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许万微微叹气。
“你也要理解理解你妈的心情，若是换做是你，你肯定也不能马上接受。我现在虽然支持你们交往，但也不是意味着我就已经完完全全的消化了这件事。你想想，咱们家这边的亲戚，哪个不知道乔乔是我们家的孩子。即使知道不是亲的，也是默认为养女。伦理这一关，实在难过。你妈就是这样的想法，你替她想一想，别怪她。”
许万的意思，许边牧明白。
现在能做的，大概就是给晏秋一些时间接受吧。
“行了，早点睡吧。”许万说着起身。
许边牧跟着站起来，冲他的背影很诚挚地说了声：“爸，谢谢你。”
许万认真看了许边牧几眼，而后笑了笑。
另一边，林白薇差不多也是对乔绵说了差不多的一番话。
说到最后，林白薇说：“乔乔，你给大家一点时间接受。你也别太难过，只要你们感情坚定，就没有任何困难可以阻挡你们。”
乔绵点着头，眼圈微微发红。
林白薇的支持，让她很感动。
“妈妈，以前你和爸爸，也是这样吗？”
乔绵突然提起这个，林白薇有点意料不到。
怔忪过后，她视线放远，好像是想起了年轻时候的事。
想了一会，她说：“是啊，当时我和你爸在一块，你的外公外婆全都不同意。”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你爸只是个没有钱也没有前途的穷小子。他只有对教育事业的热忱，却没有真的养起一个家的能力。你外公让他转行从商，他不肯，你外公要给他安排一个好的工作岗位，他也不肯。”
时隔这么多年，再说起这些事，林白薇显得有些平静。
乔绵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不免追问：“然后呢？”
“然后啊，”林白薇浅淡的笑了下，“我执意要跟你爸在一起，当时年轻，不懂什么是柴米油盐，也不懂生活的现实。你外公外婆一气之下，跟我断绝了来往，说除非我离婚，不然永远都不认我。”
“妈妈，你后悔过吗？”
林白薇摇了摇头：“也许以后你就会明白，哪怕生活再苦，但是跟爱的人在一起，无论多苦都是甜的。”
乔绵反反复复地品着这句话，听起来是浅显易懂的道理，可是这世上真正做到的，应该没有几个吧。
很多时候，现实会打败爱情，压垮曾经的一腔热血。
所以现在，乔绵觉得，她的妈妈，很伟大。
“乔乔，这些年，妈妈对不起你。你受了很多的苦，如果当时我没有那么自私地选择离开这，你也不会寄养在晏秋阿姨那，也许现在，你和边牧……”
乔绵的唇畔动了动，眼里闪烁着细泪。她笑着说：“妈妈，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些年，我过得很好。”
曾经哭过，怨过，误解过，可是当真的理解之后，这些埋怨和误解，就都烟消云散。
失去的亲情，现在还能重新弥补回来，这样已经很足够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乔绵想着这些事，临近零点了，都还没有一丝睡意。
她跟许边牧闲聊了几句，退出聊天界面时，看到钟灵在群里发红包。
红包发出近半小时了，还是没人抢，钟灵叫喊着：【人呢？！红包都没人抢了？！不会都睡着了吧！】
乔绵想说一说晚上发生的事，打了字，又都删了。
今年的最后一天，她不想让别人因为她的事而烦恼。
除夕夜，就应该开开心心的。
而且，新的一天总会来，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么想着，乔绵点了钟灵的红包，发了一句：【新年快乐。】
刚刚值完班的阮希希，在快餐店里做着最后的打扫工作。
她把店里大堂的垃圾桶推出来倒掉，走回到快餐店门口时，感觉到手机震动。
已经是下班时间，她拿出手机看，看到群里的内容，微微笑了起来。
新年了啊。
十二点的鞭炮震耳欲聋，这世界像是蓄足了马力，一下子炸裂开。
一个个的烟花带着火星奔向夜空，分裂成无数的小小的光点，从天边倾泻下来，照亮这暗的夜。
阮希希抬头看着夜空中五颜六色的烟花，突然听闻身后有声音。
“请问，你们已经打烊了吗？”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结束营业了。”阮希希说着回过头，看到眼前站着的男生时，有一点点意外。
许久之后，男生对阮希希轻轻笑起来：“好久不见，阮希希。”
阮希希记得他。
他叫虞末。
升高三的那个暑假，他临时过来补了一个月课，离开的时候，送了她一本诗歌集。
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
第61章 61个泡泡
61
春节过去没多久，开学时间到了。
B航和B师大差不多同时开学，许边牧就和乔绵一块回校。
还在正月里，冬日仍然凛冽。
今天出了点太阳，算是暖和了点。
许边牧叫了出租车在楼下等，上楼帮忙把乔绵的行李箱搬下来，林白薇跟着送他们到楼下。
林白薇简单交代了几句，叮嘱他们路上小心。
告别之后，出租车载着乔绵和许边牧往动车站驶去。
乔绵忍不住回头看，后车窗看不清站在楼下的林白薇，只能看到一个越来越小的模糊身影。
这次去学校，可能再回来，又是半年之后了。
她有点舍不得她妈妈。
许边牧握住乔绵的手，乔绵转回头，看向他。
她想想，说：“我以为你爸妈会来。”
“来送我们？”
“嗯。”
许边牧知道乔绵在想什么，就笑了笑，把玩着她的手指。
“我爸今天排了手术，走不开。我妈单位也有事。而且，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去学校。”
话虽这么说，可乔绵心里还是像堵了团棉花一样。
换做以前，晏秋就算人不出现，也会打电话过来交代这交代那的。
自除夕夜开始到现在，晏秋都没再联系过乔绵。乔绵不知怎么面对她和许万，也没再去过许边牧家。
“阿姨还是很生气吧。”乔绵闷闷地说。
许边牧的唇瓣抿了抿，而后没事般地说：“虽然他们人没来，但是早上出门前，我爸叮嘱我好好照顾你。我想这也是我妈的意思吧。”
乔绵能听出许边牧是在开导自己，她也知道自己确实是对不起晏秋的一片心。
“好了，别想了。”
“嗯……”
乔绵心怀心事地应着，忽然想起正事来，忙从许边牧手中抽回手，拿手机给阮希希发信息。
她差点都忘了告诉阮希希他们已经出发了。
约好动车站见之后，乔绵盯着自己手机的锁屏看了会，然后对许边牧说：“你下回要拍照，能不能先通知一下我，这照片里的我好傻。”
许边牧偏头看了眼，是以前动物园那张合照，于是就否认着：“不傻啊，挺可爱啊。”
“……”
“我那时要是先告诉你了，你哪会配合着跟我拍。”
乔绵收好手机，嘀咕着：“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配合。”
“噢~”许边牧像是得知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故意把尾音拉得长长的，“原来你那时就对我心怀不轨了啊~”
乔绵：“……”
不止那时候吧。
还要早一点。
更早一点。
乔绵和许边牧到了动车站之后，阮希希正好也刚到，三个人碰了面，一起坐上去B市的动车。
他们买的票是三人连坐的，阮希希坐在靠窗的位置，乔绵坐中间，许边牧靠近走道。
四个小时的车程，乔绵忍不住眯了一小会，醒来时，看到旁边的许边牧闭着眼睛，看起来也在睡。而另一边的阮希希，盯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希希，你在想什么？”
乔绵怕吵到许边牧，就低了声，问阮希希。
阮希希好像是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情，眉头都皱了起来。听到乔绵问自己，她转头看她，咬了咬下唇。
乔绵：“有心事啊？”
阮希希犹豫一下，回答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
“我想了好几天了，就是不敢确定。”
“什么意思？”
乔绵一头雾水，阮希希叹口气，从旁边的背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乔绵。
是一本诗歌集，看着有点眼熟。
乔绵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
阮希希说：“你翻到第15页。”
乔绵按她说的做，翻到了第15页。
这一页上只有一首诗词，是徐志摩写的《偶然》，标题边有用红笔标出一个五角星。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乔绵来回读了两遍，脑子里立刻闪现出很久以前的那个夏天，在她们生活中短暂出现的那个男生。
“这是虞末送你的那本诗歌集？”
阮希希点头：“原来你也还记得他啊。”
乔绵十分好奇，忙问：“什么情况？你怎么突然把这个拿出来了？”
“其实这本书，他给我之后，我一直没看过。虽然我是文科生，但是我不是很喜欢这种文艺的东西。说实话，如果不是重新碰到他，我可能都忘了他这个人了。”
阮希希回忆起除夕夜那晚的偶遇，说：“我在快餐店门口见到他，然后他跟我打招呼，之后差不多每天吧，我上班的时候，都能看到他来吃东西。刚开始我也没想太多，就是前几天，他过来跟我说话，说他学校要开学了，马上就走了。接着他就问我有没有看过他送的那本书。”
“所以……”乔绵好像是明白过来了，难怪当时觉得虞末看阮希希的眼神很不一样。“他喜欢你？”
“我不知道啊，我回去之后找到这本书，翻了下，就翻到这一页。书很新，从头到尾就只有这一页有标识。”
“这首诗的意思很明显吧，在表达些什么，你肯定也能读懂。”
“可是都过去那么久了……”阮希希略怅然地说，“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他估计也没有我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青春的遗憾么？
乔绵总感觉没那么简单。
这么隐晦的告白，不可能真的只是告白吧，总会留下些什么别的。
她把书从头翻到尾，反复几遍，最后翻开封面勒口，看到了一串数字。
十一个，应该是手机号码。
乔绵递还给阮希希看，笑着说：“要不要打个电话看看，也许没换号码呢。”
阮希希有些震惊。
“不是吧……这难道就是他的手机号？”
“不然呢，难不成是我的啊。”
“这……”
阮希希一时心情复杂，有些欣喜有些意外也有些担忧。
这么久过去，尤其是读了大学，通常都会换学校里的号码，她不知道这个手机号还有没有在用。
乔绵问得有点认真：“你对他什么感觉啊？”
阮希希同样认真地想着这个问题，然后说：“我不清楚。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可是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应该不是你自作多情，他给你的这本书，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但是他喜欢我什么？我哪里都不好，从小到大，我一直是别人口中的胖子，连我爸妈都不喜欢我。”
乔绵能听出阮希希还在因为父母的事情难过，她安慰地拍拍她手臂，说：“别这样想，你挺好的。而且你现在又不胖。至于虞末……我觉得他既然提醒你看这本书了，应该就是有他的意思在。你要是想联系他，就试一试，别考虑那么多。”
阮希希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合上了书，放回到背包里。
“再说吧，我现在自己也没想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她没勇气。
这些年来，她都习惯自卑和不被男生喜欢了。
哪怕这两年里有不少男生跟她示好，她都下意识地选择逃避。
她总觉得他们都是在捉弄自己。
毕竟她从小被一口一个胖妞喊大，也瘦了不少同龄男生的欺负。
动车进了山洞隧道，车厢内一片漆黑。
乔绵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牵住，十指紧扣。
她侧头看向许边牧，黑暗中看不清许边牧的脸，却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他的温度。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幸运。
她留住了她青春里最重要的人，没错过有他的时刻。
前方有明光闪现，乔绵很希望，她和许边牧真的能迎接光明。
晏秋那边，真的是压在她心上的一块石头。以后会怎样，她真不清楚。
到达B市动车站的时候，已经快傍晚。
许边牧本来想送乔绵和阮希希先回B师大，但是时间不够。他们只好在出站口分别。
阮希希不当电灯泡，很识相地去了公交站牌那等公交车。
只剩下两个人时，许边牧抬手摸了摸乔绵的脸，眼眸里满是不舍。
