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婉柔以帕遮唇,轻咳了两声,心道:这丫头这般随性,倒是像极了我年轻的时候,莫不是这一切当真是天注定的缘分?
穆婉柔又单独和萧瑾年多说了几句。
萧瑾年和太子虽然都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但萧瑾年这些年流落在外数年,穆婉柔对他自然是格外关心。
沈卿卿又是沈楚风的女儿,她当然要多多交代几句。
“瑾年,卿卿这等容貌的确是罕见的好看,可你也要知道分寸,她岁数还小,不宜生育,且再养几年,你们再……母亲的话,你可明白?”穆婉柔当然相信自己的儿子,日后就算是问鼎帝位,身边也不会莺莺燕燕一大群。
所以,沈卿卿身上肩负着生育子嗣的任务,身子骨一定要调养好了。
萧瑾年素来很有主张,在沈卿卿身上虽也有失控的时候,但也不至于僭越。
此刻闻言,他俊美的脸上溢出一抹淡淡的红,因着他寻常时候过于冰冷,这副模样倒是更显得清隽异常,“母亲,儿子明白。”
穆婉柔点头,“你能明白就好,女子太早生育,对身子骨不好,你若是实在忍不住就……”
“母亲!”萧瑾年打断了穆婉柔的话。
他做事一惯有分寸,当然不会让沈卿卿有任何危险。
至于那种事……
也不是他能控制好的。
萧瑾年面容淡淡,仿佛并没有因为方才的事而受到任何影响,“母亲,儿子自有分寸,你莫要担心了。”
穆婉柔笑了笑,如今离开了皇宫,又和儿子待在一块,她心情大好,“瑾年,母亲甚是高兴。”
萧瑾年点头,表示自己理解她。
“母亲,沈侯爷那边……母亲知道怎么做吧?”萧瑾年问道。
穆婉柔脸上的笑容一滞。
她也搞不清自己如今对沈楚风是什么心境了。
曾经一心为了他着想,后来听说他娶了陶氏,她还亲眼看见了沈楚风带着身怀六甲的陶氏入宫,她起初当真是心如刀绞,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老天不会对每一个人都怜悯。
“瑾年啊,母亲心里只有你和墨池了,只盼你们兄弟两人好,日后你回京,定要保下你弟弟,这些年他很想你。”穆婉柔最担心的莫过于兄弟反目成仇。
好在,太子并不看重帝位。
不过……萧瑾年似乎也不是很在意。
他道:“嗯,儿子明白。”
……
入夜之后,众人皆回了各自的帐/篷。
眼下,南夷铁骑已经被驱赶到了地界线,但沈楚风并没有向朝廷如实禀报,沈家已经决定过几日稍作修整就攻入南夷,这一次定要将南夷彻底扫清,免去一切后顾之忧。
这几日沈家军在清算战利品,日子还算安宁。
等到夜深人静之后,沈卿卿将自己裹好,从牛/皮/帐/篷里钻了出来,之后朝着萧瑾年帐/篷所在的位置,一路狂奔了过来。
她这人吧,当真不知“矜持”二字如何写。
此前并没有对萧瑾年动/情时,对萧瑾年的接近自然是排斥的。
可她如今喜欢他了,她当然要让萧瑾年成为她的人。
盛京第一宠的男人,那必须完完整整属于她一个人。
而萧瑾年都已经弱冠好几年了,她很担心萧瑾年的纯/元,会被哪个狐/媚子给骗走了。
此番数日未见,她要亲自检查一下才行。
还没走进帐.篷,沈卿卿迎面撞到了一人身上,她吃痛,等到抬起头来,才看清了沈楚风微冷的脸。
这阵子,沈楚风忙于击退南夷铁骑,也无暇和小姑娘说说贴己话。
父女两人的关系才刚刚缓和,萧瑾年就来了,吸引了沈卿卿所有的注意力。
更可恨的是,自己的女儿偏生把萧瑾年当做了香馍馍,大半夜的也要来找他幽会。
“你想做什么?”沈楚风气不打一处来。
沈卿卿捂着小鼻子,马上大战在即,她与萧瑾年眼看着又要分开,要知道她打小就没有离开过萧瑾年身边,自然是极想他的。
“既然被爹爹识破,我便不做掩饰,我是来看我未婚夫的!”沈卿卿已经知道了自己早就许给了萧瑾年。
得知这件事之后,她对萧瑾年更加依赖。
沈楚风心头不痛快,萧瑾年不允许自己和穆婉柔叙旧,现在还要霸/占/他的女儿,怎叫沈楚风不气愤。
“胡闹!快给我回去!等回到盛京,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学习《女戒》!”沈楚风抓着沈卿卿的胳膊,要将他带走。
萧瑾年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一把捏住了沈楚风的肩头。
两人武功皆是上乘,沈楚风一时间挣脱不开萧瑾年,就这么僵持着。
萧瑾年担心沈卿卿冻坏了,就说,“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卿卿听话,先回去。”
沈卿卿咬着唇,心里万般委屈。
以前萧瑾年是她的“继母”,她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
如今,两人定情了,反而诸事不便。
沈卿卿瞪了沈楚风一眼,她的力气也是甚大,抽回自己的手腕,气鼓鼓的转身离开,“哼!我迟早要嫁人的,爹爹还是趁早适应吧!”
沈楚风被这话伤的体无完肤。
看着沈卿卿离开,又看着她迈入帐/篷,沈楚风无力与萧瑾年争执。
这时,萧瑾年却冷着一张脸,说:“侯爷大可放心,卿卿年纪还小,我不会做过火的事,没有成婚之前,不会碰她。”
沈楚风最担心的莫过于自家的白菜会被猪给拱了。
听了萧瑾年这话,沈楚风满腔的怒火,一瞬间被熄灭。
扪心自问,萧瑾年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本事远在自己两个儿子之上,如果女儿嫁给他,沈楚风既放心,但又不放心。
放心的是,萧瑾年能护住沈卿卿。
不放心的是,一旦萧瑾年变心了,沈卿卿会被他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
萧瑾年似乎看穿了沈楚风,他刚才已经入睡,身上只着单薄中衣,但并不惧寒,可见这人的身子骨有多硬朗。
年轻人,肝火甚旺啊!
沈楚风又在心里暗暗嘀咕。
萧瑾年道:“侯爷不必再多虑了,卿卿是我带大,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是我,最疼她的人也是我。况且……侯爷不会以为这世上还有哪个男子能从手中抢走她?”
眼下之意,沈楚风不同意这门婚事也是不行的!
就算是沈楚风不同意,他萧瑾年照样势在必得。
此刻的沈楚风突然晃神了。
见萧瑾年这般强势,他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的确,他也出类拔萃的男子,可面对皇权和帝王,他还是妥协了。
没有娶陶氏之前,穆婉柔便是他一生挚爱的女子,可纵使如此,他还是选择了放手。
倘若当时,他可以像萧瑾年一样,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自己喜欢的姑娘抢到手,他和穆婉柔之间就不会沦落到今日的境地。
沈楚风的喉咙愈发干涩沙哑。
他长叹了一声,没有再纠缠萧瑾年,独自一个人往夜色深处走去。
……
次日一早,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天际放晴,广袤的土地上时不时有几只麻雀飞过。
用早膳时,沈家众人发现沈楚风的眼袋呈现一片暗青色。
沈卿卿还在生气,但瞧着这样的爹爹,她也有点心疼,就主动递了一碗煮沸的羊乳过去,“爹爹过几日又要打战,多吃些为好。”
穆婉柔也在场,她换上了胡人的棉衣,梳了两条麻花辫,岁月带去了她的天真灿漫,倒是对这张脸格外厚待,看上去不过才二十大几的岁数,和萧瑾年坐在一块,不像是母子,反而宛若姐弟。
沈楚风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心头无比刺痛。
其实,这些年,穆婉柔所承受的痛苦,远远比他要多。
他难以想象,穆婉柔是如何与杀父之人相处的。
营帐内,气氛诡异的尴尬,沈楚风和穆婉柔的前尘过往,在场诸人皆知。
真要是论起对错,还当真说不出到底谁对谁错。
郁娴最是理智,她道:“南夷定然已经开始防备,不过大周历来仁慈,他们必然想不到咱们这次会乘胜追击,以免夜长梦多,三日之后就开始扣边吧。”
郁娴很有气势,沈诗诗也不甘示弱,“叔父,我自请一队人马,提前潜入南夷边境!”
仇珺瑶当即附和,“我与诗诗一起,也好有一个照应。”
沈澈和沈淳也是这个意思,速战速决,也好回去解决盛京的事。这些年算是憋屈坏了,沈家人都盼着能够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
沈楚风后知后觉,这才回过神来,“好!如此甚好!”
穆婉柔默了默,两个人一直这般陌生相待也不是办法。
在出征之前,穆婉柔单独见了沈楚风一面。
时隔数年,两人还是头一次近距离的面对面站着,沈楚风不知如何面对,他愧疚不安,也憎恨曾经的懦弱和妥协。
第106章 沈家无人敌
二十几年过去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好像根本没有变过。
年少轻狂的时候,沈楚风一心以为,自己这辈子定当分风光无限,娶最美的姑娘,赢最漂亮的战场。
世事变迁,他曾经以为这辈子最心爱的女人就是穆婉柔,无论何时,她在他心里总有一个位置。
此时此刻,与穆婉柔面对面站着,沈楚风眼前又晃过了陶氏的影子。
陶氏性情温婉,为人善良,也是个端庄美艳的女子。
那时候,盛京皆知沈楚风和穆婉柔之间的故事,陶氏自然也知晓。
不过嫁入沈家之后,她并无怨言,反而对沈楚风爱慕有加,人心都是肉长的,沈楚风过了一年便与她同了房。
后来的日子,他虽然鲜少在盛京,在只要待在沈家,便与陶氏琴瑟和鸣。
不管是穆婉柔,又或是陶氏,沈楚风都喜欢,发自内心的喜欢。
穆婉柔不太清楚沈楚风如今的想法,不过她自己的心思却是十分清晰。
她要重新撑起穆家,还要护着她的两个孩子。
景帝,她必然是要杀的。
这世上,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谁也逃不了!
“楚风……这些年你可还好?”穆婉柔问了一声,她本想问问沈楚风,是不是将她给忘记了。
不过,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是很重要了。
寒风瑟瑟,沈楚风盯着穆婉柔的眉眼,她还是如最初时候一样漂亮,沈楚风本能的脱下了身上的大氅,要给穆婉柔披上。
可就在他的手刚要伸过去时,穆婉柔后退了一句,“这样不妥,你我以后就是亲家了。”
亲家……
从昔日情/人变成了如今的亲家,这样的转变让沈楚风一时半会还无法全身心接受。
男人自己喜欢的女子,都存着明显的占/有/欲。
尤其是当初沈楚风和穆婉柔已经好到了谈婚论嫁地步,彼此之间也亲密过。
沈楚风这阵子以来,一直胸口憋闷,此刻更甚。
“婉柔,我……我知道你恨我,是我不好,是我无能,是我没有去兑现当初对你的诺言,你要怎么恨我都行!”沈楚风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这样承认自己的错,他心里会好受一些。
穆婉柔轻轻摇了头。
其实,纵使她和沈楚风之间再也不可能了。
但在她心里,沈楚风依旧是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之一。
“你想多了,我现在只盼着孩子们能好。那时得知你娶了陶氏,我当真恨过你,可如今不恨了,你也是被逼无奈。再者……我感谢陶氏,感谢她嫁给了你,若是没有她,你一个人孑然一身,那可怎么办?”
穆婉柔嗓音沙哑,微微哽咽。
她真正爱过他,恨也恨过,但还是盼着他能好。
陶氏给沈楚风生了两儿一女,单凭这一点,她就无法与陶氏相比了。
爱情没有先来后到,缘分有时候当真是天注定的。
沈楚风没有料到她会这般说,铁骨铮铮的大将军,眼眶突然红了,他没法说服自己忘却陶氏,可也放不下穆婉柔,他生命里出现过的两个女人,哪一个都无比重要。
未及沈楚风开口,穆婉柔又轻笑,“好了,就这样吧,我该说的也说了,咱们就做亲家,也算是一家人,这就够了。”
说着,她转身离开,强行压制的情绪,不让泪珠子落下来,她没有去拭,生怕让沈楚风看出端倪。
就这样挺好。
她和他的缘分,在二十几年前就已经断了,如今重续起来的,是他们的孩子。
……
一日后,沈诗诗带着人马先行一步潜入南夷境地。
仇珺瑶全程警惕相护。
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沈诗诗护着他。
带着仇珺瑶在身边,沈诗诗很多时候根本无法施展拳脚,但如今她也不忍心撇开仇珺瑶,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他。
沈诗诗临行之前,萧瑾年交代了一句,“大军会在两日之后攻入南夷城门,你要确保这两日烧了对方粮草,断了南夷一切后路!”
萧瑾年的做法,一向都是狠、准、快。
沈诗诗了然,而且这也是她的想法。
她已经等不及了,这片广袤的草原曾是父亲和兄长们挥洒热血的地方,如今她也站在这里,并且手持兄长的宝剑,亲手为了他们报仇!
沈诗诗应下:“是!将军!”
沈诗诗带着人马离开营队时,沈楚风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
他才是真正的执掌帅印的大将军,但似乎沈家军也都听从萧瑾年的指挥,又见穆婉柔和沈卿卿都恨不能十二个时辰待在萧瑾年身边,沈楚风心里滋味古怪。
他老是感觉,萧瑾年就是他的克星……
又过了两日,南夷粮草被烧的消息传了过来,沈家军整装待发,沈楚风身为挂帅大将军,自是要亲自帅兵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