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的法子对郑氏却不适用,因为她娘家那边没人了,如果按同样的办法来办,效果差很多不提,因为没有监管之人,后遗症也多。况且不能弄死,养废还不容易吗?
可怜她一片慈母之心,为了安置一双儿女,什么办法都想遍了。
可是,“婶子,真不行的。”
没法躲了,只能直面,但周蓁蓁不是一个心软的人。
之前她是想过,在她能够安身立命并改变姐弟三人的命运之后,有能力也能兼顾一下那些贫苦的老百姓。却不会将此当成自己的责任。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还是那句话,善心和责任,是两回事。
周蓁蓁看她仍旧不肯放弃,不由得道,“婶子,你知道我完全可以立即答应你,但是以后做不做得到你也不知道了,不是吗?”
“我家我姐我弟,包括我自己,都不是让人省心的。我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实在顾不上别的。”她才十四岁啊,还是个孩子,挑不起那么重的担子。
“你能和婶子说那么明白,婶子很高兴,真的。”这说明了她是认真考虑过照拂周秀秀的可能性的。
郑氏拉着周蓁蓁的手,“婶子求你,在你力所能及以及不损害你自身利益的情况之下,帮帮她成吗?”
她真的很看好她的未来。
周蓁蓁面露迟疑,这样的话,倒不是不行。这样和她之前的想法就很接近了。
而且周蓁蓁敏锐地察觉到一点,就是郑氏在安排周秀秀,那周宕呢,她是觉得自己不足以托付两人,还是她对周宕已经有了安排?
估计是两者兼而有之吧,如果这样就太好了,那说明郑氏将方才那疯道人的话听进去了。
周蓁蓁的猜测没错,疯道士那番话郑氏确实是听进去了,向善之人信因果,她现在只觉得那是上天对她的警示。
周蓁蓁在郑氏的院子里呆了两刻钟左右,就回去了。
周蓁蓁走后,郑氏很高兴地道,“她答应了。”
古嬷嬷也点头,“是的,她答应了。”
虽然古嬷嬷不明白为何大奶奶会如此相信四房的两位姑娘。
对于她的迷惑,郑氏神秘一笑,并不多言,她能说,上天眷顾,让她得以觑见些许未来的场景吗?
“之前我让钟伯他们转道的事……”
“大奶奶放心吧,你那日一说,命令就传下去了,估摸着以他们的脚程已经到达李家了。”
“那就好那就好,以后让他们好好效忠新东家新主子,不要再惦记前尘往事了。差不多的时候你也走吧……”说完这句,郑氏便陷入了昏睡。
之前周盈盈就觉得周蓁蓁落下锦囊一事有异,遂命人留意了一下之后的动静。
听完仆人事后的汇报,周盈盈若有所思。
“她真的在泓大婶子那里呆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周盈盈不知道泓大婶子找她做什么,也不知道周蓁蓁是什么时候入了泓大婶子的眼了。但她还算沉得住气,开始忙碌自己手上的事,并没有前去质问什么。
第14章
周蓁蓁一回到,留守在家的云霏就告诉她,“六姑娘,二老爷家来了。”
周蓁蓁一愣,她爹回来了?
“是啊,一回来就去了萱北堂,姑娘你也赶紧过去吧。”
云霏这是催促她赶紧去刷刷她祖母和她老爹的好感度啊,“不急,我先换一身衣裳。”周蓁蓁想了想又道,“算了,不换了,这就走吧。”这才显得出她想见她爹的急切嘛。
萱北堂内,周蓁蓁进来时,何老安人与周涎母子二人相谈甚欢。
旁边大姑母周兰、表姐蔡彤,大伯母谢氏、周盈盈皆在,家中男丁除了周宪都在读书。
所以周宪呆在这里,怪不自在的,周蓁蓁来之前,他屁股下面仿佛有针扎,不时地换着姿势,表现得跟个多动症似的。周蓁蓁一来,他整个人眼睛一亮,倒安静下来了。
“孙女蓁蓁问祖母安。”
给何老安人问过安之后,周蓁蓁高兴地唤了旁边的中年男子一声爹。
周涎含笑地看着好一段时日不见像是长高了许多的女儿,“你这是打哪野回来了?”
“今儿盈盈堂妹组织了众姐妹去看望泓大婶子,女儿也去了……”
谢氏闻言看了过来,周蓁蓁果然变聪明了,不,变得奸诈了。
明知提郑氏会让何老安人不虞,她提也提了,还稍带上了盈盈。若是以往她肯定是直来直往地答‘刚从泓大婶儿那里回来’,而非将盈盈拖下水。
周蓁蓁无视谢氏的视线,她自然知道她祖母听了她从六房涨大婶子那里回来肯定会不悦。因为这一切和当初她娘逝世时的场景很相似,会刺激到她祖母不愉快的回忆,她当然要拉周盈盈当挡箭牌了。而且她周盈盈确实是组织者嘛,不能光享受好处,半点坏处都不担不是?
果然,何老安人脸上笑意渐渐收了,心里憋着气,却找不到发的对象。最终只能面露乏意,将人都轰走,省得在她跟前碍眼。反正周蓁蓁回到之前,他们已经说了很久的话了。
“行了,老二你刚回来人倦马乏的,回去捯饬捯饬再好好歇上一歇,晚上大家一起吃个晚饭。”
其实也不算团圆,周溶不在呢。
周涎笑道,“听娘的。”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
一行鱼贯而出。
临走前,周兰将周蓁蓁上下打量了一遍,这是她见过蔡彤之后她们第一次见面,周蓁蓁见到她们能做到完全不动声色,比之前厉害。
再想想她可能很久以前就知道那约定了,一直在等着他们履约呢,周兰越发笃定她以前那咋咋呼呼的样子就是装的,扮猪吃老虎。
思及此,她轻轻哼了一声,带着女儿走了。
“爹,我们先回去吧。”周蓁蓁面上笑着,心里却在吐槽,什么毛病,欠着她家大笔的债呢,竟还敢哼她?
周盈盈好奇地看了看他们两波人,这里面似乎有事啊?
没等她琢磨出来点啥,就被她娘拉走了。
接着周蓁蓁姐弟随着他们老爹移步到他住的院子。
原先是父女三人一齐并排走着的,但周蓁蓁想着心事,渐渐落在后面。
她爹这人,是个标准的文人雅士,颇有一些晋魏名士的风范,不贪金钱,不慕权势,不重物欲,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书法世界里。
他的书法一道上颇有天分,造诣颇深,在庐江一带都略有薄名。
除了在娶她娘一事上,态度强硬过之外,很多时候,他都不会忤逆她祖母的话。因不太意身外之物,所以不曾使阴谋诡计主动地去争去抢过什么。
对于子女吧,他也关心,只是他是男子,心思不够细致,加上不时地沉浸于自己的书法小世界,一直都不曾发现子女在教育上有什么缺失的地方。等他回过神了,儿女性格也定下来了,改都无从下手,这一度令他很痛苦。后来在她祖母的要求和大伯母的撮合下,他续弦了,又有了自己的孩子,重心渐渐地转了过去。许是因为他们三姐弟教育上的失败,他深刻地反省过后注重后面的孩子的教育了,她的那些继弟弟继妹妹们性子比他们确实好很多。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周蓁蓁觉得无论如何,她都得笼络住她老爹,让他参与到他们姐弟中的教育中来,不能再让他游离于外。
在这个家中,很多事情都需要一个大人出面发声,毕竟她对上家中的长辈,于情于理于道德层面上就不大站得住脚,如果有个大人就不一样了。
想着心事的周蓁蓁不知不觉落后了一大段距离,但等她抬眼一看,前面一大一小两男人正停下来等她呢。周蓁蓁扬唇一笑,快步跟上,心想,况且他是他们亲爹,理应与他们一国,维护他们这个小家的利益不是吗?
周蓁蓁问,“爹,此次外出访友,可有收获?”
提起这行,周涎心情颇好,“收获不小,对了,你们姐弟二人在家可有闯祸?”
“闯祸倒是不曾,不过爹,咱们最好给弟弟换一个夫子。”
周涎一愣,“曾夫子他怎么了?”曾夫子的学识教个孩子读蒙学还是可以胜任的。
这下不用周蓁蓁多说,周宪立即见缝插针地告状,“爹,之前我就说过曾老夫子人不行,你偏说什么严师出高徒,他就只会一个劲地打击我奚落我,罚起人来从来没有恻隐之心的,根本不堪为师!”
“怎么回事?”周涎问一旁的周蓁蓁,他发现了,一段时日不见,他女儿似乎长大了,人也比之前稳重多了。
“周宪,少说两句!”周蓁蓁喝止了周宪之后又轻声道,“爹,曾老夫子现在声名狼藉得很,他教过的学生现在都陆续地反应了他在教学中存在的一些问题,你让人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他确实不堪为师。”
周涎沉吟,他没想到曾夫子竟是那样一个不堪之人。
周蓁蓁没指望他听了他们俩的话就能立即下决定,她爹肯定要打听打听的。
周蓁蓁明白这需要一个过程,但周宪则不管不顾,他赌气道,“爹,你要是不怕他把我教坏了,你就让他继续教吧!”
周涎看他,不赞同地道,“你这性子怎么恁的急?”
周宪别过脸哼哼两声。
周蓁蓁姐弟两人体恤父亲周车劳顿,并未多呆。
蒹葭馆,周蓁蓁已经有两日未出门了。
她在家的时候,每天都会花上近两个时辰呆在自己新建的简陋药房里制药,药房里陆陆续续添置了一些处理药材的工具,比如切药刀、片刀、乳钵、铁药碾、铜杵臼等,她买的都是袖珍版的,有些甚至是订制的。工具设备渐渐齐全之后,搬进蒹葭馆的药材各类和数量也多了。但这些仍旧处在尽量保密的阶段。除了周蓁蓁和心腹丫头之外,其余人轻易不能靠近,进去更是不可能。
周涎回来了,冯奶娘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危机感,对于那间令她好奇又不被允许进入的药房,也不好奇了,甚至叮咛了好几回女儿云真近日要安分一些。
她安份下来了,周蓁蓁冷笑,现在才想着安分?晚了。
没多久,周蓁蓁使了个借口将人指使了出府到锦绣阁取料子去了。接着她就开始指名要目前在厨房干活的云真煮一碗鸡丝粥。然后以各种理由挑剔,不是粥里的米火候不到就是煮过了头,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总之就是重做。
一连返工三四次,让一直忍耐压抑着自己脾气的云真暴发了,加上折腾多次之后,当时厨房人渐渐忙和自己的去了,没人在。此时的云真控制不住往锅里吐了一口口水,看着自己的口水被锅里沸腾的粥渐渐淹没,她有种莫名的快感。
“你在做什么?”
云真僵硬着身体地转过头,发现云霏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在心里疯狂的祈祷云霏没有看见刚才那一幕。
云霏全程目睹了刚才那一幕,先是惊呆后是愤怒,“云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往姑娘的粥里吐口水!”
然后,没有然后了。
周蓁蓁唤了人牙子来,要发卖云真,吩咐下去之后,她就去了她爹的院子。
周蓁蓁一走,和冯奶娘交好的婆子立即派人出府通知冯奶娘。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将情况报到周蓁蓁这里,她也没让人拦着,通知吧,回来吧,正好让她一锅揣了。
她爹这两日在休整,顺便整理外出带回来的物品。
她到的时候,周宪也在。
周涎见了她,朝她招手,将她唤到身边,“你来得正好,为父整理出几件适合你用的玩意,一会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带回去。”
“谢谢爹。”
周涎仍旧在整理,而周蓁蓁特意绕到了书案处。
每日,她爹都是必写上几笔的。
“爹的字又有进益了。”
她爹早年字学自赵孟頫,后来又临摹魏碑,他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虽未经名师悉心指导,却已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加以时日,大成不敢说,小成却是可期的。可惜他后来续弦之后,忧心子女教育,琐事缠身,在书法方面未能更进一步。
周涎好笑,他这女儿目前的学识就蒙学的水平吧,也就不做个睁眼瞎罢了,现在倒来点评起他的字来了。
“爹,好笔配好砚,我记得我那里有一只荷叶滴水砚台,我叫人去取来给爹用。”
周涎闻言眼睛一亮,那方水滴砚台他有点印象,古扑大气,与他这新得的湖笔倒也相衬。
这一幕周蓁蓁恰好看到,略一想便明白。她爹是是文人,对这些文房用品之类的甚是喜爱,只是这些都是妻女的物件,他从不觊觎。以往周蓁蓁从没想过这些,那些文房之物她们放在屋里生灰,现在想想,给她爹用用多好。
云霏领了命回蒹葭馆去取荷叶滴水砚台,但她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的。
第15章
看她两手空空,周宪第一个就问上了,“你怎么两手空空地回来了?我姐让你取的砚台呢。”
“老爷,姑娘,那荷叶滴水的砚台没有找到。根据登记单子,是云真报上来说失手打碎了。”云霏如实说。
周涎很不高兴,不是没能如愿见到荷叶滴水砚台的原因,而是那样一个古朴大气的物件,竟然被人失手打碎了。
“那云真是你的大丫环?”他隐约有些印象。
周蓁蓁正寻思着怎么不着痕迹地告上一状呢,神助攻就来了。
周宪插进来问,“你院子里的东西怎么总丢?就我知道的,这两年,你院子都弄坏了四五件娘库里的物件了。”
他看她的眼神就差没写着,你个败家娘们。
周蓁蓁看了是又好气又好笑。
闻言,周涎觉得不对劲,妻子的陪嫁单子上的物件虽不是件件都是名贵古物,但也挺值钱的,两年弄坏了四五件物件,这损坏数目也多了点。
周蓁蓁深吸了口气道,“爹,这事我本来想等过两天再说的。但奶娘和云真母女俩真的太过分了。”
“发生什么事了?”里面果然有事吗?
“云霏,你来说。”
云霏上前,将厨房云真给六姑娘煮粥时朝里面吐口水的事说了,
周涎听了直犯恶心,也气得发抖,手猛地往桌上一拍,直言这样的奴才决不能姑息!
“爹,你再看看这个。”周蓁蓁再将之前拜托周宸在和斋当铺收集到的资料拿给她爹过目。
周涎不明所以地接过,但看完之后,饶是向来温文尔雅的他都气得直转圈,“这一家子老老小小真是无法无天了!卖,给我打断了手脚卖得远远的!”从这次资料记载,就能看出这些年来冯奶娘利用职务之便不断从女儿那里偷盗物品出去变卖,光在和斋当铺所得就有两千六百多两,更别提一些年代久远的,没有记录在册的,以及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别处也出手过的。总之这一家子就是一只只肥硕的家贼!
云霏这时候又道,“刚才云喜叫来了牙婆正要发卖云真呢,冯奶娘从府外回来了,阻止了,她现在人已经去往萱北堂求老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