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好看的男人。
绅士温和,彬彬有礼,繁复的礼数他做得自然妥帖,游刃有余。
有一种云淡风轻,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从容美感。
何栖迟毫不掩饰的看着。
对于何栖迟而言,发现美是一种能力,欣赏美是她的本能。
她的目光很静,不夹杂一丝一毫的物欲情感,不动,不怯,不语。
明目张胆,也坦荡无惧。
这种打量并不会让人觉得功利或谄媚,反而是带着奇异的妥帖。
很容易让人沉溺在她的目光里。
“我们老大亲自上场!我看看你们几个再嚣张!”张副总扬声说。
唐妙在何栖迟身后斗志昂扬:“来呀!”
谁怕谁啊?
他们玩的是最经典的行酒令游戏,对弈的两人同时伸手,0、5、10,口中报一数字,与双方手上数字之和相同的人胜。
简单粗暴,直白的考验人的反应速度。
盛世和游戏公司的人分成两队,何栖迟是唐妙的终极武器,最后一个上场。
前几个人出错之后,唐妙坐到前面。
轻轻松松pk掉了游戏公司的人,最后到了张副总,唐妙朝他轻笑一下,张副总一分神,慢了半拍。
“耶!!”唐妙高兴地举起双手:“你们可就剩最后一张王牌了!”
唐妙乐呵呵的坐在林泽宴对面。
林泽宴身高腿长,双腿在茶几和沙发间略显逼仄,略略颔腰,手肘撑在膝盖上。包间热,他的衬衫袖子微微挽起,露出肌肉线条精致的小臂。
唐妙的跃跃欲试和男人的沉稳从容形成鲜明对比。
不用看何栖迟都能猜到结果。
最后唐妙败下阵来,情理之中,却也在何栖迟意料之外。
她和很多人玩过这个游戏,其中不乏高手,反应敏捷,一瞬间就能说出答案。
可他们都快不过何栖迟。
林泽宴非常稳,唇角的笑容都没有变过,目光无波无澜。
话音落,唐妙掩面哭泣。
——似乎不能用“迅速”来形容。
因为他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看着唐妙的眼睛,他似乎就已经知道她想要出什么。
四两拨千斤,她还没有出口他就已经知晓答案。
唐妙下场之后,盛世后面的所有人都在林泽宴手上败下阵来。
最后到何栖迟。
“迟哥!上!”唐妙气势满满的拍着何栖迟的肩膀:“放松放松。”
谈雅也悄咪咪的推了何栖迟一下。
何栖迟摇了摇头:“我赢不了。”
他玩的根本不是速度,他玩的是人心。
她坐在林泽宴对面,林泽宴眼中的光芒闪烁。
“何小姐。”
他的声音很稳很好听,音量不大,却依然从嘈杂中剥离出来,准确的落入何栖迟的耳朵里。
何栖迟深呼吸一下,“开始吧。”
何栖迟:“五!”
林泽宴:“十。”
何栖迟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耳边响起一阵欢呼。
林泽宴微微勾起唇角:“何小姐,我输了。”
何栖迟动作稍顿,奇怪的看着林泽宴。
林泽宴没有一点变化,平静的喝完今晚第一杯罚酒。
然后迎上何栖迟探究的目光。
何栖迟微微蹙了眉:“来。”
林泽宴浅浅笑开:“好。”
五局三胜的游戏制度。
第二局,何栖迟又赢了。
林泽宴放下酒杯,酒精熏得他的眼睛更加明亮:“何小姐,继续么?”
最后一个尾音扬起,何栖迟的耳朵微微有些发热。
他明明知道她的答案,可他偏偏不说,每一局让她赢。
何栖迟眉头蹙得更紧:“再来!”
第三局,何栖迟故意虚晃一招,本想说“十”,可她反应极快,瞬间改变答案,脱口而出一个“十五。”
结果是林泽宴赢了。
“没关系,还有一局我们就赢了。”谈雅安慰说,过来帮何栖迟按肩膀。
何栖迟反倒开心了一些,那一双眼光芒流转,瞟了林泽宴一眼,坐直了身子,唇角的浅笑非常迷人:“林先生,我输了。”
林泽宴对上她的眼眸,声音温柔:“嗯,开始么?”
第四局开始,何栖迟想出“五”,心里想的是“十”,最后念出“十五”。
信心满满的低下头。
林泽宴收回手:“的确是十五,何小姐,你又赢了。”
何栖迟:“……”
仅用一局,她的那点小伎俩就被他识破。
何栖迟看着林泽宴仰头喝下最后一杯酒,视线穿过欢呼的众人,林泽宴朝她轻轻浅浅的笑了一下。
-
饭局结束,谈雅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能拿到林氏的赞助,足够她吹几年了。
何栖迟喝了酒,谈雅叫了保姆车过来接,开车的是新来的助理,名叫靳红羽,大学毕业不久,比何栖迟小了三岁。
“小羽,直接回家。”谈雅说。
何栖迟在车上闭目养神,难得见到谈雅这么高兴,絮絮叨叨念了一路,最后给何栖迟念睡着了。
“真不用送你上去?”谈雅不放心问道。
“不用。”
这点酒还不算什么,只是何栖迟穿得单薄,夜里凉风一吹,稍微有点冷。
何栖迟搓了搓手,扔下一句“你赶紧回去吧”就跑进单元门。
进了电梯,何栖迟没有直接摁楼层,等了一会儿。
电梯门缓缓合上,何栖迟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眸。
——她在等什么?
手刚刚抬起准备摁楼层,耳尖的听到单元门关闭的声音,何栖迟的手立马下移,摁下开门键。
那张精致无比的脸撞进她的眼底。
男人的眼眸稍稍诧异了一下,走进电梯。
“何小姐。”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酒香,混合着原本的薄荷香味,竟意外的迷人。
电梯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分居一隅,明明没喝多少酒,何栖迟却觉得有些上脸。
林泽宴的声线极好,低沉清冷,微哑中带着一种奇妙的金属质感,乍听上去绅士温和,细品却满是冷淡。
禁欲,神秘,性感。
几乎每一次听,都能轻易撩拨得人面红耳赤。
“何小姐?”
何栖迟猛地回过神来。
“到了。”白皙修长的大手虚扶着电梯门。
“哦。”
何栖迟迈步出去,在门口停下脚步。
“林先生。”
林泽宴回头,静静的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为什么今天要让着我。”
林泽宴略略侧身,声音在楼道里显得更加醇厚:“林某甘拜下风。”
-
夜凉如水。
露天阳台上,男人凭栏站着。
“监控视频传过来。”
“是。”
一杯酒尽,男人放下手机回到房间。
没有开灯,只有平板电脑幽幽的蓝光映在他的眼睛里。
视频只有一段。
身穿黑T恤,工装裤的女人顺着走廊进到包间。
没有声音,反复播放。
男人侧躺在床上,眼睛距离屏幕越来越近,画面在他眼中不断放大,直到周围一切全都消失。
——好像他就站在画面里,女人一步一步走向他。
他的眼睛距离屏幕只剩一寸,着了魔一般的对上她的眼睛。
到了最近的地方,画面暂停。
男人紧紧地把平板电脑抱在怀中。
声音低迷喑哑,带着一丝危险的笑意,淬了毒一般的冷冽。
“捉住你了。”
他微微勾起唇角。
目光从阴暗,渐渐变成疯狂的痴迷。
第3章 一方雪帕
今天有拍摄短视频的任务,谈雅带着小羽过来接何栖迟。
小羽扎着马尾辫,戴着一副白手套,像模像样的坐在驾驶座上。
“吃早饭了么?”何栖迟迈上车。
小羽:“吃了。”
后座递过来一盒酸奶,靳红羽受宠若惊的道谢。
何栖迟摇摇头,递给谈雅一盒,自己扎上吸管一边看窗外一边喝酸奶。
何栖迟和这个短视频平台有合作,每隔一段时间要拍摄视频发布,大都以古风为主。
何栖迟生了一张神仙攻的脸,男装飒爽英俊,女装柔媚动人,后期团队稍作剪辑,几乎每条短视频的点赞量都过百万。
谈雅有合作要谈,和这边的负责人聊了几句之后留何栖迟在这里拍摄,她和小羽先去公司,结束后过来接她。
这次的拍摄场地在一处园林中,假山凉亭,雕梁画栋,身穿大红衣袍的女人起舞弄剑,饮酒作诗,潇洒中带着一丝清雅,英气也妩媚。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何栖迟很适合女侠客这样的角色。
外景结束之后,何栖迟顺着连廊回到化妆间卸妆。
锁上门,何栖迟换了衣服,从口袋里摸出烟盒。
走到窗边点燃,快速的吸了几口。
透过袅袅白烟,何栖迟懒洋洋的望着窗外。
早上还是晴朗的天气,这个时间却聚拢来滚滚乌云,遮天蔽日。
一支烟尽,何栖迟把烟头摁进垃圾桶上面的水层里,“嗤”的一声,烟头熄灭。
何栖迟给谈雅打了通电话,谈雅语气不大好。
“这边连环车祸,堵得妈都不认识,你等着,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何栖迟看着阴暗得仿似傍晚的天气,“快下雨了,赶紧过来吧。”
谈雅:“我这边已经下了!”
雨刮器疯狂刷着玻璃,雨水还是不住往下流淌。
正说着,忽然“砰”的一声响,他们的车猛地停下。
谈雅把手机拿远了一些:“怎么了?”
靳红羽皱眉看着后视镜:“后车追尾了。”
谈雅着急:“先往前走吧,这个架势应该不严重。”
靳红羽眉头更深:“不行啊雅姐,这有个开着的井盖,车轮陷住了。”
谈雅大声的骂了句脏话,随手拿起一把伞下车,“他妈的不看路啊!”
后车竟也是一辆保姆车,一个男人举着伞从车上下来。
大雨滂沱,他走近了谈雅才看清他的脸。
“程乐?”
程乐看到谈雅也不禁皱眉,暗骂一句“冤家路窄”。
程乐也是一个老牌经纪人了,在LC娱乐公司名下,带的是LC现在的一哥陆离。
谈雅对着手机:“一会儿跟你说!”
陆离和何栖迟并不存在资源竞争,也许是因为一山不容二虎,谈雅和程乐的关系一直不太好。
现在程乐追尾谈雅,估计俩人得好好掰扯一段时间。
闷着的这场大雨终于落下,狂风卷着雨点疯狂地敲打窗户。
何栖迟穿着短袖短裤,有点冷。
她在化妆间坐了一会儿,时间一点点走过,外面的雨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手机响了一下,是袁浩发来的短信,长长的一大篇,何栖迟看也没看,把手机扔在桌子上,心里烦得很。
由于场地限制,后台和化妆间在一处,拍摄场地在连廊的另一边,今天的拍摄大部分已经结束,化妆师他们早已去了拍摄场地,后台这边就只剩何栖迟一个人。
打开门走出去,外面的大风一下吹了进来,灌她个透心凉。
连廊两面透风,滂沱大雨早已把连廊的地面洗刷一通,何栖迟站在门前,吹进来的雨丝打湿她的鞋尖。
冲过去吧,过去找到工作人员就好办了。
何栖迟低下头,正蓄力要往雨里跑,忽然一只大手拉了她一下。
干燥冰凉,力道很大。
“何小姐。”
一柄黑色大伞撑在她的头顶,握着伞柄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皮肤白到能看到里面青色的血管。
何栖迟回头,撞进一双茶色的眼眸中。
身后的人穿着黑色西装,眉眼清淡,浅笑端方。
站在这园林景观之中,好似从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君子,优雅疏冷,竟比这好景还要雅致几分。
心里烦躁的感觉瞬间冲淡了许多。
“林先生?”
何栖迟很少会叫谁“先生”,那些制作人也常常是x总的叫。
在她看来,“先生”是一个很文雅的词,并不是人人都能担得起。
“没有带伞么?”林泽宴的眼眸恍若琉璃,无波无澜。
“嗯……”
“我送你过去。”
外面风雨交加,可是她头顶的大伞却撑得很稳。
起风了,他身上独有的薄荷味道混合着雨水味扑鼻而来。
这种味道何栖迟简直太熟悉了。
“林先生也喜欢mirror香水?”
林泽宴:“何小姐也喜欢么?”
何栖迟:“是。”
那是她最喜欢的香水,从未换过,非常专一。
“那很巧。”
廊腰缦回,林泽宴一路把何栖迟送到对面,刚刚何栖迟站在风口太久,吹进来的雨丝湿润了她的碎发,她轻轻一拨,露出饱满的额头,那双眼睛像是沁着春雨一般水灵。
一方雪白手帕落进她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