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鸣轩难以置信地想,难道这疯丫头的亲爹真是苏望舒?涂绍昉正捂脸,苏望载这黑锅背得真是够郁闷了。
归晚慢步走上前,站在距离他三步开外,笑得森寒:“你在昌和13年正月十五看到的女婴是我没有错吧?在此之前傅归昶和傅归晟还叫做傅明昶和傅明晟,因为我叫做归晚,你才不得不改成归字辈。
你猜了十多年我的身世,我九岁住回傅家后你常对我说将来要做皇后,你要的不仅是想争做下一任后族,也想确定我究竟是不是公主吧?毕竟这个外人太像苏望姀的亲生女儿了,像到有时候你自己都会怀疑,今晚有猜出来吗?需要我再提点你两句吗?”
傅宗弼避开脸,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甚至想往儿子怀里躲;而他的亲弟弟和堂弟堂侄还有门生们在恍然后骤然涌现起无尽的恨意,目光猩红地要吃人,若非手脚戴着镣铐,有储君在坐镇不敢妄动,真是恨不得冲上去把这老匹夫生吞活剥了。
“可福儿你若为苏家女,为何要由父皇出面将你放到傅家养?”赵竤基想不通。
“因为我是私生女,我的亲娘难产,在我出生后一个时辰就离世了。我亲舅和苏家争相要养我,争执不休互不相让。表姨母提议取折中之法,同时为给我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圣上特意提点傅宗弼就是希望他对我另眼相待进而对我更好,二来为保住我的本名归晚,归晚这名字是我亲爹给我取的。”
这么说永福的亲娘才是池家女?太子殿下觉得他可以理解了,可他的三弟不理解,赵鸣轩提出困惑:“那永福你的亲舅舅又是哪家的?既然隆中苏氏能请动父皇出面,你舅舅还敢和苏家相争吗?”
归晚垂眸:“我亲舅姓赵。”
赵?
赵竤基一愣,不该是姓池吗?赵鸣轩愣了愣意识到他自己就是姓赵,赵姓是国姓,难道这疯丫头的亲娘是宗室女?赖得再猜直接问道:“本皇子最讨厌讲秘密还遮遮掩掩的,你亲娘到底是哪位?你那亲舅又是谁啊,直接给我报上名号来。”
在场几乎全盯着永福郡主,她沉默半响才说:“你爹。”
“我爹?我——”赵鸣轩一时还没缓过劲来:“疯丫头你搞什么,我问的是你那个舅舅,你扯我父皇作甚,难不成我父皇还成你亲舅——”
说到此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看了眼太子,神情莫辩道:“永福你开玩笑吧,我父皇可只有一个同母亲妹,我姑母从突厥回朝之后可没有再嫁。”
哪怕牵扯到当今天子也没有人敢出声反驳呵斥,毕竟凭圣上对永福郡主的疼爱没有关系才是不正常啊,这秘密的可信度太高了。
身为储君的赵竤基的神情脸色都变了,心头扑通扑通乱跳。
“听说我亲娘难产时其他人一致要保大是她非要保小才能有我的出生,还听说我亲娘临终前求了她的兄长八个字:保我女儿、一世荣华。”
归晚答非所问,语毕又走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俯视之:“我在及笄时知道身世秘密,我真是笑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那时就有个念头盘旋在我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养条狗养15年都有感情,为何你对我连对条狗都不如呢?我杀你全家还是屠你满门啊?只是向你傅家借个姓而已,从头到尾没有叫你傅家出过一文钱来养。
因为买你的傅姓,作为回报给你一场泼天富贵,相当于白白送给你啊,我们互不相欠吧?可你是怎么对我?四岁,我四岁的时候你开始灌输给我要为家族贡献甚至要被予取予求,你想把我训练成傀儡给你这个家族当牛做马啊!五岁时……”
一条条一年年的陈列,永福郡主这回说得无比仔细清楚,把他用惯的压制压榨的手段,多年来当成亲祖父给予的孝敬,还有处理过的祸事——
甚至把记录着多年来在傅家撒出的真金白银账本和为傅家处理的祸事簿册也就是曾经给储君和三皇子看的那些账册也叫无情护卫长现身呈上来,一本本地拿起来砸向他,砸中傅宗弼的脑袋后还是傅经樟扑上去护住老父才避免被继续砸伤。
“我是圣眷是怎么来的?啊?是我的亲娘是我的至亲拿一辈子拿性命换来的!”
归晚红着脖颈吼出这句话,眼中的恨比屋外的夜色更浓:“我就算是个私生女也是我本家和外祖家的掌中宝,我凭什么要被你这样糟践?我欠你什么了?
我是杀你全家了吗?所以才能值得你不择手段地如报复一个和你有灭门血海深仇之人般欲要算计着将其一生都给活活榨干啊!知道身世秘密的晚上我真的想过把你挫骨扬灰啊,你以为我为何及笄还不回京?因为我怕没平复好得来把你给一刀捅死。”
怀里的父亲瑟瑟发抖,傅经樟苦笑不已,傅老太太也是无声而笑,笑得眼泪流出来了。
戴着镣铐的七人恨也好怒也罢反倒皆比之前平静,傅宗敏和秦进居然也是想笑,贪得无厌利欲熏心,太容易理解了,任凭这样的金山干放着而没有作为哪能是傅宗弼的作风?
姻亲和完全置身事外的看客们看得真是既唏嘘又鄙夷唾弃活该,明摆着是昏头了,都不是亲孙女还敢这么算计当圣上死了吗?
或许傅宗弼真的认为乃至深信不疑这个送来的孙女会永远在傅家吧……
赵竤基握紧拳头忍无可忍地要上前,涂绍昉见此冲过去假意阻拦特意大喊:“姐夫冷静,姐夫你冷静点,你会把那个老头给踹死的!”
他这句话绝对影响到三皇子了,赵鸣轩自己推动轮椅上前,抽出别在腰间的长鞭,扬起手就是狠狠一鞭抽过去,直抽打得护着老父的傅经樟的衣衫裂开瞬间渗出血来。
“闪开,否则本皇子的长鞭可不认人。”
傅经樟没动静,赵鸣轩可没说二遍的意思,反手再是一鞭,一鞭鞭抽得傅经樟几乎皮开肉绽,在老太太心疼不已时傅归晟挣脱母亲的拉扯跑上前护着挡在父亲前。
等到他也鲜血淋漓都没见三皇子有停手之意时是四堂弟傅归晋跑上前再护着,接着长房三个男的全部被鞭打了遍,在傅经著踌躇时,苏望姀祈求地看向长女:——傅归昶身上的鲜血在一滴滴往下淌啊。
“停手吧,我还要和他们谈正事。”
归晚拦住三皇子,赵鸣轩反瞪她一眼,还有什么事需要和这些人谈,不过给了面子收手,但他是看在这疯丫头很可能是他亲表妹的份儿上。
她再扫视过全场,扬声道:“刚才我就说,对老太爷了解得让我自己都觉恶心,我怕你跪吗?我当然受得起。你非要来这一跪把我和你最后的脸皮撕破,我就成全你。
正事也简单就是要那三张和离书,你跪之前主动权在你们自己,你这一跪就那么便宜了。不愿意签,我把我姑母接回隆中,你们傅氏子孙抱团等死,我必定不会手软。
签下和离书,傅宗弼你和老妻各分得俩儿子,傅经樟和傅经著改姓,老太太带着这批儿孙连同飘姨奶奶到河南宋州定居。
我姑母带儿女们回隆中,莫氏带俩儿子到宿迁定居,而傅宗弼你则带剩余的人到滨州,说白了就是要你这个家天南地北四分五裂。”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本来想把该缩的都缩减的,但改来改去怎么都不满意,最后传上来也比较晚了,唉
第136章
今年分裂等明年或者过两年又能聚集, 这疯丫头脑袋又出问题了提这种毫无意义的条件,赵鸣轩腹诽,只好拿长鞭鞭柄戳戳她。
涂绍昉同样考虑到破绽犹豫是否即刻提醒师妹时, 归晚已经再出声:“我只给老太爷你十息时间考虑,你不肯吱声, 我就带我姑母走了。”
赵鸣轩戳了又戳这丫头非但没反应还嫌烦把他的鞭柄给拍掉了, 气得想回头再骂她;不过条件提成这样也就这么着罢, 他派人过去折磨便是,敢把他亲姑母唯一的女儿兼他的女人欺负成这样,当他死了吗?
“晚儿?”苏望姀心惊胆寒。
“您愿意依旧视如己出, 我还是您女儿;您不想要, 我们就做回姑侄。您放心,表哥和表弟没傻会怕死自然知道跑回外祖家。十息时间到了, 无情过去带我姑母过来。”归晚吩咐,显然要来硬的。
无情踏步上前,傅宗弼终于从儿子的庇护中出来, 依旧跪地,所有人看着他拦住了欲上前的女死士,老泪纵横道:“大姑娘,我签, 傅家签和离书。
但当我这把老骨头求求你,你把经茂他们从后院救出来吧,多等一天他们就多一天危险,我都这把老骨头了实在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得加条件。”归晚没拒绝, 涂绍昉瞬间了然,循序渐进,不错。
“我答应,大姑娘说,我全部答应。”傅老太爷应得很爽快。
“这把老骨头算你还能活四年,带着儿孙们到滨州之后你两年内不能离开。我会请滨州府尹隔断时间派人去检查,或三四个月一回或半年一回,只要有一回发现你不在,又被我在老太太那里找到你,我就送你到牢里安享晚年。”
“好!”傅宗弼当即应了。
“不用着急,我话没有说完。对你,定期是两年;傅经柏和傅经茂再活二三十年没问题,他们俩十年内不能去找和离改姓的儿子。
被我抓到的后果同样是牢狱之灾,当然期限过后随意;还有,在此期间别离的儿子们对父亲的孝敬摊到明面上来,愿意给多少就看这些儿子的孝心你们不得主动索取。”
归晚问:“今晚就把未来两年和十年的账目清掉,做个断绝,答应吗?”
十年?!
不知事的孩童过十年能做父亲了,涂绍昉觉得十年的期限能保证从此真正生疏确实不错;赵鸣轩总觉得麻烦,他直接派人过去折磨才痛快。
武平伯和身侧的莫大人相视眼,过十年那傅家就是真的彻底散了,救的代价可很大了。在场几乎没人不这般想,唯独莫氏心中很高兴,她能彻底摆脱傅经茂了。
老太爷肯定算得清这笔账,可他最疼爱的儿女们还在受难,他拖不得;皱眉看向长子,傅经柏点头,傅宗弼长叹声:“好!”
“好!”
郡主同样应声好,提示道:“太太们身上应该有带着银票吧?二叔和四叔,表哥和表弟,还有四弟和三婶即刻就商量吧。但我建议你们实际些,算算你们未来能挣多少银两,养老母养妻儿再自己存些,还能剩下多少孝敬给老父?
尤其是二叔和四叔,你们要是给的多岂非显得傅经柏和傅经茂太无能了还要别宗改姓的儿子们来养老父?这真不好,当然你们媳妇嫁妆多富裕就两说了,赶紧的报个数出来吧。”
莫氏咬紧牙关,握住儿子的手,在孩儿手掌心写个三。她明面上的嫁妆才2万多两,给三万两就意味着还得回娘家借,谁也不能再挑出她俩儿子的错来。傅归晋点头。
哪怕知道已经仕途无望傅归昶眼中的恨意也已消退,这妹妹不是他的亲妹不是傅家姑娘,能说她有错吗?能叫她贡献什么呢?他听的时候很想不通,为何祖父就做得出来,换成他,他自认为也得恨入骨髓,又有什么资格再来批判?
衣袖被扯了扯,他看过去,傅归旭耳语小声:“哥,我能给出一万两,你有多少?”
“我?”傅归昶咬咬牙:“四万两吧。”这笔款项还是阿晚送给他才能有。
俩儿子孝顺愿意把大头都拿出来,傅归旭扬扬手掌想说定时他们母亲走近来,苏望姀压低声音道:“自己的银两自己收着,娘会把嫁妆分一半给你们父亲。”
宋氏和她婆母商量,宋氏想压但也知道不能压得太狠:“娘,三万两足够了吧。”
“五万两吧,你和老四媳妇各拿一万两,剩下的我出。”傅老太太长叹息,正巧这时四老爷傅经著凑过来问问情况。
他在那边想和二哥商量来着,他将来在哪还没着落呢哪知道还能挣多少?但是他又怕提议得少会被兄长揍还担个不孝的名声,想先等哥哥报个数,对半分他能接受就认了,可二哥他绷着脸没有和他商量的意思,他只能跑来找嫡母。
老太太把意思提了,傅经著觉得他能接受应得爽快,走回几步来到二哥身侧正要告诉他时傅经樟扬声报出了一个他认为实在和足够的数:“两千两。”
其他人:“……”
都准备万两数往上的众位纷纷愣住,傅经著不可思议地看向老哥,你比我还不孝啊?
你知道你老爹没几年能活了吗?你就拿二千两出来孝敬?!
看客们互相瞧瞧,发现嘴角有些抽抽,破船还有三分钉呢?何况傅家抄家前各位太太们把嫁妆都带走了家底肯定还算丰厚,傅经樟连个万把两都不愿意拿出来,这是想穷死他爹吗?之前表现得还很孝顺啊。
赵竤基以为自己听错了,涂绍昉也那么想,真是二千两而非二万两吗?赵鸣轩眨了眨眼,这是在搞笑故意讲笑话来着吗?归晚按按眉心,这情况她是真没料到。她以为二万两能有,然后她再压另外两方把银票总额控制在五万两。
连不想多给但委实觉得少的四老爷傅经著都问:“二哥,是不是再加点?”
“足够了!”傅经樟深思熟虑地算过才报的,解释道:“咱们今后是平民百姓,老百姓一家十多口一年能用百两的已经不多,我们给爹每年一千两绰绰有余了。”
其他人:“……”你进入角色可真快。
终于意识到次子对钱财有大缺陷的老父亲被噎得不上不下,可谁让傅经樟是真心实意觉得足够呢?他对银两没概念更向来过得穷啊,二千两傅经樟他自己确实能过的。
宋氏死死压住嘴角的笑意,终于意识到责任心重还经常散财的丈夫有个大优点,他不会过更没想过如何穿金戴银,他当然不会比着富贵的来。
“可你们应该绝对能算地主的!”
涂绍昉跑上前,好意劝道:“两千两的数额相当于你们俩兄弟每年各出五百两,有你们的前例在,那侄儿们肯定不能再越过去;就算傅归昶兄弟们再每年都各自拿出四百两,傅经柏和傅经茂也只能各得八千两,太少了吧?”
“大哥和三弟都有手有脚难道还要靠儿子们的孝敬过?”傅经樟听完是真觉得多:“归晋兄弟俩都还在读书哪来的银两,归昶兄弟俩每年能挣多少?拿八千两不是要喝他们的血吗?一千两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