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梦娴知道二两银子算是不少了,够青黛使上一段时日。只是青黛如今的胃口好似比之前大了些,她觉得是时候敲打敲打青黛了。
她还有几个月就要及笄,现在根本出不得府。虽说她还暗地里找了人用来打探消息,但青黛是家生子,在打探消息上还是极有优势的。
所以青黛这里,她也还是这么用着。
“青黛,听说你娘前儿从去钱庄存了二百两银子?”
姚梦娴看着青黛的目光泛着冷意,将青黛原本还高兴的俏脸看得一片煞白。
他们一家子都是镇国公府的奴才,一家四口的月例银子加起来也不过才二两七钱银子,这二百两银子他们得存上多久?
再说在府里,每日都要上下打点,一个月二两七钱根本存不下什么。
“姑娘是哪里听来的?奴婢的娘老子就这么点银子一个月,可存不下什么,怎么可能还有二百两银子?姑娘一定是听错了。”
青黛苍白的脸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心中顿时慌乱无比。
姑娘为何知道她娘去钱庄存银子的事儿?到底是谁告诉姑娘的?
“是吗?许是我听错了。也对,那可是二百两银子呢!就连我这匣子里也只存了三百两,我还存了不少年呢!”
莲心这时将二两银子给递了过来,姚梦娴朝着青黛笑了笑。
青黛顿时觉得这二两银子极其烫手,她终于明白了姑娘的意思。
“三姐姐!”
突然,院子外头传来了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
姚梦娴顿时了悟,这声音乃是府里的四姑娘姚梦蝶的。姚梦蝶如此趋炎附势,她这往常都是冷锅冷灶的,那丫头何时来过?
看来顾诚玉升迁是千真万确了,连姚梦蝶都得了消息,可见全京城都知晓此事了。
一道明丽的身影很快便到了屋内,“三姐姐,你怎地还在绣帕子,你还真沉得住啊!今儿京城可是传遍了,顾大人连升三级,如今可是正四品的官职呢!”
“我当初就说过,顾大人能耐非凡,位极人臣那是迟早的事。三姐姐可真是好运,能与顾大人结亲!只是姐姐想必还不知道吧?顾大人被皇上派去江南赈灾去了。”
比起两年前的圆脸,如今的姚梦蝶脸上已经退去了婴儿肥,成了标致的鹅蛋脸。
她面上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眼神中的嫉妒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实则早就被对面的姚梦娴给洞悉了。
“什么?”姚梦娴惊讶地站起身,连绷子掉在了地上,也毫无所觉。
姚梦蝶原本听见顾诚玉连升三级,脸上的五官差点都扭曲了。没想到三姐姐这未婚夫除了长得好,还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哪朝哪代也没听说过有官员连升三级的,如此荣耀怎么不叫她心生嫉妒?
等日后顾诚玉顺利升为正三品的大员,那三姐姐岂不是有了三品淑人的诰命?
本朝凡是三品及以上的官员,诰命都能封二代至三代。等顾诚玉成了正三品,不但可以给母亲请封,就连妻子也一样能封为正三品的淑人。
姚梦蝶原本嫉妒得就要发狂,谁想之后又传来顾诚玉远赴江南赈灾的消息。
谁不知道江南正在闹水患呢?这去了说不得就回不来了。
姚梦蝶的心里瞬间便平衡起来,这连升三级的福运,也得有命享不是?
深夜,草丛中的蛐蛐欢快地唱着歌,让原本静谧的夜变得喧闹起来。
夏府的内书房中,烛光微弱,窗子上的两道身影显得有些模糊,屋内时不时地传来低语。
“顾诚玉已经动身前往江南了,本官怕他查出些什么。此人颇有些能耐,本官怕他会坏事啊!”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言语之中充满阴郁。
“只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你堂堂首辅大人还怕他不成?”
另一道沙哑的声音随之响起,只是这人说话的口音有些怪异,咬字并不十分清晰。
听出对面之人话中的讥讽之色,之前那道声音便有些不高兴。
“主子派你来是想让你协助本官办事的,你这是什么态度?顾诚玉此人不可小觑,你不将他放在眼里,日后势必得吃大亏。”
“行了!既然你对他这么忌惮,那我将他解决了便是,定让他回不了京城!”
“甚好!不解决此人,本官寝食难安!”
翌日,三道骏马在官道上奔驰,马蹄踏过之处,地面扬起了重重灰尘。
“大人!前方有一座茶寮,咱们歇歇脚吧!”茗墨看了眼头上的烈日,只觉得眼前发花,实在是累极了。
他们从昨儿下晌就出发了,一直赶路到现在,一晚上都没阖眼。
今儿早上只吃了两个饼子,这会儿都中午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顾诚玉摇了摇挂在马鞍上的水囊,发现水囊之中已经没有水了。有茗墨他们在,他也不好从空间之内倒水出来。
“也好!连夜赶路太过疲惫,咱们是得休息一下,好好修整一番。”
三人策马奔至茶寮处,茶寮内的小二见状,连忙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
“三位客官,快到小店来歇歇脚!”他笑容满面,上前牵住了顾诚玉的缰绳,麻利地将马绑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第831章 有杀气
“小店内今儿有兔肉,红烧蹄髈,更有香喷喷的酱驴肉,三位客官要不要来点?”
小二见头先一人年岁不大,却衣着华贵。三人看着就像主仆,所以他是直接对着顾诚玉询问的。
小二隐晦地打量了一眼三人的穿着,心里衡量着,这三人应该是不差钱儿的主。
那主子一身贵气,举手投足气度非凡。可能是连夜赶路,后头那两人的面上倒是稍显疲惫。
但眼前这少年看起来还是如此风度翩翩,丝毫未见狼狈。
小二见多识广,觉得这三人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主仆,所以极力推荐小店内几道贵一些的熟食。
顾诚玉率先打量了一眼茶寮,见里头只有一张桌子上有人。
这一张桌子上坐了两人,其中一名是长相粗犷的男子。此人身材十分魁梧,人高马大,给人一种十足的压迫感。
他的左手边放着一把大刀,那刀虽然还在刀削之内,但顾诚玉已经能感觉得出它的锋利了。
而让顾诚玉关注的却并非那把宝刀,而是那放在宝刀上的手,此人是个左撇子!
那人抬头看了顾诚玉一眼,手轻轻地按在了刀柄之上。顾诚玉望向那人的双眼,只觉得对方眼神犀利,锋芒毕露。
顾诚玉没有说话,他面不改色与此人对视着。
两人的目光仿佛已经在无形中拼杀了无数次,顾诚玉毫不示弱,而他现在已经感觉到此人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左手也在蠢蠢欲动。
用手拂过腰间,顾诚玉打算抽出腰间的软剑,来个先发制人。
“咳!”突然,一声咳嗽声响起,顾诚玉没有理睬,而是紧紧盯着那粗犷男子的反应。
不过,顾诚玉忽然发现对方的手挪开了,又重新拿起了筷子,伸向了他面前的一碗大肉。
茗墨和茗砚刚拴好马匹,顿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他们立刻站在了顾诚玉身后,也打量起了对面桌上的两人。
顾诚玉见对方已经将浑身的气势泄去,就知道这是不打算动手了。将扶在腰际的手移开,后又看向了刚才咳嗽的那人。
此人正是坐在粗犷男子对面的一名消瘦老者,他背对着顾诚玉,顾诚玉只能看见对方苍白的头发,和微微弓起的背脊,这老者有些驼背。
瞧两者的打扮有些像江湖人士,应该与他们无关才是,但顾诚玉也不敢掉以轻心。
刚才那汉子一瞬间的杀气可不是假的,虽然转瞬即逝。但顾诚玉如此敏感,早就已经捕捉到了。
顾诚玉确定与这二人并不认识,人家为何对他起了杀心?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多看了对方几眼吗?这不至于吧?
顾诚玉率先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茗墨和茗砚见并无什么异常,就嚷嚷着让小二快些将熟食都上上来。
反正还要打包的,路上总得要吃喝,索性就将肉菜都点了一遍。
顾诚玉也随着他们,毕竟是年轻人,一顿不吃饿得慌。骑马赶路又是个体力活,当然得吃好吃饱了。
示意两人都坐下,出门在外不必讲究。
顾诚玉继续观察那张桌子上的二人,那声咳嗽似乎是警告。
到底那汉子为何要杀自己?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杀人吧?而老者又为何制止了对方?
顾诚玉想了想,在京城时,他并没有得罪什么人,难道是那些茶商?
他摇了摇头,茶税一事都过了两年多了,那些茶商已经适应了新的茶税制度,没必要现在还来较真。
再说,他可是朝廷命官,茶商还是有些顾忌的。
那剩下的可能就只会与这次他去江南的目的有关了,他总结出了三点可能性。
第一可能是有人不想去他去江南,因为怕他抢了别人的功劳。
第二或许是江南的堤坝有问题,他以钦差的身份去江南,肯定会对堤坝一事做详细的调查。
这人怕事情败露,会牵连出他来,所以想在他去江南的路上先将他结果了。
第三那就是人性的扭曲了,有可能是出于嫉妒和深深的忌惮。因为他连升三级,已经威胁到朝中某些人的地位。
例如那个原大理寺右少卿陶俊彦,自己被调往大理寺,却将对方给挤走了,人家心里愤恨也实属正常。
当然,以上都只是他的猜测,毕竟那汉子还未动手。
顾诚义思索这些只用了几个呼吸间,茗墨他们先将水囊给灌满,随后给顾诚玉将碗筷烫过,顺便续了茶水,这才坐下等着上菜。
汉子将目光又在顾诚玉那桌上转了一圈,随即便看向了对面的老者。
老者端起茶碗,并没有说话,更没有做回应。
“客官!你们要的酱兔肉来了,这菜就上齐了,客官请慢用啊!”
小二端着一盘酱兔肉放在了那张桌上,说了两句客套话。顾诚玉全神贯注地听着,却并没有听到两人的回应。
顾诚玉这桌的菜还未端上来,他就隐隐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
顾诚玉微眯着眼,迅速看那两人的反应。当看到老者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对面的汉子又将手放在刀柄上之后,他才收回了视线。
看来这老者早就知道有人要过来,他的耳朵对声音的感应极其灵敏。
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方的内功深厚,就和顾诚玉一样。
但顾诚玉刚才就已经扫视过对方,并没有发现对方身体内有内力。
除非对方的内力在他之上,或者是修习了什么隐藏的功法。
马蹄声由远及近,如紧锣密鼓般,眨眼间就出现在了顾诚玉他们面前。
正在做菜的掌柜见又有人来了,脸上顿时漾开了笑容。
“快去看看,这几位客官要吃什么。”
顾诚玉和茗墨他们转头去看,发现一共有四人,看穿着打扮像是过路的走商。
其中一人应该是领头人,这人将手上的缰绳递给了小二,随后招呼身后的三人向茶寮走来。
此人一进茶寮,见里面两张桌子都有人,就迅速打量了一圈。
顾诚玉他们离得最近,这人先是在顾诚玉脸上扫视了两圈,接着又将茗墨他们打量了一番,最后将目光转向了那张桌子。
第832章 粉底皂靴
顾诚玉仔细观察着领头人的反应,许是觉得他们没威胁,这人打量他们时,神情先是戒备,后又变得自然。
等看到汉子和老者时,他的面上就带了些凝重之色。
顾诚玉看到这四人有意聚拢在一起,而后坐了离他们最近的一张桌子。
他回头看了那汉子一眼,发现他对这四人明显不感兴趣。在最初的防备之后,就没再管了。
他心下一沉,看来对方十有八九真是冲自己来的。
四人坐下,顾诚玉扫视了对方几眼,将目光放在了几人的坐姿上。
这几人正襟危坐,腰板挺直,浑身的肌肉紧绷,坐下之后并无交谈。
“来!客官,您们要的酱兔肉、红烧蹄髈,其他的菜还得稍等一会儿,几位先用着。”
小二扬着声调,将菜端到了顾诚玉他们桌上。
茗砚首先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摊开抽出一根银针,周围两桌人的视线瞬间便聚集过来。
顾诚玉认为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这银针试毒很正常,他就不信这两桌人不试毒。
那四人先是相视一眼,眼中都含着些许警惕。
领头人双眼紧紧盯着顾诚玉他们,将他们重新又打量了一遍。这浑身的气度该是大家公子,就是不知出门做什么去的。
且这样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出门应该备有马车才是,毕竟这炎炎烈日,将他们这些糙汉子都晒得心里发慌。
而这主仆三人却只骑了三匹马,就连行囊都十分简单。一人一个包袱,看得出包袱中根本没什么东西,约莫只有两件换洗衣裳。
要真是大家公子出行,怎么可能如此简便?
领头人觉得自己一开始被对方的外貌所震慑,而后没将对方放在眼中这实在是不明智之举,眼前主仆三人绝对不是世家子弟这么简单。
想起主子交代的任务,他收回自己的视线,还是别节外生枝了。
不管对方是何人,只要对他们没有威胁,就无需再去招惹。
这茶寮之内的气氛顿时便轻松了许多,那四人也开始有了交谈。
顾诚玉仔细分辨,这些人的官话中还带着些口音,竟是与他家乡靖原府那边有些相像,只有少许的区别。
难道这四人是从靖原府来的?他听了一会儿几人说话的内容,都是关于布匹的,想来应该是布商。
只是不知为何这四人竟然也是骑马而来,那些货物难道是已经脱手了?那也得有运送货物的马车吧?
就在顾诚玉沉思之时,另一张桌子上的汉子使劲敲了敲桌面。
小二连忙凑上前,“客官!可是有什么吩咐?”
那汉子自怀中掏出一个二两的银角子,指着桌上的一盘酱兔肉,随后将银角子拍在了桌上。
小二看出对方应该是要结账了,又见对方指着酱兔肉,便试探地问道:“客官可是想多打包些兔肉?”
那人点头,没再看小二一眼。
小二顿时有些为难,这打包也得说个数儿啊!这二人自进了茶寮,就没说过话,着实让他为难。
不可能两人都是哑巴吧?那得多凑巧?
“那这剩下的银子都给您打包了?”他又硬着头皮问道。
“嗯!”汉子从鼻腔内发出一声简单的音节后,就端起了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
小二松了口气,同时还在心里埋怨。这明明也不是哑巴,怎地就不说话呢?
顾诚玉皱眉,这二人好似习惯沉默寡言。刚才那一声回应,却让顾诚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这二人刚才还对他们抱有敌意,好似要动手。可现下竟然要结账离开,难道这是打算放弃了?
还是觉得茶寮内人太多,不方便动手,打算在路上拦截?这些都极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