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师姐，白师兄——”
棠蔚惊叫坐起，额上冷汗一片，身上的衣服也湿粘不堪，像是出了场恶汗。
“唐薇！”欣喜的声音响起，战三千蹲身扶她。
棠蔚这才发现自己坐在由藤蔓和圆木编成的木筏上，身下是叶子与藤草铺的软榻，木筏上只有她和战三千，飘飘荡荡地停在一棵倒生树的树冠旁，那树赫然就是她昏迷时所见之树。
木筏不大，后面还系着另一个木筏，两个系统以及青蝎和獠牙都在上面，只是不见谢少陵、徐凌川和邹灵三人。
看到豚猪，她就想起自己被喂了什么。
“呕。”她恶心得反胃，干呕两声，频频吞口水才压下这股汹涌的呕吐劲。
“怎么了？哪不舒服？”战三千以为她伤仍重，不免急道。
“没事。”她腾地站起，怒气冲冲道，“徐……叶燃呢？”
“他们三个去树上查探情况了。”战三千回道，又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她，“你真的没事？”
棠蔚看看自己的手——手上皲裂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脏腑的痛楚与火烧的灼烫通通消失，身体充满力量，不止如此，她的精神一反常态的好，能清晰地感知四周缓慢流动的……估且称之为力量吧，像无形的气息汇成涓涓细流，一滴滴渗入肌肤，有种醍醐灌顶的奇妙感觉。
她的身体和能力，好像不一样了。
是因为血晶的关系？
“放心吧。”棠蔚握拳在空气中劈下，虎虎生威，“看，我真没事了！”
战三千握住她的拳，往自己怀里一揣：“好了就行，别胡闹，你不知道你刚才……”说着眼里划过心有余悸的害怕，话便说不下去。
棠蔚有些尴尬，受伤时发生的大多事她还记得，战三千疯了般的神情自然没忘，不免在心里暗暗感慨一声，这对CP哪，真是叫人操心。
“你们怎么到这里了？”她不动声色收回手，岔开话题。
战三千便将她昏阙后发生的事连同谢少陵如何遇上他们的来龙去脉都细说给她。
果然如他们先前猜测得那样，青蝎和獠牙用障眼法给谢少陵和邹灵布下陷阱，将两人引到一处岩窝里。獠牙是个隐忍的，那三天时间一直躲在暗处窥探他们的作息，直到第三天才动手，设下毒计，先将谢少陵和邹灵引入陷阱困住，再想法抢去二人通讯器，与营地的战三千他们取得联系，后面的事都是棠蔚知道的。那头谢少陵与邹灵进了陷阱后，一时半会脱不了身，又无法与他们取得联系，直到后来天火地动的灾难爆发，他们才终于脱困，可也来不及回去找他们了，便也寻找气眼遁地避祸，从另一个甬道进了地底，恰好撞上他们。
她服下血晶昏阙不醒，他们也没浪费时间，带着她前进，到达这片地底湖泊，造筏渡湖，直到遇到这棵倒生树。这树看起来像个小岛，树上传出异常的能量波动，所以谢少陵和徐凌川上树查看，留他在此照看棠蔚。
战三千正说着话，上树的两个人已经回来，徐凌川远远看到棠蔚，倏地跃起，棠蔚只觉木筏一沉，下一秒徐凌川已经站在身边。
“醒了。”徐凌川看到她欣喜非常，拉起她的手上上下下地看，恨不得连每根头发丝儿都检查一遍好放心。
棠蔚看到他，记起旧账，甩手挣脱他的手，冷哼：“边上去，别靠近我！”
徐凌川知道她在介意什么，当即委屈道：“我还不是为了救你，再说就算是中药也有一味人中黄，你这血晶也差不多意思，我已经洗干净了……”
“你快给我闭嘴。”棠蔚恨不得拿布塞住他的嘴，不提还好，一提她又想起来了。
这厮竟然还给她说什么人中黄，人中黄那是浸在粪汁里的药！
她简直想把他踹下湖。
战三千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也不了解他们的默契，眼眸微黯，很快问道：“谢老师，有什么发现吗？”
谢少陵和邹灵也已一前一后上木筏，看到棠蔚生龙活虎站着，谢少陵一边替她扶脉，一边回答战三千：“这棵树上原本应该埋着什么，但现在已经被人取走，另外树上有打斗过的痕迹，很多剑痕，树根被焚毁，树已经保不住。”
“还有，我们在树上找到一个新刻记号，不知是谁留下的。”邹灵随之道。
“我知道！”提到剑，棠蔚一个激灵，“是肖师姐和白焰师兄，他们在那个方向，那里……那里是熔火之地，锁着一只大怪兽。”
“混沌？！”徐凌川下意识吐出一个词。
棠蔚愣住，似乎没想过会这样撞上这里的大BOSS。剧情至此，早就不以为书和剧为本，偏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他们根本无迹可寻。书中他们为了寻找这只BOSS和回去的路，和獠牙的人马在这里周旋了整整三个月，最后是谢少陵、白焰、肖锦宥、战三千，还有他们的小队成员，一共十六个战斗力联手，才勉强制服BOSS。
可现在，角色只剩下他们几个，要打大BOSS？
冷汗一滴滴滚落，棠蔚颤抖指着她意识漂流过的方向，艰难道：“肖师姐和白焰师兄打不过那只怪兽，有生命危险。”
说完又觉奇怪——书里好像没写他们在这里用了剑，还有蜘蛛，蜘蛛又代表了什么？她似乎看到一只金色的小蜘蛛，居高临下坐在奉曦剑上。
剑是古老的兵器，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时今日早被各种先进武器取代，但在上古修仙界，剑却是器中君子，万兵之首，可蕴灵修神，那柄名为“奉曦”的古剑，不知来历几何。
————
地底尽头，绝崖之下，被铁链牢锁的巨物嘶吼挣扎，妄图挣脱束缚，身后熔岩火浆喷薄而出，朝着地面涌出。
离巨物数百米远的悬崖上，肖锦宥和白焰接连被巨力掼到崖壁上再重重摔下，一阵岩石碎裂的响动，二人摔在崖壁斜出的飞岩上，那无形无象的混沌异兽仍不肯放过，地下飞出一根长触，似章鱼足般，外边裹着岩浆，朝二人扫去。
岩浆从长触上纷纷落下，像熔雨一般，二人避无可避，白焰抱住肖锦宥，以身为盾，肖锦宥心中一紧，待要推开他，已然不及，眼见那如钢筋锐枪般的触足就要刺穿白焰，忽然间一道磅礴巨力弥散……预料中的痛楚并没出现，白焰转头，只见身后十米之处，有烟雾所化的女子身影，眉目温敛，笑容轻浅，正是他初逢奉曦之时所见残象。
触足如枪，穿透她的背心。
白焰伸手，待要抓住她，烟雾又散，眼前只剩嗡鸣不断的奉曦剑，也不知是几时飞来的，恰救了他一命。
剑上的“奉曦”二字，却随着混沌异兽的攻击渐渐消失。
白焰不知怎地，想起师门旧藉中关于古剑的描述。
传闻古修仙剑能蕴旧主精魂，这缕残象便是奉曦剑旧主所化，而今剑名消失，旧主所遗留的气息也彻底被抹除。
嗡嗡两声，长剑倏地飞入他手中，熟稔的感觉传遍全身。
紫光陡然大作，剑身焕新。
奉曦不再，旧剑易主。
“故人赠剑，莫敢辞。多谢……师姐。”呢喃呓语，不知说予谁听。
前缘尽了。
第61章 蛛皇
战三千站在筏尾施展异能，以风作推力，简直就是个天生的人形螺旋浆喷气机，木筏顺水而下，速度非常快。一路上，几人都能看到漂在水面上的蜘蛛尸体，谢少陵蹲在筏边，探手入湖，感受片刻后捞起一只蜘蛛起身。
“水温在上升，波动明显，做好弃筏准备。”他沉忖道。
“这个方向是火山口位置，我们现在正在靠近那里吧。”徐凌川看着远方似乎没有尽头的湖面道。
已经不能称之为湖了，两侧石壁收窄，只剩下不到五米宽的水道，向前看不到头，向上看不到顶，也不知现在在地底多深的地方。水流变得湍急，空气中传来刺鼻的气味，温度也在攀升，水道内潮闷难当，几人身上都被汗浸透。但说来也怪，虽然热，却还在人体可承受范围内，按理如果真的火山喷发，这里又靠近火山源，气温绝不可能仅仅只是现在这样，早该跟进烤箱没两样了。
“嘶。”棠蔚伸手已能触碰到一侧石壁，手指如被热气灼伤，刺疼缩回。
徐凌川立时握住她的手：“别乱碰。”
她甩开他，道：“墙壁很烫，这里的石体好像能吸热。”
谢少陵也已经注意到了，他仔细打量两侧墙体：“这水道有开凿过的痕迹，应该是人为凿出，墙上浇注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矿料，能够吸收此地大部分热度，所以我们还没被烤熟。前人智慧犹胜今人，真想取样研究。”他职业病发作，恨不得挖一块下来带回研究室。
水道九曲八弯，木筏左摇右拐，战三千竭力避免撞墙，后面挂牵的另一片小筏就没那么幸运了，动不动就撞上左右石壁，船上的豚猪和青蝎被烫得哇啦直叫，皮都焦了几块，当真像石板烤肉。
前方危险已然可以预测，但路只有一条，肖锦宥和白焰都身陷危险，他们回去的传送装置也在那里，这危险避不过去。
以战三千的速度，木筏已经够快了，但水道绵长，几人漂流了近两小时才勉强看到了水道尽头橘色光芒，眼见要冲出，战三千减缓速度，徐凌川把棠蔚护到身后，谢少陵与邹灵也各自戒备，正密切注视着正前方，忽然之间顶上传来一声闷雷似的响声。
轰隆——
像什么在头上爆炸一样，紧接着水面剧烈震动，木筏随之晃动起来，几人差点被甩入水中。棠蔚下盘不稳，踉跄几步，被徐凌川紧紧抓住。
“抱紧我。”徐凌川像棵树，牢牢扎在木筏上，他飞快打开棠蔚双臂，将她的手环到自己腰上。
棠蔚脸一红，水里又是一阵搅动，她也顾不得害羞，双手狠狠一收。
“我X。”徐凌川暗骂一声，被她勒得岔气，腰都快断了，“你倒是温柔点！”
“不是你让我抱紧？”棠蔚恨声道。
“那你也给我留条活路啊！”徐凌川哭笑不得，“腰都给你勒折。”
“我觉得我应该去后面找战三千……”
“行了行了，你勒吧，勒死一个算一个，我先牺牲，眼不见为净。”徐凌川气笑。
棠蔚嘴里叨着，手劲到底是松了，水中波澜又渐渐减轻，谢少陵开口：“是火山喷发引发的地震。”
他们如今身在地下，外面又是火山又是地震，早就是天崩地裂般的浩劫，他们能安全到这里，没受太大影响，全赖这特殊的水道。
话正说着，木筏后面忽然一阵巨浪由远及近扑来，转眼到面前。
“啊——”分不清是青蝎还是豚猪还是谁的叫声从后方的木筏上传来。
棠蔚转头望去，后面的木筏已经被浪掀翻，青蝎他们被浪卷到半空，而浪并没停，像巨大的手掌狠狠拍在他们这只木筏的尾部。简易的木筏本就不堪重负，在巨浪之下转眼断散，水流成涡，剧烈搅动，战三千的风力受阻，一时间难以施展，只眼睁睁看着众人落水。
谁也顾不了谁，都被水流冲出水道，进入另外一片湖区。
棠蔚狠狠喝了两口水，幸亏徐凌川事前让她抱紧他的腰，入水之后两人没被冲散，徐凌川反手就把她捞到怀里，抱着她一起被冲进水道尽头的出口。
不过几分钟时间，大浪平息，几人逐一从水面探出头来。这是片颇大的圆湖，有岸可上，岸边就是悬崖，可以看到断处，以及悬崖对面焦黑的山峦——如果地下也有山峦。
估且称之为山峦吧。
这里像另一个倒悬的世界。
几人落汤鸡似的爬出湖面，好在都没遇险，水温温热，倒像是泡了场温泉。棠蔚呛水，不住地咳嗽，徐凌川拍她的背，战三千湿哒哒地走过来，没说话，只是弹出几股小型风卷，围着众人一通旋转，湿衣湿发就都干了。
“下面……”棠蔚想起昏阙期间看到的，边咳边指向悬崖。
几人靠近悬崖，俯头望去。崖下一片金芒，笼罩的薄雾都被镀上橘光，因为有雾，他们看不清有多深，只觉得渊深不可测。雾里影影绰绰似有东西飘过，看不清楚。
“锦宥和白焰真在下面？”战三千疑道。
这地方掉下去了还有命在？
一切只是棠蔚昏阙所见，她也不能百分百肯定，但有一件事，她能确定：“下面传来的气息，和我昏阙之时感受到的召唤一样。”
谢少陵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话：“如果下面的是混沌，那么祖脉也在附近。”
没头没尾的回答，却让徐凌川变了神色，谢少陵没有多说，只拍拍他的肩膀，有几分“少年人，你还太嫩”的意味。
棠蔚看得稀奇，撞撞徐凌川：“怎么了？”
徐凌川没吱声。
祖脉与祖脉之间是能相互感应的，棠蔚的能力被血晶加强之后，感应力随之增强，所以能够感应到熟悉的气息，换言之棠蔚身上所流的血脉，当与祖脉同出一系，即便不算真正的祖脉，也有关联。谢少陵能说出这句话，证明他对棠蔚的情况了若指掌，但他却默认棠蔚被调换的血液样本，承认她不是祖脉，想来早就看破徐凌川动的手脚，却不曾戳破，也算认同他保护棠蔚的做法。
“姜还是老的辣。”半晌，徐凌川才回棠蔚。
谢少陵已经走至悬崖边上，鞋边触沿，正探身向下细看，忽然间急声警唤：“快退！”话刚出口，已拉着身边两人朝后疾退，虽不知出了何事，但危机四伏的环境早已养成众人保持高度警惕的心态，徐凌川当即也接着棠蔚退离悬崖，只是没退几步，悬崖下的雾色里窜出一段漆黑巨大的似绳索般的东西，“啪”地一声砸在悬崖上，震得地面发颤，几颗火雨落下，那东西缩回去，沿着崖壁刮过，发出刺耳声响。
几人已经退到十米开外，可那绳索状的东西却从底下一根接一根窜上，啪啪震甩在悬崖上，崖边被打塌一片，底下的雾却散开了些，黑祟祟的东西盘踞其下，体积庞大如山。
不不，就是山，对面那些看似山峦的东西，都活了。
棠蔚看得目瞪口呆，再也想不起电视里五毛特效的大BOSS长什么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