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晏秋阿姨家了。”
电话那头的林白薇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只道：“下次出门要说一声，手机也要记得带。”
乔绵：“嗯……我知道了……”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林白薇说：“早点睡吧。明天收拾一下，我们去你奶奶家过年。”
每年的寒假，不管林白薇在不在，乔绵都是在奶奶家度过的。
奶奶是孤寡老人，年纪大了也没有别的孩子，一个人过年很孤单。所以每年，乔绵都会去陪她。
乔绵点点头，发觉林白薇看不到，便出声回答：“我知道了。”
“那就先这样，明天我来接你。”
“妈——”
“怎么了？”
乔绵咬起下嘴唇，而后鼓起勇气说：“我不想出国读大学，我想留在国内，我和许边牧说好了我们考同一所学校。”
电话那端的林白薇稍稍沉吟，接着说：“好。”
乔绵有点意外。
她以为林白薇会不高兴，或者会说一大堆国外多好多好的话来劝她，可是林白薇都没有。
林白薇就只是说了个“好。”
乔绵心内生出几分愧疚来：“妈妈，对不起……我没能按你规划好的路线走。”
“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我强迫不了你。”林白薇不知是想通了，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态度。话说到了这，她不免想多说几句。
“乔乔，其实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不用一直埋在心里。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这一点，你和你爸真的很像。”
“我像爸爸吗？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是他女儿，肯定像他。”
林白薇也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了，说了几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乔绵放下手机，打开抽屉拿出自己的日记本，一页一页地翻阅着。
其实她也没有每天记日记的习惯，只是会在一些特殊的时间点几下一些特殊的事情和当下感想。
当然，这些全都跟许边牧有关。
林白薇虽然说她只是翻了一下，并没看，可是乔绵知道，她随手翻到的某一页，上面一定会有许边牧。
所以……
林白薇大概是知道乔绵的秘密了。
所以……
她才会说这个年纪喜欢男生很正常。
乔绵翻到空白的页面，拿笔写下：2012.1.10。
后面却写不下去了。
她想起今晚的黑暗，许边牧手掌的宽厚温暖，还有近在咫尺的他的呼吸……
乔绵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会错意。
也许就如钟灵所说的，她应该不是一个人在单恋。
今天一天，发生了很多事，哭过，也笑过。
生活好像就是如此，打一巴掌给一颗糖。
第二天清早，乔绵起床收拾衣服。
晏秋拿了几件新的厚实的老人唐装给乔绵，让她带给奶奶。乔绵把唐装叠好放进行李箱里，许边牧突然插兜走进来。
她抬头看向他，调侃道：“难得看你放假起这么早。”
许边牧好像确实是没睡醒，头发有点乱，眼睛半阖着打了个哈欠。他在乔绵床边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理行李箱的乔绵。
乔绵眨了眨眼，问：“你是不是真没睡醒啊？”
“没睡醒还来这里，难道我是梦游么？”
许边牧开口了，声音里还带着点困倦的慵懒。
他从裤兜里摸出一个长方形的红包，手一甩，丢到了乔绵行李箱的衣服上。
乔绵看看红包，再看看许边牧，眉毛微皱：“你干嘛？这是什么？”
许边牧没好气地说：“你猪啊，这是红包。”
乔绵：“……”
她撇撇嘴：“我知道这是红包。”
“那你还问。”
“……”
“给你的，新年红包。”
乔绵看许边牧一脸别扭的表情，不禁笑了：“干嘛噢，过年还给我包红包？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有的是钱，想给就给，需要受什么刺激吗？？？”
许边牧说着站起来，磨蹭了一下后说：“反正过年见不到，提前给个红包不是很正常。”
正常吗？
乔绵觉得，应该是反常。
以往她寒假去奶奶家，许边牧从来都没什么表示的。
现在忽然给红包……
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乔绵一直盯着许边牧看，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许边牧被看得忍不住别过头清了清嗓子，随后蹲下来跟乔绵对视着。
他瞳孔黑亮，有点儿认真地问：“什么时候回来？”
乔绵：“跟以前一样，开学前几天回来。”
许边牧：“噢。”
乔绵好像懂了他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想表达他希望她早点回来？
许边牧发现乔绵又冲着自己笑，他实在忍不住又咳了一下。
“红包收好，我回去睡回笼觉了。”
他起身要走，乔绵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寒假很短的。”乔绵说。
许边牧的指尖有点麻，一被她碰触，就发麻发僵。
他故作无所谓地说：“才二十几天，没意思，都不够我玩。”
乔绵：……
“玩什么玩啊，寒假那么多作业，够你写的了。你还要好好复习落下的功课，还要——”
“我知道我知道，你真的好啰嗦。”
“乔乔，腊肉要不要带一点过去？”
晏秋突然说着过来，乔绵立即松开自己的手，埋头叠衣服。
许边牧也下意识地把双手都重新塞进裤兜里。
晏秋没发觉房内气氛有点不对，她只顾着问乔绵要不要带腊肉。
乔绵点点头，晏秋自言自语着：“那行，我给你打包。”
说完她才看到自己儿子就站在边上。
她哎呦了一声：“你转性了，这么早起来。我还以为你又要和以前一样每天大中午起来呢。”
“要不要这么夸张，我早起也有错？”
晏秋笑：“没错没错，既然起来了就赶紧过来帮我打包腊肉，这些都是要让乔乔带去她奶奶家的。”
晏秋又出房间了，许边牧要跟上去帮忙打包，走前，他笔直的站着，垂眸看着乔绵。
眼里情绪很多，最后，他说：“我等你回来。”
第32章 32个泡泡
32
林白薇是十点左右来的。
她叫了辆出租车在楼下等，许边牧帮乔绵拿着行李下楼。
行李箱和要带的腊肉都放进了后备箱，林白薇边和晏秋说话边走去副驾驶坐，乔绵就和许边牧站在车后座的门边。
两人相互看着，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林白薇开车门坐进去了，晏秋走过来叫许边牧走，顺便跟乔绵说：“乔乔你快上车吧，奶奶家这么远，早点出发比较好。”
“嗯。晏秋阿姨再见。”
乔绵冲晏秋点头微笑，接着伸手打开车门。她刚按住门把还没用力，许边牧的手就伸了过来，帮她开了车门。
他手掌碰触到她手背，很快便分开。
“路上小心。”许边牧低着声说，听起来不是很有精神。
乔绵看看他，笑了笑：“回去睡觉吧，看你连说话都没力气。”
许边牧不做反驳。
乔绵要上车前，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塞进许边牧的卫衣前兜，然后用手按了按，说：“礼尚往来。”
许边牧：“……”
乔绵坐上了车，车门关上，隔着车窗玻璃，冲许边牧摇了摇手。
许边牧定定地看着，直至出租车远去，留下一串汽车尾气。
乔绵走了，这个假期，都不会再见到了。
许边牧不喜欢寒假，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
晏秋喊了许边牧一声，叫他上楼，许边牧这才跟上她的步伐。
走上楼梯，他想起乔绵给他的东西，便从卫衣前兜里拿出来。
也是个红包，但是打开——
里面装的不是人民币，而是折叠起来的一张英语综合卷。
许边牧一口老血梗在心头。
他给乔绵的，可是实打实的红艳艳的超厚实的人民币啊！！！！！！！
他气不过，立马拿手机给乔绵打电话。
在车里正想闭眼睡一会的乔绵接到许边牧电话，大概知道他已经拆了红包了。
她接起来，嘴角含着笑意：“喂，干嘛。”
“你搞什么啊！”
“我搞什么了？”
“你下次不许再给我卷子！生日送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红包里装试卷，也就只有你干得出来！！！”
乔绵微微笑着，说：“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许边牧咬牙切齿回一个字：“滚！”
停顿几秒，乔绵才说：“我已经滚了啊，整个假期都不会再烦你。”
许边牧：“……”
最后他败下阵来：“那你还是早点滚回来吧。”
乔绵：“知道了。好好做卷子。”
许边牧：“到了说一声。”
乔绵：“嗯。拜拜。”
许边牧似乎是不想挂电话。过了好一会才沉声应着：“嗯。再见。”
——再见，希望没多久就能再见。
_
乔绵的奶奶家离市中心较远，开车要三小时，是很偏僻的一个小镇，也可以算是偏远乡下。
这儿交通不大方便，每天只有早晚两班小巴去市里，汽车的影子也很少见。
乔绵跟着林白薇到了奶奶家，从出租车上拿下行李，再一起走进院子里。
乔绵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体型偏瘦，满头银发，但是身体还算硬朗。她跟儿媳林白薇的关系并不大好，倒是很喜欢孙女乔绵。
毕竟乔绵是他们家唯一的一点血脉了。
奶奶拉着乔绵问长问短，满目慈爱，眼角皱纹笑得更深。
林白薇没出什么声，独自一人收拾了行李，又去楼上收拾了她和乔绵睡的两间房。
乔绵跟奶奶说着话，不时回头看忙着做事的林白薇。
印象里，林白薇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女人，会穿着昂贵的名牌衣服，化着精致的妆。毕竟是歌剧演员，她无论站着坐着，都很有气质。
但是现在，她把烫过的长发用发带简单束在脑后，围着围裙，拿着拖把拖地。
乔绵觉得她辛苦，便跟奶奶说：“奶奶，我去帮帮妈妈。”
“你一个小孩能帮什么。”奶奶也瞧了一眼林白薇，面上尽是不满意。
她倒不是不喜欢林白薇，就是有些不满意她。
“乔乔，奶奶前些天收拾出一些你爸爸的照片，你要跟奶奶去看看吗？”
乔绵惊讶：“爸爸的照片？”
奶奶慈爱地点着头：“是啊，一些以前的老照片，有好些年头了。”
乔绵很少看到爸爸的照片，奶奶这么说了，她就立刻跟着奶奶去了二楼一间小书房。
那儿有一个书架，上面堆了很多书。
乔绵的爸爸在离世前，是位人民教师。他很小的时候为了改变命运，拼命读书，最后终于靠自己的努力走出这个小镇。
只可惜，命不够长。
一次过马路的时候，他救了一个横穿马路的小朋友，出了车祸，当场去世。
乔绵对爸爸的记忆，也就在那天戛然而止。
“喏，这些是你爸读大学时候拍的，我都不知道有这些照片。前些天整理书柜，在一本书里看到。”
奶奶从书架上拿下一本泛黄的书，打开给乔绵看书页里夹着的那几张照片。
照片都是黑白的，第一张照片里的爸爸很年轻，似乎还有点那个年纪特有的意气风发。他靠着一棵树，抱臂微微笑着。
第二张，是爸爸和几个同龄人的合影。他们脸上都带着相似的笑，看起来都很开心。
乔绵仔细地看着照片，突然发现这几个人当中，好像有妈妈林白薇。
她指着照片里浅淡笑着的女孩，问奶奶：“奶奶，这是妈妈吗？”
奶奶看了眼，说：“是她。”
乔绵很诧异：“爸爸妈妈那么早就认识了？他们是同学吗？”
奶奶似乎不愿意提这些事，只说：“要是没有你妈，也许你爸可能现在还活着。”
乔绵能听出来奶奶的意思，奶奶在怪林白薇。乔绵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事，可她还是不忍心奶奶这么说她妈妈。
“奶奶，要是没有妈妈，那也没有我了。”
奶奶笑了起来：“乔乔说得对。奶奶可舍不得没有你这么好的孙女。”
祖孙俩在小房间待了会，奶奶回去房间睡午觉，乔绵就留下，坐在爸爸以前用过的书桌前，翻看着夹着照片的那本书。
这是一本中译版的法国小说，《追忆似水年华》。
书有些旧了，纸页泛着黄，还有一股时间久远的灰尘味。
乔绵隐约觉得，这本书跟她爸妈有关。
“乔乔。”
林白薇出现在门口，刚打扫完房子，她出了点汗，身上只穿了件薄毛衣，袖子向上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