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沈卿卿面前,比她高出了半个头,当年他离京时,两人还是一般高矮。
少年腼腆,与儿时的纨绔小子不甚相似。
想当初,沈卿卿与仇珺瑶在盛京是出了名的捣蛋鬼,沈卿卿感慨了一下物是人非,主动说,“瑶瑶,你这次打算在盛京待多久?”
仇珺瑶挠了挠后脑勺,正要说话,宫人朗声通报,“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当即停止寒暄,分男女列站好。
除却沈卿卿之外,各世家贵女也有到场的。
马上选秀之日就开始,但沈卿卿知道,除却给景帝选新人入宫,皇太后还想给太子等人择妃。
而今日到场的贵女们,便是皇太后挑中的候选人。
皇太后被宫人簇拥着坐在上首时,沈卿卿与众人一道行礼。
她感觉有道视线看着自己,当她抬头去看时,目光与久未谋面的皇后娘娘恰好对视上了。
然而,皇后娘娘却似乎只是巧合与她对视,转瞬移开视线,似乎根本不曾看她。
沈卿卿愣住,又继续给皇后、长公主请安。
皇后娘娘常年闭关,鲜少露面,沈卿卿在宫里仅仅见过她几次,上辈子皇后娘娘是自尽的。
那年沈家陆续遭殃,爹爹被景帝下令砍了头颅,当天晚上就传出皇后娘娘在后宫自缢而亡的消息。
上辈子诸多事情,沈卿卿都不曾明白。
纵使如今重活一世,但也不代表她能看透一切。
隐约之中,她总觉得皇后和爹爹之间……
啧~
打住!
不能继续幻想下去。
另一方面,萧瑾年是皇后的长子,可萧瑾年不在宫里待着,却潜伏在沈家……?
按着大周规制,立长立嫡,萧瑾年是嫡长子,按理说太子之位是他的,他放着储君不当,藏在沈家当主母作甚呐?!
沈卿卿一阵脑壳疼。
人人都言,越是美貌的女子,越是愚钝。
这话或许不假。
如她这般美貌的娇.软女子,当真猜不透前世的是是非非。
“都起来吧。”皇太后让众人起身,又赐坐,依旧是男女分开坐。
太子等人坐在内殿左侧,贵女们在右侧。
沈卿卿身边便是白芷若,和户部尚书嫡长孙女王淑娇。
上辈子,王淑娇嫁给了陶家的表哥---陶文渊。
她记得王淑娇并没有参加选秀,也不曾列为皇子妃人选,难道这辈子会发生某种改变?
沈卿卿收敛神色,又往皇后的方向看了一眼。
皇后虽贵为六宫之主,容貌秀丽温婉,但脸上并无浓妆艳抹,除却一身华贵的皇后服之外,整个人素寡的很,与一旁的陶贵妃、白贵妃的奢靡明艳有着明显的区别。
但皇后看上去却是气度上占了上风。
长公主扫视了一眼内殿,笑道:“我数年不曾归京,你们这些个孩子,眼下瞧着倒是眼生了。这两位可是白家和沈家的丫头?”
长公主话音刚落,白芷若乖巧应答:“回长公主殿下,臣女名芷若,白帝师正是民女祖父。”
沈卿卿知道,长公主这次来盛京,是给仇珺瑶物色世子妃的。
白芷若肯定也知道这一点。
不过,白芷若可看不上区区一个西南王世子,她的目标是太子和四皇子。
太子是储君,四皇子是她嫡亲的表哥,万一将来储君之位有任何变动,白家支持的四皇子也是大有希望。
上辈子白芷若便是嫁给了四皇子。
可恨的是,她招惹了一圈贵公子就算了,还让兄长也受牵连。
沈卿卿这时接话,“长公主殿下,我便是沈家幺女,您离京之前,还抱过我呢。”
相比白芷若的乖巧,沈卿卿天生娇柔,一句娇嗔,更显得可人。
长公主被逗笑了,“我就知道你这丫头还记得我,好些年没见了,小模样倒是愈发标致,也快及笄了吧?可以准备嫁人了。”
沈卿卿又说,“回长公主殿下,我来年及笄,真要说起嫁人,还是白家姑娘比我更着急,前阵子我偶然瞧见白姑娘在斗诗楼观赛,估摸着也是惦记着诗魁,几日前还救了我家兄长,可我又听闻,白姑娘与四殿下……”
沈卿卿一言至此,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唇,做惊骇无措之状,“天!我方才都说了些甚么?白家姐姐岂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她当即侧身,抓着白芷若的手,“白家姐姐莫怪,只不过是太多的巧合发生,我还以为白姐姐急着嫁出去,这才周旋于好些公子之间。”
白芷若抖着手,精致的面容极力维持着镇静。
这种场合,她半点不能失态,偏生这沈卿卿委实叫人恨的牙痒!
选秀之日在即,盛京贵女,有一半都在绞尽脑汁尽快定下婚事,这本不是什么秘密。
可经沈卿卿一说出口,她白芷若便莫名其妙就与“水性杨花”扯上干系了。
白芷若面上笑的很抽搐。
真想把盛京第一宠弄死!
她笑道:“沈家妹妹说笑了,你也说了,都是巧合,祖父祖母年事已高,我只想承欢祖父祖母膝下,暂时无婚嫁之心。”
沈卿卿一脸震惊,“白家姐姐!你怎的这般想不开,莫不是打算终生不嫁了?!”
白芷若这次不是手抖了,她是整个人都在抖。
她岂会不嫁?!
不过是时局未定,白家还在观望,而她也在观望,她白芷若这辈子定然是要嫁人中之龙的!
白芷若僵住。
在场诸人皆是心中了然。
其实,不仅仅是白芷若一人,不少贵女都在观望,世家嫁娶,绝不可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长公主眼底的笑意渐深,仇珺瑶一直对沈卿卿念念不忘,她早就听闻沈家幺女骄纵无度,还以为沈卿卿已经被沈家养成怎样顽劣不堪的性子,可原来是个小人精。
白家和沈家的恩怨素来已久,长公主大约明白沈卿卿的用意,她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却见这小子傻愣愣的盯着人家小姑娘,眼神都痴了,又傻又呆。
长公主:“……”
这厢,太子等人面色微异。
他们自是知道,如今在盛京,他们便是贵女们的头号选择对象,但同样也极有可能只是备胎。
谁也不想当备胎,尤其是身份尊贵的清高公子们。
不管白芷若究竟是什么心思,都让人很是反感。
白贵妃脸色不太好看。
按着她的打算,白家的女儿只能嫁给四皇子,但白家似乎还有其他打算。
皇太后慈祥一笑,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仿佛根本没有看懂方才的小插曲,“白家丫头这叫什么话,你们都是如花似月的姑娘,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白芷若这才松了口气,她自是要嫁人,而且定要在选秀之前定下婚事,姑母已经尊为贵妃,她总不能嫁给自己姑父……
想来皇太后是给自己解围,看来在太后娘娘眼中,还是看重白家,看重她的。
白芷若当即道:“太后娘娘教导的是,臣女定谨记太后教诲。”
沈卿卿心里翻白眼,皇太后不过是随意说了一句,几时教导她了?!
仇珺瑶一直看着沈卿卿,两人幼时一块长大,一眼便能看出她的小心思,他很好奇她的事,问:“对了,沈二丫头,我远在平南王府就听说了盛京贵女被山贼所掳一事,你那日是如何躲开的?”
沈卿卿一直在找机会重提旧事。
仇珺瑶此言一出,沈卿卿心里更是喜欢他,真真是个体贴的小郎君。
她从锦杌上起身,朝着皇太后跪下,“白家办雅集,却让数家贵女遭殃,那日若不是我与姐姐临时回府,只怕也是平白遭了罪,陶家表姐至今受惊过度,至今神志不清,梦魇不断。臣女以为,白家理应给诸多贵女一个说法。白家在盛京好歹是数一数二的门第,那日雅集,为何会让山贼得逞?臣女委实想不明白,太后娘娘,您能想通么?”
皇太后:“……”
一直沉默的陶文渊抿了抿唇。
陶海棠那日在山贼窝出卖了沈家女,沈家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便是不愿意和解的意思。
这次沈家给了暗示,陶家如何能不配合?
陶、沈两家是姻亲,即便陶氏死了多年,但两家的关系还是无法隔断。
将来若是沈家出事,陶家多少会受牵连。
故此,但凡能保住沈家,陶家一定会不留余地。
不管是为了沈家,还是沈卿卿,陶文渊都选择站出来。
他起身,也行礼道:“太后娘娘,微臣的庶妹的确是受惊过度,除却臣的舍妹之外,那日遭殃的贵女也需要讨一个说法。”
皇太后的表情抽搐。
白罗博是景帝的老师,白家纵然有错,她也要给帝师一点面子。
所以,那日众贵女被山贼所掳一事,景帝只字不提,就算是翻篇了。
沈、陶两家如此咄咄相逼,皇太后无奈,只好看向了白贵妃。
白帝师已经七十高龄,文人清高狂傲。
白贵妃身为白家女,自然也不能赖账。
今日,皇后,长公主皆在,白贵妃纵使输了气势,颜面不能丢,她道:“太后,上次让山贼得逞,是白家之过,既是白家举办的雅集,白家自然会给各家姑娘一个说法,但凡是受了刺激患病的姑娘,白家会一应补偿。”
皇太后闻言,点了点头。她瞧着沈卿卿眼眸纯澈干净,真真是是个人畜无害的娇花儿,可皇太后却突然觉得毛骨悚然,不过当即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沈家幺女,自幼宠溺,性子顽劣,如何会是一个心机城府之人呢?!
她绝对没有心机!
一切都只是巧合。
太子、三殿下、四殿下这时皆是面色各异,都看向了年仅十三的沈卿卿。
谁人不知沈家背后可是五十万沈家军!
沈卿卿的婚事尤为重要,她若嫁不了自己,那也绝对不能嫁给对手!
……
在皇太后的坤寿宫用过午膳,皇后便以身子不适请辞了。
沈卿卿等人行礼跪拜,当皇后带着宫人离开,沈卿卿又感觉到了熟悉的凝视,可她朝着皇后看过去时,皇后已经领着宫人逶迤而去。
难道是看错了?
是她太自恋,以至于总觉得,就连平时鲜少露面的皇后也对她格外在意?
哎,她虽然美貌,但也并非男女老少通吃。
沈卿卿很快回过神,并没有多想,她与皇后、太子都没甚交集,除却一个行径诡谲的萧瑾年是她的“继母”之外,她想不出与皇后娘娘之前还有甚干系。
作者有话要说:沈卿卿:重生之后,我每天都在忙着做媒,给自己找嫂子,给堂姐找夫君,我自己物色良人,还想给爹爹纳妾,我真的很忙,没心思看话本。请母后以后不要再诱惑我看风月话本子。
萧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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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早上好,今天的奉上,么么么哒~
第14章 落入怀中
五月的黄昏甚美。
从皇宫出来,便可见漫天晚霞如火。
仇珺瑶亲自送沈卿卿出了宫门,今日在宫里他不便一直抓着沈卿卿不放。
五年前,两人的关系甚好,幼时还在一块午睡过,不过仇珺瑶有些惧怕沈家的继侯夫人,幼时便就觉得继侯夫人对他甚有意见。
他还记得,几年前的盛夏,他与沈卿卿在沈府后花园的池塘采荷花,沈卿卿不甚落水,被继侯夫人及时捞起之后,狠狠挨了一顿戒尺,那次还被罚了禁闭,后来沈家就不太欢迎他登门了。
仇珺瑶看着沈卿卿由丫鬟搀扶着,坐上马车,她动作轻缓淑雅,倒是不像幼时毛躁,而且行动之间,隐约露出一股子病弱美。
仇珺瑶隐隐失落,他在西南王府这几年被看管的太严,身上的棱角都快被磨平了,此番来盛京,还以为能畅玩一番。
可怎的就连盛京出了名的女纨绔也变温雅了……
仇珺瑶望着日落西山的远方,忍不住内心一片苍凉,只觉物是人非。
隔着一层纱幔,他对马车内的人道:“卿卿,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府,正好也拜访一下沈老太太。”
沈卿卿装的很累。
果然当一个娇.软.美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呢。
她点了点头,“也好,祖母也时常惦记着你,还有小地瓜,它已经长成大地瓜了。”
小地瓜是当年仇珺瑶给沈卿卿的八哥,只不过被萧瑾年没收了,那鸟一直养在梨园,被萧瑾年吓的话都不会说了。
仇珺瑶很想问问,沈卿卿是否惦记他,怎的一封信都不给他回,他的书信,她又可曾收到?
但转念一想,两人都已经不再年幼,该矜持的时候还是需矜持。尤其不能让沈卿卿瞧出他的轻浮。
仇珺瑶带着两名西南王府的随从,骑马走在前头,沈家的马车在后面。
沈卿卿端坐笔直,小蛮腰撑得很累,毕竟仇珺瑶是曾经说过要娶她的人,她半点不能让他瞧出不贤淑。
从皇宫出发,行至长街时,落日已经消失在西面天际。
沈卿卿的马车内有一只秋香色的大软枕,玳瑁还给她备了不少吃食,甚至暗格里还藏着话本子,都是让她打发无聊闲暇的。
奈何,今日伪装的太过了,她有点掌控不了火候。
正懊恼着失策时,马车突然发生一阵巨大的颠簸,沈卿卿没有留意,小身板一下子撞在了车壁上,疼的她眼冒泪光。
“姑娘!您没事吧!外面有刺客,姑娘莫要出来!”
玳瑁的话音刚落,马车外就响起了打斗的声响。
刺客?
沈卿卿从未受过这种待遇,不管是她,还是仇珺瑶,似乎都没有被人刺杀的必要?
为什么?
盛京的治安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她抱怨着。
此时,仇珺瑶已经拔剑,他只带着两名西南王府的随从,而杀手明显是有备而来,招招致命,他只会三脚猫的功夫,此刻甚慌。
他才来盛京第一日,也没招谁惹谁,如何会遭遇这种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