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快进去吧!”顾诚礼也在一旁催促道。今儿他们要做的事还不少,买完了地,得去定青砖和瓦片,还得去找给人盖屋子的工匠。村儿里的人只会盖泥砖房,青砖坊可不会盖。一想起他家就要盖屋子了,顾诚礼觉得浑身都是干劲。
“诚玉!你来啦!”旁边传来王祺恺大声地呼喊。
顾诚玉回头一看,只见王祺恺正刚从一辆华丽的马车上下来,看到了他,还朝着他挥手。
“爹!那我先进去了!有同窗叫我。”顾诚玉和顾老爹和顾诚礼别过,准备拉着王祺恺进私塾。
“诚玉!你咋不跟你爹他们介绍介绍我这个同窗呢?”王祺恺跑上前不满地说道。
“这是你爹和你爷吧?”王祺恺看着和顾诚玉说话的两个男子,一个年轻些,一个年迈些,这两人长得十分相像。可是顾诚玉却不像这两人,他猜想顾诚玉一定是长得像娘了。
顾诚玉一听乱了套,拉着王祺恺就要阻止。
谁知王祺恺刚说完自己的猜测,就对着两人甜甜地喊了声:“顾伯伯、顾爷爷好!”随后,还行了个拱手礼。
顾诚玉有些目瞪口呆,这就有点尴尬了啊!
果然,只见顾老爹本来布满笑容的脸上,似是有些龟裂,就连顾诚礼都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咳!那个,这是我大哥,这个是我爹!爹、大哥,这是我的同窗,王祺恺!”顾诚玉只好指着两人重新介绍。
“啊?”王祺恺肥嘟嘟的脸上满是错愕,随后脸色爆红。
“真是对不住啊!我重新叫过!顾大哥,顾伯伯!”
“啊!没事儿!小宝同窗,别放在心里去!那啥?你们都进去吧!咱也走了!”顾老爹也从愣神中缓过来了,没等顾诚玉回话,就神速地跳上牛车,拉着顾诚礼走了。
顾诚玉越看越觉得,他老爹是落荒而逃呢!
“诚玉!我真不是有意的。你爹他们不会生气吧?”王祺恺有些责怪自己的莽撞,怎么不问清楚就乱叫人了呢?
“不用担心,我爹不会他们不会生气的。不过,你以后做事还是不要莽撞得好,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是我爹啥的?就不能是别人?”顾诚玉微微一笑道。
“我这不是见昨儿下学,你爹他赶着牛车在私塾门口等你吗?私塾里的人不多,谁家谁来接,或者自个儿回去,时间长了都知道的,你爹他第一次出现,我当然就猜到是你家的啦!我聪明吧?”王祺恺说到这个,脸上还露出一丝得意。
“是是是,你聪明,就是不知道谁把人认错了的!”顾诚玉和王祺恺一边走,一边说笑着去了丙班。
“老大,你说,我瞧着是不是很老了?”另一边赶车的顾老爹此时的心里是郁闷的,他难道不像是小宝的爹吗?
“哪儿呀!爹!你还年轻着呢!”顾诚礼有些想笑,不过这次总算知道说些好听话安慰老爹了!其实他爹早就当爷了,小宝比大郎他们还小哩!
顾老爹一听顾诚礼的话,瞬间开心起来,老大最老实不过,他说的话,想必不会是哄他的!其实他一点也不老吧?和娃儿他娘应该很般配才是!
“诚玉!你这次教我的办法可真好用!你瞧?我昨儿个写了两遍,今儿就能交给先生了!”王祺恺和顾诚玉走进了丙班,两人将书袋放在桌上,王祺恺从书袋中拿出他写的作业。
“下次你就这么做!不过你回去,却不能告诉别人。不然,这个方法就不灵了!”顾诚玉笑着对王祺恺说道。
他相信,就算尤思远在私塾知道了,也不会回去乱说。
“嗯!我晓得的。唉!就是我写的字没你的好,也不知道夫子见了我的字,会不会更想打我?”王祺恺望着手中写满大字的纸张,心里又愁上了。
“咋了?为啥要打你?”顾诚玉好奇地问。
随即,王祺恺将手中的纸张打开。顾诚玉探了一眼,嘴角一抽,好吧!是挺需要担心的。
只见第一张写的是《三字经》中的曰水火,木金土。此五行,本乎数。十干者,甲至癸。十二支,子至亥。其中的数字可能比较难写,都快团成了一团,字里行间的间距也不等,看起来有些杂乱,还有些歪斜,字还有的大,有的小。顾诚玉现在有些怀疑,他冤枉王祺恺的嫡母了,就这样的字,让人看了是有一种想撕掉的欲望。
从昨日的交谈中,顾诚玉了解到王祺恺入了私塾也三年多了,今年八月就要过九岁的生日,可是习字成这样,怕是没有用心练字哦!
顾诚玉拍了拍王祺恺的肩膀,“昨儿个夫子只是说让你写了交上来,就不罚你了。这会儿,你好歹也是做了不是?以前不也是这么上交的吗?夫子肯定都习惯了,别担心了!”
顾诚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在心里为王祺恺默哀。坐回自个儿的位子,独留下听了顾诚玉的话,更担心不已的王祺恺。
第33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将昨日留下的课业都拿出来!先检查,再教新的!”文夫子开始了每日的例行检查。
顾诚玉将昨日写的纸张都铺开,放在了桌子上。
第一个检查的就是马俊晖,文先生拿起纸张,仔细端详了几眼,又用朱笔圈了两个地方,“不错!比昨日有些进益,日后,也当如此。”简单地勉励了两句,就让马俊晖背诵昨日交的新字。
“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马俊晖起身,毫不犹豫、摇头晃脑地将昨儿所学《三字经》中的六句,全都背了出来。
背完后,就昂着头,等着夫子的夸奖。谁知夫子听完后,却没有马上夸奖他。反而,用手捋了捋胡须,沉思了片刻。学生们见先生没有发话,都有些奇怪。
“适才马俊晖背诵的《三字经》中的前几句,汝等可知是何释义?”文夫子突然插出这一段,也是因为这几句话的寓意深刻。虽然如今还没有教到三本启蒙书的释义,但是他也想考考丙班学生的悟性,更想借此句劝勉学生。
文夫子说完,就看向了马俊晖,这个学生平时的悟性还行,就让他试试。
马俊晖一见文夫子不按往日的规划走,有些懵了圈儿。啥时候教过释义了?不是一直都是读读、写写、背背的吗?这会儿不是应该将他表扬几句,再去检查下一位学生的吗?
“马俊晖,你可知其意?”文夫子见马俊晖只顾望着他发呆,就出言提醒了一下。
马俊晖涨红了脸,原本昂起的头也低了下来。“夫子!这个,并没有教过啊!”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马俊晖只觉得他倒霉极了,亏他昨日回去,还多读了好多遍,就想今日一鸣惊人。谁知,夸奖半句也没,还丢了面子,心里好委屈啊!
“嗯!坐下吧!可还有人知晓?”文夫子将目光划过屋子里所有的学生,将大家都看的低下了头。
目光在每位学子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顾诚玉的身上。昨日在丙班和饭堂的事,今日已经流传开来。由此看来,这名学子的悟性倒是挺好,秉性也不错,只是还得磨掉一些棱角。
他还不懂得一个道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过早地露出天赋,不一定是好事。今日,就让他来挫挫他的锐气。
“顾诚玉,你可知其意?”文夫子示意马俊晖坐下,转身问起了顾诚玉。
顾诚玉一愣,他还是个初学者,夫子怎么可能问他?其余的学子也是有些纳闷,不过有人顶缸总是好的,此时就怕被夫子点名。
王祺恺却有些焦急,此时正挝耳挠腮。难道是昨日在饭堂的事被夫子知晓,诚玉才会被夫子点名的?可这事儿是因他而起,夫子要怪也只能怪他啊!王祺恺下定决心,诚玉要是被罚,他就跟夫子说,要罚就罚他好了,不能让诚玉受了无妄之灾。
顾诚玉站起身,向着文夫子行了一礼。“回夫子,学生现在还没有教过《三字经》。”顾诚玉说完抬头看了夫子一眼,见文夫子只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嗯……夫子这是何意?明明知道他昨日才来了私塾,刚读过《千字文》的开篇。将一些想法在脑海里转了一圈,莫不是昨日他的风头出的太过了?夫子想要敲打敲打他?可若是以后都这样藏藏掖掖的,恐怕等到夫子批准考秀才,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学生倒是有些自己的拙见,也不知对否,还望夫子不吝赐教!”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说错也无碍,这些不是生就就会懂得。学海无涯,吾等还需上下而求索。”文夫子意味深长地看了顾诚玉一眼,本来想直接说出答案,也好让顾诚玉知道,就连初级的《三字经》也不是易学的。就怕他与人争辩两回胜了,就傲气起来,谁知这个学生倒是不服输,那就让他试试吧!
“学生认为,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意思是,从小不肯好好学习,是很不应该的。一个人倘若小时候不好好学习,到老的时候既不懂做人的道理,又无知识,能有什么用呢?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顾名思义,玉石不经过琢磨,就不能用来做器物。人不通过学习,就不懂得道理。至于之后几句,学生就不太能理解了。也不知学生之前说的可对?还望夫子给学生解惑。”后面要育人的话就不适合他来说了,他不能猖狂到连夫子的话都说了不是?
文夫子捋着胡须的手一顿,看着顾诚玉面带笑容,十分淡定地看着他,他才用目光将顾诚玉重新审视了一番。也许,这个学生,不是他想的那般,观其说话,谦逊有礼,还算知进退,让人觉得厌恶不起来。当然,也不容人小觑。这真的是个五岁的孩童?
他自四岁就开蒙,他的老师还曾夸过他在读书上很有天赋,可是比起眼前的这个学生来,他这样的还算不上天赋吧?难道这天底下真的有人能无师自通?内心的想法瞬息万变,可是表面也只是一愣神而已。
“顾诚玉说的不错!只是听了这几句就有此等见解,实属难得!大致就是这些意思了,这几句是想告诉我们,人不经过培养、锻炼,不能成材。后两句是说要亲近良师益友,学习礼仪,这些在将三本书都教完后,吾将给汝等讲解其释义。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多读之后,就是吾不教,日后汝等自会理解。”
马俊晖看着再次受文夫子夸奖的顾诚玉,内心充满了无力感。走了一个叶知秋,又来了一个顾诚玉,难道此后,就再没有他的出头之日了吗?
顾诚玉当然不会管马俊晖的想法,他有些拿不准文夫子的意思。背后的王祺恺却松了口气,没想到顾诚玉竟然真的答出来了,难道就没有他不能做到的吗?
此时的顾诚玉还不知道,王祺恺已经成了他的忠粉,而且对他有种盲目的信任。
第34章 再次挨打的王祺恺
文夫子插过一段之后,又继续开始检查。
到顾诚玉处,拿起顾诚玉昨晚默写的纸张,文夫子的手指微勾,摩挲着泛黄的纸张。只过了一瞬,就将纸张放下,什么也没说,往后头去了。
顾诚玉觉得文夫子对他显露出来的天赋,态度似乎有些微妙。
最高兴的莫过于马俊晖了,果然,昨日肯定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不然夫子为什么没有夸奖?马俊晖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此刻,他浑身上下都是学习的劲头,看着手中的《三字经》,豪情满满。
顾诚玉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突然听见了身后传来夫子的咆哮声:“这就是你要交上来的作业?竟然如此敷衍,真是气煞老夫也!”
回头一看,夫子被王祺恺气得竖起了双眉,拿着纸张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双目中燃烧起了熊熊的怒火。而王祺恺正一脸小媳妇的模样,瑟缩着肩膀,神情沮丧。
王祺恺偷偷看了夫子一眼,见夫子还在盛怒之中,也不敢言语了。
“你说,你进私塾都已经三年多了,为何到如今写出的字,连刚进入私塾的初学者也比不上?谁告诉你,写错了还能涂改的?为什么不另写一张?”文夫子叹了一口气,才缓了过来。
一个天赋绝佳,他却怕他恃才傲物,走了弯路,所以他连夸都不敢夸。这个确是想夸上一句,都找不到任何长处。不得不说,有些人简直就是上天的宠儿,这一辈子,注定不会趋于平凡。
越看气越不顺,索性将纸张丢在书案上,“哼!先不管字写得如何,可是你看看你写的,竟然连干净整洁都做不到。我看,若不罚你,你根本察觉不了自己犯的错,把手伸出来。”
文夫子也是替王老爷叹息,王老爷到山河镇的时候,只带来一位原配正妻。谁想正妻生嫡长女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自此后再不能生养。王老爷本想在族中过继一名幼儿,作为嗣子,以后也好给他们养老送终。刘氏却属意娘家族中的一名子侄,王老爷当然不会答应,过继王家的还算是王家的血脉,可是刘家的子侄却与王家半个铜板关系都没有,难道他打下的基业,以后都要归了外人?
就这样两人僵持不下,哪想有一日,王老爷在外领回一名女子,说是要纳为妾室。这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哭闹、恶语相向,这些都必不可少,可是这根本不能阻止王老爷纳妾,当年这件事在整个山河镇闹得是风风雨雨。
而令文夫子惋惜的却不是人家的正室的地位受到威胁,而是王老爷纳的这妾,是镇上一家卖酒夫妻俩的闺女。夫妻俩在镇上开了一间卖酒的小酒肆,闺女就总跟着在铺子里招呼来客。可想而知,来打酒的都是男子居多,其中也不乏三教九流之人,那小妾长得也是颇有几分姿色,一个大闺女总呆在铺子里抛头露面,一来二去,在这镇上也是有了名气。
不管他和王老爷怎么勾搭上的,反正他觉得那女子作风不正派,且还听说市侩的很。王祺恺自从来了私塾读书,那小妾初始三番五次地阻挠,还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还不如回去学着做生意来得实在。
文夫子认为王老爷要是纳了人家读书人的闺女,或是农家女,也比这整日抛头露面,还与男人调笑的女子好些吧?因这女子品行不端,还瞧不起读书人,他对王祺恺的到来本就不甚欢喜,以致后来见王祺恺对他布置的作业如此敷衍,对他就更不上心了。可是他见不惯有人如此糟践笔墨纸张,还几次三番地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若不罚他,难以平息他心中的怒气。
“夫子?”王祺恺听见夫子真的要罚他,真的害怕极了,昨儿个打了他,他可是疼了好久的。
顾诚玉看在眼里,虽然有些不忍,不过还是忍住,别过了头不再看。王祺恺确实需要督促督促,其实他的处境并不好,他的嫡母可能不想王祺恺有多大的出息,日后他能不能继承家产,还是个未知数。本就是个庶子,再不刻苦努力靠自己,就怕日后会一无所有。
文夫子看了顾诚玉一眼,就他坐在那拿着《千字文》看了起来,并没有为王祺恺求情,这才点了点头。不错,还能分得清好赖,不盲目地出头。
王祺恺泪眼汪汪地看了眼顾诚玉,见顾诚玉只顾埋头写字,并没有理睬这边的事,就有些失望,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夫子估计都忍了他很久,他也知道,他写的不好,可是丙班里谁都比不上顾诚玉的字吧?所以他比不上顾诚玉这个刚来的不是很正常吗?他写两遍也是要花不少时间的,他怕他写着写着又要睡着,就没重写,只希望能交上去就好。谁想,夫子这么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