉着额角侧过身去,朦朦胧胧的看到了不远处的铃木园子。
她正蜷着腿,安静的坐在病床对面的椅子上,看起来生理上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
一护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确定了一遍:虽然衣服上有血但确实没有伤口,皮肤白皙脸颊晕红一看就健康的很。
紧接着,黑崎一护顺着她闪亮亮的眼睛一直往过看,在视线的尽头,捕捉到了夜斗的身影。
园子眼睛闪光、激动的脸都要红了,结果对象居然是他们家那个没脸没皮的神主?
眩晕的神器黑音酱抬手扶着床沿准备站起来,一边腿软,一边不由自主的严肃的想:看起来身上是没伤,但她这样子……更像是把脑子摔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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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神器已醒,神主待命,这战斗场面简直一触即发!
结果没等摆好姿势,病床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吟,大家还没来得及为这小猫叫一样的声音做出什么反应,旁边的心电机器也跟着传来一声滴响。
众目睽睽之下,跳动的心电图安定的打了个趔趄,分分钟就要推成一条直线。
刹那间,病房陷入了死一般的压抑,门口附近的三个人齐刷刷的回头,看向病床上沉睡的小姑娘。
两秒钟后,黑崎一护脸色惨不忍睹的挪开了脚。
——他陷入幻术前还记得的要避开,结果醒来时迷迷糊糊的只顾着站起来,就这一脚的功夫,踩断了不知道哪个机器的电源……
明明说好来救人的呢,怎么把人折腾死了?
随着又一声滴响,在场的人当即倒抽一口凉气。
黑崎一护当机立断原地蹲下,拿着那个插销就去糊插座。
结果这个机器重新启动以后,居然跟清档了一样需要重新手动设置,一护捂着机器不敢动,一个劲的用脚尖去够左下角的报警器,试图从护士站远途召唤个懂行的医务人员来。
铃木园子这会儿也不花痴了,手忙脚乱的开始掏手机。
巴掌大的小机器一路从包里掉到裙子上,她手抖着划开通讯录,一边找人名,一边磕磕巴巴的安慰满头大汗的黑崎少年。
“没事没事,我现在就给专业人士打电话,我们找最好的专家来!”
园子哆哆嗦嗦的找凤镜夜的名字:“我们开直升机直接转院,一护你不是也在那些研究所呆过吗,死了的身体他们都能保存,绝对不会有事的……”
这会儿黑崎一护终于踩中了病房里的呼叫器,但是红灯闪了半天,护士站死活没有反应。
他回头就想找夜斗去叫医生,结果抬眼一看,死皮赖脸的神主正不为所动的站在原地。
“夜斗?”
然而夜斗听到了他的喊声,只是若无其事的斜过眼来瞥了瞥闪烁的机器,又若无其事的转了回去,从头到尾都没分一丝一毫的眼神给躺在床上的小姑娘。
他的眼神和平常也许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区别,但黑崎一护却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铃木园子光想着打电话,也没注意夜斗的反应,听到一护的喊声顿时回神。
——叫不来医生急救,这姑娘马上就要断气了,哪还能等的到她打电话弄个直升机来转院!
于是她麻溜的把手机一扔,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冲出去。
然而裙子上褶子太多,她没跑两步就绊了一下。
这次没等摔倒,夜斗用一只手臂就轻巧的扶着她的腰接住了倒下的势头,园子仰头想说谢谢,守护神却安静的垂下了眼帘,动作自然的把她又压回了一开始休息的椅子。
他的力道其实不大。
黑崎一护在经历了各种战斗之后,偶尔会出现无意识掌控不了力道的情况,所幸他一般比较注意,遭殃的一般都是些茶杯、铅笔、冰箱把手一类的东西。
夜斗几百年前就已经渡过了这个阶段,虽然气场非常逗比跳脱,像是没轻没重的样子,但在碰触到园子的某些瞬间,他的动作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
可是此时此刻,当他轻轻托着园子的腰,把她放回那个给陪护人员休息的大椅子上时,明明没有施加任何力道强迫她顺从,铃木园子却因为他身上不知道哪来的压迫感,不由自主的乖乖窝了回去。
“夜斗啊。”
她抬起脚尖轻轻撞了撞青年的膝盖,试探着问说:“我们不是要救人的吗?”
怎么还把她弄到观战席上了?
夜斗的音色一如既往的轻快且充满活力,却远比平常要低一些。
他从头到尾都没看病床上的女孩,只是摸着园子的头发叹了口气:“腹部塌陷成这个鬼样子,她本来就不可能活下来,叫了医生来,也不过是多一张病危通知书的事情罢了。”
而且住院了身边还没有家长陪同,就算医生开了张病危通知书,可能都找不到人来签字。
园子一想也对。
看这一半天的都没有医护人员来,她强烈怀疑这一层放的,都是些听天由命等病死的小可怜们。
所以……
她就要坐在这,等夜斗打完架再一起回去吗?
铃木园子原地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再次从椅子上跐溜了下来,手脚并用跑到病床前,豪气万千的抓住了小姑娘的手。
扶着机器的黑崎一护眼见屏幕上的折线又跳了一下,顿时生无可恋。
“你要干嘛呀?”
小姑娘可配合的在质问后,紧跟着呻|吟了一下。
铃木园子一脸懵逼抬起头,解释:“因为夜斗说了科技的不行啊,我就想试试看超自然的管不管用,你看那个个人——”
她一指窗边。
满胸口血的六道骸正神色莫名的注视着自己的掌心,神情和夜斗一般无二的冷淡。
园子也不知道他俩现在到底在对峙些啥,回头继续说道:“他一开始不是一团黑影吗?我怎么觉得我一摸他,他现在就好多了呢?我想着我说不定有啥超乎寻常的治愈能力——”
“就算园子你真的有。”
对峙中的祸津神抽空在她脑袋顶上按了按,说:“那种超乎寻常的治愈能力,也只是针对魂魄的。”
园子:“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等五分钟之后,这个小姑娘彻底那什么掉了……”
夜斗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无奈的评价说:“如果那时候你还是这样握着她的手,那么她的死魂应该会变得很强大,而且绝对不会有堕落成虚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