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姐：“…………”
过硬的专业性让她很快恢复了标准化的甜美笑容：“好的先生，待会儿等后面这位女士醒过来之后，我会和她确认一下你和她的关系。如果真的和您所说的一样，我当然可以满足您的要求。”
南野：“…………………………”
牛逼。
他面无表情地从包里拿出鸭舌帽戴上，顺便还套了件外套：“算了你当我没说。我要睡了，886。”
空姐：“好的先生，祝您旅途愉快。”
-
帽子一戴上，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与嘈杂声，飞机引擎声巨大，南野很快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睡得有些迷迷糊糊，都不知道今夕何夕。
一掀开帽子，应该已经是晚上了，机舱里的灯都已经暗了下来。
小桌板上还放着飞机餐，没想到这家航空公司这么贴心，睡着了都会主动帮自己放上。
这么一想，南野确实感觉有些饿了。他伸手把座位上的小灯打开，正想坐直去吃东西——
“饿了吧？饿了就多吃点，要不要我再找空姐把菜单拿来给你多点几份？”
冷薄的女声在身旁突兀响起。
南野吓了一跳，手里香槟没拿稳，差点翻倒在小桌板上。
这声音特么……
他僵硬地扭过脖子看向身侧。本该空荡荡无人的座位上，此时却坐着一个人影。
刚才光线太暗了，他压根都没注意到。
冷色调的灯光落在孟荞的半边脸上，衬得她的皮肤近乎透明。她倾身过来，微微眯起眼睛，直视南野，语调拉得很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野：“……”
要他说我一个英语四级低空飞过的人担心你一个雅思裸考8.5分的人去国外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的会害怕？
所以我要陪着你帮你安顿下来看你把一切搞定了才安心？
……那他不当场一巴掌被孟荞拍飞才怪呢：）
南野觉得自己脑子从未这么高速旋转过。
偏偏他一边在脑袋里想借口，一边还能镇定自若地拿起香槟喝两口：“啊……我刚把你妈送上车吧，就接到了我爸的电话……他说我们家想在澳洲开拓新市场，正好最近有家澳洲的公司想和我们合作，就让我立刻订机票飞澳洲看一下情况……”
南野真的佩服自己，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都能编出这么一套逻辑完美毫无漏洞的谎话出来。
孟荞“哦”了一声，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认真道：“今年行情不好，你们家最近市值缩水很严重吧？怎么，是不是马上要破产了？”
南野：？
他连忙否认：“……没有啊，你从哪里听到的谣言？！”
要知道他全身上下的优点也只有钱了，要是他家破产，那他还有什么脸和荞荞谈恋爱呢？！
孟荞的语气理所当然：“你自己说的啊。要去阿德莱德这种小城市的公司合作，你们家最近危机挺严重的吧？”
“……”南野连忙道，“……这飞机中途要转机的，我又不去阿德莱德。”
“哦，转机啊，我想起来了。”孟荞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你是要去悉尼咯？那是我误会了。”
“对的对的！是去悉尼。”南野忙不迭地接上话茬，“我到悉尼就下飞机了。”
……他一时间被孟荞绕晕了，压根就忘了他的目的就是要和孟荞一起飞到阿德莱德。
南野正以为自己可以蒙混过关，哪知孟荞突然又来了个转折：“啊不对——我记得这班飞机是到墨尔本转机的。男朋友，你是不是坐错航班了呀？”
“……”
又被孟荞绕进坑里去了，南野正想再进行最后的补救，就听见一旁的空姐适时开了口。
“南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南野：“…………”
头等舱就是这点不好，几乎是一对一服务，空姐对你的信息都了如指掌，还时不时上来问候一下。
他侧眼飞速瞥了一眼孟荞，只见后者笑得开怀：“呀，都知道你名字呀，那看来你应该没坐错航班哦？男朋友，你现在还有什么理由要骗我，可以继续往下说呀？”
南野：“……………………对不起我错了。”
语气诚挚，情感到位。
要是面前摆个榴莲，南野觉得自己简直可以当场给孟荞跪下去。
孟荞似乎也不怎么生气。
她也没再多说什么，拍了拍南野的肩膀转身站起来，走到后排座位，坐下前还不忘叮嘱南野。
“我先睡啦，你也早点睡哦。吃完记得去漱个口，我们明天见哈。”
！
南野简直受宠若惊，立刻点头如捣蒜：“Yes madam！！！”
-
吃完东西，南野还趴在自己座位上看了好久后座的孟荞。
孟荞早早又睡着了，脸上罩着眼罩，睡颜恬静，下巴勾成一个柔和的弧度，在昏暗的光线里泛着冷白色的光。
一想到和她要分开一年，南野的心里就忍不住低落。
哎，一年啊，荞荞这么优秀，走到哪里肯定都有很多人喜欢。
万一这一年她见不到自己这张帅气的脸，移情别恋爱上别人怎么办？！
万一她又被自己身边的人嫉妒，别人让她受了委屈又怎么办？！
南野越想越担心，甚至想自己要不索性休学一年算了，直接跑到阿德莱德来陪孟荞读一年书也好。
起码自己不会这么担心这担心那了。
但这个念头一起就被他压下，因为南野知道孟荞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他这么做。
他只能把她的这张脸看了一遍又一遍，几乎要刻在心里，最终探出上半身，在孟荞的唇畔烙下一个温柔的吻。
睡吧，女朋友，我们明天见。
-
南野是被嘈杂的人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旁边走道上站满了等着下飞机的人。
飞机已经落地了？
怎么都没人叫他？
再往后一看。
后面的座位上空空荡荡，空无一人。
——孟荞哪里去了？！
南野几乎是一秒钟清醒过来，一下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着急就想下飞机。
笑容甜美的空姐适时扎心：“南先生，刚才我们本来想叫醒你的，但是您身后的女士让我们不要吵醒您，让您多睡一会儿，所以我们就没提醒您。”
南野：“……行吧。”
他就知道孟荞怎么可能不生气。
原来就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南野早就对孟荞的操作理解透彻，应付得简直行云流水。
虽然在这陌生的异国土地上，但是南野丝毫不慌。
他下了飞机就直冲机场广播台，反正英语也不好，他就直接翻出谷歌翻译打字，神色焦急万分。
【我女儿走丢了，广播能播报一下吗？】
对方当然不会拒绝。
这回，南野没再找谷歌翻译，直接自己草拟了一份寻人广播上去。
【Qiaoqiao，your dearest daddy is looking for you! Can you let me see see you So I can give you a big big kiss! I’m sooo sorry! Memeda!】
……虽然这文案看起来怪怪的，但朴实无华的澳洲人还是一字不漏地播报了出去。
孟荞一直没出现，南野就拜托广播台一直循环播放。如果想摆脱他的话，他相信孟荞一定会买其他班次的航班飞阿德莱德——如果她不自己出现，他再怎么找也没用。
二十分钟过去。
在广播播到第三十六遍的时候，孟荞终于出现了。
大厅远处，少女一手拉着一只行李箱，背上还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脸上戴着一副巨大的墨镜，高贵冷艳地走近了。
——这航班不是直达的，所以还要自己取行李重新托运。
见到女主角登场，南野忙对身后还在播报广播的工作人员道：“Ok! Ok! Stop! I see my girl! Thank you! 谢谢！”
末了，他还不忘一指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的漂亮少女，骄傲道：“That’s her! Beautiful，right”
工作人员：“……”
东方人真驻颜有术，他真看不出这个看起来才二十多岁的男人竟然还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孟荞走到南野面前停下，也没摘墨镜，神色冷峻：“爸，这广播真的很傻，能停了么？”
南野：“……”
他解释：“这不是把事情弄得紧急点，所以他们才会……”
见到他这个着急的样子，孟荞的心软了些，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摘下墨镜道：“你知道我不喜欢总是被人照顾，而且我真的能搞定，真的不需要你来。我有点生气是因为你这样反而会让我担心。”
虽然有点生气，但到底还是出现了。
因为心里还是担心他的。
南野边探身想要帮她拿行李，一边说：“其实我也不是紧张你不能搞定这些东西，我只是觉得能多送一段路就多送一段路……一年时间太长了呀，我真的会想你的。”
孟荞没说话，但到底还是默默松了手，让南野帮她推了行李。
南野往前走了几步，想去买机票再陪孟荞上飞机，却被孟荞阻止了。
“真的，你送到这里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她轻轻拍拍他的手，脸上露出很难得的笑意，“快回去吧，最近刚开学事情多，我这边一个人肯定能搞定的。”
南野：“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孟荞截住他的话，“你再送我真的生气了，快回去吧。”
她抓过自己的行李，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又止住脚步，转身用力给南野一个拥抱。
他的耳畔，是孟荞轻柔到近乎呢喃的声音。
“相信我，一年很快就会过去的。”她语气温柔，“毕竟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年的，不是吗？”
很多很多年。
她说的是。
很多很多年。
就这五个平平常常的字，在南野的心里，忽然炸开了漫天的烟花。
孟荞踮起脚，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倏地笑了。
“所以呀——”她的尾音拉得长长的，“男朋友，你要开始习惯哦。我们一定会有分开的时候，但我们也一定会重逢的。”
此时的孟荞，就像卸下了自己所有的铠甲。
在南野面前，她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少女罢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习惯了自己独立往前走。但这几个月来，她也渐渐习惯了转头往后看，背后一直有人跟着自己的那种感觉。
很安心。
南野的心在这一刻软得一塌糊涂。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把手轻轻搭在孟荞的背上，也是一瞬间的事，发现这几个月这姑娘好像长胖了点。
肩胛骨也没那么瘦得硌人了。
是好事。
他搂得更紧了些，直到机场广播开始催促登机，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女孩。
“去吧。”南野隔着孟荞的刘海，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我等你回来。”
孟荞点了点头，垂着眼拉上行李就走了。
两个人颇有默契，告别得极为克制。
南野没再往前多送一步，只站在原地看着孟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安检入口处。
身后，广播台的工作人员看得感动不已，用难以分辨的澳洲口音和南野感慨。
“先生，这是你第一次送孩子去上学吧？哎，我女儿刚开始离开我和妻子去上大学的时候，我们也很不适应，总是觉得女儿的影子还留在家里的每个角落……”
南野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挂着尴尬却又不失礼貌的笑，频频点头：“Yes. Yes.”
他的身后，是一架又一架飞机呼啸着飞上蓝天，飞向远方。
因为有他的孟荞、所以不再陌生的那个远方。
而不久以后的将来，孟荞也会翱翔于蓝天之上，去到那些未知的地方，去拯救那些他从未见过的人。
也许分别将是常有的事。
也许他得习惯这一切。
但一想到他和她还有那么那么多年，南野忽然就觉得这一切都算不上什么了。
他们还有那么多年可以去浪费、可以去蹉摩。
这一段感情里，两个人也许走得跌跌撞撞，也许有争吵也许有矛盾，但爱却让这一切不那么痛苦、不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机场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又一架飞机轰鸣着起飞了。
南野仰头，看向远方的蓝天。
薄唇畔荡漾的是温柔笑意。
爱你，就像第一次飞越大海，像薄暮轻轻落在伊斯坦布尔。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