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看了眼王八盒子,视线没过多停留,反而对那把铲子挺感兴趣的。
六个大男人吞进肚子里,哪怕是蟒蛇,也觉得自己需要些时间消化。
况且,从这个人身上,蟒蛇隐约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当时这人身上还带着特别浓郁的狼血味儿。
蟒蛇谨慎地慢慢滑进了山洞,撤退的时候一双眼睛还直直地锁定着青梅,是在防备青梅忽然动手。
青梅见状,也没去管它,而是跳下去,把王八盒子跟铲子都捡了起来。
青梅准备把铲子留着自己用,刚好龙眼泉群那边的木屋里还缺了个趁手的种菜工具。
这铲子跟普通铲子相比,前端格外锋利,反射着冷光,一看就知道这玩意儿除了打洞,还能往人身上砍,效果绝佳。
那王八盒子,青梅就准备连同田寡妇,一起上交给公安局。
因为临时遇到这事儿,青梅也没能去看望旗杆跟裙子,就在山里带着几个人转了三天,转头又拎着田寡妇下山了。
下山的时候速度更快点,毕竟之前青梅还特意带着他们绕了不少路。
饶是如此,也用了两天,毕竟有田寡妇在,青梅就要多个累赘,还不能尽施手段,这让青梅对田寡妇的嫌弃越来越大。
且说大岗屯里,赵三明知道青梅要上山,如今家里还有不少粮食,两个地窖都是满满当当的,菜园子里的菜也才刚种下去,正是需要人照看的时候。
越来越居家的赵三明着实不放心家里那一摊子事儿,所以带着狗子,第二天就早早地赶回了家。
这次出去,他带回来了零零碎碎许多东西,不仅填补好了灶头需要的那些东西,还带回来了几只小鸡崽以及两只大鹅。
因为粮食紧缺的缘故,前两年还有人家养了几只鸡,现在却是基本没有了。
赵三明忽然逮这么些家禽崽子回来,回家的路上可没少被碰巧撞见的妇女询问。
赵三明只说是在干哥哥那里匀的。
对外,赵三明以前救过张大海,两家来往紧密,之后就结拜成了异性兄弟。
这也不稀奇,若是有了救命之恩,年龄差不多的就是做兄弟,年龄差得多一点的,那就是干爹干儿子,总归是要当作家人来看待才是知恩图报。
赵三明跟狗子回到家,看院门还是走的时候那样,也是松了口气。
打开院门,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去了,狗子率先就放下装小鸡小鹅的篮筐,迫不及待地去给鸡鹅捉虫子挖蚯蚓拔嫩草去了。
这会儿也才下午四点多,如今是五月初,天气已经渐渐暖和起来了,白天变长了。
赵三明也就没管他,自己放下背后背着的蛇皮袋,先去打开房门上的锁,进屋里各处看了一圈,确定没被人动过,这才算是彻底放心了。
也不知道为啥,现在赵三明但凡是离开家去外面,总觉得家里会出啥事儿,特担心家里,可以说是不亲眼看着这个家,他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安生不下来。
这其实就是因为赵三明现在对这个家付出的心力越来越多,可以说家里每一个角落都是赵三明在打理。
毕竟青梅从来都是只关注地窖里的存粮以及锅里的食物,其他的地儿?
怕是房子塌了,只要没塌掉灶台以及地窖那边,青梅就能淡定从容地思考该先吃饭还是该先收拾残局。
出门在外总是闹腾的那颗心放下了,赵三明也不急着打扫房间,先去把蛇皮袋拎进屋,然后找出工具,抓紧时间给鸡崽鹅崽圈出个棚子来。
因为院子宽敞,做个临时用的鸡圈还是很容易的,不外乎就是去柴垛里找些得用的木柴,然后就敲敲打打,往泥巴里钉下去几根稳固的桩子。
因为鸡跟鹅都太小,剩下的就需要用藤条一点点编起来,编到两个手掌那么高之后,藤条就能编得稀疏一些。
赵三明正蹲在那里干得起劲,旁边的鸡崽子鹅崽子还在篮子里叽叽喳喳嗬嗬嘎嘎地乱叫,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大黄大黑的叫声。
另又有还在地里上工的社员们高声说笑的声儿。
这气氛,可以说是特别舒服,赵三明都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
赵三明干得很专心,所以面前忽然有个女人出声儿喊他,愣是把赵三明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头一看,赵三明才发现是赵银花。
对赵银花,赵三明就直白得多了,当即就站起来,拍着屁股上的泥一边皱着眉不耐烦地责问对方:“你这啥毛病啊,进人家院子都不知道叫个门儿?”
赵银花暗暗咬牙,又一次可惜自己跟赵三明是亲戚关系。
不过这会儿面对赵三明,赵银花还是笑得眼角带春,柔柔地说:“三明哥,我这不是跟你熟嘛,都是一家人,还这见外干哈?”
赵三明都笑出声儿了,毫不客气地道:“谁他娘的跟你熟了?还一家人?我呸!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就你那破名声,谁要跟你是一家人,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赵三明可不是大岗屯里那些不怎么出去的人,这才刚从张大海那边回来,路上就要路过镇上。
倒也不是特意打听,而是去供销社买东西的时候人家柜台员已经对经常来买东西,且下手从来十分爽快的赵三明熟悉了,知道他是大岗屯的,于是就顺口说起了从大岗屯嫁过来的赵银花。
因此,赵三明可知道赵银花现在是个什么破烂玩意儿,原本对赵家其他旁支亲戚就很不亲近的赵三明,对赵银花就更不喜欢了。
不过现在赵三明都忙着照顾家里家外的,又是个大老爷们儿,也不至于拿个娘们儿的破事出去到处说。
可谁叫赵银花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还特特跑来他面前烦他呢。
哪怕是没遇见田寡妇之前,赵银花也很少受到年轻男人这样的慢待,一时半会儿也是被赵三明毫不客气的态度给弄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张着嘴都不知道说啥了。
赵三明低头看看才完成到一半儿的鸡圈,再看篮筐里已经挤得不耐烦,纷纷拍着小翅膀想要跳出来的鸡崽鹅崽,眉头皱得都打结了,“行了行了,有事儿就赶紧说,没事儿就麻溜滚蛋,没看见老子忙着呢!”
别看赵三明现在在青梅面前有多软,在屯子里干活的时候脾气也还算好。
可对待不喜欢的人,赵三明从来都是那二流子混混儿的德行,才不管对面的是男是女,只要是确定打不过他的,他都能骂骂咧咧,表现出不好惹的一面。
虽然这就是个纸老虎,可抵不住好吃好喝了这么两年,现在的赵三明已经可以说一句人高马大了,凶起来还是挺吓人的。
赵银花下意识地往后面躲了躲,心里暗暗唾一句:谁说现在赵三明改好,还不是以前那德行嘛!
因为赵三明态度恶劣,赵银花也知道自己肯定打探不出啥。
赵银花甚至怀疑,如果现在她多问两句对方家里存了多少钱多少粮,赵三明怕是真要打她。
赵银花无功而返,只能一边咒骂着等青梅死在山里,看赵三明还有谁来养他,到时候有他苦日子受的!
一边则是决定这两天多去跟屯里的妇女拉拉家常,看能不能打听出赵三明家这两年有哪些收入,又有哪些开销。
这么一估算,还是能大概猜出这家人的家当有多少的。
青梅嫌弃田寡妇,很不愿意多跟她呆。
刚好蟒蛇洞穴那边离半月屯的打猎区比较近,干脆也不回大岗屯了,直取半月屯,然后在半月屯找梁书记借用马车,这就哒哒哒地到了镇上。
对公安局,青梅也算是熟门熟路了,连守门的大爷看见青梅都笑着乐呵呵地打了招呼。
找到林队长,把田寡妇一交,再三言两语说了田寡妇等人以及那陈家男人的事儿,其他事儿青梅就不准备管了。
林队长看青梅交上来的王八盒子,再一听田寡妇身上竟然背着好几条人命,裙子下也拢着不少人脉,登时对此事重视起来。
让人把田寡妇暂时关起来,林队长又叫隔壁食堂送来饭菜,就这么一边跟青梅吃饭,一边问她一些更具体的情况。
林队长听完,放下筷子郑重其事道:“青队长,这事儿你也是受害者,所以今天你肯定是不能走的。待会儿我就叫小周去给你在招待所开个房间,对了,田寡妇交代的那个赵银花,既然现在还在大岗屯,以防她听到风声直接跑掉,到时候还是要你带人去抓一下。”
青梅又吃了一口回锅肉,细细品尝一番,觉得味道也不赖,于是点点头,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林队长很高兴,看她都把红烧肉给吃完了,干脆起身又自掏腰包,去食堂再打了一份过来。
青梅的胃绝对是黑洞,一桌五六个爷们儿分量的饭菜,林队长无心吃饭,其余的愣是被青梅一个人全给光盘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了,青梅是下午从半月屯那边的山里出来的,又在梁支书那里耽搁了一会儿,等到到了公安局,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得知青梅带着那伙强人在山里转了好几天,虽说青梅说得云淡风轻,可林队长换位思考一下,觉得青梅肯定也是好几天绷紧了神经。
于是吃过饭,林队长就让订房间的小周带着青梅去招待所休息去了,他自己则又是给局长打报告,又是点出一队人马,准备连夜就去各处走访探查。
柳下屯那边也派了人过去,这是要把孙酒鬼的尸骨给挖出来。
青梅在招待所里吃得饱饱的就舒坦地睡着了,林队长等人却是忙了个通宵。
等到第二天,青梅上午又配合着对田寡妇进行了审讯,中午吃过饭,林队长就点了副队长张照并两个队员,跟青梅一起回大岗屯抓赵银花。
赵银花在屯子里积极参加各种路边妇女们的唠嗑闲聊,模模糊糊也对青梅的家产有了些概念。
又想着青梅往常是三四天就从山上回来,这次却已经去了六七天了,赵银花觉得肯定是田姐他们得手了,自己也就开始琢磨着要如何对青梅家的那些钱财动手。
谁知她还没能想出个办法,青梅就回来了,还带着三个穿制服的公安,一回来看见坐在路边大石头上望着青梅家方向苦思冥想的赵银花,一抬手指着她就对三个公安说:“她就是赵银花。”
赵银花听得一脸莫名,然后就这么迷迷糊糊被三个公安扣上手铐板着脸直接带走了。
一直到走出了大岗屯的村口,已经晕菜的赵银花才终于反应过来,她真的被公安逮了,而且还是青梅指认的!
对现实终于有了明确的认真,赵银花顿时脖子一梗,脑袋往后一仰,翻着白眼儿直接就给吓晕过去了。
原本抓着赵银花胳膊看押她的公安无语地松开手,任由赵银花软倒在地。
“副队儿,这咋整?”
张照提了提裤腿,蹲下身,故意说:“要不然咱们就在这儿把她给炝毙了吧?反正带回去也是吃花生米儿。要是咱们抬着她回去,忒累人不说,指不定还要被指责对小媳妇儿动手动脚,那咱们也太冤枉了吧?”
说着话,张照就抻着腰,要去拔腰间炝套里的配炝,发出十分明显的声响。
两个队员面面相觑,不过等看见躺在地上直转眼珠子的赵银花,两人也反应过来了,站在旁边配合到:“啧,好像也是哈,可是咱们也不能无缘无故地开炝啊。”
另一个人想了想,一拍手,出个主意:“要不然这样,咱们把人给拉进旁边林子里,到时候就说是嫌疑人准备逃跑,咱们怕她跑了,只能被迫开……”
话还没说完,刚才还晕倒在地的赵银花嗖一下就坐了起来,胆战心惊地对三个公安说:“公安同志,刚才我就是太害怕了,就晕倒了,现在我没事了!”
张照忍不住乐了,挑高一边眉毛,十分不信任地瞅着赵银花,摸炝的那只手都还没放下:“真没事了?能走好几个小时的山路到镇上?”
旁边一个队员说:“要不然还是别勉强自己了吧,反正咱们也有办法了,保证不会让你受苦。”
赵银花动作麻溜地爬了起来,坚决表示自己完全没事了,走几个小时的山路而已,小意思!
其实她也是反应过来了,就她犯的那些事,顶多就是判几年劳改,要是真装晕再寻机逃跑,这三个人还真可能会直接把她打死。
比起死,劳改完全就是小意思了。
因为这个想法,等傍晚到了局里,赵银花招得特别积极,还主动说出了好些田寡妇他们的事,牵扯出了好几个省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第144章 1966年
最终田寡妇毫无意外地被判了死刑,孙酒鬼的尸骨也找出来了,也是这时候柳下屯的人才知道他们屯里竟然还发生过命案,且还不是第一次。
一时间,柳下屯也算是出了名了,跟嘎子村差不多,都是坏名声。
可以想像,此后至少十几二十年,柳下屯跟嘎子村的年轻男女们在婚姻市场上很大概率会滞销。
青梅果然又获得了上头的奖励,这次甚至还有锦旗,上面写着“铲奸除恶,尽忠职守”八个金字儿。
念在这次青梅也遭遇了恶人的报复,险些被杀害,所以上面领导开了个小会,额外又给了青梅二十块钱以作安抚。
也算是受惊吓的精神损失费了。
另外公社里给的杂七杂八毛巾肥皂搪瓷盆搪瓷缸铝饭盒等,就不多说了。
这奖励虽然丰厚,可其他人也只是羡慕一下,没人眼红或者不服气。
毕竟青梅这两年抓的犯罪分子,就算是公安局里也只有像林队长那样的老资历才有比一比的资格。
其他人顶多就是抓抓小偷小摸的,谁能跟青梅一样,运气那么好,一出手就必定是大案子呢,最小的案子那也是钱满仓等人那样的偷猎小团伙。
当然,说青梅运气好,也就是酸一酸,谁都清楚,要是换成他们有这个“运气”,怕是坟头草都长了一米多高了。
到了秋天,因为今年风调雨顺,东北省这一片都是大丰收,可算是把头顶上堆积了两年多的阴霾给吹散了。
清水镇上面的联合公社就琢磨着庆祝一下,另外也把这两年表现好的同志都给拉到一堆来,该做典型代表的就夸一夸,宣传宣传积极向上的精神。
该批评一下的歪风邪风,也要提一提,让下面的基层干部都警醒一番。
清水镇这边,青梅就当仁不让地给推荐了上去。
青梅是不怎么乐意去的,秋收结束,正是野鸭要南飞,山林里鹿肥羊壮的时候。
结果跟着江红军去公社开会的时候,休息时偶然听旁边两个小干事唠嗑,说起联合公社那边的食堂师傅是什么什么御厨后人,青梅立马就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