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语塞。
的确,营救沈老太太、沈楚风和沈卿卿的法子已经了然,太子和仇珺瑶这个时候过来,非但帮不上什么忙,还有可能引起景帝的猜测。
尤其是太子!
他如何伪装不好,非要扮成女装,万一被景帝知晓了,他一旦发散思维,从而联想到了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最终,仇珺瑶和太子被沈家的下人领了进来。
仇珺瑶惊讶的发现,他父王的侍卫竟然也在场:“无名,你怎会在此?”
萧瑾年无暇与少年多言,只淡淡道:“奉王爷之命。”
仇珺瑶震惊了,他的父王什么时候也这般膨胀?皇上刚关押了沈侯爷,父王就指派了自己人过来,他难道就不担心……
仇珺瑶第一次敬佩起自己的父亲。
太子穿着女装,脸上还有胭脂水粉,和当初萧瑾年装扮的继侯夫人在气势上天差地别。
萧瑾年简直没眼看他,淡淡撇开了视线,拒绝和这样丑陋的人对视。他的小姑娘还在大理寺,若非他足够沉稳,现在就想带人铲平了大理寺。
太子偷瞄了他哥好几眼,只见萧瑾年俊脸无温,面无他色,他一时间也搞不清他哥到底是什么意思。
太子和仇珺瑶落座,议事厅内的诸人皆沉默着,仇珺瑶偷偷看了几眼沈诗诗,发现她清瘦了些,眉目之间的清媚更加明显了,美的惊心动魄。
仇珺瑶很着急。
万一沈侯爷出不了大狱怎么办?
会影响他成婚的!
仇珺瑶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沈诗诗早就过了适婚的年纪,仇珺瑶不能让她继续等下去,一年之后必须要将她娶走!
“沈家大哥、二哥,老祖宗和沈侯爷的事,相信你们也都听说了,那眼下可有应对之策?”仇珺瑶从来就没这么操过心。
沈澈和沈淳兄弟两人在仇珺瑶脸上反复看了看。
仇珺瑶被他二人看的毛骨悚然。
这时,兄弟两人又和萧瑾年对视,这仨人似乎是达成了某个一致的协定。
萧瑾年对太子和仇珺瑶自是了解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况且,沈澈和沈淳出的是什么馊主意,萧瑾年也心中了然。
他嗓音无波,仿佛是在叙说着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沈家镇守北疆数年,在北疆的地位不可取代,皇上已经有意让徐朗接替沈侯爷,但如若徐朗不够格,又或是沈家在朝中的地位,依旧无人取代,皇上便不会动侯爷。”
大周能打战的武将不在少数,但能镇住北疆的,却只有沈家军。
徐朗是景帝的心腹,手上已掌盛京三支禁军卫队,一旦盛京有任何风吹草动,徐朗只会听景帝一个人的命令。
仇珺瑶又问:“哦?是么?那就是说如果除去徐朗,事情就会有转机?”
萧瑾年不想欺负孩子,可既然他问了,他便说:“世子相貌俊逸,乃白玉一样的少年,正合那徐朗的胃口。”
太子正在一旁细细听着。
闻言后,一口热茶喷了出来。
他手里的资源有限,加上顶着太子的身份,很多事情不便调查,但徐朗此人目标太大,太子早就知道,徐朗好男风,而且口味刁钻,专是喜欢家世煊赫的贵公子。
仇珺瑶懵懂无知,可太子是个老江湖。
他真是没想到啊,他哥和沈家两兄弟怎么能这么黑呢?
仇珺瑶好歹也是沈家的女婿,怎么能让他去勾.搭徐朗?多好的一个青葱少年啊!被污了怎么办?
沈诗诗这时也抬头看了一眼,但又欲言又止。
仇珺瑶反应慢了半拍,可到底已经在太子跟前熏陶了数日,后知后觉也算是明白了过来。他白皙的俊脸瞬间涨红:“那、那我试试看?届时,你们一定会给我做后盾吧?”
他可不能真的把自己送给徐朗!
他还是个雏儿呢!
仇珺瑶故作镇定,内心却是慌乱的一塌糊涂。
但他不能退缩,他要做一个能够配得上沈诗诗的男人!
萧瑾年轻应:“嗯,世子只需要将徐朗引上钩即可,其他有我安排。”
沈澈和沈淳也向他保证。
“阿瑶放心,你是沈家女婿,沈家当然不能让你真的出事。”
“是啊,阿瑶,哥哥们护着你。”
仇珺瑶抿了抿唇,如今责任重大,他瞬间感觉自己高大了不少。
沈诗诗见他一鼓作气之状,简直语塞。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个任务的深层含义?!
……
议事结束之后,沈诗诗单独叫了仇珺瑶说话。
这傻子于她而言,就是弟弟一样的存在,两人虽然已经订婚了,可在沈诗诗心里,还是依旧如初。
她真是不忍心看着仇珺瑶去跳火坑。
其实,徐朗虽然对世家弟子格外垂涎,但相貌秀丽的小倌也未尝不可……
两人在水榭边上站立,沈诗诗见仇珺瑶紧紧握着宝剑,神色严肃,她不由得一笑:“阿瑶,你可知这次的任务是做什么?”
仇珺瑶当然知道,他又不傻。
可他没法说出口。
他是要去.卖.弄.色.相.去.勾.引徐朗……
不过,仇珺瑶很快就换了一个思路,沈诗诗这般关心他,他更是不能让她失望:“我会尽力而为,沈家的事就是我的事!”
少年信誓旦旦,似乎根本不知道沈家如今每一步走的有多艰辛。
等待沈家的,是杀戮重重。沈家能不能安稳,还是一个未知。他却上杆子和沈家扯上关系。
事已至此,沈诗诗也不能挡着他,况且……这件事的确是需要他。
沈诗诗不喜欢亏欠别人的,对于仇珺瑶,也不知要怎样回报。
两人四目相望,沈诗诗不知与这少年说什么,仇珺瑶却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一门心思想与沈诗诗多少几句,比方她喜欢吃什么,又或者钟爱什么颜色的衣裳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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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小卿卿
沈家这个节骨眼下,仇珺瑶也知沈诗诗没有那个风花雪月的闲情雅致,遂安慰道:“你、你放心,我会和你一起度过沈家这次难关,你莫要害怕。”
这话说出来似乎有些多余,仇珺瑶当然知道以沈诗诗的性子,她是不可能畏惧的。
见沈诗诗轻轻点头,他壮着胆子唤了一声:“诗诗-”
诗诗……诗诗……
真好听。
沈诗诗见少年眼神诚恳,发自骨子里的赤子之心,让她不忍心斥责他,以前当他是孩子,现在也没法一时半会就改变,沈诗诗到底没有说出伤害他的话,又是轻轻点了点头。
仇珺瑶觉得自己进步很大,他不舍得离开。
沈诗诗对他而言就是水中月、镜中花,又像是天上的姣姣星辰,他不敢亵.渎,但又忍不住去靠近,难得两人单独面对面谈话。
仇珺瑶一点都不吝啬的夸赞:“诗诗,数日不见,你变的更好看了。”
沈诗诗:“……”或许她错了,仇珺瑶本质上就是一个孩子,她怎么能指望他一夜之间稳重成熟呢。
“你也好看。”沈诗诗发自内心道。
仇珺瑶瞬间噎住,话题好像无法继续下去。
……
太子萧墨池终于逮到了靠近萧瑾年的机会。
双生子之间总有着一种微妙的亲切,他对萧瑾年是如此,但他总觉得萧瑾年有点……嫌弃他似的。
太子慌张之余,手不由自主的把玩着垂在.胸.前小辫子,又上上下下将萧瑾年打量了一遍。
他很快得出结论。
坏结论是,他大哥与父皇当真是寻不出一丝丝相似的地方。
而好结论是,萧瑾年同样也不像沈楚风。
太子心里琢磨,外甥多像舅,难道他大哥是随了穆家人?
可惜了,穆家满门被诛,萧瑾年到底长的像不像穆家人,已经无从考据了。
萧瑾年站在湖边,总感觉背后目光灼烫。
“……”到现在,他自己也怀疑,太子与他是否真的是同血脉的双生子。
萧瑾年一转头,太子当即收回了打量的视线,行动十分局促,轻咳道:“咳咳,你这些年……你好么?”
萧瑾年蹙眉。
沈卿卿是他带大的,故此他很清楚一个缺爹少娘的人是怎样的心性,怎么好像太子也是?
“甚好。”萧瑾年寥寥二字。
太子只觉被人泼了一桶凉水,这些年他一直盼着能像今日这样能与大哥单独见面,袒露彼此身份。
在他的幻想中,大哥会与他相拥痛哭,自此二人将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甚至是他在东宫私藏的那些殊色,他也能与大哥分享。
但他大哥似乎并没有久别重逢的欢喜,他浓郁的双眉蹙着,清隽秀美,如徐徐清风,朗朗明月。
太子如今这身女装,的确是寒碜.猥.琐.了些。
大哥嫌弃了?
看来这年头,仪表外在当真尤为重要,吃饭需要相貌,认个亲也需要相貌。
太子知道萧瑾年这些年独宠一个沈卿卿,不免心中憋闷,他才是亲的弟弟呢!
太子内心像是浇上一层酸醋,表面维持着严肃庄重,道:“母后很忧心你,你……是不是与沈侯爷商榷好了……打算起事了?母后的精神时好时坏,我担心她熬不了太久了,你们……还是快些吧。”
太子这话太过直截了当,萧瑾年没说话,但紧锁的眉宇已经表露了他的心情。
太子后知后觉,当即摆手:“别误会!我不是皇上派来细作!皇上虽然明面待我极好,可我知道,他总有一日会杀了我。”
萧瑾年:“……”
他看着很凶么?
太子就这么不经吓?
时辰不早了,萧瑾年觉得太子一身女装委实碍眼,遂催促了一声:“殿下可以回宫了。”
太子的心又是一阵拔凉:“……”还没说上几句呢,怎么就赶他走?
真的不相拥一下么?
太子见萧瑾年神色焦虑,突然想起了沈卿卿眼下还在大理寺,大约明白他要做什么,就道:“大理寺少卿是我的人,沈二姑娘在里面不会有事的。”
萧瑾年点头,他不明白太子怎么这样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大家都是男子,有甚么好看的?
“我先走了,殿下请自便。”太子不走,那他自己走吧。
萧瑾年迈开腿准备离开,太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很是不甘,真的不抱一下么……就一下都不行么?
在东宫的这二十年,他的日子如履薄冰,每每深夜时分,都会想他的大哥。他知道,总有一日,他们还会相逢,虽然路阻且长,但信念一直都在。
他冲着萧瑾年的背影唤道:“大哥,我一直在等你,母后也在等你!”等你归来,救我们于水火之中。
萧瑾年侧过脸,步子稍顿,他并没有停留,继续迈步离开。
……
沈卿卿非常的后悔。
她一开始就不该意气用事,身陷囹圄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豪情壮志。
她在想,今日自请入狱时,盛京命妇贵女,乃至贵公子们都会对她刮目相看,然而这也不能弥补眼前的艰难处境。她甚至还能听见耗子钻洞的声响。
好在祖母她老人家也在身边,不然沈卿卿觉得,自己大概要哭……
果然,她只适合当.娇.软.美人。
吃苦受难这种事,她可能干不来。
沈卿卿嫌脏,就一直坐在长凳上,一步都不想多挪动。
沈老太太阖眸了片刻,睁开眼来,看着一脸委屈的孙女,叹道:“卿卿莫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咱们沈家人从来没有软骨头。”
沈卿卿眨了眨大眼:“可我觉得不吃苦,也能成为人上人。尤其是像我这样美貌又智慧的女子。祖母,今日咱们走错棋了,早知道就应该答应赐婚,然后再暗中弄死南夷七王子,如此一来,祖母和父亲无事,我也无事。冲动当真容易酿成大错,日后咱们还是谨慎小心的好。”
沈老太太:“……”
老人家心情复杂,沈家怎么会出这样一个小东西?不过,她的话很有道理啊。
沈老太太一时间无言以对,抓着小姑娘的小手,放在掌中捂了捂。
虽然还没入冬,但大理寺地牢着实冰寒,还渗着一股子阴冷可怖,也难怪沈卿卿会后悔自请入狱。
沈卿卿心里窝着火,她没有能力对付景帝,但一个南夷七王子,她还是可以亲手处理的。
“祖母,我想了一百种弄死南夷七王子的办法,最可恶的还有白家,等我出去,定要对白家主动出击,咱们是沈家不能继续任人欺负了!白罗博那个老不死的,若非因为他的次子贪墨军饷,才致数万将士活活饿死,爹爹也不会砍了他的头颅祭天,以我看,爹爹当年下手真是太轻了,杀了白二爷算什么?就该连白罗博也杀了,明着不能杀,那就暗着杀!”
沈老太太:“……”孙女被养成这样,真的不是她的责任。
但,沈老太太仍旧觉得,小孙女的话非常有道理。
她依旧无言以对。
一阵脚步声传来,叔孙两人先后止了话。
少卿,便有几个兵卒提着食盒走了过来。这边是女牢,按理说应由女皂隶过来送饭。
沈老太太起身,将花容月貌的小孙女护在了身后。
但看清来人是谁时,沈老太太这才舒了口气。
牢房门被打开,装扮成兵卒的萧瑾年将食盒放在了落了漆的破旧方桌上,朝着沈老太太点头示意,之后目光就落在了沈卿卿身上。
她今日入宫赴宴,稍稍打扮过一番,直至此刻,精致的小脸在火光中绽放出别样的美感,有点凄楚,又有点可怜,更重要的是,她似乎更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