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忘记,当初他力排众议,把童筱蔓推上去的时候,觞月是反对得最激烈的那一个。
“不,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觞月微微一笑,不再多言,目光扫过后视镜里单白沉默的侧脸,轻勾嘴角。
***
觞月把他们送回家,不出他所料,两人是住在一起的,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在他们进去时,单独叫住了单白,并拿出了签名,笑着递给她,“给你,不知你还需不需要。”
“啊,我差点忘了!”单白开心的接过,用力点点头,笑道:“当然需要了,我要把它裱起来,用来激励自己!”
觞月失笑,看着她开怀的笑脸,迟疑了几秒,轻轻开口:“单白,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单白愣,笑容逐渐收敛,“为什么?”
他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你还太小,很容易被蛊惑。”觞月叹气,看着她,目光温柔怜惜,“娱乐圈很黑暗,里面的人都戴着面具,在不同的人面前会有着不同的面孔,而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真实的他是什么样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明白。
单白摇头,娱乐圈再黑暗,那和时晞有什么关系,就算他居心叵测,至少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作出任何对她不利的举动。
她没放在心上,只是忐忑的问他:“如果我不离开他,你会把他在这里的事告诉别人吗?”
觞月愣了一下,淡淡道:“当然不会,这是忠告,不是警告,选择权在你。”
第16章 他发烧了
时晞发烧了,神志不清,双颊嫣红似桃花,嘴唇却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他叼着温度计,虚弱的躺在床上,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看着天花板,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快死了?”
少年喉咙像是塞了棉花,嗓音嘶哑难听。
“你胡说什么呢?”一直守在床边照顾他的单白轻瞪了他一眼,“别乌鸦嘴!”
她想不明白,昨天不过出门一趟,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要说淋雨,两人明明都淋了,她还更严重些,结果倒下的人却是他。
单白脸上写满了担忧,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取出他口中的温度计,看了看计度数,心头一紧,39.1度……这已经不是普通感冒的范畴了。
她霍地站起身,当机立断道:“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不去。”时晞一口拒绝,即使生病了,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强势,只是呼吸有些不畅。
“为什么?”单白皱眉,强硬的掀开他的被子,拽着他的手臂拉他起来,“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知道你体温有多高吗?这样下去会烧坏身体的!”
“笨,去了医院,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们住在一起了。”时晞嗤道,毫不领情的拍开她的手,重新把被子盖好,转过身去,蜷缩成一团,隐隐间,是防备的姿态。
单白无奈,生病中的时晞比平时难搞多了,就像一只刺猬,无论内在有多脆弱,始终都会竖起一身的刺,本能的,不相信任何人,强撑着,靠自己挺过去。
“那我联系严衍,让他过来送你去医院。”
单白见他汗流不止,倾身,取下他额头的湿毛巾,浸水扭干,重新敷了回去,然后拿出手机。
可刚拨出去一个数字,就被人抓住了手腕,将她用力往里一带,单白吓了一跳,手机掉在地上,天旋地转,整个人摔到了床上,时晞则压在她身上,额前的湿毛巾掉了下来,他气息不稳,两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黑亮的眼睛瞪着她,沙哑着声音沉声开口:“你不要找他。”
单白傻了,完全没料到他反应会这么激烈,脸红得彻底,“你发什么神经啊?”
少年穿着宽松的睡衣,领口很开,白皙精致的锁骨清晰可见,黑发被汗水浸湿,凌乱的散在颈间,细碎妖娆,带给人视觉上的冲击美感。
单白害臊到不行,条件反射的挣扎着,这样暧昧的姿势让她感到危险,时晞脑袋昏沉,本身就没什么力气,刚刚拉她那一下已是极限,两手很快被挣开,并顺势倒在了她怀里。
“你不要乱动。”他难受的闭起眼,脸埋在她肩头,声音带了些许的孩子气,既任性,又委屈。
单白心一软,对他是彻底的没脾气了,拿起掉落在枕边的湿毛巾,帮他擦汗,柔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去医院,又为什么不肯叫严衍过来。
“……我和严衍有过约定,在外面的这段时间,要是被他发现我生病了,或是受伤了,都必须回去接受私人医生治疗,而且不准再出来,无论时间有没有过一个月。”
时晞舔了舔干燥的嘴角,断断续续道,继而抬起头,认真看着她的眼睛问:“即使这样,你也要通知他吗?”
单白沉默了一下,轻轻开口,语气坚定:“我要。”
时晞微微一愣,然后笑了,唇红齿白,极是艳丽,胸口起伏不止,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他再次低下了头,缓缓的,将头抵在她肩上,不让她动。
“咳,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的,好吧,也许是我自作多情。”
单白知道他误会了,张嘴,欲解释,却被他下一句话堵住了嘴。
“可是抱歉,我暂时不太想回去,所以麻烦你再忍耐个几天吧,到时他给你多少钱,我出十倍。”
少年声音渐渐微弱,呼吸声越发绵长,在她肩上,沉沉睡去,宛若婴孩。
他的身体滚烫似火炉,覆在单白身上,却无法让她汲取到一丝暖意,反而有数不尽的寒气在体内乱窜,包裹着她的五脏六腑,如坠冰窖。
“……笨蛋,高烧不退,可能会死啊。”
单白难过的喃喃,这话不是危言耸听,至少在她的记忆里,有一个童年玩伴,就因为高烧持续不退,脑组织损伤严重,治疗不及时,在医院去世了。
她仰起头,用力眨了眨眼,将其中的酸涩感甩去,然后轻手轻脚的推开他,把他平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想了想,还把自己房间的被子抱过来,一同盖在了他身上。
呼——
单白大功告成的擦了把汗,眸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迟疑的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停顿很久,终究没有打出那个电话。
等一个小时吧。
她心想,他刚吃完退烧药,大概要一个小时才起效,如果到那时他没有好转,她再打电话也不迟。
单白离开了他的房间,带上门,让他好好休息,然后去厨房里给他煮粥,嫌客厅太过空旷安静,又依照习惯打开了电视,摸了摸屏幕,一手灰,好像,自从时晞住进来后,电视已经荒废许久。
她煮的是小米粥,将小米洗净,放入电饭煲中,开火熬制,大约二十分钟,等粥变得粘糊后,打开锅盖,放了些红枣,枸杞,还有山药,然后继续熬,要一个小时左右。
单白看了会儿电视打发时间,只是有时目光一不留神,总会不自觉的从屏幕上,移向二楼那扇紧闭的房门。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
单白端着小米粥,紧张的站在时晞房门外,知道他的去留都决定在这一刻了,她小心翼翼的敲门,“时晞,你醒了吗?”
没人应。
她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床上那高高耸起的被子,对她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烧得更严重了不成?
单白着急,快步走过去,把粥放在床头柜上,察看他的情况,少年睡得很熟,纤长的睫毛乖巧的搭在眼帘上方,像蝴蝶微振的翅膀,神态安然,他脸上的红晕褪去了不少,皮肤细腻光滑,虽然还带有一点病态的苍白,但气色明显要比之前好多了。
她喜形于色,退烧药起作用了?仍旧不放心的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果然没之前那般烫。
她抿嘴笑了,正要去拿温度计给他再量一遍体温,少年眉头突然皱起,汗水滑落,露出一副很痛苦的表情,“姐……不要……”
在做噩梦吗?单白动作一顿,猜测,拿毛巾给他擦汗。
时晞嘴巴蠕动,梦呓声虽小,但很清晰。
姐?
单白怔,她以为就算做梦,时晞也一定会叫童筱蔓的名字,没想到会蹦出这么个人。
她记得,时晞是独生子女吧,好像。
来不及细想,见少年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连忙摇醒他,“时晞,醒醒!快醒醒!”
时晞蓦地睁开眼,掀开被子坐起身,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的模样,转眼,看到了单白,四目相对,他眼中的惶恐尽褪,慢慢恢复清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告诉了严衍没?”
“……没有。”单白摇头,无语了。
“哼,算你识相。”时晞松了一口气,伸了懒腰,只觉浑身轻松,他握了握拳,笑着显摆道:“你看吧,我就说不用上什么医院,就我这抵抗力,什么病都不在话下!”
少年眉梢弯弯,笑得骄傲得意。
单白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神采奕奕,阳光朝气,再也看不到一点阴霾,仿佛他对她的失望,陷入噩梦的无助,都在那样明媚的笑容下,化为乌有。
娱乐圈的人,都戴着面具,随时都能变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觞月的警告在脑中一闪而过。
“你怎么了?”时晞看她发愣,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没什么。”单白淡淡笑了笑,把床头柜上的小米粥端给他,“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快趁热把这个喝了吧,暖暖胃。”
“有红枣……不想吃。”时晞嘟嘴,直摇头,他最讨厌红枣了,闻到那个味儿就恶心。
“乖,红枣可以补气血,你现在喝正合适。”单白见他满脸不情愿,哄道:“这样吧,只要你把它喝了,你说什么我都依你。”
“真的?”时晞眼睛一亮,“那我想去阁楼看看可以吗?”
阁楼是这个家他唯一没看过的地方,常年被锁着,钥匙在单白手里,她还明令禁止他接近那里,一脸忌讳莫深,让时晞越发心痒难耐。
“没可能。”单白想也不想道。
“可你明明说……”
“我再说一遍。”单白微笑着打断他,一字一句重复:“没、可、能。”
时晞沉默了,半晌,弱弱开口:“那我想吃肉。”
“不行,你身子现在虚,肉太油腻,不容易消化。”
时晞T ^ T,可你明明说了什么都依我的,骗纸!
第17章 追星日记
阁楼在别墅的三楼,也就是最顶楼,时晞住进来的第一天,单白就警告他不准进阁楼,连三楼都不许上。
时晞问为什么,单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放杂物的地方,很乱,没什么好看的,反正不能进就是了。
时晞多听话的一人啊,笑得白牙明晃晃的,纯善无害,说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绝对绝对不上去,用我的人格担保。
然后转眼,趁单白做饭或写小说的时候,偷偷溜到阁楼,发现门上锁了,是最古老的挂锁,铁制的,撬开应该不难,时晞把锁拍下来发给老头看,老头仔细研究了一下,说只要有工具,不用钥匙也能打开。
“什么工具?”时晞心中一喜,戴着耳机问道。
“一个金属片和一根细的金属丝,金属片要像钢笔帽上的那种,一端90°折叠。”老人说道。
时晞似懂非懂,抽空去五金店把东西买齐。
单白的生活开始忙碌起来,她最终还是答应了与出版社签约,借此真正进入文圈,学习写作手法和技巧,每个礼拜一都要去公司开会,时晞瞄准机会,在她出门时特地送她,殷勤的帮她提东西,还给她叫出租车。
“你怎么了?突然对我这么好。”单白受宠若惊,狐疑的看着他。
“怎么说话的,我一直都这样好不好!”时晞理直气壮,打开车门,把她的包扔进去,然后再把她也塞进去,摆手道:“好了好了,快去吧,别迟到了。”
随手甩上车门,转过身。
“哎!等等!”单白趴在车窗上,急忙喊住他。
“还有事?”时晞转头。
“就是……那个,谢谢。”女孩目光游移,干净白皙的脸庞带了清澈的红晕,声音糯糯软软的。
时晞愣了愣,半晌,才作出回应:“哦,不客……”
话未说完,车咻地一下开走了,绝尘远去。
他站在原地,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很不是滋味,像有块石头压在胸口,沉甸甸的。
他知道,那是罪恶感。
老人打电话过来,“怎么这么久,她走了吗?”
“嗯,刚走。”时晞如梦初醒,转身回别墅。
“那快准备一下吧,我教你的开锁方法会了没?”
“这要试过才知道。”
时晞把事先准备好的金属片和金属丝拿出来,来到阁楼门前,在老人的指点下,拿金属片绊住锁孔,旋转发力,金属丝则在锁孔内的弹子附近来回扫动,只听“咔擦”一声,锁开了。
“怎么样,开了没?”老人听到响动,很激动。
“嗯,开了。”时晞神色平淡,把锁取下,随手挂在了门栓上。
老人听他口气不对劲,不由挑眉问道:“你小子怎么了?一点反应都没有,今儿心情不好?还是那丫头又惹到你了?”
“那倒不是,就是……突然觉得,我做这些事,挺对不起她的。”时晞挠挠头,语气难得带了点愧疚,他这样骗她,接近她,利用她,她却一无所知,掏心掏肺的对他好,虽然是为了钱,但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老人静默片刻,方才淡淡开口:“既然如此,就闭紧你的嘴巴,千万别把真相告诉她,她不可能受得了的。”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时晞翻白眼,轻轻推开阁楼的门,视线一片漆黑,他摸索着墙壁,摁下了电灯开关,啪地一声,灯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