艮阳宗并非魔修宗派,它位于令丘山东部,由三位大乘期道修仙君坐镇,在诸多正道仙门中,算是最具有名望、弟子最多的门派。大部分其他的仙门,也都以艮阳宗马首是瞻,他们一句诏令下去,所有仙门都会派出高手相助。
当年巍元仙君就是杀了艮阳宗其中一名仙君的弟子,所以遭到追杀,在被追杀的过程中,他无意间看见一名当时还是少年的艮阳宗弟子,手中持有一件宝物,名为流明珠,格外光彩夺目,便心中想着什么时候可以拿别的法器去交换。
但千年过去了,他一直没找着机会去换,一来是因为艮阳宗在修仙界是出了名的惩恶扬善之派,他们的弟子但凡看见魔修就会击杀,死在他们手里的魔修道友没有万人也有千人,他堂堂合欢宗掌门为了颗珠子过去大开杀戒,总归不好;二来他也不知道那名少年现如今如何了,千年时间过去,或许他早已陨落,而那颗流明珠也指不定不知所踪了。
晏七颜一听有戏,便连忙拍着胸脯应承:“我可以为掌门取来流明珠,我们就以此为交换,如何?”
巍元仙君有些狐疑的看着她。
晏七颜举起手起誓:“你若不信,我就发誓。等我出去后,就立刻帮掌门取流明珠。如果取不回,那我就……我就……你们这里最重的誓是什么?”
“若违此言,永生永世,不登天阶。”
“好!若违此言,永生永世,不登天阶。”管他是什么,先应了再说!
她此誓言一出,巍元仙君破天荒就这么相信了,他长袖一拂,一柄崭新的法器就出现在她面前:“这是破凰剑,此剑与那枚疗伤丹,就算我们这次的交换。”
还能白捡一把剑,这交易划算!晏七颜满脸堆笑,一把将那剑接过:“多谢掌门。”
她想拍拍屁股赶紧走人,巍元仙君却再次将她拦下:“艮阳宗是正道之派,你是魔修,堂而皇之不可进入。这里有一件法器名为溷元狭天镯,戴上后可以隐藏你的魔修身份,遮掩你身上的魔气。”
“哦。”晏七颜伸手去接,巍元仙君把镯子微微抬高,没有立刻给她,他语气十分认真的叮嘱:“溷元狭天镯,以后是要还我的。”
“……好好好。”还你还你还你,小气吧啦的龙!
晏七颜踏出殿门后,长长伸了一个懒腰,她得了一柄新剑,还拿了个什么镯子,等返回紫凰山救了小太子,就带着他离开这些破地方。
她如是想着,才迈开脚步,就看见正前方恭恭敬敬站在那儿的段柏渊。他身上还沾染着昨日背她返回时蹭到的血迹,后背微挺,泛着身后朝阳的光华:“师父。”
晏七颜瞥了他一眼,想着之后他们就会分道扬镳,现在干脆态度好一些,毕竟这段柏渊一路来都对她颇有礼貌:“嗯,昨晚你那兽骑借了吗?我们今日返回紫凰山。”
“已借好。”段柏渊抬眼拂过她手上的新剑,“恭喜师父获得上品法器。”
“哦,我发了个誓言,答应帮掌门取回一枚流明珠,以此作为这把剑和疗伤丹的交换。”晏七颜随意回了一句。段柏渊却一怔,他抬起头来:“师父发的可是心魔誓?”
什,什么?晏七颜见他表情忽然凝重,原本高高兴兴的脸色也逐渐定住了。
段柏渊解释道:“心魔誓一旦立下,就必须兑换承诺,否则从此以后升阶无望,生生世世都会被心魔所困。师父既然应诺掌门,许下心魔誓,想来是已经有了打算,取回那流明珠。”
晏七颜:“……”
尼玛啊,她根本不知道这种事儿啊!!!!!!!!!!
兽骑是一只跛脚的能在天上飞的仙鹤,这只看上去明显有些瘦弱,却要载着晏七颜和段柏渊两个人死命扑腾翅膀。晏七颜抱着仙鹤的脖子,因觉得飞得太慢了,还拍了拍仙鹤的头:“你能稍微快些吗?”
敲敲敲,敲你个头啊敲!老子能飞多快老子不知道吗?!拿开你的臭爪!仙鹤内心很不满,但翅膀却稍微比之前扇得更快了一些。
有了兽骑,返回紫凰山的时间就快了许多,两人在一天一夜之后,终于降落在了紫凰山的山巅。
一众弟子已在门口等候,当晏七颜落地,众人便恭敬的跪拜下来:“恭迎师父归府。”
“太子如何了?”晏七颜开口第一句就是问沮渠封坛的情况。一边的司青明显有些不爽:“区区一个亡国太子,倒是比对紫凰山上其他人都上心。”
戚阳狠狠瞥了司青一眼,眼神包含警告之意。他直起身,规规矩矩的向晏七颜禀报:“太子已苏醒两日,只是他身上的毒无法清除,加上又不吃不喝,送进去的食物全部被退了出来。”
“被人抓来当了鼎炉,谁还能吃得下去。”司青完全不顾及戚阳的警告,直接毒舌道。
晏七颜皱起了眉头,她立刻起身前往天明阁:“我去看看他。”
她一走,其他原本紧绷着神经的弟子们略微舒了一口气。戚阳望着晏七颜踏入洞府的背影,抬起头看向段柏渊:“大师兄,师父她……似乎进阶了。”
“嗯。”段柏渊的目光,也越过紫凰山的层层薄雾,停留在晏七颜纤细单薄的后背。
第28章 太子的愤怒
晏七颜见到沮渠封坛时,他蜷缩在床榻的角落,脸色苍白虚弱,目光怔怔望着窗外。那儿栽着一棵绒花树,上面的绒花正一朵一朵飘落下来,坠到地面上。
她靠近一步,脚下踩到了似乎是之前被他打破的碎碗,发出清脆一声。
沮渠封坛立刻转过头来,目光略带警惕的望住她,脸上的神情有疑惑,有愤怒,有不甘:“是你。你害了我,害了北凉国,害死了晏将军!”
他的衣衫已许久未换,干皱泛黄,精致的脸消瘦了不少,再加上一直不肯进食,嘴唇白得已经看不到里面的血色。他望着她的目光是痛苦的,明明只有十四岁,明明向来锦衣玉食,却要被迫承受这一切变故。看着他那双悲痛的眼睛,晏七颜只觉得整颗心都揪痛了起来:“为什么不吃饭?你不吃饭,北凉就会复国,宴将军就会活过来吗?”
“不用你管!你走开!你这个坏女人!”沮渠封坛龇牙咧嘴的露着白牙,不想让晏七颜靠近。
晏七颜突然一步上前,直接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你的命是宴将军救下来的,你现在这样自暴自弃,是对得起她,还是对得起沮渠皇族?你若要复仇,就好好吃饭,好好活着,等你能力变强了,再来杀我。”
她的手揪得很近,床上的少年拼命挣扎着,手脚并用得拍打在她身上,指甲划过了她的脸,在上面划下一道道血痕。
但晏七颜一动未动,抓着他衣襟的手握得比之前更紧了:“你这样吵这样闹,能伤得了我半分吗?还是你觉得,这样打我几下,踢我几脚,就是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了?那好,我还可以继续做更残忍的事,你的那个晏将军还留着尸首,我把她挖出来,千刀万剐,鞭尸掏心,到时候你也会像如此这样‘报仇’吗?”
“住口,你这个恶魔!”沮渠封坛突然动怒了,他猛地一甩手,狠狠击打在晏七颜的头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流满她整个额头。
许是被自己突如其来的一击吓到了,沮渠封坛整个人顿住,跪坐在床上的双腿紧紧收紧,脸色又青又白,悬在半空的手握着拳,几乎要掐出血来。
晏七颜却轻轻一笑,她伸手将他整个人抱起来,放到了膝盖上,就像小时候抱着他玩一样:“我答应你,若是有一日你能赢过我,我就将这条命给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许是靠得太近,沮渠封坛只觉得身后一片柔柔软软,他虽然在宫中,但也极少有人敢如此抱他,即便是从前的晏七颜,那也是硬邦邦的铁板身子。现在他身后的,却是一个少女柔软的身躯,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药香:“登,登徒子!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哈哈哈,好,我放开手。”看到他忽然涨红了脸,连小巧的耳朵都变得红扑扑的,晏七颜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她松开手,将他放回床榻上,“等会儿我再让人给你送来吃食,你吃饱之后,我带你去艮阳宗。”
“我不去!”沮渠封坛以为又是什么不好的地方,强烈的排斥。
晏七颜却郑重其事道:“你必须去。那里是正道门派,没有魔修,不会吃你、害你。你要在那里好好修炼,习法术,练剑,等有一日你爬的比我高,变得比我强后,再来找我。”
沮渠封坛一怔,他抬起头,眼神有些迷茫:“你不怕以后我来杀你吗?”
“不怕,我等你来杀我。”
天明阁内,窗外的阳光一缕一缕投射进来,照在晏七颜单薄瘦弱的肩上。门外托着托盘的戚阳静静站着,托盘上是刚刚做好的新饭菜,还冒着徐徐白雾。
第29章 真相
晏七颜要去艮阳宗一事,第二天便传遍了整个紫凰山。她是合欢宗魔修,身上魔气深重,那些正道门派修士只要一眼就能看出她的问题,更不可能让她如此嚣张的进到门派里。洞府里其他弟子都有些担心,司青却冷冷哼着:“被杀了更好,我们还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这句话刚说出口,晏七颜就从门外跨了进来。其他弟子连忙恭敬的朝她行礼,唯独司青还是趾高气扬的。
晏七颜今日特地召集了紫凰山上其他几名弟子,为的就是在离开紫凰山后,能把这些人都安置掉。
她知道这些弟子里,大部分人都是被七颜抓了来,强迫成为弟子的。有许多人也许出身名门,还有一些人期盼着能返回族中去。她既已承受了这个身躯的身份,便要为这个身份所做的事背负责任。
今日她召集众人前来,便是要重新将他们安置。
“司青,”坐到了正前方的椅坐上,晏七颜抬起眼帘,“我想放你回族里,你觉得如何?”
她这句话一出,几乎整个殿内的人都齐刷刷的朝她看了过去,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连原本口舌毒辣的司青都怔住了:“什,什么?”
“戚阳,整理一下紫凰山中还有多少法器丹药,为司青备上一部分,送他回家。”晏七颜稳稳在那儿,她目光淡然,脸上带着一丝礼貌又生疏的笑容,面对着下方所有弟子,“其他人中,若有想要离去的,可自行向戚阳禀报,紫凰山会备上一份礼品,就当归还你们束脩,送你们下山。”
大殿内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互相看了看,有些不敢说话,有些窃窃私语:“师父怎么了?她真要送我们下山吗?”“我们不必再留在紫凰山了?”“师父是不是只是试探我们……”
一直沉默不言的段柏渊在此刻上前了一步,朝着晏七颜一拜:“师父,紫凰山于我们而言是一处庇护之所,我们这些弟子中,大部分人都已经跟随了您,此后的生生世世都会留在这里服侍您。您若赶我们走,我们便无处可去。求师父收回成命。”
晏七颜一蹙眉,她视线扫过殿内的人,大部分都睁着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她,似乎怕她真的下令将他们驱逐。
而且……这大部分人都已经跟随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魔修七颜都……把他们给……
咳咳咳咳!晏七颜尴尬的差点把喝下去的茶水全给咳出来!她脸腾地红了,不敢再看这些弟子,正要勉强收回视线,却听到性格耿直的司青站了出来:“大师兄,你自己想留下来,可别把我们都包含在里面。我原本就不想留在紫凰山,既然现在可以放我们走,我们为什么不走?”
“司青!”戚阳怒斥一句。但显然司青并不买账:“你们要留是你们的事,我不留。”
他语气生硬,毫不留情面,但反而缓和了晏七颜刚才的尴尬,她甚至有些感激这个嚣张跋扈的家伙:“好。其他人中,如有想离开的,可自行向戚阳禀报。戚阳,你若想走,也可以取一份法器丹药离开。”
“师父,我此生愿留在紫凰山,天塌地陷,绝不弃离!”戚阳直接跪了下来,重重磕头。
其实晏七颜倒是希望他们可以不留下来,离开这个地方。
这群弟子的身份,与这副身体的原主都或多或少有些关系,对于她来说,这反而是一件比较难处理的事。更何况他们留在这样的地方太久,身为一个活着的人,在这大千世界中,不应该只局限在这样的地方,他们应该去各处走走,遇更多的人,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他们不应该被束缚在这儿……晏七颜没有回应戚阳,她站起了身,越过这群陌生的弟子,踏出了屋外。
屋外的阳光透过薄薄云雾透射下来,洒落在身上,就好像一层柔软的窗纱,触摸不到,却真实存在。她深吸一口气,取出之前从巍元仙君那得到的溷元狭天镯,这枚手镯晶莹剔透,上面刻着一只容貌怪异的兽形,当佩戴上时,这镯子便绽放出了一道淡淡光芒,笼罩在她的身上。
魔修七颜身上那些源源不断的魔气就在这道光芒中逐渐消散,隐藏在了其中。
之前在从合欢宗回来的路上,她想了很多。小太子的毒解了之后,她的确可以带着他逃离这个地方,但是之后呢?之后他们可以去哪里?她这个身子的原主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修,倘若遇到那些正道修士,不能仅仅她要遭殃,甚至还会连累他。
更何况,她能护沮渠封坛多久?上一次是妖兽,这一次是解毒丹,下一次又会是什么?她想护他,想庇佑他,但仅仅只靠她一个人根本就不够。
北凉国的覆灭,她惨死在树下,这些都是血淋淋的例子。
所以她决定了,要送他登上艮阳宗。到了那里,他会遇到真正的修仙者,以他身上继承的应龙血脉,一定能够有所成就。到那时候,即便没有她,他也能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下去。
——殿下,从现在开始,你就沿着前面那条路走,无论身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别担心,我会在后面一直看着你,你不是孤身一人。
司青回去收拾行李的时候,看到戚阳一直面色不佳的站在一处屋檐角落在与段柏渊交谈。他心里有一丝蔑视,这些人一个个看着清高孤傲,其实背地里却是如此下贱不堪,宁愿留下来服侍那个女人,也舍不得离去,真是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