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是谁？”
“小白就是小白。”
“她是你的什么人？”
时晞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想了很久，才一本正经道：“她是我的小白。”
仿佛小白二字，就能胜过千言万语。
说了等于没说。
在场的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这句话，只有单白的心中发酸，眼睛又红了一圈，转过脸去，止住落泪的冲动。
医生听后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再问，对众人道：“单小姐留下来照顾他，其他人先跟我出去吧，他才刚醒来，需要休息。”
然后叫来护士给时晞重新打点滴。
严衍出来后，把助理们打发掉，问医生：“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如你所见，他失忆了，我之前就说过，他的颅脑受到损伤，就算醒过来，有后遗症的几率很大。”医生摸着胡子道。
严衍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不仅是失忆吧？他的表现明明像是……”
“一个小孩，对吧？”医生接过他的话头，沉吟，“关于这点，就算有也正常，有太多的人车祸后智力受损，识人不清，甚至连话都不会说，这都是大脑受到重创的表现，一开始我以为他也是这种情况，但慢慢的，我发现他思维清晰，逻辑通顺，智力可能没有问题，只是单单失忆出了错......当然了，以上都是我的推测，具体的还要经过精密的检查才能下结论。”
病房里，时晞的手背再次被扎上了尖细的针管，虽然护士的动作尽量放柔，但他还是疼得死去活来，泪眼汪汪的把脑袋埋在单白怀里撒娇，“小白，好疼啊。”
“忍一忍就过去了，乖啊。”单白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柔声安慰。
时晞皱起秀气的鼻子，不情不愿的点点头，想起了什么，从她身上抬起头问道：“对了，小白，我姐在哪啊？”
单白手指滞了滞，“你的什么？”
“我姐啊。”他理所当然道，看了看周围，满目的困惑不解，“明明我睡前她还在我身边啊，话说这里是哪啊，我怎么会在这儿？”
单白愣愣的看着他胡言乱语，全身发冷，如坠冰窖。
***
时晞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据报告显示，时晞的智力没有多大问题，只是记忆出现了混乱，停留在他七八岁的时候，说自己生活在孤儿院，和姐姐相依为命，起初单白还觉得奇怪，她明明记得时晞说过他没进过孤儿院，和姐姐两人直接被老警察收养，后来想了想，顿悟，想必这厮当时为了面子，又在说谎骗她。
要说时晞的记忆完全停留在七八岁，其实也不全然，首先他认得单白，虽然不明原因，他自己也说不出缘由，但他确实记得她，这也意味着他的记忆并不完全回溯到了过去；其次，问他记得什么，他也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记得姐姐，还有对孤儿院的一些模糊印象，其他的问多了就头疼，医生也不敢逼得太紧。
最终下结论：时晞的症状基本上属于失忆，只零零散散的记得童年令他深刻的回忆片段或截点，就连单白，从根本上说，他其实也不记得了，只知道她是小白，对她发自内心的依赖和亲近，问他原因，他也答不上来，甚至连单白的全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醒来的前几天，接受不了姐姐不在的事实，总是闹着要见她，单白哄都没用，没办法，她只好联合医生严衍，硬着头皮骗他说他姐姐已经被好心人家领养了，不会再回来了，这个方法果然奏效，时晞怔怔看着她流下了眼泪，没再吵闹，只是人变得沉默了不少，单白很难受，却无可奈何，每天换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希望他能打起精神。
关于他的病况，医生很乐观，安慰他们说如果是智力出了问题，脑神经受损，想要完全康复是几乎不可能的，失忆就不同了，这是可以慢慢恢复的，通过一定的药物治疗，再让他和家人朋友多沟通，唤回以前的回忆，他也许会有所触动，切记，要慢慢来，他没有反应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不能刺激他，否则神经元会引发头痛，对恢复不利。
为了帮助时晞恢复记忆，严衍最终还是给时晞养父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真相以及医院地址。
老头听后大惊失色，他因为反对时晞进娱乐圈，和时晞冷战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当初时晞在单白家当卧底时两人关系有所改进，但依旧没怎么联系，他忒反感时晞化着厚重的妆容在电视上晃来晃去，眼不见为净，连新闻都很少看了。
所以时晞出车祸还是头一回听说。
两人到底是父子，老头对时晞还是关心的，所以接到电话后，坐飞机，马不停蹄的赶往时晞所在的医院，见到严衍就火大，气急败坏的拿拐杖打他，“都是你这个混账东西，撺掇他去当什么偶像，现在可好，你们害死了我女儿还不够，连我儿子也要一并带走是不是？！”
“伯父，你冷静点。”严衍皱眉，有些狼狈的躲闪。
“冷静个屁啊冷静！”老头瞪圆了眼睛，破口大骂：“我告诉你，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带走他，你们谁都别想拦住我！”
“你要带得走就带吧，我不介意。”严衍出乎意料的没有反对，慢吞吞的把眼镜摘下来擦干净，淡淡道。
“你愿意放人？”老头狐疑，不知这阴险的小子又在耍什么滑头，要知道他当初为了拐走时晞，背后可做了不少缺德事。
严衍不置可否，戴上眼镜，移开身子，把时晞病房门前的位置让出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老头哼了一声，气势汹汹的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他儿子蜷缩着身子，脑袋枕在一个小姑娘的腿上撒娇。
“小白，我耳朵痒痒，帮我挠挠吧。”
“好。”
“小白，我明天想喝鸡汤。”
“好。”
“小白，你今晚睡在这儿好不好？”
“不好。”
“......”老头看着此情此景，静默三秒，指着时晞问严衍：“你确定他真的失忆了？不会是装的吧？”
严衍面无表情，“我对此一直保留着疑问。”
咳咳，你们猜他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滑稽）
第54章 她的选择
单白发现有人进来了，还有位不认识的老人家，有些难为情，赶紧拍时晞的肩，叫他快点起来，要不然他们这副样子被人瞧去了成何体统。
时晞嘟嘴，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坐起身。
严衍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一脸见怪不怪，这些日子，这样的场景每天都要上演好几遍，时晞很黏单白，一刻都离不开她，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而单白乐于宠着他，除了一些原则上的问题，几乎是有求必应。
严衍不着声色的瞥了目瞪口呆的老人一眼，敛眉，掩去眸底的算计，老人骨子里是一个极度封建传统的人，看到这样的画面，不出意外，对单白将颇有微词，印象降到最低。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老人的性格确实如严衍所了解的那样，无法忍受伤风败俗之事，出于护短的心理，认定是那小姑娘勾引自己儿子，横了浓眉，本想出言指责她一番，却不小心看清了她的全貌，瞅着还挺眼熟，回想了一下，老脸陡然僵硬，颤巍巍指着她问：“你，你是单白？”
“我是。”单白被叫了名字，有些意外的看向他，“您认识我？”
“何止是认识，难怪这小子这么粘你……”
老人嘀咕，看着单白，心境有些复杂，不知是心虚多一点，还是唏嘘多一点，当年时晞会潜入她家，他是幕后主使也不为过，虽说是为了案件调查，但毕竟对这孩子造成了伤害，要说不愧疚是不可能的，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单白被他诡异的眼神看得寒毛都快竖起来了，不明所以，身旁的时晞却很好奇，扯了扯她的衣角，仰起不喑世事的面容问她：“小白，这老头是谁啊？”
单白板脸，正要斥他没礼貌，那边老人当场发飙，“奶奶的，小兔崽子，你再叫我一声老头试试，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哼，有本事你打啊！”
时晞似乎并不怕他，笑嘻嘻的，躲在单白身后朝他扮鬼脸。
老人看着他这副无赖样，想起了从前，火上心头，这小子就算失忆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拿拐杖去敲他头，“有种你就出来，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本事！”
“你当我傻啊！”时晞吐舌头，抱住单白的腰，上蹿下跳，和老人玩起了老鹰抓小鸡。
“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
夹在中间的单白满头大汗，表情无奈，同时也稍感诧异，时晞现在虽然变成了小孩，但平时还是很乖巧的，尤其见了陌生人，都不怎么爱说话，今个儿是怎么了？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老人收手，狠狠的瞪了时晞一眼，不再和他一般见识，转而亲切的对单白道：“说起来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时天，是这小子的爹，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儿子的照顾。”
单白傻眼，连忙摆手，有些语无伦次，“哪里哪里，您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他是为了救我才……”
“你不用多说，我懂。”
老人见小姑娘表情愧疚，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教出的儿子我知道，换作是其他任何一个人，他都会救的，你不需要感到内疚。”
“当然了！”他话锋一转，笑眯眯道：“如果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可以考虑一下以身相许，虽然他现在笨是笨了些，但长得还是不赖的，带出去倍有面子。”
单白：“……”
好强的即视感，他和时晞真的不是亲生吗？
玩笑归玩笑，老人这次来是真的想带走时晞，本以为没有严衍的阻扰会很顺利才是，结果发现他还是太天真了。
时晞同学将他们二十多年的父子情遗忘得一干二净，根本不鸟他，死活都不愿意跟他走，声称是绝对不会离开小白的，活脱脱一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典范。
老人见软的不行，直接上手，想要将他强行拖走，却没想到这厮脸皮忒厚，死死扒着病床不放，哭得撕心裂肺，狼嚎救命啊救命啊，大灰狼要吃小红帽了！老妖怪要把我抓走了！
数个医生闻声到场，纷纷笑趴在地，这孩子真是个活宝，唯有老人的脸像个调色盘，绿得冒烟。
最后的最后，老人拿他实在没办法，无奈打消了带他走的念头，买了回家的机票，准备过几天离开，像是知道了他要走一般，时晞这些天难得没有和他抬杠，眼巴巴的看着他，乌亮的眸中竟流露出几分不舍。
临行前一天，老人把单白单独叫出病房，嘱咐了她许多，特别是照顾时晞的注意事项，更是张口即来。
单白也不嫌他啰嗦，认真听着，不时点头。
说到最后没什么好说的，老人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单白的目光有些不忍和惋惜，“姑娘，如果，我说如果，这小子要是一直这样，没有起色的话，你听我一句劝，趁早离开他吧，不要有负担。”
单白怔，想也不想的摇头，“我不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老人摆摆手，强硬打断她，表情难得严肃，“但你有没有想过，他现在心智不全，是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成家立业的，他连照顾自己都难，更别说照顾别人，而你不一样，你总会结婚，总会生子，就算再喜欢他，也会在日复一日照顾他的细碎琐事中磨光，终有一天会厌倦他，不是我不相信你，但这是人之常情，再正常不过，所以我希望在那天到来之前，你把他托付给我，我虽然一把骨头了，但养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
单白在北京已经逗留了多日，李豫生自时晞出事的那一天，便已经回去了，他接到单白的电话，了解了大概情况后，轻叹一口气，没说什么，只要她好好照顾时晞，其他的不用担心。
剧组订的酒店早退了，单白为了省钱，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特地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公寓，方便照顾时晞，每天都给他做营养便当送过去，徐文倩是本地人，时不时的来找她玩，顺便蹭饭，这不，今天单白在厨房里熬鸡汤，她又不请自来了。
经过这一茬，徐文倩总算看明白了单白和时晞之间的猫腻，一个舍命相救，一个不离不弃，要说没点什么谁信？只是作为李豫生的老同学，徐文倩有点替他鸣不平，在没见到单白前，李豫生就时常在她耳边说起她，笑得那叫一个情窦初开，所以从私心来说，她还是希望单白能和李豫生在一起。
“小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徐文倩剥完豆角，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正在煲汤的单白，欲言又止。
“你指的什么？”单白拿勺子舀了一点鸡汤试味。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时晞的事啊！”徐文倩声音有些激动，正色道：“小白，你别再自己骗自己了，时晞到现在一点恢复记忆的迹象都没有，说不定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虽然有点不道德，但你真的没必要为他搭上你的后半生，而且论付出，豫生可一点都不比他少，你就......”
她话没说完，嘴巴就被塞进了一个汤匙，单白微笑看着她，“味道怎么样？”
徐文倩下意识点头：“好吃。”
不咸不淡，刚刚好。
单白依旧笑，“那就好。”
徐文倩一下子泄了气，“你这人是不是缺心眼啊，现在还笑得出来，好啦好啦，我不管就是了，但你总住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时晞快要出院了，你不可能跟去他家照顾他一辈子吧。”
原以为单白又会避而不答，没想到她听后，沉思片刻，竟然很认真的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她把鸡汤装入保温桶，盖紧盖子，轻描淡写道：“是时候该离开了。”
咳咳咳，我没有开虐，真的，已经不会虐了，大概，不过你们猜猜小白想干嘛（窃笑）
第55章 你还是你
时晞的上午一般都是在医院里做复健度过的，平时都是单白陪他，但她今天要煲汤，上午就没过来，换成严衍陪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