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个女人回来,阮秋终于接收了所有记忆,意识也回来了。她伸手扶着季行【虎子】的肩,让自己坐直。记忆告诉她,她跟季行并不是什么新婚夫妻,事实上她是走丢,确切来说应该是被走丢。她在野外走了不知多久,后来碰到小名虎子,大名季行的男人。季行答应要送她回家,原身叫林秋,听了这话就觉得对方是好人,什么都信,就跟着他了。
得到这些记忆之后,阮秋也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正是当初她进入这个世界之后所用的身体,只不过进这个世界时间要晚一些。她来的时候,她已经回了林家。她一过来就光想着病患的事,完全没注意到季行这个人。
“阿晋。”女人回来,带着一大堆行李。她从那堆行李里拿了一个食盒出来递给司徒晋,嘴里还随口问道:“你们在聊什么?”然后才道:“你好久没吃东西了,先吃点垫垫。”
阮秋在看到那个盒子的时候眼神闪了闪,理疗系统出产的物品,她绝对不会认错。
所以说,她现在是进入了司徒晋的理疗世界?而这个女人就是他的理疗师?
“雪儿,辛苦你了。”司徒晋接过食盒,对着欧阳雪露出一个温和的浅笑:“我们一起吃吧。”
欧阳雪激动道:“一起吃?”两人同吃一份饭,这是非常亲密的事情。
司徒晋又是一笑:“这些本就是你准备的,我又多亏了你才能保全性命。还是说,雪儿你嫌弃我?”
“不,怎么会,我怎么可能嫌弃你。”欧阳雪眼睛泛起喜意:“好,一起吃。”
两人旁若无人的共食一盒饭,只让阮秋觉得他们这边两人十分多余。但作为先来者,季行沉默的,却稳稳的坐着,始终反背着一只手,扶着早已能自己坐稳的阮秋。而阮秋靠着他的背,眼睑微垂,只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角。
司徒晋现实里是个在战场上历经不知多少次生死,是年纪轻轻就成为上将的人。哪怕进入理疗世界之后,意识不记得现实里的一切,可本能还是在的。他的洞察力绝非常人能比。
她不敢看那边,怕眼底露出些异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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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这个夜晚对阮秋并不美好,对面坐着两个无时无刻不在秀的仇人。
是的,仇人。司徒晋也许无辜,但谁让因为他而引来欧阳雪这个疯子呢,作为受害者,她控制不住那种仇恨的感觉。至于另一个,她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欧阳雪,
确认这两人的身份后,她的情绪就一直无法平静。心里像有一把火在燃烧,真想杀了这两个人,剥皮抽筋,挫骨扬灰,她在心里想了许多折磨他们的手段。可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压抑着,怕自己露出半点端倪,被他们发现异样。欧阳雪有系统,可以瞬间变成超人。他不能冲动。
这一晚上她不敢合眼,不敢露面。季行对他们说她害羞,有些怕生。而对面的两人的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根本没深究她的异状。
而另一方面,季行对她来说也是完全的陌生人。
两个仇人,一个陌生人,使得她本就不稳定的精神很轻易的就越过了极限,到了后半夜,她身上发起热来,身体开始打起摆子来。而她又不敢放松,始终坚持着清醒。
季行发现了她的异常,他转过身,目光深沉的看着她。
阮秋极力睁着眼睛与他对视,似乎听到他轻叹了一声,然后她被抱了起来。
他们这边的动作太大,惊醒了对面两个早已依偎着睡着的两人。司徒晋始终保持着警醒,第一时间就开了口:“怎么了?”
季行一脸焦急慌乱的道:“我媳妇生病了,我得带她去找大夫。”
司徒晋道:“可严重?今夜月黑风高,又是山路,怕是不好走?”
季行将她转到背上,“不好走也得走了,烧的厉害。”
欧阳雪这时候才彻底醒神,听了这话道:“我这里有药,先给她吃一些。大半夜的,吵死人了。”
季行拒绝了:“都是我的错,她以前从没在外面过过夜。我这次出来准备的东西也不够,她这是白天累的狠了,夜里又凉,这又惊又冻的,才这样。”说到这里,他一脸的懊悔:“早就知道,就算是赶些夜路,也该坚持回去的。”
欧阳雪有些不高兴,她的药都是从系统那里兑换的,绝对的好药。可这人居然拒绝她的好意,简直不识抬举。
司徒晋到是能理解,他们本就是陌路人。彼此身份不明,哪里敢轻易吃对方的药?尤其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就很紧张他那的妻子。因此道:“既然如此,那季兄请便吧。”
季行将人背好不算,又拿腰带把她绑了一道,这才将他原来的家伙事拎在手上。简单打了个招呼,辨认了方向,就当真大步离开,半点没犹豫。
他是真的忧心,所以走的干脆。留下的两人却难免要议论两句,“这个人真不识抬举,我好心给他药,居然都不用。”欧阳雪哼了一声:“他不要我还不给了,当真以为我的药谁都舍的么?”
司徒晋心想,这人要是陌生人给的药随便就给他妻子吃了,那才是傻了。见他的形状,该是真的忧心他妻子,可正因忧心,才拒绝的。别说对方了,就是他,如果不是实在别无他法,也不会轻易吃她送到嘴边的东西。但凡是他入口的东西,都必先要她尝上一尝。
虽这么想,还是道:“我们与他们毕竟是陌生人。”
可惜欧阳雪半点不觉得这样:“小人之心,还是阿晋好,信我。”
司徒晋心里一笑,他不是信她,只是别无选择。他本来在附近处理一桩贪墨案子,案子结了,可他的那些兄弟却并不希望他安安生生的回去。在归途中遇上不知多少刺客杀手,一路下来,跟在他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死去,直到这次,他身边的人竟是一个没剩下。生死关头,欧阳雪突然出现,救了他。
他伤了腿,行动不便,便只能随她作主。
可不管是她出现的时机,还是她的能力,以及她拿出来的这些东西,无一不让他怀疑,她是早有准备。
她说她出身隐世家族,出门历练,可谁家出门带的东西能齐全到想要什么有什么?还有她那个食盒,菜色丰富,口味跟御厨不相上下也就不说了,可那菜拿出来还是热的……
也不知是她太蠢,还是她将他看的太蠢。
离那两个人远了些,阮秋身上的症状就轻了许多。她这身体确实病了,可这病一半是心理因素,一半才是身体问题。如今心理因素这边去了,剩下的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我送你去扬州城。”季行感觉到她身体没之前颤的那么厉害了,这才开口:“你放心,到天亮就能到城门口。”
阮秋“恩”了一声,没反对。
“我跟你在外面待了这么久,孤男寡女的,只怕我家人要为难你。”阮秋轻道:“到时……”这个世界对女人规矩众多,像她这种突然失踪,还跟个男人这么亲近的相处了这么久,就等于失了贞节。这个世界女人的贞节跟性命差不了多少,失了贞节的女人,放到开明一些的人家,也只有青灯古佛了残生这一下场了。若是放到那古板一些,不爱惜女儿的人家,只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以全全族女儿的名声。
她原身出自扬州林家,如今的家主乃是扬州知府林固。只是她并不是林家的人,而是林家家仆的女儿。原身的祖父生前是林府的大管家,生父林福为救主而死。原身是遗腹子,生母亦因难产而亡。祖父接连受到打击,差点没挺过来。
刚出生的她就被当时还在的林老夫人领到身边教养,那时林固还未成亲娶妻,林府人丁凋零,在老夫人默认下,她就一直被林姑娘林姑娘的叫着。外人不知,便只以为她是林府的小姐了。
后来林固娶妻,却又多年无孕。林老夫人去之前,留下话来,待她及笄,若是林固还无子嗣,便让纳她为良妾。
对于当主子的人来说,大概觉得这样对她是极大荣宠。而原身在身边一个嬷嬷的影响下,心里也十分愿意。
可如今林固儿女双全,这话自然也就不作数了。原身心有不甘,便动起了心思……可惜,才有了点小动作,就在这次出来上香时走失了。
林家她还是要回的,一则人生在世有些东西必不可少。金钱是生存必须品,身份也必不可少。她虽不是真正的官家小姐,可因生父的付出,她好歹也是良民。这时期户籍管理的相当严格,没有户籍,她就是流民,除了乞丐什么也做不了。不小心遇上强人,直接被按上奴籍也无可奈何。
二则,原身受林家的恩虽是她生父换来的,但情份不是这么算的。林福救主是本份,如果不救独自逃离,那要么一辈子是逃奴,要么回来之后护主不利,同样逃不过凄惨下场。何况当时情况到底怎么样还不好说,不救主就不死了么?只怕没那么好的事。只不过死的人又多一个而已。
林家记着这份情,护他们祖孙,还给她大小姐的待遇,这其实就已经够了。撇开这些,原身跟林家相处十几年,林老夫人待她如亲母,林固待她如亲兄长,这情份是实打实的处出来的。
明知道林家小公子,她的侄子有生命之忧,又如何能不管?
所以这林家她必是要回的。她现在只担心这季行……林固想给她在道德人情中找一条生路,那最好的一条路就是将她嫁给季行。虽然这男人肯定不是林固心中理想的妹夫,但谁让她的名声坏在他手里?哪怕他是好心救人,可世情如此。
“我兄长若是提了让你为难的要求,你拒绝就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总不能你救了人反而要为难你。我兄长,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她想着原来他肯定是拒绝的,不然当初她到来也不会根本没见到过他。说不定他已经娶了妻,也可能早有了心怡之人。
季行脚步顿了一下,才应了一声。
阮秋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再加上身上确实不舒服,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慢慢沉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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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阮秋再醒来时有点懵,她还在那宽厚的背上。只刺眼的光线穿过密集的树叶,剩下些斑驳的光点,游离在她身边。
“季,季行?”她动了动,示意他她已经醒了:“我们到哪了?”
“扬州城城门口,我看着你不发热了,就没急着进城。”
阮秋明白他的用意。如果他真的背着她往城里走一遭,那她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我睡了多久?”她居然睡得这么沉,睡到了自然醒。要知道,哪怕利用接驳仪进入理疗世界,也只会保持现实世界的模样。所以一旦出现问题,就必须停止工作。
而现在她睡得这么好,绝不是现实的反照。因此她觉得这里肯定不是现实,而是一场大梦。但这种酣然大睡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让她沉迷。
“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那就是六个小时,这可够久的。
从季行背上下来,看向城门方向。只一眼,她就注意到,城门口有林家的仆人在。一个嬷嬷一个男仆,身边一辆骡车。他们在城外张望着,不进不出,却也不离开。反而紧盯着每一个来往的行人。看起来,到像是在找什么人。
“烦请你将那几个人叫过来。”
季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点了下头就走了过去。不一会儿,领着几人过来。
嬷嬷一看到阮秋,立刻就快步上来行礼:“唉哟姑娘啊,可算找着你了。这两天,老爷和夫人可是急坏了。快快快,咱们快回府,老爷这下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阮秋看了眼季行,这才道:“王嬷嬷,这位是救了我的恩人。”
王嬷嬷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番季行,才笑道:“既然是姑娘的恩人,也就是府上的贵客。请公子随我们回府,老爷定会重谢……”
骡车被牵了过来,阮秋跟着嬷嬷上了车,季行跟那男仆坐在车辕上,一起向扬州城驶去。
车上,王嬷嬷小声问阮秋:“姑娘,回了府可知道要怎么说?”
这个王嬷嬷就是之前一直怂恿原身当妾的那个,从小陪在身边,对原身影响极大。可惜现在换了人:“自是实话实说。”
王嬷嬷就道:“姑娘傻了不是?若是实话实说,姑娘这名声可还要不要了?以后可该如何自处?”
阮秋摇头,“瞒是瞒不住的。”林固又不傻。而她也不想瞒,她对着林固没什么想法。
“要我说,姑娘就不该提这个救命恩人,给点银子打发了就是。等回了府,咱们只说在尼庵里找到的姑娘……”这样名声自然就保了下来。
可惜,阮秋并不配合。而季行已经跟着来了,林府近在眼前,她也只能暗暗着急,却毫无办法。
转眼到了林府,早有人提前一步,将消息传了过来。因此他们一到,也无人喧哗,悄没声息的车子就驶进了院子里。转而换轿,一路悄悄的送到后院。
房里早有热水新衣备上,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正擦着头发,林固的夫人许氏来了。
这个时间点,就是她上一次来的时间点了。
“回来就好,这事儿外面没人知道。你心里也别压着,还有我跟你哥呢。你哥在京里有些人脉,我娘家也在京里。回头替你在京里寻一门亲事,这事儿就再不是个事了。”许氏这话是真心的,当初婆母虽说过,若是她跟老爷无子要纳她为良妾,可不说她如今儿女双全,便是老爷也断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她虽然挺膈应,可该说的得说,该做的得做。“过两天,再把家里的这些老人放出去,打发的远远的,就半点水花都不会再有……”
阮秋微垂着眸,“让兄长嫂子为我费心。”
“都是自家人。”许氏拍拍她的手,又道:“我瞧着你脸色还行,不过还是得让大夫给你把把脉。正好,你侄女这两天又有些咳,回头我把她送过来,让大夫直接过来……”
“婉儿没事吧?”对这个小姑娘,阮秋还是很关心的。上次来这里,侄子后来没了,许氏也死了。跟林固男女有别,自然更没什么感情。只有婉儿,她陪着她一起上京,在京中在做任务之余,便是为这个侄女谋算。也是这个家里跟她相处时间最久,感情最深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