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好久没有用智能手机了，智能手机能够看到微博和其他的媒介，而她并不想看到网上那些骂自己的话。
老年机挺好，能打电话能发短信的。
上场前，茗涵接到了母亲胡玉琴打来的电话。还是和平常一样的寒暄，问问她有没有吃饭，问问她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丝毫没有提起那件事情。
只是到了最后，她才突然提起了季渊冉：“可以让小冉接一下电话吗？我有些话想跟他说。”
茗涵把手机递给季渊冉后，继续低头看书。
“小冉，我是你胡阿姨。”胡玉琴的声音倏地变得有些为难。
朝旁边走开两步，季渊冉听得出她话里的顾虑：“阿姨您说。”
“莫尧那件事对涵涵打击挺大的，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是我这个当妈的能感觉出来，她……唉！”
胡玉琴不忍心说下去。
高三学习的压力本来就够大了，再加上她还要努力地准备联赛，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身为母亲，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女儿的变化。
一个人出去在外，只有季渊冉跟她的关系最近。当初城市联赛就知道这个小伙子，有他在，自己也能少一些烦恼。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这里没什么事，您和叔叔就放心吧。”
“嗯，那你们比赛加油，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挂断电话后，季渊冉扭头偷偷瞧了眼茗涵：捧着历史的知识点一遍遍地默念，手指也会跟着在空中写写画画。
她越是这样若无其事，季渊冉越是担心她。
哪怕她大哭一场，大闹一场都好，这样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要是憋坏了可怎么办？
今天这场比赛至关重要，ST对战的是北美的战队UXP。
五局三胜，只要能够赢下三场比赛，就能够晋级四强，参加今年的总决赛。
可惜，抽签的时候并没有抽到KLG。
茗涵一直都想打败KLG，因为自从比赛以来，她只输过一次，刚好就是输在了KLG的手里。
既然八强赛没有机会，只好等决赛，再亲手终结他们的称霸之路。
三局游戏，茗涵根本不给UXP针对自己的机会。第一局打中单、第二局打上单、第三局打野，套路瞬息多变，打得对面措手不及。
Ban掉了擅长的奇亚娜、妖姬？没关系，选打野就好了。
Ban掉了强势打野蜘蛛、酒桶？没关系，选上单照样打你。
三局比赛，ST全胜，几乎每一局都保持在二十五分钟之前结束战斗。
ST成功晋级！
比赛结束后，成功晋级的ST战队成员依次接受了现场主持人的采访。
茗涵对着镜头保持着微笑，可那一声长而缓的呼吸里裹挟着她的怒气。
主持人：“这次茗涵的打法很多变啊，好像什么路都能打，中上野，哪一路都能带一波节奏，你觉得……”
“啪！”
主持人话说到一半，比赛场上突然出现了有一只可乐罐？！
“茗涵滚出电竞圈！”
台下，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话。
刚才还嘈杂的现场顿时哗然，所有人的眼睛都聚焦在那一只可乐罐上。
茗涵微微一笑，走上前捡起了那一只可乐罐。
被捏扁的可乐罐里塞了几根烟头，味道难闻得很。
环顾四周，刚才那一声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似乎很难推断。
茗涵的目光停在了台下的一处，眼睛微微一眯，用力地朝他丢了过去。
之前所有的愤怒、所有对黑子的厌恶，让茗涵提高了声音去回击：“等你有资格打败我再让我滚！废物！”
第169章
这才像他们认识的那个茗涵啊。
什么委屈？什么难过，都不可能跟她有半毛钱的关系。
网络暴力也就算了，人太多没办法一一教训。比赛场上敢公然叫嚣？那肯定要打烂你的狗头！
气氛再一次跌入冰点，偌大的比赛场上，安静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
男人被可乐罐正中脑门，可乐罐里洒出的几撮烟灰粘了他满头满脸。
“这……”
“emmm”
直播间里的解说也被茗涵的操作吓到了，镜头给了台下的男人一个特写。本想要看好戏的他，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变成一出好戏被这么多人看着。
【涵姐刚啊，敢惹涵姐必须死！】
【脾气这么大呢，怪不得逼得人出车祸，啧啧。】
【不会说人话就闭嘴，警察有说跟茗涵有责任吗？还揪着不放呢？】
【生活里的事先放下不说，赛场上扔瓶子，确实有点过分了。】
【该扔，该骂，茗涵做的对，就这样。】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么长时间的发酵，该冷静下来的人已经闭麦沉默，另外一拨莫尧的粉丝，则在偏激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游戏归游戏、生活归生活，大家就是抱着对游戏的信仰来看比赛的，当众让选手下不来台？
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烟灰，抬起右手的食指重重地朝她指了两下。
“好样的，法律会制裁你的。”
“滚。”后面的人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男人扭头去看是谁，结果发现周围的人无一例外都用一种憎恶的眼神看着他。
女粉丝也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掩鼻道：“没素质，快点滚啊。”
“黑子快滚！”再次捡起地上的可乐瓶，半米的距离内，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再次丢在了他脸上。
在比赛场上扯进和比赛无关的事，这样的人，不配继续旁观。
越来越多的人赶他离开，最后，男人只好夹着尾巴乖乖地从安全通道离开。
镜头再次给到台上的茗涵，只见她满面春风地回到主持人旁边，依旧像几分钟前那样握着话筒，安静地等待他的提问。
“抱歉，您刚才问了什么，可以再重复一遍吗？”
茗涵轻轻地理了下额前的碎发，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依旧是今天获胜的王者，依旧是享受着聚光灯的焦点。
不卑不亢，强者本色。
【卧槽，涵姐这变脸变得太快了。】
【麻麻你快看！这个女人会变脸！】
【sy！】
【好A啊，女王范十足！】
结束了采访，茗涵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个多月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发泄出了一些。只是，这还不够，真正的罪魁祸首还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茗涵重新振奋，缓缓地挺直了后背：这场仗还长着呢，咱们慢慢打。
——
距离高考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PCL进行到了总决赛阶段，比赛时间定在五月底，比赛地点在韩国首尔。
而LPL联赛这边，有一场八强淘汰赛没有进行，还有一场半决赛。ST被安排在半决赛的第二场，如果能进军总决赛，那决赛的时间正好就是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
KPL联赛已经进入了尾声，只差一场总决赛来决定ST最后的冠亚军。
压力越来越大，每一场比赛都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随着比赛和考试的靠近，茗涵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在睡梦里，都会被游戏和书上的知识点搅得紧张兮兮。
“茗涵？茗涵？”
耳边的声音和她梦里的卷子搅成一团。抬起手想要把那些东西都推开，却碰上的某样凹凸不平的“东西”。
倏地睁开眼，茗涵这才从噩梦里挣扎出来。
真的是压力太大了，不过是二十分钟的车程就做了一连串的噩梦。
季渊冉捂着鼻子，一只手艰难地把茗涵给扶了起来，“刚才梦到什么了？伸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鼻子被打得又红又肿，轻轻一碰，还有一点点酸：“跟你在一起，净挨打了。”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扶着方向盘，陈哥看着后视镜里的两个人，再一次确认道：“你确定要来看他？说不定这有不少KLG的队员在。”
茗涵揉了揉睡得发热脸颊，振奋精神，“再怎么说也是朋友，他都睡了这么长时间，我也应该来看看他才对。”
从莫尧出事那天，茗涵就想来看他。
只是当时她正在风口浪尖上，外界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所以那个时候并不是去看莫尧的最好时机。
过了这么长时间，莫尧粉丝再疯狂的事都做过了，也该安静下来。
更何况马上就是PCL的决赛，她也想来告诉莫尧一声，希望他在比赛那天，能够睁开眼，看一看她是怎么打败那些日本人，替他出气的。
“放心，”季渊冉一边说，一边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有我陪着呢，不会有什么事。”
茗涵看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又看看他……
季渊冉这才默默地把放肆的手给缩了回来。
莫尧的病房之前在六楼的单人间，半月前从单人间又移到了三楼的四人间。
宫言藤不愧是商人，知道钱该用在正确的地方。对于这种不必要的花销，自然是能省则省。
莫尧最重要的利用价值已经被耗干，现在，自然不用在他身上花太多的钱。
反正也醒不过来，四人间照样能够住。
医院里，五十平的四人病房挤着十几个病患家属。又是吃饭、又是聊天，应该安静的病房总能听到一些不算吵的动静。
除了莫尧外，其他病人都是来做小手术的。四张床分别在房间的两边，其他三个床位送走了好几批病人，唯独靠着卫生间墙壁的这一张，躺在上面的少年却没醒来过。
“你们来干嘛？！”
莫尧的床边陪着两个少年，看到茗涵他们的出现，立刻转换出了愤怒的面孔：“莫尧被你害成这样，你还敢来？”
看起来他们也是KLG的队员，但是不管是在PCL的赛场上，还是LPL的赛场上，茗涵都没有见到过他们出现。
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仔细想来，应该也是莫尧一样，被宫言藤替换下来的那一批老队员吧。
季渊冉担心他们会动手，下意识地横在了茗涵和他们之间。仗着个子高，拳头硬，不用开口威胁，一个凌厉的眼神就足够让他们收敛愤怒。
茗涵：“我有什么动机去害他？他的技术本来就不如我，我怕他跟我争冠军吗？”
茗涵这么一说，季渊冉更是不敢让开。
太讨打了，这句话简直是太讨打了。
“我今天来这就是看看他，你们乐不乐意都没办法，实在不行你去叫护士来，看她会不会把我赶出去。”茗涵来回看了他们一眼，自顾自地走到莫尧的床边。
茗涵的话总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拉来一张椅子坐下，茗涵凑近了些，根本没把自己当成外人。他额上的擦伤几乎痊愈，不过还是能看到有好几块的青紫。
“医生怎么说？”茗涵问。
距离她最近的那个男生不受控制地回了句：“已经好多了。”
另一个男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季渊冉在旁边，却又不敢说什么。
茗涵：“有说他伤到大脑了吗？或者说已经确定是脑死亡，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没，没吧……”
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不敢说出确定的答案。
“莫尧的情况宫言先生最清楚，他只说莫尧现在最需要休息。”
莫尧出事后，一直都是宫言藤来料理这些事。说到底KLG的队员都是孩子，哪里懂得这些，再加上对宫言藤的信任，也就放心地让他来处理，自己平常多来看看莫尧就算完。
茗涵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看他病床旁边没有繁杂的医疗设备，心里也算放心不少。
应该只是单纯地陷入昏迷，只要不是脑死亡，就还有醒来的可能性。
扭头看了看拘谨的两个人，茗涵朝外面指了指，示意道：“有些话我要跟你们说，咱们出去谈。”
相比病房，外面的走廊要安静地多。
茗涵倚靠在扶手上，问：“我看你们好像没有参加过联赛，除了你们，KLG被换下的人有多少个？”
两个人一愣，却依然缄口不言。
“如果你们真以为我和莫尧还是敌人，那可就错了，”茗涵轻笑了一声，“你们队伍的情况他跟我说过，现在整支队伍都是外来的日本人，你们的KLG早就成空壳了吧。”
茗涵的话字字诛心，再想沉默，压在嗓子眼的话也被她这一番话噎得呼之欲出。
“你们的水平，距离职业联赛的水平差了很多，也知道自己无望夺冠吧。”
“要说你们之前的东家临时撤资，也算是有先见之明，知道你们是扶不起的阿斗，参加联赛也不可能赢。”
“宫言藤之前做了这么多，是为了KLG这个名号考虑，可不是为了你们。”
茗涵每句说的都是真话，可真话有时候就是这么无情且难听。
两个人急得面红耳赤，真的很想要去反驳她，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因为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对，所以他们无从反驳。
说了一大堆，茗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把话题转移到了他们身上：“这些话我之前跟莫尧说过，就在周三那天晚上。他或许没有跟你们讲，但是你们应该能感觉到他的变化吧。”
“他什么都没跟我们说。”说完，男生又抬起头，眼睛里多了些不同于愤怒的东西，“但是他出车祸那天，确实是说要去盛天，还说要去找你。”
事实究竟怎么样，他们也被搅得糊涂了。
宫言藤告诉他们莫尧出车祸，是因为茗涵给他的心理压力。但是那天，莫尧离开时，嘴里又口口声声地叫茗涵“姐”，之前还各种托人要茗涵的联系方式。
要说他们和好也不是不可能，但车祸……
“如果你们和好，他骑车的时候怎么会分心？”另一个男生依旧抓住了这个可疑的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