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卫bing头头,对上宋承运射来的凌厉目光,机灵灵打了个寒噤,“宋,宋老爷子,我……我就让人堵了她的嘴。”
老爷子眯了眯眼,冷声道:“我们家女娃的身份,我想你们应该有所耳闻。”他可没忘记,老婆子对孙女的辱骂。
慈心庵捐赠文物,那一车车往文化局运送的箱笼,正是从,此路经过。有关小尼姑还俗,被老将军收养的事,早在当天他就找人打听清楚了,“知道知道。”
老爷子一指老太婆,“她刚才是如何污蔑我孙女的,你们也都听到了,该怎么处理你们掂量着办。”
“是!是!”老爷子别看退下了,他可是听县局的表舅说了,上面的那位老首长,可是年年都往县里打招呼,让多多关照呢。
想整他,除非上面那位倒了。
看着因为老爷子的一句话,就被红卫bing压走的一家三口,赵天磊才恍然明白,自家爷爷为什么要将他当知青的地址,改到桃源村了。
快到县局时,赵天磊忍不住地探问道:“九爷,你认识赵铁牛吗?”
老爷子搜寻了下记忆,“我认识王铁牛,张铁牛,李铁牛,赵铁牛……还真不认识。”
“哦。”赵天磊有些失望,还以为自家爷爷与他是老熟人呢。
“什么是地主家的娇小姐?什么是残害贫农的毒瘤?”一直到了县局门口,被赵天磊抱下自行车,傅慧也没整明白,那老婆子口里叫骂的意思。
老爷子和赵天磊均是一愣,赵天磊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揉了揉傅慧头上的帽子,“骂人话,福宝不用在意。”
老爷子瞪了赵天磊一眼,牵了傅慧的手,一边朝里走,一边细细地解释了一番。
赵天磊尾随在后,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心下却是记住了老爷子对福宝的教育态度。
进了审训科,他们才知道,陈微早上刚被转移,不在县局。牵涉到案中案,就是老爷子也没办法过多打听。
将包裹递过去,请人代为转交,三人便去了户籍科找小王。
一是拿回九房的户口本,二是把四只鸡和一些青菜交给他,由他分给另外的三家。
“首长,”小王抱着傅慧拦着老爷子不让走,“这都十点多了,等吃了午饭再走吧。”
“村里有两个病人在县医院,我们得去看看。”老爷子伸手接过傅慧,“下次吧。”
“既然有两个病人,那一只鸡咋够分,把你给我的这只也提过去吧。”
一只鸡一分两半,两个人是够吃了,不过,老爷子想想陪房的人,“那行,这次的鸡就没你的份了,下次补给你。”
“首长,看你说的,好像欠我似的。”小王说罢,捏了捏傅慧的小手,“医院那地方病菌多,要不你把福宝放我这吧,等你们走时再来带她。”
“行了,别瞎操心。”年纪轻轻,就啰里啰嗦的,自己就这么个小宝贝,照顾上能不经心吗,还用他来多嘴。
“哎哎,首长,我给福宝买的礼物还在宿舍呢……”
老爷子放下,挣扎着要下地,自己走的傅慧,头也不回地道:“等启海回来了,我们在家摆桌认亲宴,你在带来给福宝吧。”小年轻攒点钱不容易,也该娶媳妇了,省得这次给了,下次来家再买,多花钱。
傅慧坐在自行车的前杠上,两只胳膊支在车把上,点着户口本上自己的名字“傅慧”,小心地合上,收到随身的挎包里。
至此,她也是有身份,有家的人了。
最主要的是,终于可以吃肉了。
赵天磊眼角余光扫过上面的名字,心下诧异却没多问。
老爷子倒是知道这事,小王跟着文物局,一起来村里的那天,就将有关福宝户口本上,名字的事,跟他和蒋兰说了。同儿子一样,他和蒋兰也选择,尊重福宝的意愿。
不管姓什么,叫什么,他只管记住,福宝这辈子是他孙女,就对了。
到了医院门口,老爷子就不让傅慧和赵天磊跟了,给两人在旁边的国营饭店,一人叫了碗甜豆花吃着,自己背着竹筐去了医院。
见到老爷子竹筐里的野鸡,宋军业才一拍脑门,想起了傅慧的交待。
“傻了?”两只都是母鸡,大小差不多,老爷子随手挑了一只出来,递给宋军业,“等会儿去医院的食堂,给人家大厨几毛钱,让人给熬成汤,给老太太喝。”
说完老爷子才似想到什么,扭头朝床上的老太太看去。
人睡着了,精神头如何看不出来,就是吧,瘦得皮包骨,遂轻声问道:“吃得下吧?”
“撇去上面的油,能喝点汤。”
“那行。”老爷子道:“回去我在村里,买两只,让人送来。”
“村里也有人抓到野鸡了?”宋军业惊道,“没人怀疑什么吧?”
“嗯?”老爷子挑眉,“怀疑什么?福宝吗?”
对上老爷子一双深邃睿智的眸子,宋军业紧张地抿抿唇,他不知道有关野鸡鸭和鸡鸭蛋的事,启海叔告诉没告诉老爷子,“我……”
“说!”老爷子低声厉喝道:“说清楚。”
宋启海那晚背了一麻袋鹌鹑回家,心里挂念的,都是傅慧日后还俗的安置,就是山谷,也只是跟老爷子讨论了一下,便丢开了,更何况是鸡鸭蛋。
原以为在日后的处理上,他有的是时间跟老爷子慢慢细说,哪想到第二天会在庵里遇到林赫、以及往日手下张卫军的鬼魂呢。至此,哪还有回家的机会。
听完宋军业的话,老爷子捏了捏眉心,估算了下昨日村人抓捕的数量,有四十多只,不过离宋军业说的五百之多,还差得远呢。
桃源村本是一个小山坳,边边角角加起来,可用耕地也就两百多亩。民以食为天,也因此,从明朝开始,宋氏宗族居住下来,就在也没有外族人员迁入。
到如今统计下来,全村也就五十三户人家,两百多口人。
五百只鸡鸭一月之内,全部捕捉,于全村来说,基数过大,真不是什么好事。
老爷子转念想到福宝的本事,遂安抚地拍拍宋军业的肩,“你就在医院,好好地陪陪老太太吧,鸡鸭蛋的事,有我跟福宝呢。”
宋军业点点头,说起了老太太的病情,“医生说器脏衰竭,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棺材,先用我那口,至于寿衣什么的,等会儿我让你蒋婶子去置办。”
“那等老太太醒了,”宋军业道:“我跟她说一声。”老人这时记挂的,无非也就是身后那点事儿。
老太太现在的情况,病房里离不开人,宋军业提着竹筐,将老爷子送到楼梯口,就急急忙忙地赶回去了。
妇产科在另一栋小楼,老爷子由护士领着,一到病房门口,便见屋内乱哄哄的闹作一团。
宋铁树正背对着门,抱了他躺在病床上的媳妇哄呢,而黄大丫则是脸色蜡黄地,晕倒在蒋兰怀里。
看这情况,想必是找宋冬月的民兵已经来过了,拧了拧眉,老爷子指了指黄大丫,“护士,麻烦你给安排个床位。”
老爷子气质不俗,脊背挺直,护士心里多少有些猜测,闻言忙点头走向蒋兰,准备帮她将人扶了,架到隔壁。
隔壁原是个杂物房,收拾出来摆了床,只是因为前几天漏雨,屋里有些潮,没人愿意住,这几天一直空着。
弄明白护士的来意,蒋兰抬头迎上老爷子的视线,心下一惊,“爹,您怎么来了?”老爷子的脚伤可没好呢。
“先去把铁树他娘,安顿好。”
“行,”蒋兰不放心地交待道:“那您赶紧找把凳子坐着歇歇。”
听到蒋兰和老爷子的声音,宋铁树松开苗芽跳了起来,慑懦着走到了老爷子面前,“九爷。”
“孩子怎么样?”
“医生说,在肚子里憋的时间长了,以后可能……可能不会那么聪明,另外就是身子骨也不是太好。”好似怕老爷子在冬月这事上怪他什么,忙急急又道:“最主要的是,以后苗芽都不能生了。”语气中不无低落怨恨。
“嗯。”老爷子点头示意道:“把孩子抱来我看看。”
宋铁树两手僵硬地托了孩子过来,老爷子看了看,瘦瘦小小的像个猴子,大小像个42码的鞋子,他也看不出来,这是正常呢还是不正常。
将给宋苗拿钱票时,包的红包掏出来,塞到了襁褓里,老爷子问道:“医生有没有说,怎么调理。”身子弱,那就得用药好好的补补,照顾得精细些。
不等宋铁树回答,苗芽撑着身子靠坐在床头上,嘤嘤哭道:“九爷,你要为我做主啊!宋冬月将我推倒在地,害得我和孩子都伤了身体,我还没说什么呢,她倒好,还玩起了失踪,让我当起了恶人……我的命咋恁苦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孩子被她的哭声吵醒,像小猫一样哼叽了起来。
老爷子原还怜惜她一个女人伤了身体,以后又带着一个病娃娃,只怕日子不好过。可被她这么一哭述,反而不悦了起来,“你真觉得,冬月的失踪,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苗芽哭声一顿,咆哮了起来,“九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因为我是外来的媳妇,宋冬月是你们桃源村的姑娘,你就这么是非不分的偏袒她。和着她不要脸的给人知青写信,恶毒地推倒身怀八个多月的我,还都是我们的错了……”
眼见房内房外聚拢的人越来越多,冬月的名声要被她败光了,老爷子俯身捂住孩子的耳朵,厉喝到:“闭嘴!”
几十年的杀伐之气,倾泄而出,骇得苗芽“嗝”的一声,吞下了剩余的话,抖着身子差点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房内的人,惊得呼啦啦往外挤,带着房外的人跑了个大半,
见此,老爷子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忙将气势一收,走到门口唤了人帮着叫了医生。
大人小孩给看了一遍,又将剩余的医药费帮着付了。
把野鸡交给宋铁树,老爷子拎着竹筐朝外走,自觉挺没脸的,他是来看病人的,倒将人给吓着了。
“九爷,”宋铁树将人送出门,“你别怪苗芽,她就是气狠了……毕竟,”他恨声道:“宋冬月做的,那都不是人事。”
若刚才还有点忏愧,那现在就是心累,老爷子都懒得再看宋铁树一眼,透过走廓外的玻璃,看着院内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淡淡道:“你们俩口子,倒底想干什么?”
老爷子试着将自己代入苗芽的位置,“想分家?”
“想占大头的分家?”
“还是想占在舆论的上风,把你娘、冬月、狗娃、甚至你爷爷净身出户?”
老爷子每问一声,宋铁树的脸色就白上一分,汗水渐渐地从他脸上浸了出来,滑落。
“九,九爷,宋冬月那样,我们还敢和她住在一起吗?”
“呵!”老爷子冷嗤了一声,头也没回地进了隔壁。
“爹,”蒋兰放下手里蘸水的棉签,拉了凳子,接过他手里的竹筐随手放在地上,扶了老爷子坐下,“谁送您来的?您的脚怎么样了?疼不疼啊?福宝那里……我今天没去,您让人往山上跟她递话了吗?”
“停!停!”老爷子手往前一挡,瞪着儿媳道:“这么多问题,你让我答哪一个呀?”
蒋兰“噗哧”一笑,倒了杯温开水放在他手里,“那你就一个个地答呗。”
苗芽住的病房,跟这间就一墙之隔,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她听得一清二楚,之所以没出去帮着处理,纯粹是怕老爷子见了她尴尬,可心里哪有不心疼老人的,这都是什么破事啊!
把蒋兰的问题简单地说了下,老爷子看了眼床上的黄大丫,“她怎么样,没事吧?”
“气着了,别的倒没什么大碍。”说罢,蒋兰把凳子往老爷子身边移了移,小声道:“人参片我给用完了。”
老爷子摩挲了下手杖,“用完就用完呗,拿出来就是给人用的。”
“不是给苗芽一个人用的,”蒋兰扯了扯老爷子的袖子,“爹,你还记得陈沛吗?”
“陈沛?”
“就是当年给老首长,当警卫员的陈沛啊,您不记得了?”
“哦哦,”老爷子恍然道:“你说那小子呀,长得脸挺白的。怎么,他来咱青山县了?”
“不是他,是他儿子陈规,受伤了,伤的还挺重,余下的人参片就给他用了。”
“报的是真名?”
“不是,”蒋兰明白老爷子的意思,“用的是假名,应该是在执行什么任务。”
“嗯,那我们就当不知,”老爷子吩咐道:“你把有关人参的痕迹抹了。”省得再将自家牵连进去,被敌对方打击报复,“对了,村里那个傅瑞,查清楚了吗?”老爷子说着,扭头看了眼床上的黄大丫。
蒋兰想到接下来的内容,起身从针灸包里摸出一根银针,扎在了黄大丫的睡穴上。
“查清楚了,是傅子羡的养子。”
“傅子羡!”老爷子一听这名字,皱头就拧巴了起来,厌恶道:“把养子送来,他想干什么?”
“应该跟他无关,”蒋兰脸色复杂道,“傅瑞来时,傅子羡已被隔离秘密关押。只是,随后爆出,傅瑞的妻子季嘉月,带人将陈沛堵在了季云学校的休息室,现在各种流言,在京市大院闹得沸沸扬扬。”
老爷子:“……”
“我没记错的话,季云是傅子羡的妻子吧。”
“对。”蒋兰扯唇笑了下,眼里闪过不耻,“季嘉月是季云的侄女,她大哥的女儿。听说,季云当初并不赞成侄女嫁给养子,怎奈傅子羡全力支持,季嘉月和傅瑞又情投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