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老爷子手中的拐杖顿在了地上,“没见孩子一身衣服水湿吗?还不快给他倒碗热水,暖暖身子。”
宋启海觑了眼他堂哥的脸色,忍着笑以手抵唇轻咳了声,拿起门外竖着的伞,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道:“我去端。”
宋长明待要继续……
老爷子抱起带给小芳的一堆东西,往宋军业怀里一塞,“赶紧去把衣服换了。”
说罢,推着人到了门口,他丢下拐杖,帮着撑开伞,瞅了眼西厢门前站着的人影,“快去吧,你媳妇等着呢。”
第5章 各方反应
“业哥,你出门上山了?”李芳在门口站了好一会了,要不是雨天路滑,早在宋军业刚回来那会儿她就迎上去了。
“嗯,进屋。”宋军业放下伞,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身子怎么样,肚子还疼吗?”
李芳忙将轻咬的嘴唇松开,“别胆心,娘和黄大娘都说了,我这是正常反应。”说着她摸了摸他身上的衣服,“都湿了,我给你……”
“你好好的坐着,我自己来。”宋军业将她按坐在椅子上,把怀里的东西往她面前的桌子上一放,“九爷给你的,打开看看。”
东西用块簇新的灰棉布裹着,李芳摩挲了下棉布的料子,棉软软的很是柔和,“这布也是吗?”
宋军业小心地取出平安符放在床上,退下身上的湿衣,搭在门后的盆架上,拿毛巾擦了把身上的水滴,抓着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随口道“是。”
“真的!”李芳的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笑容,看这大小应该够宝宝的一个包被面,这般想着李芳飞快地解开了系着的结,一包大白兔奶糖、1瓶杨桃罐头、2瓶麦乳精、2封桃酥、还有一块白色的细棉布,一下子滚落了出来。
“咕噜”一声,李芳吞了吞口水,“业哥?”
宋军业系着扣子转过身,看到桌上的东西亦是一愣,这么多!
与之同时,宋启海从厨房提着竹壳暖壶,拿了两个带汤勺的粗瓷大碗走了过来。
“启海叔,”宋军业伸手将东西接过,“你来看看,九爷给小芳拿的东西是不是多了?”
自家老爹办事,其用意,宋启海哪有不明,闻言看都没看直接道:“没多,让小芳尽管吃。日后缺啥了,你跟海叔说,海叔给你们弄。”
九房,从踏入桃源村的那刻,李芳就听了不少传闻。嫁给宋军业后,她发现你要说两家亲近吧,也没见公爹、业哥跟九爷他们一起,吃个饭呀喝个酒顺便唠唠嗑什么的,就是婆婆跟那边的婶娘也没什么来往。
可你要说不亲近吧,那边每月又雷打不动的,会送些东西过来,虽然这几个月的被公婆拿给六奶奶补身子了,可往日她也没少沾嘴。不过,她总觉得自家吃用的,和总量的出入有些大。
“业哥,”李芳探头朝门口看了下,待看到一抹军绿在视线里消失,确定人已经走了,她才止不住地好奇问道:“咱家跟九房倒底是什么关系啊?”总不置于是上门来讨好公爹这个村长的吧。
宋军业放下暖壶和碗,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爹和启海叔是隔房的堂弟。”他这话说的含糊,真要算起来,他们家是九房出了五服的旁枝。
“饿了吧。”怀孕的人饿的快,平常半晌不午的,他娘要么给妻子一把炒豆,要么给把红薯干,虽能平缓胃里的焦烧,却没多大营养。宋军业拆开奶糖,取了一颗剥开糖纸,塞进了李芳嘴里,“这个我听九爷说营养价值高,以后没事你就含一颗。”
“你也吃。”李芳眯着眼吸溜了下口水,“都放在我们屋行吗?娘会不会有意见?”
宋军业沏麦乳精的手一顿,“等会儿,我跟娘说。”
李芳摸着自己涨痛的肚子,小指勾着他的衣角绕啊绕……她想说麦乳精有两瓶、桃酥也有两封,可以拿一半给上房……可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她身子是真虚,两条腿一按一个坑,眼看就要生了,她不但浑身无力,还时不时地眼前发黑……
宋军业放下碗,握了握她的手,“等我一下。”平安符拿过来,他郑重地放进她手里,“下午给它缝一个布包,然后贴身带着。”
李芳握着有些潮意的三角形黄纸,一脸懵逼,“你上山,就是为了给我求这个?”
“嗯。”知道妻子不信,福宝的事村里对外来人员又瞒的紧,也没法跟她解释,只含糊道:“你能来桃源村,甚至嫁给我,都跟这画符的人有关。”
“我,我能来村里不是咱爹……怎么……”桃源村后山,她知道有座尼姑庵,山上那位来家找公爹时她也见过,要不是穿着一身僧衣,身上浸了佛香,瞧着跟村里的妇人没啥区别。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宋军业发现从他将符纸放进妻子手里的那刻,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异常地活跃。点了点她肚子上的突起,宋军业“噗哧”一声乐了,“咱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帮你篡改资料的咱村也只有九房。”而他们看的是福宝的面子。
“小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符你一定要好好的收着。”
“嗯!”李芳回过神来点头应承,不管怎么说,是丈夫的一片心意。
山里从来没有什么秘密,特别是慈心庵——福宝,整个小青山上的动物们都瞪着双眼盯着呢。
所以,有关一群鸡鸭,因为在福宝的朋友面前露了下脸,就得到了她的馈赠,可以投胎为人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小青山的动物界。
震惊、嫉妒、浓浓的酸味充刺在山林间,兼之那群早走的兔子和山羊、红狐及小狼更是后悔不已。
“呜……”山羊侧卧在花树下的草地上,两只前蹄抱着脑袋,哀怨不矣:“早知这样,哪怕遭福宝厌弃我也要留在慈心庵门前,你们说我这四只小贱蹄,怎么就让我跑回来了呢。”
“不行!”红狐从树上几个飞窜跳下,“我现在就去找福宝。”
小狼一把抓住她的尾巴,“不能去!”
“呲~”红狐疼得一张脸凶相毕露:“松开!”
“红狐,你听我说,”小狼不但不松,反而抓得更紧了,“福宝雨天爱睡觉,上午我们已经打扰了她一回,再去!惹怒了她,你想过后果吗?”
红狐心中一凛,眼神恢复了清明,“那,那就这样放弃了吗?”
小狼松开手,再次淡定地掏出肉干嚼巴了起来,“前几天,我们不是打听了人类的喜好吗,列出来研究一下吧。”
山羊特丧地放下前蹄,嘟囔道:“福宝跟别的人类又不同。”
小狼捏肉干的手一顿,想了片刻,坚持已见道:“再怎么说,福宝她也是人,是人就离不开吃喝穿用。我记得调查中有一条,是说人类都喜欢珍惜药材吧?”
三只中别看山羊年龄最大,能让红狐服气的向来只有小狼,按她的话说,小狼天生比他们多长了个脑子。闻言她立马俯身问道:“什么药材,才算珍惜?”
“这个我知道,”不等小狼回答,山羊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人参、灵芝、太岁、还有鹿……鹿身上的什么香。”
“麝香!”小狼答道。
“对!对!麝香!”山羊兴致勃勃地望着密林深处,“我知道鹿群活动的方向……”
“啪!”红狐一尾巴甩了过去,“你特么地是不是傻啊!那些尖角怪要是知道了,福宝喜欢他们身上的东西,还不一窝蜂地围了慈心庵来个毛遂自荐。哼!到时,还能有你这个二道贩子什么事。”
“红狐说的没错,”小狼将最后一口肉干丢进嘴里,“为了点麝香,将机遇拱手相让,不是我们的行事风格。”拍了拍爪子上的肉屑,他继续道:“没了麝香,我们还可以找人参、灵芝和太岁。”
正在三只沉思着去哪找寻,头上“扑棱棱”一声响,一只飞龙落在了旁边的一颗歪脖子树上,“我知道哪里有人参。”
山羊一惊,怪叫道:“你偷听我们说话!”
红狐心里危机感顿生,立即冲飞龙张牙舞爪地威胁了起来:“你要敢将,我们找寻珍惜药材送给福宝的事喧扬出去,我就撕吃了你。”
“哦!”飞龙歪着头,眨巴着豆大的小眼,恍然道:“原来你们要找人参、灵芝、太岁,是为了送给福宝啊!”
小狼:“……”为什么每次,他都要忍不住为两个小伙伴的智商捉急!
“你有什么条件?”小狼拍了拍红狐的脊背,示意她边站,一双黄褐色的眼睛淡淡地看着飞龙,“说说看。”
飞龙挑衅地斜睨了山羊、红狐一眼,慢条斯理地梳了下胸前的羽毛,对小狼笑道:“人参我知道的有两处,灵芝也知道一处,告诉你们不是不可。不过,给福宝送东西时,我也要……”
不等他话落,红狐被他表现出的轻蔑,激得亮起了爪子,“你那是什么眼神,老娘给你挖了!”
“别闹!”小狼擒住红狐的爪子,看着飞龙不解道:“你既然有人参、灵芝的地址,完全没必要跟我们做交易。”
飞龙抖落一身雨珠,弹了弹指甲,“虽然都是为了投胎做人,可我的追求要比你们高,同样是去福宝那里献殷勤,你们是为了得点功德之光,而我……”飞龙的尖嘴一勾,颇为自恋地道:“我的肉质鲜美,堪称人闻绝味,我相信福宝能吃荤的那一天,就是我荣登极乐、投胎的好日子……”
小狼:又是个脑子拎不清的傻逼!他已经招惹了两个这样的家伙,不打算再要一个。
带上山羊、红狐,小狼一言不发地朝深山走去。
小跑了几步,红狐扭身吐舌地冲飞龙回以一个挑衅的眼神,欢快地窜上了山羊的脊背……
树上的飞龙……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它这是被人嫌弃了。
“唉,唉——你们,说你们呢,给我站住……”飞龙叫嚷着,不甘地朝三只追了过去。
第6章 来,叫声叔叔
这山林之中聪明如小狼的不少,然而脑容量小,思绪停顿的也占了一部分,如野兔、鹌鹑、蛇、鸟雀,齐齐聚在了山脚,只为了与得到福宝优待的宋军业来一场偶遇,得他两分赏识,也好从福宝那里讨点功德之光好早点投胎。
故而等宋启海用罢饭,送了他爹回家,然后跟宋军业一起,刚到放置鸡鸭蛋和野鸡野鸭的地方,便被蜂拥而上的动物包围了。
山里动物的诡异之处,纵然已做了心里准备,可被一圈打头的竹叶青昂头盯着,宋军业还是被吓得腿脚发软,瑟瑟发抖。
与宋军业相比,宋启海毕竟曾是战场上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其毅志力与接受度让他很快地回过神,并仔细观察了起来。
然后他就发现,这些天上飞的,地上走的、爬的,虽然个个望着他们眼神热切,却不含恶意。想到宋军业讲过的,福宝与动物们相处的情景,他试探性地对这些小家伙们开了口:“你们是想通过我们……”他的手指在自己和宋军业身前来回点了下,于是他看到大部分的目光,顺着自己的手指落在了宋军业的身上,心中的猜测更确定了几分,“你们是想通过他,求福宝办事吧。”
除了与福宝对话,山里的动物并不能听懂他人的言语,小小的脑容量,让他们对宋启海好奇了那么一下就丢开了,并不像宋启海认为的,他们明白他动作间所表达的意思。
选定目标簇拥而上,他们拥着宋军业顺着石阶山道,向慈心庵的方向窜了过去。宋启海怕这些动物万一暴动起来,伤了宋军业和小福宝,忙不放心地跟上。
一觉醒来,雨已停,推开雕花的窗棱,窗外挂了轮七色的彩虹,深吸了口清冽的空气,舒展的眉头猛然已凝,她闻到了两道熟悉的气息,正朝庵堂走来。
一个是早上刚来过的宋军业,别一个……好熟,傅慧点着下巴想了想,眼角余光扫过格物架上的奶糖罐,方恍然地一拍脑门:“我说怎么这么熟呢,原来是每月宋长明送来的食物上,沾染的其中一道气息。”
一个人暴露在外的气息,往往含了自身的运势与过往的功德。
山下每月送来的吃食穿用,宋长明虽然什么也没说。六年前,傅慧在喝玄静喂来的第一口糖水时,便记住了那上面沾染的功德与淡淡的一层煞气,再结合耳边无意间听到的,宋长明与玄静谈起的九房父子的职业,还有什么不明白。
随着年龄的增长,傅慧慢慢地了解了现在的国情物价,也知道了每月送来的东西,得之有多么不易,比如她最爱吃的一种叫“巧克力”的糖果,和被叫“蛋糕”的糕点,还有冬天盖的鸭绒被,夏天盖的薄毛毯,里衣用的蚕丝面料等,均要到大城市,凭侨汇卷才能买到。
最开始送东西来时,傅慧还是个没牙的婴儿,不觉得他们对自己有何可求。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没见他们上山来过一次,慢慢的她已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来了。
打开门,穿过走廓,大殿里傅慧重新添了一炷香,转身踏着青石板拉开了门栓。
门轴转动的那一刻,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瞬间像被按暂停键,连空气都静止了一秒,兔子、鹌鹑与青蛇僵在了原地,鸟雀们忙稳住下坠的身子,“刷”的一下斜飞着停在了山道两旁的树上。
迎着诸多的目光,门开,一个身着灰色僧袍,白得发光的光头小人露了出来。
圆圆的脑袋,锃亮的脑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睡醒,肉嘟嘟的两颊上蕴着一抹红,黑珍珠般的眸子里浸着一汪水,却见她吭哧地迈过高高的门槛,扫过山道树上,淡淡的两眉微微一拧,粉唇嘟起,肉肉的小手一挥,哼道:“哪来的滚哪去,别惹我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