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宝,”宋启海从背后一把将闺女抱起, “来, 叫袁叔叔。他是来帮我们做菜的。”
“做红烧肉吗?”蒋兰妈妈也会做, 就是吧,味道差了些。傅慧看着胖厨师满脸期待,“可以多做些吗?”她想大口吃肉, 不想被限量。
“啧啧, ”胖厨师一边停车子,一边感叹道:“不愧是父女啊,都是一样的喜欢吃红烧肉。”
“不过小福宝,叔叔带的肉有限,今天吃了, 明天的宴席可就不够了。”
“野猪肉可以吗?”傅慧问道。
“福宝,你袁叔叔骗你呢。”宋启海哪舍得让闺女失望,一边说着,一边朝胖厨师打眼色,“咱家明天请的人少,可以均两斤给你做红烧肉。”
“哈哈……对对,”胖厨师看了眼天色,“叔叔这就给你做。”宋启海要的20斤肉,他带来了。
从自行车后座上,解下装有工具和肉的竹筐,胖厨师直接提着走向了厨房。
眼见都走到厨房门口了,胖厨师似想到什么,回头问蒋兰,“弟妹,不介意我用厨房吧。”
“袁大哥太客气了,能请到你,是我们一家的荣幸。启海,”蒋兰交待道:“你带袁大哥去杂物间看看,都要用什么?”杂物间跟厨房相连,里面装满了此次,他们从山上带下来的东西。
白花花的稻米,颗粒饱满的高梁米,山药、土豆、地瓜,风干的鸡鸭兔,熏制的野猪肉,鸡蛋、变蛋,各式菌子干果等等,虽然每一种量都不是太多,胖厨师还是看直了眼。
“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你看着随便做。”深知他厨艺的宋启海,亦是满含期待。
“真让我随便做。”他自小学厨,这几年吧,无论是物资上的溃泛,还是政策的施行,都让他觉得压抑而又憋屈,已经很久没有大展伸手了。
“甭矫情了,做吧。”
“哈哈哈,瞧好吧!”胖厨师畅笑着,拿起一个空簸箕挑起了食材。
宋启海坐在灶前烧起了锅,傅慧自动地端了盆帮着洗菜。
米饭添水煮起,风干鸡半只带盘放在篦子上蒸,同放的还有十个洗净灰壳的变蛋。
胖厨师带过来的猪肉,选的是上好的五花肉,一刀下去,切了一斤。
洗净,切块,凉水下锅,水开再煮上五分钟,捞出控干水份。然后,锅洗净,倒入稍许油,煸香八角,放糖,炒糖色至微黄倒入肉块翻炒……
傅慧依在宋启海身边看得目不转眼,这一刻的胖厨师太有人格魅力了,烹饪与他来说更像是一个亮技的享受过程。
蒸熟的变蛋取出去壳,中间挖空备用。
接着胖厨师又拿了条风干的鱼,做了鱼松;刚才用剩的半个风干鸡,取了鸡丝;鱼松、鸡丝、变蛋黄调配拌均,洒上调料,再浇上打成糊的蛋清,一同灌入掏空的变蛋中,上锅蒸制,取出摆盘,点上果酱。
一朵朵一个个,像一个个小莲蓬,看得傅慧忍不住地吞口水。
胖厨师看得好笑,取了个碟子夹了一个,连同筷子一起递给了她。
傅慧鼻头耸动着,调试了下手里的筷子,双眼晶亮地夹了下去。
“福宝,”宋启海的头探了过来,“不给爸爸尝尝吗?”
傅慧愣了下,瞅了瞅大盘子里摆盘的九个,再看看自己小碟子里,孤零零的这一个,意思很明显地表示,那有呢你别跟我争。
“唔~”宋启海深深地嗅了下,“好香啊,好想现在尝一口,福宝要吃独食吗?”
傅慧捏着碟子的手一紧,“那,那分您一口吧。”
“真的?”宋启海看着闺女眼底的挣扎,恶趣味道,“舍得吗?”
“不舍的。”傅慧诚实地摇摇头。
“那,还分吗?”眼见闺女要点头,宋启海加码道:“咱家连同福宝你,共有四个人,光我们俩吃独食,是不是不太好?妈妈、爷爷知道了会伤心的。还有,袁叔叔辛辛苦苦地为我们做了美食,是不是应该也有一份。”
听着父女俩的对话,胖厨乐的不行,“宋启海,你就逗你闺女吧!”
宋启海无声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您分吧。”怕自己不舍,傅慧连同碟子一起递给了宋启海。
“哈哈……宋启海,我看你闺女的小表情,快别逗了,当心等会儿哭给你看。”胖厨师乐完,还以为宋启海见好就收呢,没想到人家当真是伸手接过,将一只变蛋一分为五。
小女孩端着一个个地给送到嘴边,一家人还都笑眯眯地吃了。
宋启海给闺女在盆里倒了水,从灶下拿了些草木灰给她,让她把碟子、筷子洗净。
完了,他一边用帕子给傅慧擦手,一边问道:“福宝,看到爷爷、妈妈脸上的笑容,你的心情是不是也分外美丽一些?”
傅慧笑着点点头,食物放进嘴里,是味道瞬间绽放的一个享受过程,而家人之间的互动与温暖,却是一种可以常久留存,暖心的体验。
“所以福宝,”宋启海点点女儿的鼻尖,总结道:“分享也是一种快乐。”
蒸透的风干鸡改刀成片,淋上胖厨师特制的酱汁,一口咬在嘴里醇香软嫩,不油不腻,可谓回味悠长。
鸡架、山药、红枣熬制的汤,清甜可口。
酸辣土豆丝更是清爽开胃。
一顿饭下来,傅慧成了胖厨师的头号粉丝。
鉴于九房杂物间的食材多,胖厨师调整增加了,明天要用的菜谱。如此以来,要处理的食材也多了。
胖厨师忙着洗、泡、切,傅慧捣腾着两条小短腿,跑着来回地给他打杂递东西。
一家人看得哟,眼疼!心酸!
老爷子和儿子相视了一眼,一起走过去,将胖厨师架到了一边,给他搬了椅子泡了茶,让他在一旁看着指挥,爷孙三代一起忙活了起来。
……
“小王!”
“唉,”听到叫声,小王忙从房里跑了出来,“李大娘,您怎么来了?”
“明天,不是启海给福宝办认亲宴吗?你家福哥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你嫂子不得陪着。大娘我啊就想着,明天看能不能坐你的车子去。”
“大娘,您不去也没关系,团长又不是不知道您家的情况……”
“胡说!”李大娘拍了小王一把,“认亲这么大的事,我们家咋能没个人到场呢。”
“可我带您,大娘我不敢啊!”桃源村在山里,一路并不好走,老人家拐着小脚,又这么大年纪了,他哪敢带啊!
“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帮你把礼物带上。”小王绞尽脑汁地劝道:“您不是给福宝做了身花衣服吗,我帮你拿过去,亲手交到她手里。”
“真不能载,大娘我不重,很轻的。”
“大娘,路不好走啊。您要是在我手里出了事,团长还不得削了我。”
“哎呀,行吧行吧,你跟我过来拿包袱。”
小王的住所,跟倪建华的家,属于楼上楼下。
李大娘有些耳背,小王跟她说话,都要用嚷的。这么以来,坐在楼上阳台上看报纸的倪建华,可不就听了个正着,遂他回头问妻子:“玟娟,咱家给福宝准备了什么?”
彼时,周玟娟正端了晚饭,从外面的公共厨房回来。
“准备什么,包个红包不就行了。”
“红包是红包,礼物也不能少。”倪建华放下报纸,进屋洗了手,拉开椅子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整天工作都忙不完,我可没那闲心,给她挑礼物。”
倪建华拿筷子的手一顿,“咋了?”这语气可不对。
周玟娟沉默不言,神色里明显带了抵触的情绪。
“周玟娟同志,”倪建华放下筷子,郑色道:“这个福宝,老爷子和宋启海都非常重视,你要是还想要宋文昊这个女婿呢,明天的认亲宴你就给我重视起来。”
“重视!重视!你让我怎么重视,”积压了几日的火,瞬间爆发了,周玟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是!你大肚,你仁意,就我周玟娟TM的小肚鸡肠。刑警队长这个职位,你说你干了多少年了,八年啊!抗ri战争它才八年,抗ri八年它胜利了,你呢?辛勤工作八年被人摘了果子。”
“倪建华,你就说你比宋启海差了哪里?宋启海他是比你年龄大?还是比你资历老?人家可是一休息,就休息了六七年啊,结果呢,就被你派着出了一趟任务,回来局长的位置到手了。”
一通发泄,周玟娟无力地往椅子上一摊,低喃道:“这么多年,你数数你受的伤,进医院的次数……倪建华你说,你整天兢兢业业、不眠不休地工作,算什么?”
倪建华抿了抿唇,才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
“玟娟,咱工作就是为了升职吗?”
“嗤~”周玟娟被丈夫这话逗乐了,可冷笑过后,看着丈夫鬓角的白发,她突然又心酸了起来,“不是非要你升职,而是这个压在你头上的,不该是他宋启海,你说他凭什么啊?”那么个吊儿郎当的人,不就完成了一次任务吗,相比来说,老倪的任务完成量可是他的几十倍。
倪建华捏了捏眉心,疲惫道:“你可能不懂,但我这么跟你说吧,案件到此并不算完结,而是上面接手了。宋启海担任局长一职,一是他能力确实够格,二,二也有补偿的含义在。”
“你说了这么多,重点其实还是在补偿吧。”
“哎呀,我怎么就跟说不明白呢……”
傅栩从后面拍拍小王的肩,朝楼下指了指。
李大娘跟倪家同住在三楼,中间隔了道楼梯,小王也是从李大娘家出来,陡然听到周玟娟喊团长的名字,才不觉站了一下。
一路跟着傅栩来到楼下的休息区,小王的心情还没能平静,“你说她咋能,那么说我们团长呢?”
说团长没能力,呵!
他们以前哪次接的不是高危任务,没能力!团长能一次次带着兄弟们活着回来!
没能力!团长能将任务完成得那么漂亮!
没能力!团长能让敌人闻风丧胆!
傅栩掏出烟,递了一支给小王,淡淡道:“外界有几个知道‘铁三军团’代表的含义。你跟一个妇人计较那么多干嘛?”
“我……我才不是气周玟娟呢。是,周玟娟不懂,那倪建华呢,他心里就没点逼数?你看他劝那几句话,我咋听着像火上浇油呢?”
“行了!行了!你给我打住吧,他们家闺女跟你们团长的侄子,可是订了婚的。再怎么哩,能闹到哪里去。”
小王嘟囔了句什么,傅栩没听清,也懒得寻问,掏出口袋里给宋启海闺女准备的礼物,“给,明天把这个帮我交给宋启海。”
……
翌日一早,傅慧就被蒋兰从被窝里挖了出来,给换上了宋启海带回来的大红毛线裙,下面配了双白色的长筒袜,黑色的小皮鞋。
脑门上的毛茬也被蒋兰,给用一个红线缠的竹夹子给夹住了。
粗粗的眉毛洗去,蒋兰给修剪了下眉型,用炭条细细地描了一番。轻托着闺女的下巴端详了下,蒋兰满意地点点头,“我闺女真好看。”
“是吧!”傅慧拿镜子照了照,肯定道:“我也这么觉得。”
蒋兰:“……”
唉,碰上一个这么自恋的娃娃,也是没谁了。
“福宝,快过来,”宋启海在大门外,接了邮差送来的包裹,抱着走了进来,“京市的你大伯、大娘,你堂哥文昊,还有你海市的小泽哥,都给你寄包裹来了。”
“来,福宝,”蒋兰牵着傅慧的手,兴致勃勃道:“我们拆开看看。”
大伯、大娘寄的是件,粉红色的双排扣呢子大衣;宋文昊寄的是华侨商店买的粉色书包,和两条大红的纱巾;宋泽寄的是一盒酒心巧克力,和一双红色的小皮鞋。
蒋兰看了看信,对宋启海笑道:“我说文昊怎么会寄纱巾,原来是娟子买的啊,倒是有心了。下次,你给文昊寄东西,把百花酿给寄两竹节吧,让他转交给娟子,那东西最是美容养颜,她见了肯定喜欢。”
“你倒是大方,”宋启海笑妻子,“区区两条纱巾,就换了千金难求的两竹节百花酿。”
“纱巾是不值什么钱,可架不住……”蒋兰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傅慧,让宋启海看他闺女,“福宝喜欢。”
纱巾轻薄透明,透过它看世界,红晕中透着股朦胧,傅慧看得稀奇,正蒙在脸上在人参、灯笼果的起哄下转圈呢。
现在是深秋,蒋兰正觉得闺女穿一件毛线裙,早上冷呢,呢子外套展开,剪开扣眼,她直接给傅慧套在了线裙外面。
因为线裙是圆脖小高领,蒋兰就没让傅慧戴纱巾,直接把它和鞋子、书包收了起来。
巧克力拆开,傅慧抱着一人分了一个,剩下的两颗,分别给了人参和灯笼果。
村里,宋启海只请了几位族长,宋南升、宋长明,两边也说了一声,至于来不来吧,谁管呢。叫九房的人来说,不来更好,省酒省菜。
……
“玟娟,快点,”倪建华看着下面,一辆辆往外走的自行车,急道:“大伙都出发了。”局里的人去的不少,粗略的地数了下有十好几。
“出发就出发,谁规定了,就一定要一起去。”
“你啊!”倪建华点了点妻子,警告道:“你今天可不能掉链子。”要不然依老爷子和宋启海的脾气,这亲家也别想做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多少遍了。”周玟娟颇有些气不顺地穿上大衣,拎起包,“行了,走吧。”
“我还不是怕你牛脾气上来了,在桃源村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