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捞起睡衣上的帽子,严严实实扣在脑袋上,又对着镜子调度了个“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傻瓜表情,背着手,一脸空白地踱着步子出了客卧。
顾砚青正在做早饭。
他显然是已经晨跑回来洗完澡,离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淡而清冽。
刚刚洗过的头发软趴趴搭在额前,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到他身上,周围的细小浮尘里都透着一股温柔的味道。
身上是简简单单的深蓝卫衣和浅灰色运动长裤,肩背还带几分少年时期的清瘦挺拔。他一八七的身高在那,比例又优越,显得腿尤其长。
沈祎慢吞吞挪到他旁边:“需要我帮忙吗?”
顾砚青垂眸。沈祎个头刚刚到他肩膀,今天的睡衣是小恐龙——绿油油的一小只,帽子还扣在脑袋上,从头顶到脊背一溜黄色的小角。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的睫毛卷卷翘翘,脸颊有一点点肉嘟嘟,是叫人很想捞进怀里摸摸脑袋捏捏脸的那种可爱。
昨天他亲过的唇瓣透着淡粉,樱花瓣一样。
顾砚青喉结滚动,挪开视线:“不用,去洗手吧。”
“哦,这可不是我要当米虫的哦,这是你不让我帮忙的哦。”沈祎的睡衣迈不开腿,唰唰唰迈着小碎步挪到餐桌位置。
顾砚青把粥盛到碗里递给她。
沈祎眼睛亮亮的,看着南瓜粥——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心里其实也有那么点心虚。
人家小朋友刚刚说了,追人得循序渐进。
所以昨天他的行为,算不算是趁人之危?
遇到沈祎之后,他就想着,先圈在身边,不择手段也好,强取豪夺也罢。
后来听左柠说分手原因,无奈又后悔,心说那就喜欢得明显一点好了。
可是,沈祎小朋友到底还有没有那么一点喜欢他。
还有,她到底断片断到什么程度。
杀伐果断的顾大总裁,心底竟然冒出青春期少女的迷之纠结——希望她记得,又希望她不记得。
对面的沈祎低头小口小口喝粥,像只小兔子。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兔子脑袋上扣着睡衣的恐龙脑袋——她的小恐龙睡衣,帽子位置其实是恐龙张开口,帽檐一圈白色牙齿。
顾砚青觉得好笑,伸长手臂把她的帽子挑了下去。
脑袋一凉,沈祎抬起头,唇上沾了一点水光,红润好看:“你干嘛呀?”
“想看你,”顾砚青眼尾弯了下,有些无辜:“可是帽子挡住了。”
沈祎脸又开始不争气地发烫。
她以前也没觉得自己是个容易脸红的。
就出道时间久,合作过男神无数,什么样的小男孩没见过,
什么样的小男孩都自动免疫。
可是对着顾砚青就不行。
“沈祎,昨天怎么回来的,你还记得吗?”
来了来了,果然来了。
“记得”,沈祎眼睛眨了眨,睫毛根根分明,“这个三明治好好吃呀,顾总真厉害。”
她面上云淡风轻,内心却开着各种弹幕。
既想指责顾砚青趁人之危的流氓行径,又不想面对面聊昨天醉酒被亲的事情。
顾大帅哥脸上光风霁月。
一点脸红啊害羞啊不好意思啊的情绪都没有!
沈祎清清嗓子,脸皮不够,演技来凑。
她在专业领域还是很强的:
“就,你去接我的嘛。然后,我就乖乖跟着你回来啦。”
顾砚青点头。
余光却瞥见,沈祎耳朵通红,齿尖咬着唇角。
是她害羞得狠了才会有的样子。
——要是什么都不记得,这位小朋友,你脸红什么?
顾砚青唇角要勾不勾的,声音里还有浅浅的笑意,认认真真回应:“嗯,是这样。”
沈祎抬头,正好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
她被他笑得头皮发麻,心虚爆棚。
她突然有种感觉:顾砚青好像是在看着她装失忆。跟那次打雷跑去他房间睡的时候,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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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沈祎灰溜溜回到房间,打开某乎。
首页推荐给她:如何评价恋爱真人秀《突然喜欢你》第一期?
点赞最高的回答,是关于顾砚青。
也是,大帅哥长得那么招、蜂、引、蝶。
“匿名来答。本人C大金融系,和顾姓神颜小哥哥是同院同系校友。
小哥哥C大本科,MIT研究生,后据他室友说,毕业后直接进了顶级投行。
真的,长得好看的那么多,长得好看还优秀到这个程度……我也不知道我当初追他,是谁给我的勇气。
当然,这追也是以失败告终,往事不堪回首,此处省略一千字。
小哥哥本科时期为人低调,大二好像就过了CFA、ACCA和CPA那一堆非人类考的证书,GPA更是我等凡人望尘莫及的高度。
人应该是清冷挂,有礼貌有教养,就是那种非常有分寸的公子哥,家庭条件应该很好,但是具体做什么的不清楚。
据我所知,大学四年好像没有交过女朋友。追他的女生超级多,竟然没有一个成功,有段时间大家还怀疑过他的取向。
但是据室友说,有点妹控——好像是世交家的妹妹,关系很亲密,大概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我们都他妈羡慕疯了……
不过,叫人想不到的是他是沈祎粉丝。
沈祎电影上映会请全班同学看,手机锁屏微信背景图什么的都是她。
PS:真人比上镜之后还要好看一万倍!!!皮肤巨好眼睫巨长!!!曾经大家背地后都说校草杀人用脸!!!”
评论里花式夸顾砚青。
甚至还有人说【我以为他和沈祎是个一见钟情剧本,没想到是追星成功?】
作为被顾砚青控的那个“妹”。
作为校草昨天刚刚吻过的小未婚妻。
作为被大帅哥光明正大追的那个“星”……
沈祎脸埋进枕头,唇角却一点一点翘起来,心里咕嘟咕嘟冒起粉红色泡泡。
顾砚青是不是,比她以为的,要更喜欢她一点点呀?
毕竟——
她这么可爱的!
“沈祎,”顾砚青敲敲她房门:“奶奶让我们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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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奶奶提前一周开始准备年夜饭菜谱,她退休在家闲来无事,凡事亲力亲为。
“小砚啊,你快点来厨房给我帮忙,让祎祎在这儿忙前忙后的你好意思吗?”
顾砚青陪着爷爷走完最后一步棋,长腿一迈进了厨房。
沈祎系着小围裙,乐呵呵跟在奶奶旁边,越发像个小朋友:“奶奶,我新学了个鱼香肉丝,做给您尝尝?”
顾奶奶显然没想到她的小爱豆还会做饭,受宠若惊的:“好。”
想起沈祎的厨艺,顾砚青赶紧洗手:“哥哥帮你。”
顾奶奶看着一对儿金童玉女,皱纹都舒展开,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笑意:“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顾砚青抽走沈祎手里的菜刀:“就今年……上半年?”
今年。
上半年。
结婚……
想到这两个字,沈祎不可避免地开始害羞。
尤其是,在她喝醉的时候,顾砚青刚跟她表了个白。
就,还是,特别让人心动的那种。
两个人的关系,突然就有些实质性的不一样了。
只是,顾砚青可能不知道。
顾砚青就看着沈祎,白皙的小耳朵一点一点变红,比脸颊还深了不知道多少个色号。
“那明年奶奶能抱孙子孙女吗?奶奶在家,对着那个糟老头子实在是太无聊了呀……”
顾砚青无奈:“奶奶,爷爷刚才找您呢。”
奶奶转身出去,厨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家的厨房很宽敞,可是似乎空气流通不畅。
沈祎伸手打开一点窗户,借着冷风给脸颊降温。
又拿了个胡萝卜放在案板,打算大展身手。
“你这样拿刀会切到手。”顾砚青的手十分自然地覆在她手上,他的手指细长而骨节分明,有些凉。
他就站在她身后,她的后背贴在他胸前,是整个儿被人圈在怀里的姿势。
他微微侧头,说话时的鼻息落在她颈侧,又痒又麻。
沈祎吞了口口水,脑袋不是自己的,心脏不是自己的,四肢僵硬完全不听使唤。
得亏一声脆生生的“舅舅”响起。
循着声音来处,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站在厨房门口,沈祎赶紧从顾砚青胳膊下方钻了出来。
舅舅?
小外甥女?
沈祎记得这个外甥女。
“哥哥没有亲过别人。”
“就连,表姐家三岁的小外甥女,缠着我说舅舅亲亲,我都没有答应。”
沈祎转头扯扯顾砚青衣角:“是表姐家的小外甥女吗?”
顾砚青笑:“是她。可粘人了,跟我未婚妻有一拼来着。”
沈祎权当听不出顾砚青说的那个未婚妻是谁,弯腰看着小团子:“你好呀!”
小外甥女也不怕生,又或者说沈祎那张小娃娃脸或许让她有种见到同类的感觉:“要抱抱。”
沈祎刚要张开手臂捞起她,顾砚青就把她拽到身后,挑眉道:“你说什么?要谁抱抱?”
小外甥女奶声奶气:“要漂亮姐姐抱抱。”
顾砚青蹲下身,方便和小朋友说话,声音温柔到沈祎心尖泛酸。
温柔到,他抬头看沈祎的时候,眼尾还是微微弯着的。
“这不是漂亮姐姐。”顾砚青戳戳小外甥女额头:“是漂亮舅妈。”
小外甥女从善如流:“要舅妈抱抱。”
顾砚青晃晃手指:“不可以。”
“舅妈只可以抱舅舅。”
小外甥女瘪着唇角像是要哭,沈祎赶紧安抚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个响。
顾砚青脸色特别不好看。
沈祎心说不至于,不至于连外甥女的醋都吃。
直到饭后出门散步,顾砚青突然挡在她身前,低声说:“沈祎,我也要。”
又是这个小男孩不开心的语气。
但沈祎实在想不起来,她今天有做什么让顾砚青不开心的事情。
“要什么呀?”她穿着蓬松的白色羽绒服,粉色的围巾一圈一圈系在脖子上,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小鹿眼。
“就你刚才,对小外甥女那样。”
她……哪样?
哦,亲了一口来着。
沈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顾砚青,她才三岁呢。”
“胡说,”顾砚青剑眉微挑,“过年就是四岁。”
三岁和四岁有什么区别嘛!
“沈祎,你那天喝醉酒之后,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对呀,怎么了呀?我需要记得什么吗?”沈祎抬手捏捏发热的小耳朵,自顾自往前走。
顾砚青突然就不想再等。
他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连小外甥女的醋都吃。
看到沈祎亲她的那一小小下,他心里竟然酸了一整个晚上。
明明是他的未婚妻。
不可以抱别人,更不可以亲别人才对。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响声,大片大片的烟花,一朵接一朵绽放,黑夜瞬间亮如白昼,璀璨耀眼。
又是一年。
沈祎眼睛亮亮的:“顾砚青,你看……”
猝不及防的,顾砚青扯住她的手臂微微用力,就被他拉进怀里抱住。
时间好像定格,他漆黑眼眸深处,漫长黑夜都变甜美。
他的手指勾下她的围巾,脸上一阵凉风划过之后,就被无限热意取代。
顾砚青俯下身,薄唇覆在她唇角,压低的声音不像往常清润:
“想不起来的话,那哥哥帮你回忆一下。”
第32章
在顾砚青看不到的时间地点,沈祎其实跟“傻白甜”这几个字并不沾边。
出道那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交道,说是“知世故而不世故”倒更为贴切些。
只不过,一旦遇到这位顾姓帅哥,她出道十几年来历练出的智商情商瞬间清零,思维能力秒变幼儿园小朋友,被人家压制得死死的。
顾砚青的手指勾下她的围巾,微凉的指尖划过她脸颊,几乎半点缓冲余地都没给,猝不及防的吻落在她唇角。
他揽在她身后的手臂收紧,薄唇辗转至她唇中。
她甚至没来得及闭眼。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感官——除了嘴唇上的,都自动消失。
周围簌簌落下雪花,顾砚青垂落的眼睫像鸦翅,染着三分霜雪七分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松开她,抵着她鼻尖蹭蹭,唇角似乎是弯了一下:“想起来了吗。”
每个字音都咬得低沉,贴着耳膜划过,带着无限温柔缱绻。
沈祎被亲得晕晕乎乎,遇到顾砚青就自动迟缓的小脑袋瓜一时消化不了眼前场景,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顾砚青捧着她的脸,再度贴了上来。
“闭眼。”
两人再次遇到之后,顾砚青第一次吻她是醉酒的时候,她生气,直接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咬完就气鼓鼓跑开。
第二次,是落在她掌心。
第三次,是她喝醉的时候。
第四次,现在。
原来打从一开始,就不是循序渐进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