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像堵了颗沉重的铅石，忽然间化成汹涌的情绪，伤心、难过、委屈、酸涩、气愤等等等等，诸般情绪同时涌来，仿佛平静海面掀起滔天巨浪。
她唇扁了扁，猛地抬头，边哭边破口大骂：“臭不要脸的垃圾系统，垃圾组织，凭什么你们想抓谁来就谁，人权懂不懂？21世纪了，你凭什么莫名其妙把我们带到这里，发布什么破任务，关我屁事啊！你怎么不去找作者？怎么不自己来处理？垃圾！”
骂骂咧咧的话没完没了地从她嘴里蹦出来，连平时不说的三字经，这会都止不住往外冒。天上的太阳光晕一圈圈绽开，刺得人不得不低下头去，只有棠蔚，仿佛不怕灼眼般指天大骂。
那光晕渐渐晕开，一圈又一圈，像个漩涡，将两侧风景吸入，待棠蔚骂累了停下喘气时，她才发现四周空间已经扭曲，唐薇的声音都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她心里一惊，低头望去，脚下的世界已彻底模糊。
这是……魂魄要散了？
她嘤嘤哭起来，还想骂，话没出口，忽闻耳畔响起久违声音。
“别骂了，把系统骂反悔了，就不让咱们回家了。”
一双手臂从身后拥来，棠蔚大喜，转身冲进那人怀中，连人都没看清就搂过去。
“徐凌川！”
“走了，带你回家。”他抱起她，拥着这个不再顶着唐薇皮囊的姑娘。
棠蔚眼中的徐凌川，也再不是叶燃模样。理着寸头的帅哥，招摇的桃花眼，是可以肆意亲近的人。
“让我亲一下好不好。”他抱着人，恬不知耻地问她。
这半年以来，除了拉拉小手，偶尔抱上一抱，他可什么都没做过，邪念已久。
棠蔚没说话，徐凌川当她默认，低头吻去。
灵魂交融的吻，没有温度，却分外撩人。
意识模糊，仿佛融入他温柔的灵魂之中，棠蔚安心闭上眼，沉入太阳光晕之中。
————
太阳刺眼的光晕化作惨白荧光，絮絮的对话声不断响起。
“锦宥，我的心你难道还不明白？”
“谢老师，我……”
什么鬼？
谢少陵怎么又爱上肖锦宥了？
不不，不对啊，她不是被徐凌川带回来了？
难道是场梦？
棠蔚觉得冷汗狂冒，喊了声“徐凌川”，倏地睁眼弹坐起来——
双人间的病房，开得很小声的电视，电视正重播《异能者》，屏幕上的肖锦宥和谢少陵说着恶俗对白，风采不及书中所写十分之一。
床边坐的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喜极而泣：“蔚蔚！”
“妈……”棠蔚被母亲抱个正着，呢喃出声，眼泪陡然落下。
她回来了。
那徐凌川呢？
医生被叫入病房，给棠蔚检查过后恭喜棠蔚的母亲，棠蔚的母亲这才放下心，棠蔚已等不及掀被下床，然而躺了许久的身体没有力气，她差点坐到地上，最后百般央求之下，才坐上轮椅，被母亲推去ICU。
“凌川那孩子伤到脑袋，现在还在重症监护病房里，也不知道醒来没有，说过你得感谢他，唉……”棠母有一句没一句扯着，又怕她难过，欲言又止，直到轮椅推到ICU时，遇上徐父徐母站在外面，不断向医生鞠躬握手道谢。
徐凌川也醒了。
棠蔚转着轮椅靠近玻璃，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看他，病床上的人虚弱地躺着，寸头上包着绷带，身上接着管着，只有那双眼睛，分外明亮，与她对望。
笑得温柔。
————
一周后，徐凌川从ICU转到普通病房，身上的管子都已拔掉，只剩脑袋上的绷带未除。
“要不，我和医生商量下，让你转到我的病房来？这样你就不用每天跑来跑去，咱们随时都能见到面。”徐凌川看着正削苹果的棠蔚问道。
他住的单人间，宽敞舒适，再住一个人进来完全没问题。
棠蔚把苹果切成小块，插上果插递给他：“不要。明天我就出院了，谁要再住进来。”她恢复得比他快，做完最后一轮检查已经批准出院。
“那不是不能一直看到你？”徐凌川蹙了眉。
“怎么你很希望我住院吗？”棠蔚挑眉怼他，秀气的鼻子往上挺，微微鼓腮，没唐薇那么精致漂亮，但可爱死了啊。
“哪能啊！你会来看我吗？”徐凌川满怀期待问她。
她矫情：“看心情吧。”说完却笑了。
徐凌川坐直身体，靠近她：“我妈昨天问我，我和你是不是那种关系？你觉得我要怎么回答她？”他小声地、意图明确地试探道。
这几天棠蔚总往ICU跑，他一转入普通病房，她就跟来照顾他，说什么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大人们的眼睛雪亮，看破不戳破而已，连独处的空间都给腾了出来。
“什么关系？”棠蔚脸陡然红透。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徐凌川扯扯她的袖子。
棠蔚脸更红：“我回病房了，你自己呆着吧。”
“别！”徐凌川拉住她，戳了块苹果递到她嘴边，“吃苹果吧。”
棠蔚眨了下眼，见他满脸诚恳地喂苹果，勉勉强强地张嘴，岂料到嘴的苹果倏地被他收回，紧随其后的，是他偷袭而来的唇。
一下，就啄到她唇瓣上，而后贴紧。
棠蔚瞪大眼，想后退，却被他扶住了后脑，逃不开，躲不掉，缠绵交织。
甜甜的，苹果味的吻。
第67章 完结
一年后，明月社区。
网红老字号的卿嫂包子铺开铺时间向来任性，只做早午市，今天则更任性些，索性不开门，门上贴着红纸——东主有喜，歇业一天。
什么？结婚？
不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虽然棠蔚和徐凌川这一年来的恋爱交往基本曝露在明月社区广大吃瓜群众的眼皮下，大众喜闻乐见明月村一霸被棠小妞收伏，然而这两人并没结婚。这喜事是包子铺的正经老板娘，棠妈妈的五十四岁生日。
棠家只剩棠妈妈和棠蔚两人，每年棠蔚都给她妈妈过生日，会放一天假，早上带着妈妈逛商场，晚上亲自下厨做顿饭，煮碗长寿面，今年也没例外，就是多了徐凌川。
徐凌川自有一套哄长辈的必杀技，他要真想讨好一个人，那是能把人甜到心要化，一年时间，他连包子铺的钥匙都有了。母女两人去逛街，他居然躲在包子铺里，拿出当年学习做包子的劲头，给棠妈妈捣鼓寿宴。
一通忙活，还真给他捣鼓出五菜两汤三小碟来，到棠蔚母女来回来，菜刚好上桌，喜得棠母嘴角都快咧到耳根，连叫拿酒，要和未来女婿喝两杯。
对徐凌川，棠母是一百个喜欢。
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人家拆二代也不愁钱，还有点经济头脑，知道搞什么明月公寓，不是普通的包租公，事业发展良好又不忙，有足够的时间照顾家庭，父母也开明，简直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女婿。
“行了，你坐下吧，我来。”棠蔚把徐凌川按在饭桌旁，摘了他的围裙。她们在外头逛了一天，把徐凌川丢在家里下厨，虽然这事是人家自告奋勇，但她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徐凌川就势坐下，拉着她的手小声道：“心疼我？我不累，给咱妈过生日，心里高兴。”
“去，什么咱妈？是我妈！”棠蔚拿围裙甩了他一下，看着自家母亲的笑红了脸，转身进了房间。
棠妈妈喜欢喝两口，早把酒给他倒上——去年自酿的青红酒，喝起来甘醇。
棠蔚把碗筷布好，又一头钻进厨房，饭菜是徐凌川整的，那碗长寿面她得亲自来煮。
徐凌川喝了两口，殷勤地给未来丈母娘布菜，一边盯着厨房门口，确认棠蔚不会马上出来后，把屁股挪到棠妈妈身边，拾杯和她对碰，小声道：“棠姨，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说吧。”棠妈妈眼皮一抬，心里有底了。
“是这样的，我想早点和小棠结婚……”
“那你该和她商量，怎么来问我？”棠妈妈眯眼看他。
徐凌川又碰了一杯，小口咪酒：“小棠孝顺你，说要多陪你几年，不肯。我琢磨着嫁人也不是不孝顺你，这不是还多一个人孝顺你，但她不肯听，我寻思着还是先问问您的意见，要是您觉得可以，就帮我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棠蔚那人，谁的话都可以不理，唯独棠妈妈的话，她最服。
徐凌川只能走这招丈母娘棋，早点结婚早点名正言顺腻歪到一起。他都打算好了，结了婚每季度带她出国自由行一次，把他走过的地方带她再玩一遍，有个夫妻的名分，棠妈妈才放心，不然每回出门才跟打报告似的要过申请，再说都是年轻人，干柴烈火起来也不至于束手束脚，万一那啥中了，也不会事后才慌手慌脚找补办婚礼，那多不好？他还是希望两个人可以顺顺利利，平平稳稳。
棠妈妈不置可否，只小口啄酒，品他的话。他又进言：“我和我妈提了这事，她说要结婚咱们男方得有诚意，让我先来问问您，礼金给多少合适？”
棠妈妈还是不开口，他继续道：“您看……58万8888，合适吗？”
这个数字，和有钱人家是没得比，但在明月社区的普通民众中，也算可观。
“少年人，提钱伤感情。”棠妈妈啜着酒说了句话。
“可不提钱，没诚意。礼数虽然俗，不能代表一辈子，但至少代表我一点心意。哦对，除了礼金外，婚房也准备好了，就在咱们社区，两套房子打通装修成一套大的，离您和我父母都近，彼此有个照应，走动起来方便。”
“你父母不和你们一起住？”棠妈妈终于发问。
“不一起，他们说了，互相留点空间最好，反正住得也近，以后有了孩子也能搭把手。”他又和棠妈妈碰了碰杯，“这房子我会在婚前过到棠蔚名字下面，不过您先别和她提，我怕她多心。”
棠蔚那人，还有点小矫情，万一知道了以为他砸钱娶她，那多不好。
棠妈妈终于笑了，不是因为钱。
徐凌川算是全明月社区公认的最没定心的年轻人，可这个看着自由散漫的男人，却能为棠蔚的将来思虑周全，处处替其着想，她做母亲的还有什么反对理由？
“长寿面来了！”棠蔚捧着碗面条从厨房出来，打断徐凌川和棠妈妈间的对话。
棠妈妈与徐凌川重重碰杯：“小川，干杯。”
徐凌川了然——丈母娘这是准了。
————
又两个月，棠蔚生日。
那天，是大IP《异能者外传》的动画电影首映日。时隔一年，穿书的经历恍如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每每回忆起来，棠蔚都觉得不真实，然而往事历历在目，所有情节却又真真切切。
她是有些小遗憾的。回来得匆忙，她都没和唐薇好好道别，也没再见一面她曾经的同学舍友老师和战友，如今也不知道他们都怎样了？
翻开小说，她认识的那些人，都只剩面目模糊的描写，有的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出现过，就是想怀念，她都找不到途径。
“徐凌川，你说两个系统，后来怎样了？”棠蔚挽着徐凌川的手臂，站在电影取票机前排队取票。
《异能者外传》的首映，他们当然要来支持，哪怕是部烂片。
“不知道。”队伍排到，徐凌川摸出手机扫码取票，漫不经心回答。
说来也是运气好，他们任务严重失败，本来是要接受惩罚，可就那么凑巧，矛盾协调局，也就是所谓的穿书管理局出现大范围的罢、工、游、行，这场罢、工由广大系统和穿书者共同发起，他们觉得穿书这一设置极度没有人权——谁给他们的权利，想让人穿书就穿书？想惩罚就惩罚？上帝都不敢这么任性好吗？
他是被他的系统拉过去抗议的，没找棠蔚是因为他不让。后来，抗议得到胜利，穿书局妥协让步，徐凌川和棠蔚成为第一批任务失败后被送回原世界的人。
至于01号和02系统现在怎样了，他真不知道。
前因后果他早就告诉过棠蔚，棠蔚只是有感而问，也没追究，和他买了爆米花可乐就检票进电影院。
电影准时播放，3D动画片，效果做得还不错，一开场就是震撼人心的外太空情景，战三千的名字出现时，棠蔚激动地拽住徐凌川的手。动画版战三千，画得还不错，出场就已经是特遣队小队长，坐在飞船的驾驶舱里，正翻看皮夹里一张并没画出面容的照片。
“你女朋友？”队友调侃他。
战三千摸着照片，没有回答，只是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肯定是唐薇。”棠蔚小声地在徐凌川耳边说。
徐凌川还没做出回答，荧幕上画面一转，刺眼光线炸起，飞船卷着浓烟，坠向未知星球，看得棠蔚傻了眼。
九十分钟的电影不算长，一波三折的剧情叫棠蔚久久不能平息，影院亮灯的时候，她都没从剧情里出来。电影散场，徐凌川和棠蔚还坐着等彩蛋，棠蔚突发奇想，道：“外传都出来了，跟原著剧情好像有点连不上啊，你说会不会又让我们穿回去……”
话没完，她被徐凌川捂住嘴。
“你别乌鸦嘴。”徐凌川心有余悸，他一点都不想回去。今天是她生日，除了电影，他还定了昂贵的旋转餐厅，还有乐队和鲜花，他要求婚，然后和她结婚，蜜月旅行……满满的计划，千万别出乌龙。
棠蔚笑出声来：“徐凌川你太怂了，这也害怕。”
一语刚落，刺耳警报突然响起，浓烟滚来，尖叫声四起，棠蔚再也笑不出来。
着火了。
“你个……乌鸦嘴！”徐凌川气得拉紧她的手。
棠蔚陷入黑暗前，只听到他说：“拉紧我，不许松开。”
就算再次穿越，也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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