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见他老爹说话声音正常,只是脸色疲惫,不像生病,“汗阿玛用了早膳,再去歇息。”
“朕又不是小孩子,用得着你提醒。”康熙笑着说。
刘彻正好不知道该怎么回,一听康熙说完,确定他父子二人感情好,也想到一个现实问题,“太子,今日这些奏折……”停顿一下,活动一下脖子,其实扭头看康熙,怎么办?
“也给太子。”康熙道。
刘彻松了一口气,更加确定康熙没骗他,就让太子把康熙还没批阅的奏章全带走。
右手奏章,左手嫁妆单,出了乾清宫日精门,太子就停下来问,“你们看出什么了?”
“汗阿玛很不对劲。”换作平时见康熙嫌内务府给未来太子妃准备的嫁妆少,他又加点,看到康熙把奏章给太子,大皇子和三皇子早忍不住酸了。今儿康熙整个人透着古怪,大皇子胤禔也顾不得羡慕嫉妒,拈酸吃醋,“早上汗阿玛一副没见过奏章的样子,刚才又差点拿错嫁妆单,我感觉问题出在眼上。”
四皇子胤禛脱口道,“你说汗阿玛老眼昏花?”
大皇子胤禔道:“你说的。”
“你——”四皇子胤禛一见太子瞪他,急忙刹住,“汗阿玛注重养生,自己也会诊脉开药,是最不可能讳疾忌医的人。真是眼不舒服,汗阿玛不可能说他没事。”说着看向他二哥。
太子点点头,赞同他四弟的说辞,“汗阿玛已经答应孤宣太医,孤等一下就问今儿当值的太医究竟怎么回事。”
“问出来使人告知我一声。”胤禔道。
换作以往,太子根本懒得搭理整天跟他对着干的大阿哥胤禔,可先前胤禔也注意到康熙不对劲,心里有他汗阿玛,难得点了点头,才转身回隔壁毓庆宫。
刘彻长舒一口气,“我感觉你几个儿子不大对劲,太子说话的时候他们哥仨恨不得把朕盯出花来。”
“当然不对劲。”康熙道,“上朝前朕就提醒过你,朕的儿子都是人才。你在早朝上一副没见过奏章的样子,刚才又险些拿错嫁妆单,别说他们,朕身边的奴才都能发现你有问题。”
刘彻忙问:“那怎么办?”
“用膳。”康熙道。
刘彻愣住,张口结舌,“用,用用什么?”
“该用膳了。”康熙道,“膳后宣太医,确定身体无恙,去东暖阁休息,朕教你写字,认字。”
刘彻想说朕不用你教,一想刚才险些出错,“大汉和大清中间隔了多少年?”怎么连字都不一样了。
“一千八百年。”康熙算一下道。
“多少?!”向来泰山压顶而不变色的刘彻满脸震惊,比看到西洋镜,看到薄如蝉翼的奏章还要震惊,“怎么这么久?”
“就是这么久。大汉未央宫都变成一抔黄土了。”康熙道。
刘彻心中一慌,浑身发虚,下意识抓住龙椅扶手。
康熙站在他身边,见他神情恍惚,顿时觉得他很可怜,亲人朋友不在,连家也没了。张口想安慰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难道说节哀顺变?康熙犹豫片刻,按住他的肩膀,给他些许温暖,“未央宫虽然没了,但上至天潢贵胄,下至贩夫走卒都还记得你。”
刘彻扭过头,不用哄朕开心,朕不是无知幼儿。
“不信?”康熙道,“小太监摆膳的时候你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汉武帝。朕这里的太监和你那边有所不同,你那边多是犯了罪的官员,朕这里的太监都是穷苦百姓家的孩子,连自己的名都不会写。”
刘彻打量他一番,康熙笑笑。刘彻扭头就喊梁九功传膳。
片刻,御膳房太监端着膳食过来。小太监拿着银牌验过毒,又挨个尝一遍,才请皇帝用膳。
刘彻看一下康熙,康熙微微点头。刘彻拿起青玉镶金箸,看似随意的说,“你们知不知道汉武帝?”
正打算退下的小太监定住。刘彻立刻转向康熙,你不是说知道?
“皇上在跟奴才说话?”候在一旁的梁九功试探道。
刘彻冲小太监们努一下嘴,“他们。”
“知道啊。”打头的小太监道,“皇上有何吩咐?”
刘彻心底诧异,瞥一眼康熙,康熙笑笑,继续。继续就继续,刘彻扯一下嘴角,“朕听说你们都不识字,还以为你们不知道。”
“汉武帝那么大名气,奴才不识字也知道。”小太监说着,看一下梁九功,小的这样回行吗?
梁九功接道:“皇上今儿为何突然问起汉武帝?”
“没什么。”刘彻道,“只是想到他那么厉害,朕以后要是能像他一样就好了。”
梁九功恭维道:“皇上现在就比汉武帝厉害。”
刘彻眉头一挑,看向康熙,康熙满脸笑意。刘彻转向梁九功就想反驳,一想到如今的身份,佯装不好意思,叹了一口气,“你这奴才,就数你机灵,退下吧。”
“嗻!”梁九功推到门外。
刘彻转向康熙,康熙抢先道,“用膳。一半是你没吃过没见过的。”
“朕什么东西没吃过。”刘彻嘀咕一句,低下头一看,“咦,这什么东西?”
康熙走过去,“香草蘑菇炖豆腐。这个是烩银丝,那个是挂炉鸭子,你左手边的是黄焖鸡炖豇豆角。不说剩下那些,这几样,哪样你吃过?”
别说吃,听都是第一次。刘彻老实了,“你真会吃。”
“早上吃好,晌午吃饱,晚上吃少,此乃养生之道。”康熙道,“朕晌午会吃一些小米粥,或黄米糕,你也要吃。”
刘彻挥挥手,“知道。”就夹一块鸭肉。
康熙忍不住说,“先喝点汤,吃点青菜再吃肉。”
刘彻放下箸。
“你的身体是朕的。”康熙提醒他,“朕能碰到你,你不听朕的——”
刘彻连忙小声说,“我听。你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行了吧。”随即指向豇豆。康熙点头。刘彻无奈地夹一点,“哟,还挺香。”
“朕是皇帝。”康熙道。
刘彻明白了,在心里说,“哪怕是糠,厨子也会想尽办法做成佳肴。”
“做不成,但他们会尽可能的做美味些。”康熙道,“比如用老母鸡汤煮的软烂。”
刘彻诧异,“你连这些都懂?”
“这世上没有朕不懂的。”康熙道。
刘彻瞥他一眼,吹,使劲吹。
“领兵打仗,治国安/邦,开方抓药,种田犁地,朕无一不懂。”康熙说着,看一下他,犹豫片刻,“功绩可能没法跟你比,但你如果是朕,不见得有朕厉害。”
刘彻听到功绩没法跟你比,心中大为受用,抬手夹点青菜,听到最后一句,又把康熙让他吃的青菜放回去,“承认朕比你厉害很难吗?”
“不是朕嘴硬,是朕遇到的困难比你多。”康熙道,“朕幼年得天花,天花是一种要人命的病,挺过天花还没养好身体,汗阿玛就驾崩了。
“朕堪堪八岁,就不得不登基,九岁额娘就随汗阿玛,也就是父皇去了。留下朕和朕的曾祖母,以及一个连汉话都不会说的养母相依为命。”
刘彻不由自主地放下箸。
“那时大清立国没多久,类似汉高祖后期。当时民间有前朝旧臣闹事,朝中四大辅政把持朝政,南边还有三大藩王占据大清将近三分之一国土。”康熙道,“北边还有一股人,类似你那时候的匈奴。如果是你,你能熬到朕这个岁数?”
刘彻张了张口,“朕,朕……”
第4章 相互妥协
“不知道?”康熙替他说,“朕说这些并不是想引起你同情,也不是想跟你一较高下,是因为你心里鄙视朕。”
汉武帝刘彻心里咯噔一下,“你,怎么会?”
“怎么会知道?你心里又没想。”康熙并没生气,因为对象是刘彻,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你嫌朕丑,认为朕不能把你怎么着,朕说这些菜你没吃过,你面露不屑,朕就知道你根本没把朕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把朕放在眼里。”
刘彻动了动嘴巴想解释,却发现无言以对。
康熙:“朕的身体好了,你我有可能换过来,也有可能一直这样下去,还有可能等我下次病,或者累的时候,再被你附身。不论哪种情况,现在看来你我都要相处许久。”
“你说得对。”刘彻不想承认,又怕跟康熙对着干,康熙误导他,从而导致太子请巫师把他驱走。人在屋檐下的刘彻就低下头,“我错了。其实你不丑,是头发怪,太子对你的称呼也怪,我总觉得你是番邦人。”
八岁登基,十几岁亲政的康熙多精明,只需一眼就知道刘彻糊弄他。不管怎么着,刘彻退一步,康熙也怕刘彻瞎折腾他的身体,毕竟他是个荤素不忌的主儿,就没揪着不放,“那朕继续说?”
“你说,我听着。”刘彻道。
康熙:“你用饭。饭菜冷了对身体不好。”
刘彻忍不住看一下康熙。
康熙不解,“又怎么了?”
自从刘彻登基为帝,就没人跟他说过饭菜冷了,对身体不好。刘彻听到这话觉得稀奇,“你……很注重吃?”
“朕注重养生。”康熙道,“说起这个,朕顺便和你说一下朕的生活习惯。朕喜欢整洁干净,就是勤洗手勤换衣,但不用过度干净。其次朕不爱饮酒,逢年过节会饮上一小杯,十分厌恶贪杯之辈。”说着看向刘彻。
刘彻不自在的眨了一眼,“这么看朕干什么?”
“朕厌恶贪杯之辈。”康熙重复道。
刘彻点头,“朕知道,朕也厌恶贪杯的人。”
康熙瞥他一眼,心说你怎么不说自己不饮酒呢,“朕虽为天子,如今变成这样,也不相信世上有神仙。所以你别想在宫里炼制丹药,也别想招些术士过来,否则朕不介意在你洗漱的时候,把你按在浴池或水盆里淹死。”
刘彻不禁打了个哆嗦,尴尬地笑笑,“朕也,也——”
“讨厌?朕三岁的孙儿都不信。”康熙看着他道,“你若心存侥幸,朕不介意把卫太子刘据自杀的那段历史,一天十二个时辰,变着花的讲给你听。”
刘彻心中一突,忙说,“没有。朕对天起誓,朕绝对没有心存侥幸。”
“那就好。”康熙停顿一下,犹豫要不要说,沉吟片刻,还是决定直接讲,“朕不好男色。所以——”
刘彻脱口道:“我也不喜欢男人。”
康熙眼皮一跳,不禁看向他,见其脸不红心不跳,顿时对他有了新的认知,同时也担心,“朕后宫的女人?”
刘彻面露迟疑。一看康熙看他,“朕当她们不存在。不过,她们要是来找朕,那朕……”
“她们不敢,也不会。”康熙道,“朕后宫没皇后,宫务由四妃协理。按先后分别是延禧宫的惠妃,翊坤宫的宜妃,永和宫的德妃和钟粹宫的荣妃。”
刘彻接道:“惠妃是大皇子的母亲,不对,是额娘。德妃是四皇子的生母,荣妃是三皇子的额娘,我没记错吧?”
“对。”康熙点一下头,“惠妃还是八阿哥的养母。宜妃有三个儿子,分别是五、九和小十一。其中五阿哥是太后养大的。”
刘彻不懂,“怎么把皇子交给太后养?”
“五阿哥和四阿哥差不多大,宜妃生五阿哥的时候没资格抚养五阿哥,老四交给皇后,宜妃想把老五交给太后,朕就同意了。”康熙道,“小六和十四是德妃的儿子,不过小六早夭。小七在荣妃膝下。小十三的母亲是章佳氏,小十的母亲是温僖贵妃,已病故。”
刘彻面露惊讶,还不承认宫里风水不好?
康熙瞪他一眼,你给我闭嘴,“小十二由苏麻喇姑照顾。苏麻喇姑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也是太皇太后最为信任的人。早年艰难,苏麻喇姑没少帮朕。”
十几个儿子,刘彻原本以为康熙诓他,听他说这么一通,刘彻挺意外,康熙先前说的竟然都是实话,“就十四个?”
“小十五由王氏所生,现年两岁。王氏又快生了,朕感觉是个阿哥。”康熙道,“有皇子的这些宫妃,只有王氏是汉人,德妃是包衣,其他几个都是满族人。对了,后宫女子不得干政,无召不得入乾清宫。”
刘彻明白了:“难怪你说她们不敢来找你。”
“晚上想宣她们,得让敬事房总管把牌子呈上来。”康熙说着,看他一下,别有深意地问,“想不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牌子?要不要梁九功拿过来给你看看?”
刘彻张嘴想说好,话到嘴边及时刹住,“我又用不到,看它做什么。”敛下眉眼,低头喝一口汤。
康熙一万个不信,但他也懒得说他,毕竟还没发生,“朕说这么多,是希望你以后能把朕说的话放在心上,你我和平共处。其他的事我回头再跟你讲,一次说太多也记不住。对了,今儿内务府会把妆奁送去石家,就是太子妃家中。”
“内务府干什么的?”刘彻吃一口鸭肉在心里问道。
康熙:“和少府差不多。妆奁送过去,内务府总管回来复命,大概会到下午。”
刘彻点一下头,示意他在听,“太子明日大婚?”
“不是。五月初八。太子妃的妆奁由皇家筹备。初七下午,妆奁会连同石家准备的一点嫁妆一起送到毓庆宫。”康熙道,“初八上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