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茗涵还是一无所知，但在她眼里，他们却是被看得清清楚楚的透明人。
【卧槽，主播真的是数学老师啊。】
【这脑子，我猜是搞游戏开发的吧。】
【慢点慢点，你再重新说一遍啊，我还没记住呢。】
完了，这次真的是一点秘密都不剩了。
“你们既然想了解我们的打法，那我今天就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这不算过分吧？”直播间里传来她翻书的声音，喝一口水，她又继续说：“还有，以后别太狂了，意外赢了一局没什么可显摆的，更不要说别人的坏话。”
“我们家打野的技术，不是你们能随便讽刺的。”
季渊冉捧着手机的手指颤了一下：等等，她刚才，是在替自己说话吗？
第44章
茗涵的一番数据分析强到爆！
平常比赛，各个队伍都会去分析对手的情况，但是像茗涵这样精确到用了哪种铭文、分别用了几个，擅长的英雄和习惯的连招方式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这脑子，别是装着一个超强计算机吧？粉了粉了。
听了茗涵对他们嘲讽的控诉，有不少粉丝都退出了乔磊的直播间，转到了茗涵的直播间去刷礼物。
晚上没有看联赛，只听说他们打YG的那场是险胜，天知道，竟然是因为别人的一个操作失误才捡了漏。
捡漏就算了，还大言不惭的嘲笑？呵呵……
【小姐姐，我们支持你！明天的比赛你会参加吗？】
【新粉报道，请问是现在开始喊666吗？】
【前两天看到YG一直是第一，希望以后也加油啊！】
看到弹幕里的支持，茗涵感觉心口涌过一股暖流。有这么多人支持，自己和YG的未来都会更好！
“涵涵？你睡了吗？”
是茗楠的声音。
隔着两道门，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弱。
穿好衣服从卧室出来，他怀里抱着母亲匆忙地趿拉着鞋子往门口走，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双手搭着他的脖子，胡玉琴恹恹地靠在他肩头，脸颊红得发紫像是熟透了的樱桃。
茗涵：“爸，我妈这是怎么了？”
轻轻地把胡玉琴放在沙发上，穿鞋的时候茗楠把她身上的外套捂严实了些，“你妈有点发烧，本来白天吃过药了，没想到晚上烧得更厉害了，我带她去医院看看。”
说是已经入了秋，但气温依然炎热。胡玉琴怕热，所以家里的空调不间断地开着，吹得久了，免疫力也跟着下降。
茗楠忙了一天的工作，本来就精疲力尽，睡到一半强撑着起来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穿上衣服，茗涵从卧室里出来扶着昏昏沉沉的胡玉琴，说：“我跟你们一块去吧，我陪着我妈。”
胡玉琴伸手抚摸着女儿额前的碎发，手臂上浮着几条细长的小青蛇。
“你明天还有考试呢，可别耽误了，我去打一针就好了。”
茗涵拿着放在鞋柜上的水瓶，替父亲把门打开：“没事，你的身体最重要。”
开车到医院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半，在急诊挂了号后，医生很快就带着胡玉琴去做检查。
是肺炎。
做完详细的检查后，医生安排了输液治疗，还要在医院观察几天。
住院楼的二楼都是急诊来的病人，有几个房间敞开着门，隐约能听到电视机的响声。
“吃点饭好不好？”
“很好吃的，你看，里面是光光最爱吃的牛肉。”
打水的时候从病房门口经过，茗涵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比平时在学校听到的少了一些霸道，温柔得像是浸过了蜜。
她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凶神恶煞的小痞子，竟然能对人这么温和。
向后退了两步，他好奇地看向虚掩的病房门，坐在床边的男生还穿着今天的那件黄色短袖，后背印着的一排英文有两条泛白的汗渍。
坐在病床上的孩子头上缠着一圈绷带，抱着双腿靠在床尾的靠板上怎么都不肯张口，两眼无神地看着他裤子上的一串钥匙，仿佛丢了魂。
“许亚东？”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快速地扭过头，而床上的小男孩赶紧掀起薄被子把自己藏了进去。
看到拎着暖水瓶的茗涵，许亚东脸色倏地变得铁青，端着饭碗的手微微颤抖，像是被抓包的小偷，无地自容又无处可逃。
知道他今天回家早，也知道他弟弟不舒服，但怎么会……
从病房里出来，许亚东不敢关门，站在走廊里注意着弟弟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双手插进口袋里，抬头瞧了眼茗涵，他头一次用央求的语气开口：“可以别告诉冉哥他们吗？”
不想让季渊冉他们知道自己家里的事，是因为不希望他们同情自己。
他接受不了别人的施舍，尤其是兄弟之间。
高二那年，许亚东的父亲投资失败，一夜之间家里从富裕的二层别墅搬到了普通的住宅小区，弟弟许亚光也在那年确诊了白血病，骨髓移植手术用掉了家里所有的存款。
父亲和母亲成了普通的上班族，每个月的工资除了要支撑这个家，还要支撑弟弟的营养费。繁重的金钱压力让这家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为了减轻父母的压力，许亚东选择做主播赚钱，靠打游戏赚来的打赏照顾弟弟。
生活看似有了新的转机，但面对家里的变故，许亚光出院后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不爱和人接触，不愿意去上学，整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他觉得，都是因为自己才会让整个家遭遇这些不幸。
接受了大半年的治疗，原本许亚光的病情已经有了好转，但父母亲为期一年的外出公干，再一次让他崩溃。
“他头上的伤是自己撞墙留下的，”许亚东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敢让房间里的弟弟听到，“我今天不是故意挂机，是因为家里的信号不好，我都是在阳台上才勉强有点信号，后来听到小光的房间里有动静，我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茗涵沉默了。
如果不是知道他弟弟的事，茗涵现在也会像季渊冉他们一样责怪他。
可，跟弟弟的健康比起来，游戏又算得上什么？
父母不在身边陪着，许亚东不得不扛起照顾弟弟的重担。
茗涵注意到了他眼白布满的血丝，心里分明是难受却要装出笑脸，一定很难受吧。
在自己之前生活的世界里，茗涵曾经接触过不少患有抑郁症的儿童，能够理解在他们的眼中已经变成了灰色的世界。
他们需要一个人站在他们身边，需要周围的人去理解他们心里难以言说的苦。
看了眼满满的一碗粥，搅动得次数多了，米粒都被碎成了末。
屋里的男孩还蒙着被子，保持着刚才的坐姿，一直没有说话。
茗涵：“你弟弟平时喜欢干什么？”
许亚东抿着唇，无奈地说：“他数学很好，生病前参加了学校的奥数比赛还拿过奖。平时没事就会自己玩数独。”
数学好？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那他喜欢玩游戏吗？”茗涵又问。
许亚东：“经常我直播的时候他会看着，挺喜欢的。”
茗涵主动建议说：“那你可以玩游戏吸引他的注意力啊，说不定他就肯吃饭了。”
许亚东苦笑：“想到他今天拿头撞墙的事，我根本没心情。”
把接满了热水的暖水瓶推到许亚东怀里，茗涵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听到有陌生人进来，男孩往里面挪了挪身子，呼吸声都在发抖。想要躲，却又不敢再动。
坐在许亚东刚才的位置上，茗涵自然地翘起了二郎腿。许亚光的怕生让她格外谨慎，双手插进口袋里，轻声地说：“别怕，我是你哥哥的同学，你可以叫我小涵姐姐。”
“……”
被子里依然沉默。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茗涵主动找话题道：“你哥哥有跟你说过我是主播吗？直播玩游戏的那种。要不要跟姐姐来一局？什么游戏我都会玩。”
“……”
见被子里还是没有动静，她自顾自地打开手机游戏，想了想还是点开了《和平精英》。
男孩子，应该都喜欢射击类的游戏吧？
两三天没玩，游戏进行了一次更新，对不少枪|支的使用手感、地图的BUG都进行了优化。
游戏的背景音比电视里的声音有趣，隔着被子，许亚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茗涵开了一把四排，听着队伍里其他人的语音交流，房间里的气氛热闹了不少。
茗涵：“西南方向有人，石头后面，垂直角度下降15度，二级头，伤害减免40%，距离354米，98k两枪倒。”
三号：“说什么？啥东西啊。”
二号：“没听懂，打就完事了。”
队伍里的另外几个人对数字不敏感，但许亚光不同。
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数字了，他的身子不由地挺直了些。
这个姐姐的数学一定很好。
“砰砰！”
两声枪响后，重新更换了一个瞄准的位置。余光瞧了眼病床上的许亚光，继续说：“距离267，M416能打出30伤害，一级甲能抵挡47%的伤害，所以要6枪就能解决他。”
“不对，”躲在被子下面终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应该是7枪，100除以15.9是6.2，需要进一才行。”
掀开头上的被子，小男孩坚定地看着茗涵，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光彩：“你可以用计算器算一下，你算错了。”
拉着椅子凑近了些，茗涵把手机屏幕露给他看，“那我们试试看？看我几枪能打倒他？”
许亚光胸有成竹地点了下头，“好！”
开镜、瞄准、连发射|击……
一套操作下来，屏幕中间出现了一行白字。
【你使用M416突击步|枪命中头部击倒了胖胖头鱼】
“你耍赖！”赌气地撅起嘴，男孩发出嗯嗯的委屈声，“你没说要爆|头的，打身上的话确实是7枪。”
茗涵笑笑，把手机推到许亚光面前，“那要不我再找个人，你自己试试看？是不是7枪？”
抠着右手手指，许亚光完全没了几分钟前的恐惧。
试着靠近了她一些，小声道：“好。”
第45章
茗涵找人的速度很快，开着车径直地往城里跑，后面噼噼啪啪的枪声追了她一路。
运气还算不错，下车躲进一处高楼，刚进门就看到了地上的八倍镜。
装在98K上，茗涵朝后面的旷野瞄了瞄。
许亚光伸手想要滑动屏幕上的摇杆，探出一半又小心翼翼地缩了回来，最后只是指着远处的一幢红顶房子小声地说：“他应，应该躲在那……”
“哪？”
茗涵把手机凑近了点。
许亚光抿抿唇，蜷着食指碰了下屏幕边缘的房子，“这儿。”
应该经常听许亚东玩游戏的缘故，他的听力也不错，能够判断出声音的方位。
他指的那个位置确实是刚才枪声的来源，茗涵只是故意换一个角度，骗他多说几句话。
开镜朝上摸索，茗涵又继续说：“那个人在三楼，二楼的视野范围只有57%，贯穿性的窗口太多，安全性也只有0.64，并且楼梯的视角要比较开阔，如果有人攻上来……”
说到一半，她才注意到许亚光正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他还是听得很用心，努力去理解她的话。
许亚光不过是个小学生，百分比和安全性这种计算对他来说还是有点难了。
守着三楼的平台，茗涵的枪口对准了那个人的身子，“来，这次你开枪试试看？”
许亚光快速地摇晃着脑瓜，又往后退了点，“嗯……我不会。”
从小就不玩游戏，只是在哥哥玩游戏的时候在旁边看两眼，喜欢是喜欢，可他害怕自己玩得不好。
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就算是在游戏里，也会表现出心底的不自信。
右手把许亚光搂在怀里，从这个角度来看，两个人都能看到开镜后的视野。
“要不这样，我来瞄准，你按着我的手指开枪？”晃了晃纤长的拇指，茗涵这样说道。
茗涵看得出他心里的跃跃欲试，就像自己第一次玩游戏那样，也会担心自己操作不好，等拿了第一个人头后，所有的顾虑都消失得干净。
犹豫了一下，许亚光怯怯地把手指搭在她的手上，“嗯。”
茗涵：“那个人穿着二级甲，247米的距离减伤效果有74%，98k需要三枪才能淘汰。”
手指悬在射|击键上，八倍镜的准星正对着他的大腿。
“砰！”
按下茗涵的手指，爆出枪声的那一秒，许亚光紧张地屏住呼吸，不自觉地睁大了眼。
“砰！”
再次瞄准后，紧接着又是一枪，看到飚出的绿色血雾，不等换弹完成，许亚东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按下第三次。
【你使用Kar98k狙击|枪击倒了小兔子不太乖】
从窗口撤回来，茗涵躲在安全的地方，说话时，假装不经意地松开端着手机的双手，“看吧，三枪就可以的。”
刚才是一只手搭在茗涵的手上，她撤回双手的时候，许亚光赶紧接住了要掉下来的手机，左手自然而然地放在控制摇杆的位置。
对他一双稚嫩的小手来说，茗涵的手机有点大了，要努力地张开虎口，才能自如地移动角色。
又要移动方向，又要转换屏幕的角度，两只手慌张无措地操作着，如同捧着一只烫手山芋。
好奇地操纵着人物在房间里乱走，他小声地坚持着自己的答案：“可是刚才那个人，真的要七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