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青梅回答,不远处悄摸摸许久没敢吭声的雄鹿就探头探脑往呦呦地叫唤两声,好似也在学周堂叔般傻乎乎的询问。
围着熊瞎子查看熊皮完整度的青梅不明白凡人的思维方式,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点点头,乖乖回答:“嗯,死了。”
熊死没死,不是明摆着的么,这个对话实在很没必要。
熊瞎子已死,其他人三两下连滑带跳地下了树,纷纷围拢过去,胡子叔上前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熊山,抬手就给青梅肩膀上来了两巴掌,飞着一对粗短黑眉哈哈大笑:“可以啊丫头,本来还以为你是瞎整,没想到还真忒死这棕毛儿了!”
青梅虽然身体被强化了,可一时不察,还是被胡子叔的厚实巴掌拍得左肩一沉,石头叔见了连忙把他给拍开,自己围着青梅说起话来。
说些什么?不外乎就是问青梅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到底是咋弄死熊瞎子的。
这些话也都没啥意义,毕竟青梅就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跟熊瞎子干架,有啥都看完了。
江红军等众人情绪缓和过来,这才让大家伙别围着青梅了,“刚才那几个人呢,听着声儿,是故意把熊引到俺们头上来的。”
刚才他们都躲在树上,那几个人钻出来的时候说的对话,恰好就被他们听了去。
虽然江红军开炝救了人,可主动救人,跟被**水东引,意义自然大有不同。
第25章 盘问来历
这话一出,原本还情绪激昂的众人沉默了,彼此相视,最后齐齐看向小队长江红军。
周堂叔说:“那几个人瞧着不像俺们附近屯子的人,难道是外头来的?”
所谓外头来的,那就很可能是偷猎的。
别看大岗屯的人能进山打猎,却是有组织有纪律的,打到的猎物回头还要交一部分上去。
这就好比古代的猎人要想打猎为生,必须得上个猎户,每年按照规定缴纳猎税。
换句话说,就是持证上岗。
而偷猎,顾名思义,就是黑户。
对方还带着炝深入龙凤山,到了这凤凰岭,想要偷猎的当然不会是什么野鸡野兔,而是值钱的大家伙。
牛大牛二石头叔等人纷纷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这个看法,江红军琢磨了一下,去看江六伯。
江六伯摇头,提议到:“现在说这些没用,咱们先看看那几个人是敌是友。”是这个理儿。
暂且定下意思,江红军他们回头去找青梅,却发现青梅已经就近找了块石头,正要嚓嚓嚓开始磨刀。
一边磨刀还一边回头看旁边的大棕熊,一看就知道这是磨刀准备剥皮宰熊呢。
几个汉子失笑,刚才还有点紧张的气氛登时烟消云散。
“丫头,这熊最好整个儿囫囵的抬回去再剥,屯子里的老瓢头可是一把好手,让他剥皮剔骨,能弄出好些值钱的地方嘞。”
普通人不知道哪些部位如何如何,切割的时候难免弄坏,那就可惜了。
另一个也是因为现在他们还在深山里,这头熊可不小,要是剥皮放血,血腥味指不定就引来别的东西。
虽然青梅力能忒熊,可要是来一群狼,那就不妙了。
青梅一想也是,刚才主要是她满脑子就想着要剥熊皮铺床睡得更舒服,一时竟是把这个给忘了。
意识到自己犯了错,青梅也不觉得丢人,乖乖收了磨刀的架势,站起身回到周堂叔旁边,跟其他人一样看着江红军,等待小队长的最新指示。
青梅虽有一身过人本事,可性格使然,她并不喜欢指挥别人,更喜欢找个英明睿智的头狼,自己安安静静当个打手。
江红军看青梅这么乖,暗暗感慨,单看青梅本人,谁能想到她小小的身躯里竟然蕴含着这般强大的能力呢。
青梅他们围着熊说话的功夫,不远处躲在营地窝棚里准备随时跑路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驴脸光头抬手摸了一把自己脑袋,满脸不可思议:“大哥,那么个小丫头,把熊瞎子硬是磕死了?”
旁边缩在窝棚最里面,正拿着别人面饼糊乱啃了一嘴的胖子闻言一惊,自己也拱着脑子挤到窝棚出口往那边看。
刚才暂且脱险后,一看见窝棚,胆子最小的胖子就一股脑往里面钻,恨不得像鸵鸟那般把脑袋埋进土里,只留个大屁股在外面自欺欺人,根本不管万一熊瞎子追过来时,处于窝棚最里面的话好不好第一时间逃命。
等钻进来后看见营地主人落在窝棚里的口粮,胖子本着死也要当个饱死鬼的想法,抓起来就往嘴里硬塞,所以并没注意外面的动静。
这个时候才发现熊瞎子居然没动静了,又听驴脸同伴这么一说,钻出来往远处一看,只看见几个人围着倒在中间的熊,登时惊得嘴都合不拢,里面没咽下去的碎饼子哗哗往下掉。
为首的是个方脸大汉,刚才青梅跟熊瞎子打做一团的时候他就密切关注着,自然看了个全程。
正满肚子转着各种想法,先听驴脸说了句废话,又被胖子挤得往旁边歪了一下,肚子里的邪火蹭蹭直冒。
偏此时又不是发火教训这两只蠢货的时候,只能咬着牙根子忍了,低声迅速跟两人叮嘱:“待会儿就说俺们是柳下屯的人,遇到熊瞎子就跟打猎队走散了,要是他们不信,你们俩别开口,给劳资装哑巴就成了,听懂没有?!”
柳下屯也是附近的屯子,当然,这个所谓的附近,都得按照方圆上百里来算。
现下山林子都成了集体公有,对偷猎行为实施严惩,情节严重的,能给喂炝子儿。
这事胖子跟驴脸也知道厉害关系,连忙点头。
打定主意,方脸大汉眼看着不远处的那行人已经端着炝握着刀满身戒备地往这边过来了,也不等对方靠近,自己就率先带着驴脸跟胖子出了窝棚。
差点被熊拍死的第四个人还倒在地上,这么半天都没动静,也不知是死是活。江红军带着人上前,蹲下摸了摸鼻息,有气儿。
又摸颈动脉,血还流得哗哗的,劲头十足,看来是昏死过去了,暂且没事。
方脸大汉趁机带着驴脸胖子上前,先声夺人佯装焦急地问,“老哥,俺们家老四咋样了?”
说着话地同时,方脸大汉还挤上去,在老四身上按了几按,看起来很焦急担忧。
虽说逃命的时候方脸大汉他们三个丢下老四先跑了,可面对熊瞎子的紧追不舍,这也算是情有可原。
周堂叔他们只能暗暗嘀咕一声没义气,旁的也不好多说。
江红军摇头,说了声这人没事,顺势问起他们的来历。
方脸大汉按照之前想好的说辞说了,末了还朝青梅他们尴尬地一扯脸皮子,衬着他黝黑泛黄的脸皮,一股憨厚老实的气息尽显无疑:“刚才实在不好意思,俺们也是被撵得慌了神。”
多的话就没说了,这样反而不会勾起人的抵触反感。
青梅眼神闪动,心里转了一圈,视线不动声色观察起方脸大汉以及神色萎顿跟在后面的驴脸和胖子。
“柳下屯?那边的队长俺们认识,你们几个倒是脸生,不像是柳下屯的人。”
江六伯说到,一边不断打量三人。
方脸大汉讪讪一笑,嚅嚅片刻,这才坑哧吭哧说到:“我是柳下屯憨老木的外侄子,彭三婶是我大姨,俺们屯没进山打猎的任务,这不是馋肉了嘛,大姨就叫我过来吃肉。”
并不是每个屯都有资格进山打猎的,方脸大汉说自己叫彭满仓,是东三屯嘎子村的人。
至于另外三个,则是他的兄弟,因为想到几个兄弟家里有传下来的猎炝,彭满仓就想着叫上他们带上炝,也好帮自家姨父多打点野物。
这个说法倒是真的,就像大岗屯,其实也有这样的现象,只不过这次是他们今年秋猎的第一次进山,连屯里的小伙子都没带上,自然也就没准许谁家亲戚一起来。
可等到第三次第四次进山打猎,那时候老支书就会酌情允许谁家安排一两个年轻力壮的亲戚。
若是这亲戚还能自带猎炝,那更甭说啥话了,直接放行。打的猎物多,是整个屯得好处,因此没谁会不高兴。
另外再问了一些关于柳下屯的事,彭满仓答得溜溜熟,一看就知道是对柳下屯十分熟悉。
江红军跟江六伯仔细看了看三人,又查看了老四,确定他们平时都是庄稼户,对彭满仓的话信了一大半,警惕也放松了些许。
“行,既然现在大家都没事了,那咱们就先把篝火点上,等天亮了再说。”
刚才醒的时候就是下半夜两点多,一番折腾,又是上树就是跟熊瞎子正面对峙,个个都出了一身汗,可以说是又累又饿。
江红军让胡子去把剩下的半只狍子给上锅炖了,肉不够,就把能吃的野菜根茎蘑菇什么的一股脑往里面一扔一炖,凑合着填饱肚子再说。
其他人则做了火把,去附近林子里砍几根树杆子,回头要拿来做个拖架,把熊瞎子给滚到上面拖着下山。
今晚有了这么个意外收获,等回去的路上再随便打些野兔狍子,再加上一头活的雄鹿,也算是大丰收,为今年的秋猎任务来了个开门红。
虽是下半夜,营地里却是忙得热火朝天。
彭满仓借口要照顾老四,扯了驴脸一起进了江红军给他们临时安排的一个窝棚。
原本彭满仓还要叫上胖子的,可胖子盯着胡子叔从树桠上取下来的狍子肉,口水直咽,说什么也不肯进窝棚。
现在周围都是人,也不好明说什么,彭满仓只能暗暗瞪了胖子一眼,腮帮子鼓鼓地进了窝棚。
打猎队带进山的吊锅都是老一辈打猎队留下来的,年初大炼钢的时候老支书拍板让留下,是口被油水滋养得很好的上好铁锅,导热快,炖东西还香。
架在篝火上被熊熊燃烧的火焰这么一裹,锅里的水很快就烧开了。
狍子肉跟蘑菇根茎相继下锅,饼子也被穿在树枝上围着篝火烘烤,香喷喷的味道很快弥漫开来。
这次咽着口水守在胡子叔身边的人除了青梅,还多了个胖子。
胡子叔心疼青梅刚跟熊瞎子大干了一场,又知道她胃口一向很大,眼看着肉熟了,也没管炖没炖烂,先就拿了个当碗的粗瓷土钵给青梅捞了大半碗肉,“来丫头,先吃着垫垫肚皮,我再给你烫点野菜解腻。”
胖子看得满眼羡慕,眼珠子都恨不得滚进青梅接手的那碗钵里。
吃肉还要用野菜解腻,这日子也忒好了吧,比以前的地主也差不了多少了。
青梅眼角余光瞥见,没说什么,自己端了碗钹埋头开吃。
胡子叔扭头瞅了她一眼,只疑惑了一下为啥吃饭一向没什么声儿的青梅丫头现在吃东西吃得唏哩哗啦了。
转念一想,大概是太饿了,这两天又总跟他们一群糙爷们儿一起吃饭,估计是学了去,于是胡子叔也就抛开没有多想。
第26章 谁吃了我的饼
青梅吃得滋溜喷香,胡子叔看了还挺心疼,用勺子在吊锅里又翻拣了些下水炖一炖就能吃的蘑菇给青梅添上。
对于山里的人,蘑菇这些东西算不上啥稀罕的好货,可此蘑菇却是在实打实的肉汤里滚过的,这年头,但凡啥玩意儿沾上了肉味,立马就得身价百倍。
存心试探的青梅吃得满足极了,抬头朝胡子叔感激一笑,惹得胡子叔又给她捞了两块肉添上。
两人一时间简直可以说是父女情深,可苦了旁边的胖子,看得直砸吧嘴儿,只觉得嘴里的口水都要泛滥成灾了。
瞧了片刻,经受不住肉汤的诱惑,胖子厚着脸皮冲胡子叔憨憨一笑,开口就叫哥,“大哥,这肉汤,嘿嘿,炖得真香哈,能不能给我也尝一口?”
胡子叔斜着眼瞥他,脸上散发着慈父光辉的笑立马没了,只有公事公办的严肃认真,“不行啊,这肉都还没熬烂,我这就是给我家闺女尝看盐巴够不够。”
说完,胡子叔还正儿八经取了罐子捏了撮盐巴放进汤里,好像青梅那一大碗钵的连肉带汤真就是帮他尝咸淡的。
胖子没法,只能叹气,缩着腿坐旁边继续一边直楞楞地盯着青梅,一边毫不掩饰地咽口水。
青梅往不远处看了看,跟胡子叔说:“叔,牛二叔的火把灭了,我去给他送新的。”
说是要送,却没动,还捧着碗钵滋溜溜喝热汤。
胡子叔哪舍得让刚跟熊瞎子打了一架正急需补充体力的青梅跑一趟啊,赶紧自己站起来,从篝火里捡出一根燃得旺盛的柴火,跟青梅说:“丫头,你就坐着好好喝汤,我去给他重新点上就是,多大点事儿啊。”
转身走了一步,胡子叔又转身叮嘱青梅:“对了,饼子还没烤好,不过泡汤里吃还是没问题的,汤不够就自己舀!”
因为明天就准备下山回家,也因为共同经历了一场大难,江红军主动把自己带来的剩下的所有三合面面饼都拿了出来,让胡子烘烤一番分给大家吃。
他遇险的时候同伴都选择要下树与他同生共死,哪怕理智上明白这样的举动是错误的,感情上江红军还是十分感动。
四十好几的粗莽汉子说不出什么感性的话,只默默拿出自己能拿的所有诚意。
虽然老支书给秋猎队补贴了一斤三合面,却也不是谁都舍得全部拿来烙饼带进山做干粮。毕竟这些汉子谁家没有儿子闺女,甚至连孙子孙女都有了。
都说男人比女人舒坦,其实这就有些片面了,评判轻松与否,也该是以“是否有责任有担当”来划分。
眼前这些自然都是对家庭有责任感的爷们儿,得了稀罕物,大多都留在了家里,进山要吃的饼子就是杂粮糙饼,十个人里,也就家庭条件比较宽裕的江红军江六伯以及青梅真用了发的磨得细细的三合面烙饼。
综上所诉,篝火边烘烤着的三合面儿烙饼还是很稀罕的。
胡子叔让她饿了就泡饼子吃,可青梅也不至于在大家都还没开饭的情况下自己就单独吃小队长贡献出来的烙饼。
所以吃完了肉喝了半碗汤,还没感觉到饱,青梅想了想,放下碗钵转身回自己的窝棚拿烙饼。
反正明天都要回去了,今晚吃饱一点,回去以后可就没机会这么随意的吃底料十足的肉汤了。
毕竟食堂里要熬肉汤,也是水多肉少,大家能从汤里尝口荤腥也就罢了。待会儿肉汤泡饼,还要加点蘑菇野菜,那滋味,美滋滋。
满脑子想着吃的,青梅心情愉悦走回窝棚,结果刚看见窝棚口就停下了脚步。
虽说窝棚搭得很简陋,可至少枝桠叶子都很平展,然而此时青梅的小窝棚入口处却被人撑开了些许,顶上挡雨的大叶片也被顶得一片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