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称臣——南书百城
时间:2019-11-18 10:13:33

  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棠宁已经拉住他一条腿,开始往屋里拖。
  整个人瞬间被拖得栽倒在地上的蒋总:???
  就算是拖,不该拖脑袋吗?为什么拖腿啊?我是你要带回窝里打算宰割掉的猎物吗?!
  脑袋在光洁的地板上被拖着滑行了一路,等棠宁帮他扒掉外套、把他放在床上,蒋林野生无可恋,觉得自己已经没了半条命。
  以前也不是没生过病,也不是没让棠宁照顾过他。
  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那时候她会问他哪里不舒服,会半夜喂他吃药,会用枸杞给他煮冰糖雪梨。
  卧室里灯光柔软,蒋林野躺在床上,被子里藏着他再熟悉不过的乳木果的味道,心里的小人根本憋不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然而棠宁完全没察觉到。
  她只觉得他是真的太沉了,拖得她满头大汗:“你会对什么药物过敏吗?如果不会的话,我先喂你吃一点布洛芬好不好?”
  蒋林野昏昏沉沉地点头:“嗯。”
  得到肯定,棠宁甩着大尾巴蹭蹭跑出去,很快又抱着家用药箱跑回来。
  这个空档里,热水也烧好了。
  她半跪在床上,拆开一盒退烧药,确认过日期,才伸手扶他坐起来:“起来,小蒋同学。”
  小蒋同学头昏脑涨,艰难地从乳木果的世界里脱离出来。
  棠宁垂着头碎碎念:“我从来没对人这么好过,我爸都没有这种待遇。”
  她将水冷热调开,递给他:“你欠我一个大人情,要感谢我一辈子。”
  小狐狸表情太认真,蒋林野几乎要被逗笑。
  他很想提醒她,过去几年里,你生过病,我也生过病。我们曾经互相照顾彼此,春日并行,冬日依偎,像一对寻常的夫妻。
  他一言不发,仰头把水喝完。
  然后低声:“谢谢你。”
  这家伙一生病,整个人都乖了很多。
  病恹恹地靠在床头,好像从一匹狼,变成了一只没有攻击性的大狗。
  不知怎么,棠宁有点开心:“不用谢呀,你赶紧把离婚协议书签掉,就是对我最好的祝福了。”
  蒋林野微微垂眼,没有说话,像是陷入沉思。
  棠宁见状也不纠缠,抱着药箱和水杯离开卧室,还贴心地帮他关掉了大灯。
  她一路摇着大尾巴,溜达进厨房。
  晚宴食物很多,但她没有吃饱,打开冰箱搜刮食材,决定给自己煮一小碗挂面。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嘤嘤怪蜷缩成毛球安详睡去,小区里静悄悄的,棠宁望着咕噜咕噜煮沸的锅,莫名其妙开始出神。
  就这一刹那的的感觉。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总觉得下一个瞬间,那个现在正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男人就会穿着宽松的针织居家服,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以一种慵懒的姿态,像大型毛绒动物似的从身后拥住她,将下巴压在她肩膀上:“为什么西药也这么苦?我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
  而棠宁会很警惕地转过去看着他,小声吐槽:“……你几岁了,难道吃两片药也要配糖?”
  蒋林野烧得糊里糊涂,整个人气息滚烫。他两只手环在她的腰上,会停顿一会儿,才侧过去碰碰她的脸颊,将醒未醒的样子,低声叹息:“你就是糖啊,但是我病了,现在不能吃。好可惜。”
  水开了。
  棠宁被炸开的泡泡声拉回注意力,连忙将挂面放进去。
  这一碗面很快出锅。
  盛到碗里,汤汁清亮,蛋黄流心,绿油油的小油菜缀其中,只是闻着也令人食指大动。
  她在饭厅坐下来,试着尝了一口,好吃是好吃,但怎么就是……
  有,有点心虚?
  棠宁:“……”
  棠宁对着这碗诱人的挂面沉默三秒,放下筷子,起身又进了厨房。
  ***
  蒋林野睡得不是很安稳。
  他吃过退烧药,立竿见影地开始出汗,脑袋发烫,可身上又很冷。
  棠宁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离开前还在羽绒被上加了一层薄毯,但他仍然难受得厉害,高烧几乎让他产生幻觉,好像回到童年时的冬天。
  父亲在狱中死亡,流言铺天盖地,大街小巷的新闻和报纸都在报道同一件事。
  母亲带着他匆匆搬离富人区,他起初感到新鲜,但也不过短短数十天,就对由奢入俭的生活只剩厌倦。
  饭桌上,有些烦躁地推开饭碗:“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母亲问他:“回哪去?”
  “当然是之前的宅子啊。”有明亮的落地窗,巨大的后院,和新建的网球场。他前段时间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带小伙伴们来家里开party,可是现在住的地方太小了,连一个甜品台都摆不下。
  母亲问他:“为什么想回去呢?”
  蒋林野实话实说:“这里太小了,我不喜欢。”
  母亲拢了拢头发,平静地站起来,开始收拾碗筷:“那你去外面看看吧,外面很大,也许你会喜欢。”
  蒋林野蒙了一下,他还没有吃饭:“去……去哪?”
  “门外。”母亲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来拽住他的胳膊,用力往外拖,“你以为你还是蒋家的小少爷吗?”
  她语气很平静,但蒋林野察觉到风暴。
  小孩子对大人情绪变化最敏感,他终于反应过来,瞬间被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笼罩:“我错了……妈妈,对不起,我……”
  母亲拽着他的胳膊,头也未回。饭厅到门口并不远,这个家太小了,几步路的距离也会撞到东西,他踉踉跄跄,被放在门口的木头小凳子绊倒,再一次回过神,已经被扔在了门外。
  他还记得那天傍晚回家,巷子口的老大爷抱着收音机,提醒他多穿一些衣服。凛冬将至,北城将在今夜,迎来百年一遇的大雪。
  而彼时彼刻,他的母亲居高临下,依旧是平静温柔到近乎残忍的语气:“既然那么想你爸,不如去地下陪他啊。”
  家门在眼前关闭的时候,他以为他会死在那一天。
  这股冬雪的寒气跨越近二十年的光阴,到现在还刻在骨子里。
  蒋林野这些年很少生病,难得烧到神志不清。
  棠宁端着小托盘折返回房间,只看到他满头大汗,在睡梦之中深深地皱眉,呼吸似乎不太平稳,嘴里还在不停地小声碎碎念。
  “别……妈……”
  “对不起……”
  棠宁放下小托盘,好奇地凑过去:“你怎么还说梦话?”
  可他发音太模糊,她听了半天,也听不出他是在哼什么。
  只是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棠宁只好伸手摇醒他,低声叫:“蒋林野,蒋林野,醒醒。”
  “……!”蒋林野猛然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呼吸。
  屋子里暖气充足,她没有开大灯,只有一盏月亮形状的夜灯立在床头,发出橙黄色的盈盈暖光。
  万籁俱寂,棠宁问:“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蒋林野看着周围的环境,缓了好一阵子神,才有些迟钝地低声:“……嗯。”
  “那正好,你把这个喝了吧。”棠宁双手捧起一个白瓷小碗,“我在里面加了百合,也许能安神。”
  蒋林野垂眼,哑声:“这是什么。”
  一碗不太能辨认出原材料的暗红色液体。
  “红糖生……呀。”棠宁突然顿住,“对不住,我忘了你不吃姜。”
  她说着站起身,“我这就去倒掉,你继续睡,当我没来过。”
  蒋林野眼疾手快拉住她,把碗抢过来。
  也就是刚刚睁开眼,和棠宁对视的那一个瞬间。
  他突然意识到,可能人这一辈子能得到的甜和暖都是有限的,以前以为取之不尽,后来才发现这其实是一把泥沙,明明握在双手中,到头来成了空。
  不可以再放过第二次了。
  棠宁还没反应过来,手中一空,再回过头,蒋林野已经喝完了。
  棠宁:“……你不嫌烫吗。”
  蒋林野意犹未尽:“挺甜。”
  “好吧。”棠宁把空碗收起来,“那你继续睡你的,我去把我的宵夜吃完。如果要漱口,自己开盥洗室的柜子,里面有新的牙刷。”
  这回她不是吃独食了吧。
  “宁宁。”然而她刚一转身,又被人拉住。
  身后的男人额头还带着薄汗,呼吸不太平稳,祈求似的,哑声问她:“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棠宁想都没想:“不能。”
  别说同床了,现在同屋,隔着墙,她都怕他穿墙过来做禽兽不如的事。
  “那……”蒋林野握着她的手,实在是不想放开。最后一句话问得很艰难,试着开口几次,才低低地发出声:
  “当做离婚前,最后的道别呢?”
  作者有话要说:  糖糖:没必要。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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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去找她
  卧室里灯光温柔, 蒋林野眼神执拗。
  他身上还穿着刚刚她帮他换衣服时用做临时睡衣的纯棉T恤, 背后被汗浸湿了一些, 带着一点软绵绵的潮意。
  棠宁回头盯着他看一会儿, 叹气:“小蒋同学, 你有没有看网上的帖子?全世界都知道我们要离婚了。”
  “我没……”
  “我不知道你这些年是不是被惯坏了,所以不太能听得进去别人说话。但我觉得,你真的得学一下怎么尊重人。”她没等他说完, 用力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我让你进门是出于人道主义怕你出事, 不是因为我对你有意思,或者旧情复燃。”
  蒋林野唇角泛白:“如果躺在那儿的人是夏方觉,你也会出于人道主义, 放他进门?”
  棠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夏方觉不会提这种要求,他会去医院。”
  这个假设不成立,在她的印象里,班长非常懂得避嫌。
  蒋林野想说什么, 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撇开目光, 一言不发地抿住唇。
  棠宁见他不吭声, 提醒道:“我把体温计放在你床头了,你记得等会儿睡前量一次体温,明早醒过来再量一次。如果早上还没有完全退烧,赶紧给助理打电话。”
  蒋林野很想冷笑着质问她, 我们不是都要离婚了吗,你还在这儿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我死了算了。
  可是心里的小人这次快他一步,赶在他开口之前,先跳起来给了他一耳光,然后疯狂摇他肩膀,一遍又一遍地问,你还想不想好了?还想不想好了?
  所以他及时刹住了车,很乖巧地垂下眼:“嗯。”
  棠宁不再赘言,端着小托盘转身离开。
  她走的时候带上了门,屋内安静半晌。
  蒋林野垂着眼发了会儿呆,头重脚轻,身上还是冒虚汗。他把T恤脱掉,去盥洗室重新漱了口,躺回床上,脑海里不可避免地浮现出棠宁刚刚说过的话。
  他想了想,在搜索引擎里输:
  如何科学地尊重他人?
  ***
  这晚棠宁睡得很好。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最近北城尝试入冬,总是在夜里下雨,她昨晚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听见雨打窗台,可她懒得动,就也没有起来关窗户。
  但现在起来看,窗户竟然是关紧的。
  棠宁:“……”
  是她记错了吗。
  没有多想,她换好衣服,转身去敲蒋林野的卧室门。
  “小蒋同学。”没有反应。
  “小蒋同学?”还是没有反应。
  棠宁等待几秒,推门而入。
  阳光从窗外涌入,一束束地铺陈在地板上。床上被褥整齐,空无一人。
  她默了默,转身去看自己的手机。
  意料之中地,最上面一条是蒋林野的留言:
  【烧退了,公司有事,我先走了。早餐在桌上。】
  棠宁:“……”
  她踱步回饭厅,看到桌上果不其然,放着一小堆食物。
  是顺粤食府的早茶,大概担心放凉,包装得里三层外三层。她拆开来看,每一样东西都不多不少只有两个,种类倒很全,面豉排骨、红糖燕麦包、鲜虾烧卖皇、酥皮蛋挞一样不少,最下面压着一碗皮蛋瘦肉粥,和一小碟香煎萝卜糕。
  棠宁坐下来,咬开一只虾饺。水晶饺皮有点儿半透明的质感,晶莹里透出微红,破皮之后露出完整的虾仁,口感柔韧鲜美。
  好吃是好吃,但……
  她盯着短信皱眉头,怎么就是莫名其妙地读出点儿拔dior无情的味道?
  正纠结要不要发消息过去辱骂他一下,下一秒,手机屏幕上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我给你买了早餐,如果还没有吃,可以来车上吃。】
  发件人是夏方觉。
  棠宁一个激灵,突然想起自己今天约了人。
  她早上睡过了头,匆匆忙忙地看表才发现,距离她和夏方觉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他应该已经在楼下等了她一阵子了。
  【对不起啊啊啊,我马上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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