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说远了,就他们屯儿里也能有好些闺女愿意嫁过去呢!
刚才还心软着同情老弟的许大河一听,可不是这么回事嘛!
许大河脸色一变,皱眉肃穆地对赵三明说:“娘说的话总会有些道理,我相信弟妹也不会无缘无故就打你,你说说你回来那晚上干了啥?”
一问到这个,赵三明登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
干啥?就、就像平时那样打她呗。
看他那眼神飘忽一脸心虚的样,许大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收了自家碗筷站起来,给出最后一番忠告:“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大哥,认咱们亲娘是娘,你就好好听我们一句劝,回去好好跟弟妹过日子去吧!就像你大嫂说的,能像弟妹这样任打任骂还干活养家的媳妇,满县城地找也找不出几个!”
顿了顿,许大河摇头叹气:“弟妹想要跟你好好过日的心已经够足了,你想想看,弟妹明明有那一身寻常男人都比不上的本事,偏偏还忍了你快两年,你知足吧!”
刘大妞也跟着站起来,两口子连连叹气摇头地走了。
赵三明觉得憋屈,可憋着憋着,又渐渐觉得大哥说的话有道理。
那臭娘们儿明明有这样的能耐,偏偏任他糟蹋,可不就是心里喜欢惨了他嘛?
嘿,还真别说,这么一想,赵三明不憋了,反而还生出一股子得意劲儿。
瞧见没,再厉害,这娘们儿还是被他给迷得五迷三道的。
赵三明不憋了,也不怕了,站起身揣着碗筷,一抹嘴儿,抬着下巴鼻孔看人地迈着王八步出了食堂。
留下来打扫食堂的江燕子幺婶娘远远看见了,只觉得这二流子的模样真个没眼看。
屯子里不少知道青梅真本事的男男女女都为青梅可惜,而青梅此时,正看着菜园子里的两个坑,整个人都陷入绝对的阴郁中。
赵三明越走越得意,明显已经摆脱了软蛋媳妇突然暴起揍人的阴影,等走到能看见自家院门的位置,更是情不自禁哼唱起过年那会儿听过的二人转。
“一日夫妻百日恩呐,百日夫妻似海深儿啊……”
听见赵三明的响动,端着碗站在院子里的青梅终于动了。
沉默地进了屋放好碗筷,取了挂在墙上的两根麻绳,转身走到门边靠墙侧站,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
“……生儿那个育女传后代呐,一辈留下一辈人嘿……”
赵三明唱着歌儿,从外面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毫无防备,甚至周身还洋溢着得意兴奋。
哪怕是在白天,屋里也有点黑,赵三明没在院子里找到人,想着青梅应该是在炕上。
她在炕上能干啥?肯定是抓紧时间趁着天还有亮光,在给他缝补冬天里要穿的棉袄呢。
想到自己之前的衣服吃食都是青梅准备的,再想到当初刚结婚那段时间晚上搂着小娘们儿钻被窝的热乎劲,赵三明甚至觉得自己考虑一下以后待这娘们儿好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青嗷——!!”
一声满怀得意兴奋的青梅还没叫出来,赵三明只觉得身侧有冷风袭来,扭头一看,竟然看见了青梅阴冷的面容以及狠戾的眼神。
铺天盖地的痛苦记忆袭来,赵三明哪还剩啥春风得意啊,当即就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青梅已经在他嗷一嗓子的时候果断将结了套的绳子套在了他身上。
结扣特殊,是猎人爱用来做陷阱捕捉大型动物的活扣。
赵三明整个人往下一滑,绳结就立即收紧。
动作麻利熟练地将毫无反抗之力的赵三明绑了个结实,青梅一声不吭抬脚就踹。
赵三明像只苞米棒子,被青梅从门口踹到了屋里。
“青青青青青梅!嗷别打我!我错了别打我啊!好痛唔!我我我……”
今晚青梅似乎不打算动手,所以只动了脚,第一脚就踢在赵三明左肩上,直接给他卸了左胳膊。
失去了一条胳膊,赵三明仓促之间根本爬不起来,也无法反抗,只能滚在地上承受力道一次比一次狠辣的踢踹。
很快胸口那里就挨了一记心窝脚,赵三明只感觉自己呼吸都带着烧呼呼的痛。
当头一顿爆踢,赵三明根本没时间想青梅为什么又揍他,只想着青梅是想跟他过好日子。
所以赵三明拼了老命地想要张口说话,说自己愿意以后好好跟她过日子,说他以后再也不打她了。
乃至只要青梅不打他,他愿意以后再不去外面瞎混了!
可惜这些并不是青梅想听的,或者说,现在青梅并不需要听他说任何话,还嫌他吵。
又一次被踢飞撞墙滚了几圈后,赵三明挣扎着还想要说话,没想到不等他张口,下巴被一只冰凉的手钳住。
手指从两边往中间用力一捏,赵三明痛得下颚骨被迫张开,一团带着沙土与臭味的步被塞了进来。
抹布被塞得太粗暴了,有一部分触碰到了喉咙口,引得赵三明一阵干呕。
可惜施暴者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手软,不等赵三明缓过来,猛地一脚又踢到了他另一边肩膀上。
清脆地卡嚓一声,赵三明感觉不到右手了。
双手都无法动弹,登时吓得赵三明发出唔唔的哀鸣,恐惧绝望的眼泪淌了满脸。
一窝土豆,一棵大白菜,若是还在末世,这些食物已经足够要了赵三明十条小命。
等到赵三明软成一滩烂泥毫无动静后,情绪还处于狂风暴雨中的青梅这才逐渐冷静下来。
因为还知道要留他小命,青梅在失控时也知道分寸,所以到现在赵三明也还保持着意识的清醒。
青梅要的是赵三明怕她,怕到永远也不敢生出小心思暗算她的程度,清醒着享受完整个惩罚过程是基本操作。
痛哭流涕的赵三明哪里知道自己昏不过去的原因并不是身体养得太好,而是动手的青梅不允许他失去意识。
停手,蹲下,青梅伸手拨弄了一下赵三明的头颅。
赵三明蔫蔫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满脸冷漠的青梅正看着他。
赵三明瞳孔骤然扩散,而后收缩,混身伤痛却还是可悲地忍不住挣扎后腿。
是不是她打腻了,现在要弄死他?
呜呜呜他不要死啊,他今年才20,还有好多事没做好多路没走,他、他都还没给老子娘留下赵家的种嘞!
青梅抬手给了他脑袋一巴掌,声音冷得跟山峰上的冰坨子似的,“赵三明,知道今天为什么挨打吗?”
问完,青梅就冷冷地盯着他。
赵三明不敢拖延,连忙摇头。
要是在平时,赵三明还能用他那颗有点小聪明的脑子怀疑一下自己这样回答会不会挨打,可现在他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哪里还有精力去思考这些。
在刚才的一顿无情毒打中,赵三明无意中领会了一点,那就是不要撒谎。
青梅满脸阴郁,不复平时的木然,瞧着就像是地狱爬上来的饿鬼,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人冷到了骨子里:“因为你不经过我的允许,动了属于我,青梅的食物。”
这个家里里外外,任何一粒能下肚的粮食,都是属于原主的。
青梅不觉得自己占了原主的身份有什么值得愧疚的,在末世,良心都是稀罕物,更别说愧疚。
像青梅这样有一身本事却并不随意欺辱他人,认真守着底线过自己日子的人都少见。
食物是青梅唯一的逆鳞,而最没有资格动原主一切的赵三明却一口气动了她一窝三十几枚土豆以及一颗双手交握那般大的白菜。
没气得当场打死他都是青梅自制力惊人。
赵三明再没想到青梅二话不说就对自己动手,居然是这个原因!
脸上的眼泪流得更欢了,煽动的鼻孔里还吹出了一个泡泡,赵三明摇头表示否认,一边还甩着脑袋去看灶台那个方向。
青梅意识到他有话要说,还跟土豆白菜有关。
眯着眼顿了顿,青梅选择给他一个机会,抬手扯开了赵三明嘴里的抹布。
终于能顺畅地呼吸,在急切地张嘴大口呼吸中,赵三明心里竟然莫名对青梅产生了一缕感激。
来不及多想别的,赵三明怕自己再多喘几口气耽误说话,青梅要生气,连忙说到:“我没吃完,本来挖了土豆想煮,却没找到火柴。我饿得慌,就、就拔了白菜啃了叶子。白菜梆子都还在锅里呢!”
早知道因为这个就要挨揍,赵三明就是饿死也不会去动菜园子啊!
第15章 送谢礼
青梅半信半疑,去揭开木板锅盖一看,里面果然还泡着一窝二十多颗大小不一的土豆。应该是没洗干净,水里还带着泥沙。
另外还有一个白菜梆子,叶子跟一大半水灵灵的菜白部分都被啃来吃了。
换算了一下被吃掉的部分,青梅回身按着赵三明,准备给他把错位的左肩给他接回去。赵三明只以为吃掉一半白菜还是要挨揍,登时绝望地摊平了。
等青梅开始扯他衣服,赵三明终于发现不对劲了,梗起脖子去看青梅,还没缓过来的心里竟是泛起了嘀咕。
难道这娘们儿要、要那个啥?
可他混身痛得要死,如果他的小毛虫站不起来,会不会又引来一顿毒打?赵三明又是憋屈又是害怕,还有一点点羞愤。
没等赵三明鼓起勇气为自己辩驳,青梅的手已经按在赵三明骨节突出的左胳膊上。
踹的时候就考虑过位置跟力道,所以稍作摸索青梅就确定了程度,闷声不吭地手指一抓一捏,再一顶。
“咔”的一声软骨摩擦声中,赵三明张大嘴哑声惨叫,浑身一挣,右胳膊动弹不得,只能用力将自己缩成一团,像下了油锅的小龙虾。
青梅收回手,自顾自给赵三明松了绑,这才站起身,居高临下地说:“鉴于你没有吃掉土豆,折掉的左胳膊我给你按回去了,绳子也不用绑。不过你用手挖了我的菜,这是必须惩罚的事实。你脱臼的右胳膊明天早上我再给你接回去,今晚好好反省。”
太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青梅的嗓音有些嘶哑,落在赵三明耳朵里就像是毒舌吐舌头的嘶嘶声,自带一股阴冷。
赵三明一听,哪还敢怨恨青梅掰断自己胳膊啊,反而感激青梅的“公平公正”。
赵三明想,要是自己没吃那半颗白菜就好了,这样的话他现在挨完打就会啥事儿都没有了。
总结下来,就是以后再也不动这娘们儿的菜园子了!
家庭内部临时矛盾解决完了,青梅就继续无视赵三明,先拿簸箕将锅里的土豆白菜都装起来,端去外面洗了洗,回来再点火烧水。
缓过气来悄悄扶着墙坐起来的赵三明看见青梅从裤兜里掏出火柴盒,登时心里一阵郁闷。怪不得上午他翻遍家里都没找到火柴,原来是被人给揣走了。
傍晚收工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左右了,等吃完饭,又回来处理了夫妻矛盾,这会儿外面已经天黑了。
屋子里安静得很,只剩下灶膛里柴火燃烧发出的哔啵声,青梅如同雕像般坐在灶台前的木敦上,一双眼睛盯着灶膛里的火。
大概是火焰的倒映,让她的眼眸没那么冷酷,这让从来记吃不记打的小强赵三明同志稍微放松了一点。
看着火焰,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不知名虫鸣,青梅觉得浑身渐暖。
水烧热了,青梅把土豆丢下去一半,剩下的一半就埋到还带着炭火的灰烬中。
赵三明看着她忙活,又试探着挪了挪腿,发现青梅真不准备揍他了,松了口气,有心情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事到如今,赵三明还觉得大哥大嫂说的话有点道理,不过他也明白了青梅能忍他,看来不是因为对他有那啥心思。
女人家嘛,嫁了人不认命还能咋滴?唯一的想法就只有盼着男人跟自己好好过日子。
可咋样叫好好过日子?从来没安生过的赵三明迷惑了,茫然了。
他仅剩的一点小聪明让他认为,应该先试探一下青梅对他的想法。
比如说他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符合青梅想要的“好好过日子”。
要是让他像屯子里其他汉子那般每天起早贪黑下地干活养家糊口,赵三明就不乐意,甚至迟疑要不要直接跑掉。
“咳,青梅,你……没吃饱?”
想要打探,当然要先搭上话,赵三明壮着胆子开腔。
虽然刚才被踹得滚了半间屋子,还几次都撞到墙上,可因为没有被扇耳光,赵三明现在也就只觉得背脊痛、胸口痛,肚子痛,手脚痛,其他地方情况还算可以,至少开口说话只有一点痛。
——有了前一次更惨烈的对比,今天的赵三明竟然很快就把自己给安慰好了。
青梅没理他,毫无营养的话题,浪费说话的精力。
从末世过来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沉默寡言的,哪怕是话唠也能治好。
因为只有减少必不可少之外一切行为,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存体力与精力,才能在需要危急关头蓄力爆发,为自己争取又一次活命的机会。
房间里安静到气氛凝固,赵三明憋着一口气闷咳,发现没惹怒青梅,又接着轻声说:“今天你救了周小柱?他家都不送东西感谢感谢?也太不知恩了吧。”
回应他的,依旧是青梅纹丝不动的沉默背影。
没得到回应,赵三明反而越来越不怕了,这次都没停顿,语气自然地继续自顾自说话:“要不然我明天就去周家找他们要东西,别的不说,要碗苞米回来也挺不错的,回头咱们就能熬稀饭喝……”
“切点土豆块扯点白菜叶,再放点盐巴,那滋味,啧,好吃!要是能有坨猪油往里面沾一沾,那就是过年才能吃的油稀饭嘞……”
赵三明的说话声自动被屏蔽在双耳之外,好似朦胧不清忽远忽近的背景音,青梅在思索明天要准备的东西,另外秋猎结束后自己需要换哪些生活物资。
逼仄的昏暗房间里,一个自言自语越说越来劲,一个双目直视火焰,闻着逐渐飘出来的土豆香规划着自己未来一段时间的生活,气氛很是融洽。
忽然,屋外面响起院门被人推开的吱嘎声,同时还有江燕子清脆活泼的吆喝:“梅子!梅子在不在家?俺进来嘞!”
喊完了,江燕子还跟人说了句话:“周阿婆,进来吧,我看见屋里有火光,梅子肯定在家!”
青梅已经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就看见江燕子跟一个头发花白身子骨却很硬朗的矮胖老妇人。两人也看见了青梅,都露出了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